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懋生心里暗暗吃惊,脸上虽然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模样,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撇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的脸色煞白。
顾朝容,真的死了……死在了政治斗争中……却让崔宝仪千里迢迢地从盛京赶到燕地,让齐懋生帮她完成一件遗愿……除了政治上的事,还有什么……如今她人死了,就代表她所做的事失败,为什么还要把齐懋生扯进去……
想到这里,顾夕颜就猛地站了起来。
静谧的室内,顾夕颜这么一站,发出的声响,把齐懋生和崔宝仪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边。
在崔宝仪的面前,顾夕颜想遵照三从四德的标准做个贤妻,不能泼了齐懋生的面子。
她朝着齐懋生递了一个眼色,恭顺地道:“崔大姑,我去给您倒杯茶。”
崔宝仪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夕颜不敢走远,进了内室去。
魏夫人盘坐在炕上,已换换了一件大红色的比甲,通身素织着碗口大的牡丹花纹样,在明亮的灯光闪烁着紫蓝色的光泛,显得名贵奢华。
宝娘想来已听到了动静,一见顾夕颜进来,就忙去那一个小小的漆盘子出来,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了顾夕颜。
顾夕颜顾不得许多,匆匆给魏夫人行了礼,接过漆盘就到了外室。
趁着给齐懋生上茶的功夫,她低语道:“可别为了我的事为难!”
齐懋生微微地扬了扬下颌。
崔宝仪离得近,又是修练过内功的人,耳聪目明,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眉头微微挑了挑。直言道:“看来,国公爷如果不知道我带来的是什么东西,恐怕我们之间说起话来,也就不那么爽利了。”
说着,起身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半尺来长地画卷,松开卷绳,朝着齐懋生的方向轻轻地舒展开了画卷。
顾夕颜就看见不露于色的齐懋生脸色大变。
崔宝仪见状。淡淡地一笑。动作敏捷的把画卷收了起来。
“这世间,只此一份。”说完,就将画卷捏在了手中。
纤长的手指,洁白的手背,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样一个蕴含着胁威地动作,竟然让齐懋生在片刻地犹豫之后就妥协:“崔姑娘,请讲!”
崔宝仪并没有因此而面露喜色或是出言不逊,她谦和地道:“国公爷。实在是这件事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失礼之外。还望海涵。”
齐懋生笑道:“崔姑娘说哪里话。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齐某服佩还来不及,哪里还有责怪的道理。齐某只是有些担心,齐某人财匮人乏,怕有负皇贵妃娘娘所托……”
崔宝仪别有深意地撇了顾夕颜一眼,微笑道:“皇贵妃娘娘让国公爷帮她杀了米霁,而这东西,就是酬劳……”
杀了米霁!
那个和顾夕颜曾经有过婚约的米霁?
齐懋生那么冷静的人。听到这个要求。都忍不住怔了怔:“米霁,海事司提举米霁吗?”
崔宝仪点了点头。
对于顾朝容的要求。他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杀了米霁?
米霁,一向是她的得力助手,而现在……是不是可以理解,顾朝容的死,与他有着密切地关系呢?
想到这里,齐懋生就不由撇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也大吃一惊,心底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难道,顾朝容的死与米霁有什么关系不成……
想到这里,她地目光就不由落到了齐懋生地身上。
夫妻两人的目光就有空中撞了一个正着。
齐懋生压住心底的疑问,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米霁……那可是朝庭命官……”
崔宝仪淡然一笑,道:“国公爷,明人不打暗语。如果皇贵妃娘娘不是信任您,根本就不会让我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来找您。”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且,皇贵妃娘娘还答应,送我一件东西做为酬劳……”
意外一桩接着一桩,齐懋生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知道皇贵妃娘娘让我送件什么东西给你做报酬,只要齐某人做得到,定当尽心而为!”
这样的说辞,也就是默许了顾朝容的要求了。
崔宝仪松了一口气,道:“皇贵妃娘娘说,二姑娘身边有一把钥匙……”
别说是顾夕颜了,就是齐懋生一听,脸上也不由地闪过诧异之色。
钥匙?怎么又提到了那炳钥匙?
