琉璃美人煞第三十七章 突袭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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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突袭


更新时间: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十四十四  分类: 十四十四 | 琉璃美人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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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by十四十四(十五)

定海铁索有八根,分别安置在八方。这八根铁索都是用来锁住一只妖魔的。

亭奴说的大约是这个意思吧?璇玑还有些搞不清楚,那……铁索要多长才行啊?那只妖又被关在哪里?

亭奴又是一笑,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为了做那铁索,当年也是倾尽天下财富……不过奇怪的就是,谁也不知那只妖被关在什么地方。八根定海铁索用先天八卦的格局来镇他,听说除此之外,还用金锁穿了他的琵琶骨,纵然他有翻山倒海的本事,也逃不走的……

璇玑慢慢点头,道:这么厉害!想必他以前一定做了很多坏事,罪大恶极。

亭奴目光一闪,半晌,才喃喃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坏呢。那些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璇玑看了一会定海铁索,很快就兴趣缺缺,提着剑回到翡翠柜子那里,道:害人,做坏事,就是坏。这样简单的道理。不说这些了,我还是先把紫狐的真身给杀了比较好。

亭奴见她挥剑要刺,不由颤声道:当真要杀?

璇玑却不说话,手腕一转,剑尖毫不留情地刺向紫狐的心脏处,却听当地一声,那紫狐的身体竟比寻常钢铁还要硬,这一剑非但没戳穿她,反而滑到柜子上,整个翡翠柜子再也承受不住,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璇玑用了八分力气,没想到还是震得虎口酸麻。她为难地看着躺在翡翠碎片中的紫狐,它身体这样硬,一时还真没办法伤了它。

亭奴脸色苍白。轻道:你现在的气力……根本伤不了它一根毫发……不如就算了。去找你的师兄他们,逃走吧。

不对。璇玑忽然回头看着他,若有所思。你刚才在山洞不是这样说的。你是说,依我地本事。怎么会输给她。为什么你现在要改口?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

亭奴先前见她迟钝憨然,只当她这一世失了灵性,哪知她如此犀利,心中竟如明镜一般,以为她没在听。其实她都记在心中。

他一时竟找不到任何托词,只得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个……不一样。你还没……

还没什么?

他被逼得哑口无言,只好装聋子。

亭奴?璇玑上前一步,还想再问,忽然想到什么,喜形于色,把手一拍,笑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既然用剑伤不了它。我可以用火来烧!亭奴,你是指我可以用仙法,对吧?

亭奴被她搞得乱七八糟。一时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只得苦笑两声。

璇玑捏印念诀。招来两条火龙。都有海碗粗细,在空中来回盘旋。火星乱溅。她手指一动,两条火龙立即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紫狐真身,尾巴一甩便飞了上去,绕着它打转,火势熊熊,甚是惊人。

状态不错。璇玑只当自己受了伤,唤不出火龙,没想到还是成功了,心中不由自得,回头看一眼亭奴,望他称赞两句。

他眉头紧锁,抿紧了唇,似有不虞的神色。过一会,忽然轻道:没用地……她是修行了千年的狐妖,你现在与她不在一个层次。火烧不死,水淹不透……她早已过了三十六劫,凡火对她来说只是小把戏。

璇玑有些不服,但回头看看那紫狐,果然连根胡子也没烧着,心中不由气馁,抬手将火龙召回收起,叹道:那怎么办。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们死了。

何必要赶尽杀绝,她是成精地狐妖,从来不杀人,你为什么要杀她?

他近乎质问。

璇玑皱眉:谁说她不杀人!钟离城的人不是每年都给她送四个男子吗?她又是什么采阳补阴的妖怪,不杀人,那些人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人……

亭奴刚开口,却听门口一个曼妙动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人就是被我杀了,你要怎么样?替他们报仇吗?

话音一落,一团紫色地人影便轻飘飘地飘了进来,仿佛没有重量的烟雾,将地上那只紫狐一团,包裹起来。两人定睛看时,只见那紫衣美人笑吟吟地站在对面,怀里抱着一只睡着的紫狐。

啊!你……璇玑见她毫发无伤,那想必伤的人一定是司凤他们了,当即急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紫狐摸了摸怀里的狐狸,笑道:没怎么,不过是被我采完阳气之后,丢下悬崖了。死没死,就看他们的命喽。

璇玑见她神色间笑吟吟的,只当是开玩笑,然而心底毕竟快急出火了,颤声道:亭奴说你不伤人……你、你当真杀了他们?

紫狐神色一正,冷道:我是什么人,我杀几个凡人又如何?我就是杀了他们,如何?呵呵,那个面具小子叫什么司凤吧?死之前还一直叫着你的名字呐,真是个痴情汉子……

璇玑心中猛然一痛,五脏六腑竟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抓了一把,紧跟着再放进油锅里煎熬,痛得她快要直不起来。

死了?当真死了?她还是没来得及赶上,她一心想保护的那些人。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好像回到某个月夜,一个火爆脾气地少年对她嚷嚷: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又忽然放逐到青冥之上,她笑吟吟地对一个冷淡少年说:我们四天都不要再分开。

而这些人,居然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最后对她说的话,居然是让她逃走。

亭奴摇头道:紫狐,不要说气话!你不知道,她……

紫狐脸色一板,厉声道:什么气话!不错,都是我杀的!我还要将钟离城……不,全天下地人都杀了,你们要如何?!哦,我倒忘了,你不是人呢!不想死,就快滚!滚回你的山洞!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紫狐!亭奴提高声音,摇头道,你还是回去吧。那些修仙者,是碰不得地。放他们走,要听话!

