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第十章 南蛮妖女(4)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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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南蛮妖女(4)


更新时间: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树下野狐  分类: 玄幻 | 远古神话 | 树下野狐 | 蛮荒记 
第一卷鲲鹏第十章南蛮妖女

电闪雷鸣,暴雨如倾,寒风呼号着刮在脸上,如冰刀铁砂。

“驾!”六个大汉呼叱鞭策,全身**地骑着龙马,飞也似的从斜窄的山路上疾冲而过,泥泞飞溅,嶙峋山石扑面而来,好几次马蹄打滑,收势不及,险些便撞在峭壁山岩之上。

闪电亮起,山谷一片蓝紫,前方密林深处,隐隐可以瞧见几座石屋。

当先那络腮胡子的大汉喜色浮动,叫道:“前面便是石堡村了,大伙儿到了那里再作休息”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左侧山崖上的几块巨石蹦落,势如雷轰,堪堪擦着马鼻前沿,重重地撞击在山路上。

污水四溅,泥浆滚滚,龙马昂首惊嘶踢蹄,险些将众大汉掀落下来。

“那是什么?”众人惊魂未定,一个大汉又指着山崖骇然失声。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巨鸟昂然站在崖顶,一双碧幽幽的铜铃大眼凶光毕露,正冷冷地俯瞰着众人,在黑暗中看来倍觉狰狞。

众人大凛,纷纷勒僵回马,拔刀戒备,大气也不敢出。

络腮胡子的大汉凝神细看,眼见那巨鸟长得犹如猫头鹰,独脚粗壮,长长的猪尾上长了许多倒刺,灵光一闪,失声道:“跂踵!”

那怪鸟“呀”的一声怪叫,巨翼疾拍,冲天飞起,陡然消失在密林上空。

众人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惊疑骇异却更加强烈了。这凶鸟乃是极为不详的征兆,所到之处,必有瘟疫流行。

一个青衣大汉喃喃道:“烂木奶奶的,这秋冬天雷雨连连,各地又地震频频,今夜连这瘟鸟也出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怪事,都凑一块儿来了。难不成全和那皮母地丘有关么?”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络腮胡子的大汉“哼”了一声,怒道:“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波母之山再现大荒,那还能有什么好事?等明日到了那儿,自己就一清二楚了。驾!”

众大汉挥鞭策马,绕过巨石,继续朝前疾弛。

暴雨越来越大了,如密箭连珠,闪电亮起时,白茫茫一片,连山路都有些瞧不分明了。冲到那山脚密林外,只见几座石堡黑漆漆全无灯光,莫说人语,就连鸡鸣犬吠也听不见半声,寂静得像是几座坟墓。

众人面面相觑,心底寒意微起,络腮胡子的大汉大声道:“各位乡亲,过往游侠遭逢大雨,想要借宿一晚。叨扰了!”

接连叫了几声,杳无人应。众人大觉不妙,当下纷纷跃下龙马,小心翼翼地牵缰上前,刚到第一座石堡门前,便见一只黄狗横卧在泥浆中,动也不动,下方淌了一汪黑血。

闪电陡然一亮,众人“啊”地失声齐呼,蓦地朝后退了几步,龙马惊嘶不已。

只见那黄狗张口吐舌,双眼圆睁,浑身皮毛布满了小洞,死状颇为凄怖。无数五颜六色的幼蛆、甲虫正从它的眼眶、耳鼻、尸洞中蠕动爬出,听到众人惊呼,数百只甲虫登时轰然冲散,当空嗡嗡乱舞。

“九彩尸虫!”众人脸色大变,一个红衣大汉不敢迟疑,立即从腰间皮囊抓出一把红砂,扬空抛掷。

“呼!”火光冲舞,狂飙似的将那蓬彩色甲虫席卷焚烧,“哧哧”之声大作,恶臭逼人,焦壳簌簌落了一地,被雨水冲刷入泥泞之中。

众人撕下布幅,纷纷将口鼻封住,心中“怦怦”狂跳,大着胆子朝前缓步移动。到了门前,凌空劈掌,将木门豁然震开,腥潮之气扑面而来。

红衣汉子抓起一根粗壮的树枝,用“三昧火砂”点燃,朝内照去,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周身几乎僵住。

