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就是个大染缸,能在朝堂上站得住脚的都是些老油条,那些子观颜察色、揣摩圣意的本事个个都了得着呢,至于像当年郭琇那般直来直去的大臣基本上就跟恐龙似的早已绝了迹。
大家伙都明白康熙老爷子心中早已对海运折子点了头,也没有人傻到去提出反对的意见,不过嘛,上个奏本发表一下自个儿对海运的观点,看能不能搞点儿油水出来却也无妨,这不,祚刚走进上书房,就看见康熙老爷子御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子奏章。
那叠奏章固然惊人,可更令祚吃惊的是这会儿竟然已经有两个小官儿正垂着手候在了上书房内。这两小官儿祚都识的,一个是前户部郎官范时捷,一等子爵范承斌之子,汉军正白旗人,刚因清欠案罢了官;另一个竟然是江宁知府施世伦,这可令祚有些惊疑不定了——头前祚离开金陵时,这货还送行来着,前后也不过二十几日,竟然在上书房看见此人,还真是见了鬼了。
吃惊归吃惊,康熙老爷子还高坐上头呢,祚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一头跪倒在地高声道:“儿臣见过皇阿玛。”后头跟进来的那起子上书房大臣也都依次跪倒,三呼万岁。康熙老爷子脸上满是微笑,却没有让众大臣们平身,手指着那叠子奏章道:“办苦差找不到人,有了肥缺却个个抢得厉害,嘿,众爱卿还真都是公忠体国之辈嘛。”
康熙老爷子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语了,寒得紧,那起子上书房大臣立时额头冒汗。腿脚打颤,个个埋着头高声道:“臣等不敢。醉露书院”
“不敢?你们都已经敢了。”康熙老爷子手一挥,那叠子奏章落了一地。冷着声道:“事情还没办,抢缺的却来了不少,哼,索额图,朕问你:你可通晓海运?”
索额图一听康熙老爷子此话不善,忙爬前一步,磕着头道:“圣上息怒,海运之事臣不敢说精通,却也略知一、二。”
“略知一、二.#.竟是哪个是一,哪个是二,朕问你。你可知晓造船、航海、海关,嗯?”康熙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此刻脸上寒得能掉冰渣子。
祚跪在一边,斜了眼正哆嗦着的索额图,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过来:哈哈哈。索老狐狸这回算是撞到铁板了。亏你跟了咱家老爷子那么多年。竟然会不知道老爷子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在朝中拉帮结派搞小揽大权吗?您老可好,一串联就是一大帮子人马。吆喝着拱你去掌总海运,嘿,明珠就是这么倒的台,看样子索额图也难逃挨刀的下场,呵呵,想摘桃子却摔折了腿,有趣,有趣得紧。
索额图也不是傻子,到了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知道犯了康熙老爷子的大忌,顾不得许多,也不敢分辨,只是一味地磕着头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康熙老爷子看了一眼哆嗦着的索额图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知罪就好,索爱卿跟着朕已是多年,朕不忍加罪于你,不过既然有错,该罚地还是得罚,就罚爱卿停俸一年罢,嗯,索爱卿身兼数职,也着实有些子忙不过来,内务府的事儿就交给马齐来管好了。”
索额图身兼数职,身上的头衔多如牛毛,啥子上书房满大臣、保和殿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太子太傅、内务府统领等等,这里头内务府统领地职衔最不起眼,可却最重要。醉露书院这官衔儿不大,就一正三品的衔儿,名声也不显,不过另外一个名字却响亮得很——十三衙门,管的就是皇室的安全保卫工作。康熙老爷子啰嗦了一大通,真正要免去的就是这个内务府统领的职。事到如今,索额图就算心里头明白也没招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苦着脸磕着头谢恩了事。