紫狐呵呵一笑,将那只狐狸收进袖子里,腻声道:碰不得也碰了,你要如何?你不过是个落魄地鲛人,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你们能如何?

不如何。璇玑地声音冷冷响起,她怔怔地盯着紫狐,满脸的泪水,竟是没有任何表情。

你也死一次试试罢。她手里的剑轻轻巧巧耍个剑花,稳稳地捏着剑诀,却是少阳派最常见的瑶华剑法。

亭奴见她双眼中银光闪烁,极为可怖,心中知道不好,急道:紫狐!莫要再倔强!快将那几个修仙者放了!

紫狐嘴唇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忽见眼前银光大亮,那剑尖快若闪电,瞬间就到了眼前。她猛然一怔,那张犹如冰雪琉璃雕刻而成的脸庞凑近了过来,瞳孔深处有火焰般的银光在跳动,冷到了极致,冲天的杀气竟压得她动弹不得。

不如你也死一次试试。

剑光犹如蛟龙般呼啸而过,那团紫色的艳影瞬间化成了粉末,狼狈地逃至角落,好容易才团聚成形,满脸惊骇地望着璇玑,仿佛是她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恶鬼。

她被刺伤了,右边胳膊被削掉了一大块皮肉,然而没有血,只有紫色的雾气,再也凝聚不起来。

那个小姑娘,剑上一定有古怪!紫狐盯着她手里的剑,不知是她眼花,还是那剑的古怪,对面的璇玑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银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颊,简直不像是真人。

能伤到她元神的剑,只怕不是凡器,倘若再与她这样斗下去,自己极吃亏,一旦伤了要害,就是元神毁灭的事情。一念及此,紫狐干脆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璇玑刺来的又一剑,整个人化作一团紫雾,钻进了狐狸身体里。

一旦回归原身,狐狸就动了起来,灵敏地一纵而起,尾巴一夹,吱吱地慌乱叫着,试图夺门而逃。

璇玑哪里容得她逃走,手指一搭,心随意动,霎时唤出十几条巨大的火龙,呼啸着扑向门口,挡住去路。紫狐仗着渡过三十六劫,不惧水火,眼睛也不眨地往前冲,谁知刚触到火龙身上,只觉一阵剧痛,全身都被烧灼一般。

她尖叫一声,急急躲开,低头看看自己浓密美丽的紫色毛发,已经被烧黑了一大块。

是三昧真火!

紫狐来不及哀号,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鬼魅般的白色身影眨眼就窜到了身边,她抱头鼠窜,可是周围火龙盘旋,无路可逃,只急得吱吱乱叫。

耳后听得风动,她绝望地回头,那个可怖的白衣少女,衣袂飞扬,在火光中忽隐忽现。双眼幽深不见底,面上更是一丝表情也无。

她知道人在愤怒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他们会吼叫。或者号哭,要么就涨红了脸过来毫无章法地乱攻。她只是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没有表情,没有感情,冷冷地看着她,好像与她根本没有深仇大恨,她只是要杀她。很简单,杀了她而已。

我没有杀你师兄他们!紫狐再也忍不住恐惧,尖叫了起来,没有杀没有杀!我也没杀钟离城地人!我从来也没杀过人!你不要过来!

可是她好像根本没听见……不,也可能是听见了,歪了一下脑袋,甚至带着一丝天真意味地。下一刻,她手里的剑就举了起来,毫不犹豫就要贯穿她。

紫狐绝望地闭上眼等死。

那又如何?她的眼神在问她:那又如何?

不错。要杀人,或者杀妖,再或者杀其他任何地东西。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她比她强,那就是最完美的理由了。

清朗地风声呼啸过耳边。紫狐美丽的皮毛轻轻翻

那是夺命的风。

她马上就会死。

一双手忽然穿过重重火龙。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跟着。亭奴沙哑的声音响起:别杀她,她没做坏事。璇玑的动作猛然停下,剑尖抵在亭奴地心口,只差两寸,便足以把他的心脏刺穿。

她眼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

亭奴对她微微一笑,柔声道:放过她,好不好?

咣当一声,璇玑手里的剑落在地上,她有些茫然地捂着脑袋,似乎不知身在何方。周围盘旋缠绕的火龙一瞬间全部消失,只留下满地漆黑的烧痕,一道一道,诉说着三昧真火的狠毒。

我……?璇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缩在亭奴怀里瑟瑟发抖的紫狐,她眼泪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差点厥过去。

亭奴缓缓抚摸着紫狐柔软光滑的皮毛,仿佛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柔声道:这下可知道厉害了吧?总夸口世上没人能收了你。以后可不要再任性了,要救他,可以想别地办法。

璇玑终于回神,疑惑地四处看看,她好像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仔细想想,居然想不起细节。她指着那只哭哭啼啼的紫狐,喃喃道:是我把她打成这样地?

亭奴苦笑一下,叹道:不管是谁打的,总之她输了。你师兄他们没事,想必这会自己也逃走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给她留条活路吧。

不行。璇玑地话让紫狐又抖了一下,干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呃……怎么,和她想象中地妖怪不太一样,她不是应该气势汹汹地嚷嚷过来杀吧我看你有什么本事吗?