屋内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余具尸体,和那黄狗如出一辙,浑身尸洞,密密麻麻,全都爬满了九彩尸虫,听到响声,纷纷嗡燃冲起,团团飞舞。

尸首边上,还有四只巨大的九尾黑狐正在低头“咯咯”地咬噬着骨头,扭过身,赫然都长了九只怪头,幽蓝色的凶睛灼灼地瞪着众人,张开口,涎水涔涔,发出婴儿似的啼哭,虎爪尖钩毕露。

“蠪侄!”众大汉大骇,这九头九尾的妖兽生性凶暴嗜杀,尤喜食人肉,数十年前曾横行东荒一带,为害甚众,后被青帝灵感仰斩杀殆尽,想不到今夜竟会在此处出现,而且一下便是四只!

那青衣大汉深知这妖兽的厉害,冷汗遍体,低声道:“蠪侄速度极快,力量狂猛,不可力敌。我们先退到开阔地,再设法诱杀。”

大雨哗哗地浇淋在身上,冰凉透心。众人**刀柄,屏息凝神,踮着脚尖一步步地朝外退去。

那四只蠪侄凶晴凌厉,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三十六只头颅不住地打转儿,喉中那婴啼声越来越凄厉,忽然齐声怪吼,闪电似的交错疾冲,猛扑而上!

腥风狂卷,红衣大汉措手不及,已被一只蠪侄猛然扑倒在地,妖兽九头巨口齐张,咆哮着朝他当头咬下。

青衣大汉眼疾手快,大喝着一刀劈中那蠪侄的头额,趁其吃痛狂吼之际,奋力飞起一脚,将它踹得横空飞去。

另外几个大汉纷纷背靠着背,围成一圈,怒喝着挥刀疾舞,光芒连绵闪耀,将众蠪侄生生迫退。

混乱中,只听龙马悲嘶凄烈,两只蠪侄眼见突袭不成,转而围攻坐骑,转眼之间,已有三匹龙马被咬断脖梗儿,倒地挣扎不已,眼见是不活了。

那络腮胡子大怒,喝道:“你个石头姥姥不开花,老子就这么点家当,也叫你这畜生给糟蹋了!”操刀疾冲而上,朝着那正狂暴撕咬其坐骑的蠪侄迎头怒斩。

青衣大汉失声道:“齐大哥小心!”话音未落,另外三只蠪侄已咆哮着疾扑而至,登时将那络腮胡子重重掀翻在地。

他心头一凉,手足如箍,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那二十七张血口齐齐张开,口涎混着雨水凉森森地滴落在自己脸上,又是惊怒又是懊悔,暗想:“我命休矣!”

忽听“嘭”的一声闷响,头顶炎风呼啸狂卷,那四只蠪侄霍然冲天倒卷,“啪啪”连声,**在石屋上,发出一连串的啼哭怪号。

络腮胡子惊魂未定,又听上空“嗷嗷”怪叫,抬眼望去,大雨倾盆,一只彤红色的巨鸟盘旋翱翔,碧眼幽然,极是傲慢凶厉。鸟背上隐隐约约坐了两个人影,瞧不分明。

那四只妖兽似是被这巨鸟的巨翼扫飞,骇怒羞恼,九尾紧**起,抬着头,朝着巨鸟号哭咆哮,时而高高跃起,时而底伏欲扑,作势挑衅。

只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咯咯**道:“不知死活的畜生,灵感仰那老匹夫当年没将你们杀尽,今天便由本仙子来清底吧。”