能当上上书房大臣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会儿都看出来了,索额图怕是要倒台了,步明珠的后尘只怕是迟早的事了,各自心里头都盘算着好生整出一份折子,应着景儿抛出来给老索同志来个最后一击。索额图倒了霉,那么太子呢?大家伙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知道索额图是太子最大地靠山,康熙老爷一手明摆着是要抽太子的脊梁骨,难道……
嗯?老爷子要对老索同志下手了,唔,这也正常,老索同志也太不自爱了,明珠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儿呢,这哥们就迫不及待地犯上了同样地错误。唔,老爷子这手借题发挥,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嘿,神得很!祚正想着心思呢,康熙老爷子就叫到他了:“小六儿。”
得,来了,看老爷子怎个决断法。祚忙大声道:“儿臣在。”
康熙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祚,好一阵子才道:“小六儿出息了,这份折子甚合朕意,不错,看样子小六儿很是用了番心思,好,好得很。”
嘿,要是让老爷子看出一点居功自傲的样子,那板子还不得立马落下来。祚赶忙逊谢道:“皇阿玛过誉了,儿臣不过是秉承皇阿玛地旨意办事,些许小功不足称道。”
“唔,有过得罚,有功就得赏,不过折子看起来虽好,却不知道真儿个执行起来又会如何,小六儿说说看?”康熙老爷面带笑容地说道。
有功得赏?嘿,这话咱爱听,可赏在哪里啊,您老爷子总说赏、赏、赏的,可别又是一句朕心甚慰就了了事,总得来点儿实际的吧?不过老爷子这话里地意思却像是打定了主意将海运掌总之职交给咱了,嘿,爽很!祚心里头叽叽歪歪地,可脸上却满是坚定地神色,慷慨激昂地道:“儿臣愿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海运之事理出个头绪来,任凭皇阿玛处置。”
“好,这话皇阿玛爱听,有信心、有决心是好事,这样吧,皇阿玛再给你两个人,好生将海运地事儿给朕整出个样子来。”康熙手轻轻一抬道:“宣。”侍立在康熙老爷子身边的司礼太监立刻取出份圣旨,用他那尖细地阉人嗓音大声地读了起来:“奉天承运……”
靠!就知道老爷子没那么好说话,敢情在这儿等着咱呢,唔,这掺沙子的做法还真是帝王之道,给咱个掌总的名号,下头却塞了两根硬骨头,让人噎得难受。老爷子这是对咱不放心呢,就怕咱趁机培养势力来着,切,鄙视一把。
唔,施世伦,嘿,“江南第一清官”,不过咱原本就打算让这货当海关总署衙门的头来着,老爷子放他过来却也和咱的意;范时捷?唔,这小子算是连升了好几级,看样子是办清欠时中了咱家老爷子的意,咱跟这货也就是见过几次面,没啥子交情的,不过倒是听说这货素来耿直,谁的帐都不甩,唔,也好,那些子挡客的事儿就交给他也成。祚边听着圣旨,边想着心事,正有些走神之时,猛可里听到老爷子发话了:“今儿个的事就议到这里,众爱卿跪安吧。”
得,老爷子下逐客令了,咱也赶紧回府跟林轩毅好生商议一番。祚混在众臣中磕头,呼万岁,起了身就向外走,刚出了上书房还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两个声音:“王爷慢走一步,下官等有事想商。
嘿,老施、老范这两哥们还真是勤于公事,刚得了差就急着办事了,也好,有那么两个肯干事的手下,总强过一帮子只会捞钱的主儿。祚乐呵呵地看着那两个忙不迭躬身行礼的小官儿道:“二位不必多礼,有话尽管说。”
施世伦跟祚算是老熟人了,也没多客气,笑容满面地道:“王爷,我等二人既然受了皇命,自然得尽心办事,不过我等到目下为止还不知道王爷究竟是打算怎个动手法,还请王爷拟个章程出来,我等也好照着办理。”
“也好,今儿个时辰尚早,二位就跟本王到工部衙门好好议议。”祚领着这两个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口气将事情都办完的小官儿直奔工部衙门,会同着工部尚书沙穆哈、工部侍郎刘思远几个人一道忙乎了大半天,总算是拟定出了一个工作程序及各项事务的负责人,直到天都擦黑了才回到王府。
祚刚进书房,就见林轩毅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道:“王爷今儿个必定是大获全胜,可喜可贺,厉河还有件好消息要告知王爷。”
“好消息,嘿,本王最喜欢的就是好消息,先生请讲,本王听着呢。”
林轩毅一拈胡须,微笑着道:“思道已经离开了四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