亭奴道:先前被她抓来的男人,都被养在后山怡心园。你莫看她这个样子,修行了狐媚之术,却胆小地很。成天嚷嚷着要采阳,可是人抓过来却往往不能成事,最后都养在后面,被她教导吐故纳新之法。

什么?璇玑呆了,这么说来,她不单不是个坏蛋,居然还是个好妖怪?

那她……之前怎么不说?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好东西,当真从来没用过采阳补阴的功夫?亭奴又道:她是狐狸,虚虚实实本来就是她的天性。虽说狐妖精通采阳补阴,但这并不是唯一的法子。若不是近来……那个妖魔有了消息传出来,她怎会将男子掳上山。她生性胆小,人掳来了不敢上,又舍不得放走,所以只能留在怡心园。这次将计就计把你们抓上山,想必也是痛下决心,但我想,就算你最后没找来这里,你的那些师兄朋友也不会有事。

此话当真?璇玑很怀疑,她可是亲眼见到这死狐狸把人掳走,而且妖妖佻佻的,还不知道司凤他们是不是真的没事呢!

亭奴呵呵一笑,相信我,不会骗你。

璇玑这才点了点头,好吧。那先不杀她,把她带着。我先去找六师兄他们,顺便去怡心园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把她放走。

亭奴将紫狐抱在怀里,柔柔抚摸她的皮毛,一面道:也好。早些离开这里,走的迟了,只怕有祸事。

什么祸事?璇玑又开始一头雾水了。

亭奴淡道:另外一些人,也是要救那个妖魔的。应当快赶来了。他们趁着紫狐出去,早已偷偷溜出了房间。这狐狸的巢穴无比的大,更兼无数个岔道,每个岔道还长得一模一样,三人走了一会,终于发觉迷路了。

简直就像在走迷宫啊……若玉感叹,抬手摸了摸黑铁烛台,他们这是第五次经过这里了。

禹司凤中了紫狐的媚术,一时还不能动弹,被钟敏言背在背上,忽然轻道:在这里做个记号。

若玉依言用判官笔在烛台下划了一道。

往左走。遇到了岔路,禹司凤又吩咐。

左边的岔道和方才那个做了记号的岔道一模一样,若玉用判官笔在烛台下划了两道。

如此这般,一有岔道,禹司凤就吩咐往左走,判官笔划的痕迹也从一条变成了六七条。走到最后钟敏言都累了,擦着汗叹道:到底有多少岔道,这狐狸的巢穴还真大!

禹司凤看了看周围,轻道:快了,很快就能出去。我估计的没错,这是九宫之阵,只不过还没开启,咱们只要一直往左拐,在第九个岔道转右,就能出去了。

钟敏言知道关键时刻听司凤的准没错,这个兄弟又能文又能武,长得又好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开玩笑:我总算知道你们宫主为什么叫弟子们戴面具遮住脸。司凤这样的人倘若行走江湖,还不教那些怀春少女死死相随呀。

若玉嗤笑一声,禹司凤微微一哼,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生气。过了半天,才道:璇玑不知有没有逃出去,倘若能带着玲珑逃走,在钟离城等着咱们,那便最好。

钟敏言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她要是能这么有条理知进退,也不是褚璇玑了。我看她肯定是不会走的,一定在这里晃悠晃悠,说不定也迷路了。

要真是像钟敏言说的,璇玑还留在这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禹司凤有些急,低声道:等等……不行,我们要先找到璇玑。不过这话一说出来,三人只有发呆的份。

怎么找?这里根本是个巨大的迷宫,璇玑也不知是不是和那只狐狸撞上了,就算找到她,他们三人没了功力,又能如何?不过自投罗网而已。

若玉犹豫着说道:还是先出去吧。确定了她们不在,再上来也不迟。

钟敏言急道:这怎么行!等我们找回来,说不定她俩已经……!

可是你我现在浑身无力,又能做什么?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她俩送死啊!

禹司凤听他二人争执,不由叹了一声,道:敏言,放我下来。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来找璇玑和玲珑。记得出去之后放信号,说不定她们能看到赶来汇合。

钟敏言看他走路都歪歪倒倒的,急道:你这个样子怎么找?算了!若玉你带他出去,还是我来找吧!

禹司凤摇头:你不懂九宫阵,只怕会困死在里面。还是我……

三人正在争执不休,忽听右边的岔道传来说话声,依稀还是个女子的声音,不由心中都是一凛。

是紫狐?!她追上来了?

……被关押的妖魔到底是什么?怎么大家都要去救他?

那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转过来了。

和人一样,名声在外,难免有许多是非。先前是单纯为了救而救,慢慢就变成为了出名而救。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成功将他救出,所以,谁能救出来,岂不成就了大名。

说话的男子声音沙哑干涩,语调古怪。

呵呵,这个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出名。不过,亭奴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被关的是什么妖怪……

声音骤然停下,从拐弯处走出来的那个白衣少女,此刻正和对面三个少年大眼瞪小眼。

司凤!六师兄!若玉!璇玑终于见到了他们,忍不住激动,冲上来,连声道:怎么样?那只狐狸没伤害你们吧?

三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看她,再看看后面坐在轮椅上的红衣男子,最后看看男子怀里的那只晕过去的紫狐。

禹司凤喃喃道:璇玑……你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这人是谁?那狐狸……

璇玑过于激动,语无伦次地把自己怎么遇到鲛人,怎么上到天极阁找紫狐的真身,怎么又把紫狐打伤,最后和鲛人一起出来找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只听得三人瞠目结舌。

若玉指着那只狐狸。惊道:你……你能把她打伤?!那讶异程度,不下于看到猪会飞。

其实璇玑自己也是迷迷糊糊,但小孩儿总有一种好胜心。好处喜欢往自己身上揽,当下笑道:是呀!我用火烧她来着。结果她就吓昏过去了。

若玉暗暗摇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钟敏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抿着唇不说话,于是禹司凤上前。替她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温言道:下次不可这么鲁莽,明白吗?