巨鸟怪叫电冲,双翼扫处,如狂飙火浪轰然冲卷。

“呼”的一声,四只蠪侄周身登时蹿起团团火焰,怒号不已,声极惨烈,忽然不顾一切地飞身朝那怪鸟冲去。

银光爆闪,“哧哧”连声,四只妖兽鲜血**,翻身飞跃出十余丈外,抽搐了片刻,再也不动了。紫火高蹿,片刻之间便被烧成了一堆焦骨。

众大汉又是惊喜又是骇异,不知来者何人,拉起那络腮胡子,高声道:“多谢恩公相救”闪电又是一亮,瞧见鸟背上的两人,心中大凛,瞠目结舌,剩下的半句话顿时噎在喉中。

巨鸟冲落在地,昂头踏步,骑在鸟颈上的,赫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黄衣少女,身材玲珑娇小,细辫飞扬,笑吟吟地看着众人,两只赤练蛇悬挂耳垂,曲缩吐芯,衬着那天真无邪的甜美脸靥,更觉诡异。

“流沙仙子!”众大汉面面相觑,大感意外。想不到救了自己的,竟是大荒中恶名昭著的第二妖女。

“你们的恩公是这位。”洛姬雅瞟了身后那碧衣少年一眼,咯咯笑道,“若是我,才没兴致救你们这群蠢物呢。”

碧衣少年朝众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笑容中却掩抑不住淡淡的焦虑与失落。

那络腮胡子见他英气逼人,笑容可掬,微微一怔,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忽然一震,失声道:“是了!你是神帝使者拓跋太子!”

三日之前,拓跋野和蚩尤分别兽化为青龙、巨鳞龙,与烛龙所化的北海神蟒殊死搏斗,倘若烛龙未曾先被科汗准、龙神所重伤,和双龙之力,要想打败他实毫无可能。

但其时烛龙右眼已瞎,七寸要害也接连遭受“断浪刀”、青龙猛击,早已凶焰大减;加之为了抢在与各族大战前炼成不死兽身,强修“摄神驭鬼大法”,走火入魔,难以驾驭**的万千凶兽元神,逐渐濒临疯魔状态。

在拓跋野、蚩尤双龙的连番猛击之下,烛龙狂怒烦躁,孤注一掷,施展“血魂水魄大法”,妄图速战速决,将他们强行纳入腹中,熔化神识。

不想弄巧成拙,反被拓跋二人抓住战机,在其**捣腾狂攻,震断奇经八脉。经脉既断,他**那些邪魂厉魄再难控制,也随之爆散反噬,险些将他元神吞灭。

烛龙于是大败,还原人身。

拓跋野、蚩尤趁机率领汤谷群雄大肆反击,杀得朝阳舰队落花流水,夺取了十几艘拥有紫火神炮的巨舰。

天吴似是无心再战,为保全实力,收拾残兵败退。

拓跋野二人则一鼓作气,带领汤谷军疾速赶往东海,从背后猛攻北海等三大舰队。以少击多,内外交攻,终于将

群龙无首的水妖舰队杀得溃不成军,朝北仓皇撤退。

大荒590年十月的这一夜海战,纵横百余里,牵涉十万人。双方动用兵力之多,伤亡之惨重,战况之激烈,可谓惊天动地,史无前例。

最后虽以龙族、汤谷联军完胜告终,但青龙舰队几乎全军覆没,一万六千名龙族精锐仅剩下不到八百残兵;汤谷军也伤亡过半,训练了近五年的扶桑舰队只剩下七艘巨舰,所幸夺获了大大小小二十六艘朝阳战舰,总算有所补益。

而水族倾巢而出所集结的二十余国、六大舰队的浩荡阵容,妄想毕其功于一役的东海决战,最终却在异常凶悍顽强的龙族、汤谷联军狙击下,遭受到从未有过的惨败。总共八百艘水族战舰被击沉、击毁的八万水师大军亦仅有三万八千人得以全身而退。

数日之间,百里汪洋飘满了断板浮尸,海水被鲜血浸染。浓烈的腥气吸引了无数尸鹫盘旋觅食、鲨群逐浪吞尸。就连涌往大荒东岸的潮水都带着刺目的鲜红色,直到半个月后,才渐渐消散。