璇玑乖乖点头,忽见他胸口衣带散乱,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隐约还能见到胸口上地红痕,不由大惊失色,指着那里急道:你受伤了?!那只死狐狸还说不伤人!我……我马上就把她杀了!

禹司凤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耳根红透。仿佛雕出的玛瑙,半晌,才低声道:不是伤!我没事……她也确实没害我们。不要乱杀生。

璇玑还想说话。他却已经走到亭奴面前,低头看了一会。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吗?

亭奴静静看着他。良久,才点了点头:记得……但那时。你没有戴这种面具。为什么?

禹司凤默然。

亭奴定定看了他一会,目中渐渐流露出怜悯地神色。

啊,你是那次的鲛人!你会说话了?钟敏言终于迟钝地发现了这个坐在轮椅上地红衣男子,正是四年前珍珠事件被拯救的主角,一时按捺不住激动,奔过来对他上看下看。

亭奴微微一笑,那怜悯的光芒一瞬间便消失了,变成春风一般的柔和,低声道:我还没有谢谢各位的救命之恩。亭奴受此大恩,永世不敢相忘。

什么恩,别放心上啦!钟敏言摆了摆手,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后来离泽宫有人来接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亭奴犹豫了一下,禹司凤轻道:离泽宫地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湖里了。是有别人来接你吗?

他摇了摇头,我是被这紫狐带来这里的。她想知道一些事情,迫我告诉她,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却不信,便将我囚在地下泉水那里。

这死狐狸精,真是可恶!钟敏言想到方才被她恐吓,不由恨了一声,恨不得从他怀里把那狐狸抢过来扇几巴掌。

璇玑好容易找到插嘴的机会,连忙道:亭奴说紫狐虽然抓人,却因为胆小从来不伤人。先前被她抓来的那些人都养在怡心园,教他们吐故纳新。我正打算去后山看看,大家也一起吧。

她不害人才有鬼!钟敏言很固执地不愿相信,奈何禹司凤和若玉都点头答应,他也只得陪着一起,去后山看个究竟。

当下众人出了九宫阵,外面却是苍茫的森林,连绵起伏,也不知是高氏山何处。

亭奴指着东边,道:怡心园应该是从这里过去。

钟敏言道:如果到了那里,发现事实不像你说的那样,又该如何?

亭奴淡道:不会,紫狐从未害人,我知道。

你凭什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钟敏言皱了皱眉头,我不管,倘若发现她用了采阳补阴的法子,害了那些男子,我一定不放过她!

亭奴摸了摸紫狐的皮毛,低声道:可以。但倘若没有害人,还请少侠放过紫狐。妖类修成人形不易,莫要绝了他们地后路。

奇怪,不是那紫狐把他抓过来的吗?这鲛人怎么是非不分,反而帮着她说话?钟敏言百思不得其解。

禹司凤推着亭奴,走在最后面,过一会,开口轻道:……方才说她要问你一件事,指的是什么?

亭奴微笑道:据说有一只厉害地妖魔被八方定海铁索锁住,但无人知道他被关在何处。紫狐先前与那妖魔有些过往,所以这些年一直苦苦修行,盼望能救他出来。她抓我,不过因为我是水族,她以为那妖魔压在海底,所以迫我说出具体地点。

禹司凤沉吟半晌,忽然道:你当真不知?亭奴心中一凛,面上却柔和地笑道:当真不知,何苦打诳语。

禹司凤看了他一会,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们在海碗山也遇到了妖魔作祟,不知与此事是否有关联。

璇玑耳朵尖,听他俩在后面叽叽咕咕说那妖魔的事情,便凑过来,说道:亭奴说海碗山那些人也是要救那个妖魔地。定海铁索是按照先天八卦地格局排列的,海碗山是东南,高氏山是正东。我刚才在天极阁看到定海铁索了,很长很长……可能海碗山也埋着一根吧。

禹司凤见她天真烂漫地过来现学现卖,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她地头顶。

亭奴又道:眼下不是追究紫狐过错的时候。另外还有一批妖魔聚在一起试图拯救那只妖,海碗山那些想必是他们的同伙。说不定他们这会已经在高氏山了,你们如今中了紫狐的残阳掌,起码过三日才会恢复功力,要是与他们撞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依我的看法,去了怡心园,有一条捷径过后山,直接逃走。如果觉得不甘,那等功力恢复之后再来查看不迟。

禹司凤只觉他说得有道理,不由微微颔首。钟敏言也过来凑热闹,笑道:反正紫狐也不行了,咱们不如把怡心园那些人一起带走吧!将他们送回家里,一家团聚。

若玉也凑了过来,不错,是个好法子。就这么办。

虽然先前亭奴一直说紫狐不害人,反而把人好好养在怡心园,但实际看到里面的景象时,大家还是吃了一惊。

哇,这里……钟敏言看着园子里一行行排列整齐的菜地,有些适应不过来。少阳派也有菜地,专门弟子负责种植收割,但在普通人心里,妖怪是不用种菜的,妖怪的巢穴应当是妖气冲天,血海骷髅……之类的。

这眼前整齐的菜地,整齐的瓦房,干干净净的墙壁,一派祥和景象,让人想起悠闲的农家生活,清贫却安乐。

众人绕着青瓦房走了一圈,人人都有些发懵。若玉见其中一栋瓦房里还亮着灯光,便抬手轻轻敲了两下,没一会就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抬眼见门外站着一群怪人,分不出是男是女,个个身上都套着大红嫁衣,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由一愣。

若玉清了清嗓子,温言道:这位小哥有礼了,我们是……

呵呵,是新来的侍者吧?那人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很有一番修仙者的气派,看了看钟敏言他们,见他们浑身狼狈,脸上还带着一些惶恐,只当是新人不习惯,于是又道:不用害怕,仙姑是极和气清雅的人。那西北角还有一些新瓦房,你们可以住那里。明早仙姑就会过来了。

众人见他这样说,更是发懵。看起来,事情还真像亭奴说的那样……

禹司凤拱手道:小哥,我们刚刚上山,什么规矩也不懂,烦请指点。

那人点头道:住这里的人。都是被仙姑选上有仙缘的。以后每日听仙姑讲道,吐故纳新,也没什么规矩。只不过春耕秋收。不比往日在家有人照顾,清贫些。方显求仙本意。

钟敏言憋不住,急道:那狐狸……仙姑当真没对你们做什么?她不是采阳补阴的那个什么……怎么又成求仙了!

那人闻言怫然,道:仙姑是得道圣仙,岂可胡乱污蔑!你们要是没有诚意,趁早下山吧!

若玉急忙赔笑道:小哥莫恼。我这位兄弟不会说话,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那人这才缓和了神色,道:如今天色已晚,各位先去休息吧。有什么疑问,明早等大伙都在地时候再问。

众人见此,心下都已明白亭奴说的没错,纷纷往他怀里的那只紫狐看过去,想不到,她还真是个好妖怪。一只胆小又喜欢卖弄地狐狸精。

禹司凤看看周围,这里的瓦房大约也有十几栋了,想来被她接上山地人还真不少。他又道:小哥。如果思念家乡,仙姑会放行吗?

那人有些不可思议。瞪圆了眼睛。不想修仙,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既然要修仙。便改抛弃俗世一切牵挂。真是,今年怎么来了一群惫懒之人!罢了罢了,你们去吧!

说完他就要关门。禹司凤一把拉住,低声道:先回答我,可以回去吗?

那人冷笑道:你要回去,仙姑还求着你留下不成!反正我是没遇过半途回家的人,你们要是想走,这就可以走,没人会留!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隐约还骂了一句,留下门外众人面面相觑。若玉沉吟良久,才道:这些人一心要修仙,都不想走,可是个问题。马上还有其他妖魔会上山闹事,留在这里很危险啊。

要是强行把他们赶下山,只怕是吃力不讨好,钟离城的人还会怨他们,说不定连自己的门派都恨上了。要软言相劝,这些人如此固执,很可能劝不动。正为难时,亭奴却道:如此,只有诱得他们自己下山了。

众人正想问他怎么诱得他们下山,却见亭奴推着轮椅,又过去敲门,那人怒气冲冲地过来甩开门,厉声道:还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却被亭奴当头轻轻喷了一口气,那人猛然一呆,紧跟着表情变得呆滞,站那里一动不动了。

钟敏言急道:你对他做什么?

亭奴摇头,轻道:莫吵,没有害他。

他在那人眼前轻轻拍了一下手,吩咐:这里住了很多人吧,全部带来这里。

那人死板地说了声是,转身就走。

禹司凤奇道:把人都吵醒,岂不是闹得更厉害?

亭奴只是摇头笑,只见没一会,那人就把青瓦屋里的人全带出来了,都只穿着中衣,眼睛还闭着,似乎还没睡醒,一个个歪歪倒倒,一声不出,停在亭奴面前。

亭奴吩咐看呆地璇玑,麻烦你,去屋子里把这些人的外衣找来,替他们穿上。夜露深厚,会着凉的。

璇玑急忙答应一声,过一会抱着满怀的衣服过来,禹司凤他们一件一件替那些人披上。终于把事情搞定了,亭奴便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微微一晃,竟然迎风变成了一根漆黑的小鞭子,在地上轻轻一抽,居然毫无声息。

众人眼看着那些人整齐地往前走,不由十分惊奇,亭奴的鞭子在地上左右来回抽,那些人便顺着鞭子的节奏,慢慢往前走,很快就下了山坡,走进了山林中。

璇玑只觉发生的一切好像在做梦,喃喃道:亭奴……你怎么能把他们弄走的……

亭奴只是微笑,却不说话。一旁地禹司凤沉吟道:我听说过赶魂鞭,可以赶鬼和尸体,却没见过可以赶活人的。

亭奴终于慢悠悠说道:天下之大,更兼六道轮回,你们没有见过的东西不知有多少。这不是赶魂鞭,却和它出自同一人手中,叫做赶梦鞭,可以驱动睡着地人。

说完,他却有些赞许地看着禹司凤,笑道:不过你小小年纪,却也算得上见识广博了,很多人修仙修了几十年,也不知赶魂鞭是什么。

别人听了禹司凤被夸还好,唯独钟敏言和璇玑仿佛是夸了自己一样高兴,连连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是呀!司凤懂好多东西呢!

若玉见那些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山林中,不由问道:这样是要将他们赶去哪里呢?