这一年的秋天,被成为“赤潮之秋”。

但对于双方而言,最为惨烈的损失,却是两族阵亡、重伤的帝神将帅。

被称为“大荒第一神”的水族大神烛龙,孤身连番独战科汗准、龙神、拓跋野、蚩尤四大顶尖高手,经脉尽断,走火入魔,随时有魂飞魄散之虞。

水师三大名将之一的苏柏羊齿被龙族敖越云阵斩东海,十戈(去撇)

军丁蟹为归鹿山所杀,此外,战死的水族大将共十七人,重伤致残、中蛊疯魔的将帅不下四十,水族六大舰队中幸存的大将竟不到四成。

杀敌一千,自折八百。龙族青龙舰队的大将亦几乎伤亡殆尽,六侯爷、归鹿山、龙芍愧、哥澜椎等侥幸存活的名将无一不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龙神经脉齐断,伤势堪忧;断浪刀科汗准更是重伤几死,昏迷不醒。就连五族赶来恭贺婚礼的宾客,也有不少或战死、或误伤,情况一片狼籍。

新娘既去,原定的婚礼只好取消。拓跋野身为新晋龙神,这三日来,忙于收拾残局,照顾伤者,一时无暇赶往皮母地丘营救雨师妾。

六侯爷等人倒还罢了,科汗准、龙神的伤势极重,就连草本汤等名医亦束手无策,而空桑仙子、姑射仙子**所中的火毒、虫蛊更是公孙婴侯独门所制,以流沙仙子、晏紫苏之能,亦不能完全清除。

拓跋野忧心如焚,一面以飞鸟传信,央请灵山十巫前来东海妙手相救,一面和流沙仙子骑乘太阳鸟,赶往波母之山解救龙女。蚩尤等人则继续留守汤谷,以防水族卷土重来。

太阳鸟足不着地,接连飞了七八个时辰,才从东海赶至这里。半空中瞧见火光,又看见妖兽袭人,拓跋野急忙驭鸟俯冲,施以援手。[吾爱文学网.Cn]

听说这碧衣少年竟是昆仑蟠桃会上击败黑帝,新近又在东海打败烛龙,威震天下的龙神太子,众大汉无不悚然动容,又惊又喜,纷纷拜倒示谢。

拓跋野急忙跃下鸟背,将他们一一扶起,凝视了那络腮胡子片刻,“啊”的一声,恍然笑道:“你是齐毅齐大哥!”

这络腮胡子正是四年前与拓跋野、科汗准一同纵横千里,赶往蜃楼城助战的金族游侠齐毅。与拓跋野相处虽不过短短数日,但却是过命的交情,彼此十分投缘。只是现在留了络腮胡子,蓬头垢面,拓跋野一时没有认出。

齐毅见他竟然还记得自己这无名小辈,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激动,热泪盈眶,哈哈笑道:“是我!是我!这些年听说太子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振奋,老哥哥我好生替你欢喜,一直想着哪天能重新见着你,想不到居然会是今夜!”

与他同行的几个游侠,早听他吹嘘了几千遍当日和科汗准、拓跋野千里突围、戏耍水妖的丰功伟绩,一直将信将疑,此刻见着,方才真正相信。见他与当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少年英雄勾肩握手,相谈甚欢,无不钦慕。

拓跋野重见故人,大觉亲切,笑道:“齐大哥不必这般客气,还是像从前般叫我便是。你我能在这里重逢,缘分着实不浅。”

齐毅心下激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涨红了脸,笑道:“拓跋太子啊,不,拓跋兄弟,我们这些老弟兄虽然天南海北,浪迹天下,但聚在一起时,常常谈起你呢。都说你终有一日,必成大器。这两天听说你在东海上打了水妖个稀里哗啦,我们都好生解气,恨不得飞到东海去,再和你一起收拾收拾这帮龟孙子”

他每说一句,那几个游侠便七嘴八舌地点头附和,那青衣大汉插口道:“是了,拓跋太子此行是赶往皮母地丘,解救龙妃吧?”