后山下去便是洪泽湖,应当有渡口可以回到钟离城。咱们就跟在后面,别让他们发觉,否则醒过来,又有一番折腾。

众人见识了这等神迹,哪里还会多问,当即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下山了。

在林中走了一会,璇玑只觉越来越暗,抬头一看,却发现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林中风起,带着一股潮湿泥土地味道。

要下雨了。亭奴将鞭子一停,我带这些人找个地方避雨,你们先下山吧。

那你呢?璇玑有点舍不得,亭奴又温柔又好心,她还不想分开。

亭奴微微一笑,雨停了我就下去。放心,我不会走丢地。在渡口那里等我们就好。

说话间,已经有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没一会就开始噼噼啪啪了。冬天山上地雨,冰冷彻骨,还夹杂着冰雹,他们这些修仙的人都有点吃不住,更何况那些普通人。

当下众人急冲冲交代几句,便御剑下山去了。

亭奴抱着紫狐,转身将那些人赶到半山腰的山洞避雨,自己却静静坐在洞口,看着石壁上泠泠滴落的水珠。

你早醒了,怎么不肯说话?良久,他忽然开

怀里的狐狸动了动,睁开眼睛,先警惕地看看周围。亭奴笑道:他们已经走了,不用害怕。

紫狐浑身都松软下来,眼泪汪汪地舔着爪子上被烧伤的痕迹,哭道:那个小丫头,是什么来头?你事先都不告诉我。

亭奴温言道:不可说,那是禁忌。何况你也确实该吃点苦头了,提升功力非要用采阳补阴吗?没得人身时还肯努力,怎么得道了反而懒起来?

紫狐含着眼泪吱吱叫:可是他好容易才有点消息,我……我急啊。

亭奴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低声道:只有等……妖魔的寿命有多长,你就等多长罢……总有一天,能救他出来的。

紫狐把脑袋搁在他手心,眼泪簌簌往下掉。

他……他也和我说过这句话。

你们这些老东西,没一个体贴的,都冷酷的要死……她喃喃说着,不过口气里却没半点怨意。

雨水和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在洞口,响声清脆。亭奴身上嫁衣的下摆早已被打湿,露出那白纱一般的鱼尾。他静静望着深沉的夜色,不知想些什么。

怀中的狐狸也不知想着什么,胡子一颤一颤,刮在手心,痒而且麻。

还在哭吗?他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些爱怜的笑。

她却忽然轻轻开始唱歌了:南山有乌,北山张罗……

那歌声清逸袅袅,竟有些哀怨。亭奴苦笑一声,又来了,这个故事我已经听过许多遍了,紫狐。

她不理会,还在唱: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造,冤如之何?

歌调凄婉缠绵,其声虽低,却足可裂金石。亭奴先是在笑,后来却慢慢敛了神色,眼怔怔地望着外面的雨夜,不说话了。

紫狐叹了一声,幽幽说道:要是没有千年之前那一捉,我今日何苦如此。总说要修正果,修正果,正果却总也修不来。想来那些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亭奴轻道:他未必记得你,你何必还想。

紫狐却招摇地晃了晃耳朵和那蓬松的大尾巴,撒娇似的:我这样漂亮的狐狸,他怎会忘记。

亭奴只是笑。

紫狐蹭了一会,爪子搭在他手上,娇滴滴地问:亭奴,好亭奴,你就告诉我他被关在哪儿吧,好不好?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们这样的妖。去那里不过是送死罢了。

紫狐急了,跳起来大叫:你又不让我采阳补阴增加功力,又不告诉我他在哪里。存心急死我是不是?!你看人家心里难过。很高兴是不是?

亭奴柔声道:我不想让你着急,因为你急也没用。那是他自己的劫。当年……他自己要留在那里。他有他的想法,谁也不能强迫。那我也有想法!我地想法就可以随便被强迫?!紫狐还在叫,我就是要救他!就是要他承我的情!

他只有摇头,紫狐叫了半天,终于也累了。趴在他腿上,两人都是无话。

那个小姑娘……紫狐忽然低声开口,不是普通人吧?

亭奴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什么修罗煞星转世?我从来没遇过那么可怕的人。她还在心疼自己漂亮地爪子和皮毛,被烧黑了。

等了半天,他又装哑巴,紫狐很郁闷,叹道:就算不肯说,你好歹也给点面子应付两句吧。

亭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紫狐愣了一下。又听他说道:我从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神仙还是鬼怪,妖精还是修罗……因为她一次都没告诉过我。

什么呀。搞得神神秘秘的。紫狐失了兴趣,在他怀里打个大呵欠。喃喃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呀……有点秘密就了不得地样子。讨厌极了……

亭奴又是苦笑。有些秘密。不是因为它神秘,而是因为有人不肯说。久而久之,就成了真正的秘密。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那冰雹也越来越大,方才砸下来一个鸡蛋大小的,要不是亭奴躲地快,只怕紫狐脑袋会被砸出一个大包。

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安全下山。最关键的是,有没有遇到一些不该遇到的妖。

你想那么多干嘛,他们是人嘛!非我族类,何必关心。就算那小姑娘前世和你有什么瓜葛,这辈子她也早忘了,等于是个陌生人。你操劳什子的心!

紫狐一向以自己是个妖怪而自豪,怪看不起凡人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亭奴定定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困了,睡一会,你爱看着就看吧。紫狐又打个大呵欠,把脑袋钻进他怀里,贴着冰冷的鲛人的皮肤,眼看就要睡着。

忽然,山下传来一声类似爆竹地响声,隔着声势浩大的雨幕,听不太真切,亭奴心中一惊,探头出去望,却见一条殷红的烟花袅袅上升,刺啦一下炸了开来,拖出万道红痕,在空中缓缓落下,仿佛鲜血。

那是预警信号啊!紫狐被惊醒,耳朵一扇一扇,大声说着。

璇玑他们果然是遇到危险了!亭奴把她往地上一丢,推着轮椅就出去,一面道: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些人。

紫狐使劲咬住他地衣服,急道:你有什么本事,去了也是送死!肯定是有其他的妖过来破坏定海铁索,就让他们破坏吧!我求之不得呢!

亭奴皱眉道:就算铁索坏了,他也出不来,何况那些妖所谓地救他,不过是想利用他一身魔力罢了!你若当真关心他,就该阻止!

紫狐一呆,慢慢张开嘴,放开他地衣服,过一会,才急道:你别去!……要不,我和你一起!

你留下照看这些凡人,别让其他人发现他们。

亭奴推开她的爪子,推着轮椅飞快出了洞口,紫狐急得吱吱乱叫,冒着大雨跑出去,纵身跳上他地大腿,叫道:仙姑让他们历练,他们就会乖乖听话!就让他们这样呆着吧!我和你一起去!

亭奴只好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先去把那些人身上的术解了,吩咐他们自己回家。

紫狐只得急急跑回去,就地一滚,元神出窍,紫烟缓缓化作一个绝色美人。她将自己的真身塞进袖子里,这才解开了那些人的术,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懵懂茫然,飞快地吩咐他们先各自回家,三个月之后再上山继续修仙。

说完她就跑了,又变成一只小狐狸,趴在亭奴腿上,火速往山下赶。

两人赶到洪泽湖边的时候,周围空无一人,亭奴绕着河岸找了一遍,只找到一根拴着碧玉环的如意结,那是钟敏言身上的饰物。

他们果然遇到那些妖了!亭奴脸色苍白,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由于惊慌。

紫狐浑身湿漉漉,狠命甩了甩,才道:你干嘛这么关心那些凡人?死活都和你我没关系嘛!

亭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怔怔看着夜间的洪泽湖,喃喃道:只怕是掉进了湖里……最好不要被那些妖抓到。

话音未落,却听紫狐惊叫:小

她如同闪电一般跳起,张嘴咬住一个激射过来的物事,落在地上,牙齿磕得生疼。她一口吐出,却是一个铁蒺藜。

快给我滚出来!这里是高氏山,我的地盘,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放肆?!

紫狐气势汹汹地大吼,还真有点占山为王的气派。却听林中传来一声轻嗤的笑声,紧跟着里面传来一声犹如呜咽般的呻吟,青光乍现,直冲天斗。

亭奴脸色一变,急道:他们带了毕方鸟!快走!

紫狐还有些懵懂,回头一看,只见对面那黑黝黝的森林忽然扭曲起来,仿佛有一只巨兽,一口咬掉了边缘,那青色泛绿的怪火渐渐融化了它们,几乎是一瞬间,怪火就蔓延到了眼前。

紫狐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终于也想起所谓的毕方鸟到底是什么了。那是上古有名的妖魔怪鸟,可以用怪火焚烧整个山林,永久的寸草不生。

亭奴一把将她抄起,身体一纵,从那高高的犹如青纱般艳丽的怪火上翻过,扑通一声跳进了洪泽湖,水花四溅,眨眼就没了踪影。

众人到山下的时候,雨势越发大了,鸡蛋大小的冰雹砸在身上,虽说他们是修仙者,不会受伤,却也痛得一个个龇牙咧嘴。奈何湖边宽敞,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只得一起蜷缩在大树下,伸长了脖子看有没有摆渡的人。

怎样?有人过来没?钟敏言被冰雹连着砸了十几次,头顶都无数个包了,急得坐立不安。若玉极目看了一会,叹息着摇头:没有,想必夜深了,又是风雨交加,摆渡的人根本不会出来。

钟敏言低声咒骂两句,更加坐立不安。

禹司凤望了望天色,道:这雨一下,只怕一两天也不会停。咱们在这里干等着也没用。不如分开行动,两个人留下在这里等亭奴,另外两人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船家,顺便把玲珑找到。

钟敏言心中早就为了玲珑焦急不已,面上又不好意思露出来,一听他这样说,自己就跳了起来:我去!我去找玲珑和船家!

说完生怕禹司凤还要用什么有条有理的理由来拒绝他,掉脸就跑。若玉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笑道:司凤,你们保重。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让禹司凤愣了一下,这才点头。

不知道玲珑是不是也在淋雨……璇玑蹲在地上,好像一只无奈的小狗狗,怔怔地望着铺天盖地的雨幕,她最讨厌下雨了,还怕打雷。这会就她一个人,肯定害怕的不知躲在哪里呢。

禹司凤靠在树干上。低头见璇玑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便脱下身上的嫁衣,披上她的肩膀。

你今日。也算做了两次新娘子。他笑。

璇玑猛然红了脸,结巴道:不、不算地……那是假扮……不是新、新娘子……

禹司凤轻轻一笑。蹲在她面前,忽然抬手,轻轻将她黏在腮上的一绺湿发拨开,指尖在她滑腻的下颌一滑而过,柔声道:穿上嫁衣。就是新娘子了。

璇玑哽了半天,总算找到一句可以反击地话:那……你们也穿了嫁衣,也做了新娘子呀!