拓跋野一怔,微笑应是。想不到消息传得如此之快,短短三日,便已天下尽知。也不知这几日雨师妾如何了?公孙婴侯可曾用什么阴毒的法子折辱于她?心中一阵担忧刺痛,脸色顿时暗淡了许多。

青衣大汉愤愤道:“烂木奶奶的,那公孙什么的忒也无耻,竟敢挟持我族圣女去威迫太子,若不是太子宅心仁厚,英明果断,还不知出什么事”

被旁边几人连连使了几回眼色,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咳嗽几声,道:“听说那姓公孙的鼹鼠劫持了龙妃,藏到地底,大家都义愤填膺,齐大哥联络了许多朋友,约好这几日一齐赶往皮母地丘,只盼能帮上太子一点忙。不想竟然在这儿遇见了太子,这可真是再好不过啦!”

拓跋野颇为意外,想不到这些游侠千里迢迢,竟是为了解救雨师妾,心下感动,朝众人行了一礼,道:“多谢各位仗义相助!”

众游侠慌忙回礼,纷纷道:“拓跋太子太客气啦!若不是太子在蟠桃会上为我们这些五族游魂说话,连带汤谷的流囚一并免罪,我们又哪能扬眉吐气,自由来去?太子的恩德,天下游侠都记在心里呢。”

流沙仙子在一旁等得不耐,咯咯笑道:“拓跋小子,明日此时,公孙婴侯就要和你的雨师姐姐成亲啦。你再这罗嗦,连喜酒也赶不上喝了。”

拓跋野微微一笑,虽不觉得这些游侠真能帮上自己什么忙,但他们一番好意,也不忍推却,瞥了那横卧于血泊中的几匹龙马一眼,道:“齐大哥,各位朋友,若不嫌弃,就骑坐我们的太阳鸟,一齐前往皮母地丘吧。”

说着,默念法决,断剑青光爆闪,又冲出两只太阳鸟,盘旋怪叫。

齐毅等人大喜,应承不迭。当下放火烧了石堡村,将尸首、蛊虫烧得一干二净,杜绝瘟疫流行,而后又依照拓跋野所传授的要决,翻身骑上鸟背,一齐冲天飞去。

这六个游侠从来不曾骑鸟翱翔,更何况还是太古时驮着太阳的木族神禽。万丈高空,狂风扑面,被那雨水劈头盖脸地抽打,仿佛随时都要掀翻坠落一般,又是紧张又是新奇,紧紧地抓住太阳鸟的颈毛,伏身贴在鸟背上,大呼小叫,直到飞出数十里外,放才渐渐定下心来。

暴雨逐渐转小,一路飞去,夜色苍茫,群山穿梭,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大声交谈着。

这几日间,前往汤谷贺礼的五族贵宾陆续返回大荒,消息不胫而走。口耳相传,难免有所渲染夸大,有些细节更是几近神话。齐毅等人极是好奇,争相询问验证,拓跋野也不厌其烦,一一如实回答。

众人听得时而紧张忐忑,时而畅快淋漓,击掌笑骂。听说科汗准重伤昏迷未醒,齐毅更是说不出的担忧难过,恨恨不已。

到了剡山附近,远远地便瞧见前方火光冲天,黑烟滚滚,烈焰如海浪似的席卷了几个山头,隐隐听见一阵阵圆润柔和的巴乌蛮笛,夹杂着惊呼呐喊,兽吼禽鸣。

众人心中一凛,不知又发生了何事。自从几日前大地迸裂,地丘重现,土族、木族境内便接连发生了诸多反常怪事,雷雨冰雹,地震山崩,瘟疫、凶兽疾速横行,他们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拓跋野领着众人,驭鸟朝下冲去。

细雨绵绵,火焰乱舞,烟气漫漫缭绕,空中弥散着刺鼻之极的恶臭,齐毅等人不闻片刻,顿时头昏眼花,差点儿从鸟背上一头载落。拓跋野亦觉得一阵烦闷。

流沙仙子眉尖轻轻一皱,冷笑道:“原来是她!”从百香囊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拓跋野鼻前轻轻一摇,接着又迎风轻摆。