禹司凤咳了两声,装作没听见。男人嘛,是不同的,他在肚子里说。

她这样披着火红嫁衣,在雨中蹲着,莹白地脸,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有一种被遗弃的小生灵的楚楚可怜,然而那种可怜又因为鲜艳的嫁衣而沾染了一丝妩媚。

他忽然有些被这种妩媚所刺痛。

彼时婚嫁,女子要穿红嫁衣。头戴八根金步摇,鞋底塞满莲花瓣。那样才算正礼。璇玑头上却绑着男人地发式。连胭脂水粉也没涂,穿着不伦不类的嫁衣。

不协调。可是在他眼中却比一切都要美丽。兴许他一生都没有那种幸运,见到她出嫁成礼的模样。那么,这样就好,至少,在那个蒲团上,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至少……在某个瞬间,他彻彻底底地拥有过她,穿着嫁衣,成天地之礼。

身后的山林中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怪响,像是有人在哭,又像夜枭在啼鸣。

各自想着心事的两人都是一惊,急忙回头,林中黑鸦鸦地,什么也没有。

刚才是什么声音?璇玑疑惑地问着。

禹司凤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短剑,握在手心,朗声道:什么人?出来!

璇玑知道他中了残阳掌,其实没有半点功力,立时也跟着站起来,挡在他面前,一把抽出禹司凤给她的剑。

等了半晌,里面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偶尔有夜枭叫嚷两声,声音也犹如呜咽。禹司凤松了一口气,将短剑塞回去,笑道:我们都太紧张了,想必只是夜枭。

璇玑正要点头,忽见对面地山坡上青光大盛,好像一瞬间被铺上一层厚厚的青纱,她茫然地伸手,喃喃道:你看……那是什么?

禹司凤急忙回头,却见那青纱一般的光芒翻腾着,仿佛下面藏着什么不得了地大怪兽,逐渐包裹了半边山坡,荧荧闪闪,既美丽,又诡异。

像不像火?璇玑问,那种不规则的律动,跳跃地欢腾,很像火光,可是火哪里有青色地呢?

禹司凤惊道:我好像见过这种火!师父曾经说过,那是一种叫……

叫毕方的妖魔,会喷怪火。小哥还挺广闻博见地呢!

林中传出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两人悚然回身,却见林中缓缓走出五六个人,都穿着黑衣,腰上挂着一串白铁环,每人都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或惨绿或森蓝的眼睛。

璇玑捂住鼻子,低声道:是妖气……他们是妖。

禹司凤捏紧了短剑,手心全是汗。他现在毫无功力可言,璇玑一个人也绝对对付不了这么多妖,看他们的步伐轻灵,就知道必然是得道的老妖,先前单一只紫狐就让他们几个狼狈不堪了,如今围上来五六个,简直是死路一条。

他心中无数个念头飞快转过,最后一咬牙,收了短剑,拱手道:容我失礼,诸位是来破坏那八方铁索的吧?铁索在山顶天极阁,不在山下。

众妖都呵呵笑了起来,为首的那妖手里抓着一只怪鸟,形如仙鹤,却满身青羽,身下只有一只脚,它就用那单独的一只脚站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禹司凤知道,它必定就是赫赫有名的妖鸟毕方,他从前只在图画上见过,不曾见过真正的毕方。传说见到毕方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的,它喷出的怪火,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是极恐怖的灾难之鸟。这下要是撞上,能不能逃走还得看天命。

那几只妖笑了一会,其中一妖便说道:我看你二人身上佩剑,行动利索,想必是修仙之人吧?可曾经过海碗山一带?

二人心中都是一凛,原来他们果然是那个妖的同伙,想必是在寻找杀害同伴的凶手报仇呢!

禹司凤当即摇头:没有,我们是从西边的庆阳过来的。

为首那妖怪笑道:年轻人,会说谎!说谎就是要杀头的事!你们没经过海碗山,身上怎么会有祝余草的味道?

两人大惊失色,原来人的嗅觉不如妖类,他们曾在望仙镇呆过一阵,吃过祝余草,那香味过得几日寻常人便再也闻不到,却瞒不过妖类的鼻子。

禹司凤见他们团团围上,当即拽着璇玑掉头就跑,身后有妖怪大笑:这下可找到杀害老七的凶手了!老大,活捉还是直接杀掉?

为首的妖低声道:杀了!给老七报仇!

璇玑跑得两步,只听耳后风动,她下意识地挥剑一拦,叮地一声,却是砍在冲上来的一只妖身上。他身上并无任何盔甲兵器,剑却砍他不动,璇玑更是心慌意乱,撒腿就跑。

只听身后一声大喝:不许跑!

紧跟着那只毕方鸟放声嘶吼,犹如呜咽,青光骤然大盛。璇玑只觉手肘处剧痛无比,低头一看,却是被那怪火点燃了。

她吓得惊叫起来,试图用手把火拍灭,不防身后一只妖冲上来,一脚正中她的背心,她背后猛然剧痛,几乎是要裂开一般,胸口气血翻涌,张口喷出一团血,再也支持不住,两脚发软,跪在地上。

后面有很多人在喊,她却听不清,只觉隔着不远,那青纱般美丽的火焰熊熊燃烧,蔓延过来。

那火,竟是什么都能燃烧的,连泥土沙子也被点燃了。

她只觉两眼发黑,支撑不住要晕过去,忽然腰间被人狠命抱住,紧跟着扑通一声,全身猛然一凉,心下警觉是掉进了湖里,这个念头闪过,便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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