众人只觉异香灌脑,神志顿清,暗自骇然,心想也不知这妖烟又是何物?若不是跟这妖女在一起,此刻多半已经跌入烈火里,被烧成焦碳了。

拓跋野听她语气又是鄙夷又是厌恨,正想相问“她”是谁,忽听隆隆震动,下方婴啼之声大作,低头望去,只见烟尘腾雾,一大群黄色野猪似的怪兽悲吼狂奔,沿着山谷朝西如潮席卷。

“合窳!”齐毅等人大凛,这种南荒凶兽猪身人面,黄皮红尾,叫声也如同婴儿啼哭一般,好食人肉,也吃蛇虫等五毒,因此獠牙亦带剧毒。所到之处,预示着必有洪灾出现。当年被赤帝认为是不祥恶兽,猎杀一空,想不到竟和蠪侄一般,相隔数十年,无端重现。

数百只合窳狂奔而过,几十株着火的大树被它们猛冲乱撞,登时断折横飞。

接着又听一阵阵长叹哀号,仿佛无数人在同时叹息一般,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但见万千黑影在林间跳跃闪动,朝西飞掠疾冲。凝神望去,竟是无数长尾猕猴,白毛赤目,四只耳朵不断转动,赫然正是南荒怪兽“长右”。

这种妖猴生性凶残好斗,又大多成群结队,攻击时颇有纪律,在南荒常常被蛮族豢训为兽兵征战。当年烈碧光晟率军横扫南荒七国时,便曾大败“长右军”,放火将八百里长右山烧得寸草不生。

齐毅骇然道:“合窳、长右都是预示洪灾的凶兽,难道这里就快有暴洪了么?”

话音方落,只听见一阵猛烈的“咄咄”怪叫,仿佛伐树斫木的震天巨响,转头俯瞰,数百只人形猪鬃的怪兽龇牙咧嘴,不紧不慢地结队而来,喉中发出低沉的“咄咄”声响,抬起头,瞪着眼看着拓跋野等人,忽然**一团团紫火,而后有摇头晃脑地径直朝西去了。

这群怪兽也是南荒独有,叫做猾口,穴居冬眠,开春之后便出洞觅食,遇人杀人,遇虎杀虎,毫无所惧。但眼下正值深秋,它们又怎会离开南荒洞穴,千里迢迢地赶到这东荒山林之中?

怪吼震天,兽奔如潮,都循着那悠悠荡荡的巴乌笛声,朝西卷去。霎时间,从眼皮底下奔冲而过的南荒凶兽越来越多,粗略算去,浩浩荡荡,至少有上万之众。

众人越看越是惊异,流沙仙子却只是冷笑不语。

拓跋野心中大奇:“能以巴乌蛮笛,将这些凶残暴戾怪兽尽数招来,此人驭兽能力可真不下于雨师姐姐了!却不知为何从未听人谈起?”与众人驾鸟朝西疾飞而去。

越过几个山头,火焰益猛,漫天烟雾弥漫。巴乌声越来越清越婉转,圆润响亮,动听之极。拓跋野精擅音律,听得心旷神怡,大感佩服,好奇心越来越浓,直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兽吼如狂,呐喊怒骂声也越来越清晰了,夹杂着阵阵惨叫、咳嗽声,似是一大群人被困在火焰与兽群中,不得脱身。

穿过一个险峻高峭的山崖,眼前豁然一亮。只见淅沥的雨丝中,山谷开阔,一条大河蜿蜒南北,闪耀着粼粼波光。

两岸草坡火势蔓延,将四周照得通明如昼,左岸山脚下,果然有百余人或躺或坐,围成一圈,挥舞着长刀兵器,破口大骂不已。在他们外沿,里三重、外三重围满了无数南荒凶兽,正朝着他们咆哮逼近,气势汹汹。

大河右岸,火光连绵,一个彩衣霞带的女子正翩然而立,悠扬地吹奏着一管巴乌,满头黑发盘结,耳边梳了数十根细辨,随着衣袖、裙摆一齐飘飘欲飞。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象牙色的肌肤圆润光洁,柳眉斜挑,含嗔带煞,细眼弯弯,秋波中满蕴盈盈笑意,唇瓣丰润如**,让人见了恨不得咬上一口,轻轻嘟起,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拓跋野所见的大荒美女数不胜数,这蛮女单就五官、容貌而言,未必称得上倾城绝色,但那似嗔似笑、媚中带煞的神情,却平添了一份奇异的蛊惑力,让人见之口干舌燥,莫名地心跳加速。

在她身边,昂然立着一只三头六脚的怪鸟,不住地拍舞着三只巨翼,五彩长尾绚丽开屏,神态倨傲。三头警惕地转动着,六只眼睛瞧见拓跋野一行,登时红光闪耀,引颈“咯咯”尖叫起来。

齐毅等人见多识广,瞧见那怪鸟,凛然一惊,脱口道:“敞凫神鸟!”登时明白这蛮女是谁了,嘿然道:“原来是火仇仙子!烈焕儿,这回你要多加小心啦!”

那穿红衣的火族游侠烈焕儿脸色大变,眼见拓跋野依旧满脸茫然,不知所以,便低声略加解释。

拓跋野闻言大震,原来这蛮女竟是火神祝融和南蛮厌火国主的私生女,名叫祝浮玉。

当年祝融前往南海诛杀离火修蛇,大战三昼夜,身负重伤,幸被厌火国国主淳于柔所救。厌火国与火族虽是世仇,淳于柔却偏偏喜欢上了这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不但以镇国之宝“厌火珠”相救,更以身相许,誓约白头。

祝融走后,淳于柔珠胎暗结,瞒着国人悄悄生下了女儿,呵护如掌上明珠,取名祝浮玉,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全家团圆,两族修好,过上太太平平的日子。

谁想两年之后,烈碧光晟以蛮人捣毁火族神像为借口,率八万骑兵,悍然大举亲征南荒。短短十几日间连扫豹人、蜮民等六族,屠烧一空,俘虏为奴,而后又转戈西向,兵锋直指厌火国。

淳于柔与祝融相爱之后,一心与火族修好,和平共处,得闻火族大军杀到,文武大臣纷纷请战,她却力平群议,一面修书烈碧光晟,恳请退兵议和;一面飞鸟传信祝融,求他速速出面相助。

不想烈碧光晟早就算到此节,一个月前便已将祝融遣往北海,与烛龙等人商议共讨龙族之事。他假意接受淳于柔之请,退兵十里,并伪冒祝融字迹,回信哄骗**。等到厌火国放松警惕之时,又率军连夜突袭,攻入厌火城,大肆屠杀烧掠,妇孺不留。

等到祝融听闻风声,火速赶至南荒之时,厌火国早已被火族铁骑踏平,彻底臣服。

淳于柔母女在数十名亲卫的誓死掩护下侥幸逃脱,藏入南荒深林之中,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亡生活。不明就里的淳于柔,只道被爱郎欺骗出卖,悲痛愧疚,四个月后自焚而死,留下了不到三岁的孤女。

祝浮玉在厌火国残部的保护教导下,逐渐长大,对火族和自己的父亲恨之入骨,改名为淳于昱,取号“火仇”,发誓终有一日,杀尽火族仇敌。

她虽非火德之身,却也天生火灵,聪颖绝伦,年纪轻轻,便拜南蛮各族的高手、巫祝为师,博采所长,自创一格,练就了绝世神功。最为擅长的正是驭兽、蛊毒。

大荒572年,年放十七岁的淳于昱驭使万兽,率领两万南蛮联军,大举进攻火族南疆,半月间纵横五百余里,连克六城,威名显赫一时。南炎城一战,更亲自斩杀火族两大真人级高手,并以蛊毒杀灭整城九千两百余人,从此被列为“大荒十大妖女”。

两年之后,其部在南疆被刑天的战神军接连击败,五万南蛮盟军土崩瓦解,从此一蹶不振。南蛮各部听见“刑天”二字,更是魂飞魄散,闻风披靡。

淳于昱孤身逃回南荒,几次举事,都被蛮族出卖,九死一生。此后逐渐绝迹,极少露面,世人料想多半是暗地里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想不到时隔十八年,竟在这东荒山林里孤身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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