顾夕颜疑惑地望着崔宝仪。
崔宝仪态度坦荡,道:“二姑娘不用猜疑。我实话告诉你吧。李氏王朝时期,为了推行《说文解字,李朝阳曾下命,将古华夏文字典藉都毁于一旦。顾家里是李氏宠臣,手里还私藏了部分就是在当时都很珍贵的孤本……府上地窖里的精钢箱子,就装着这些典藉的……我没有恶意,也是要是占为己有,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让我借阅……二姑娘,请你相信我,我崔宝仪说到做到,决不是那种背信弃义地小人,要不然,令姐也不会委托我来给她送遗嘱了!”
可我手里,地确没有钥匙……
顾夕颜不由就望了齐懋生一眼。
谁知齐懋生却道:“既然如此,夕颜,你去端姑姑那里把钥匙拿来吧!”
顾夕颜还以为齐懋生是拖延之词,不紧不慢地到屋檐下叫了丫头去请端娘,自己回到屋子里帮齐懋生和崔宝仪各续了一杯茶。
齐懋生客气友好地和催宝仪闲聊:“崔姑娘连夜就连回熙照吗?”
崔宝仪点了点头,笑道:“嗯。我还答应了皇贵妃娘娘。在顾家呆十年,督导顾盼兮的功课学业。”
齐懋生和顾夕颜均是一惊。
崔宝仪笑道:“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举两得地事。盼兮是个聪慧的孩子,我到顾府,即可以尽情阅读藏书,安心做学问,也可以把一身所学传下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端娘就急冲冲地赶了过来。
她看见崔宝仪。吃了一惊。
齐懋生很利索地道:“皇贵妃娘娘殡天了。崔姑娘受皇贵妃娘娘遗命,来拿那把钥匙……我已经答应了!”
端娘的身子就晃了晃,她一把就拉住了顾夕颜地手:“什,什么?大姑娘,她,她……”
顾夕颜看见端娘伤心的样子,眼眶一湿,点了点头。
端娘呆立了半晌。吸了吸鼻子,抑制着快要溢出来的泪水。哽咽地道:“爷稍等。我这就去拿。”
顾夕颜不由怔了怔。
上次不是说没钥匙的吗,怎么会……
顾夕颜脸上露出苦涩的微笑。
端娘,到底搞什么鬼啊!
不一会儿,端娘就转了过来,把钥匙递给了齐懋生。
那钥匙是银白色的,钥身扁平细长,两边是不规矩的曲线。
齐懋生接过钥匙,就递给了崔宝仪,崔宝仪也很爽快。把画卷递给了齐懋生。道:“国公爷可以让人仔细看看,看清楚了。我就要告辞了。”
齐懋生竟然没有推迟,道:“既然如此,崔姑姑请稍后。”说着,又叫了宝娘出来服伺崔宝仪。
宝娘出来地时候虽然一脸平静,但却很恭敬地曲膝朝着顾夕颜行了一个礼,然后垂手恭立在了顾夕颜身后,在这期间,顾夕颜起身给崔宝仪续茶,宝娘却赶在顾夕颜起身之前执了茶过来……
顾夕颜没有什么感觉,端娘却不忍不住看了宝娘一眼,宝娘一反常态,很客气地朝着端娘笑了笑。
崔宝仪到顾家去给顾盼兮当老师地事,顾夕颜虽然觉得不妥,但这是顾朝容临终前安排的,而且,崔宝仪也的确是有真才实学,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去反对,就让端娘去开了库房拿了齐懋生几块名贵的砚台,让崔宝仪带给顾盼兮,又很诚恳地拜托崔宝仪照顾顾盼兮。
顾夕颜陪着崔宝仪坐了大约一个多钟头,齐懋生转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拿着一个匣盒的二平。
他面色有些凝重,但凭着顾夕颜对齐懋生的了解,她看到了齐懋生不经意间闪烁的兴奋。
崔宝仪站了起来,笑道:“国公爷,如果没有其他吩嘱,我就告辞了。”
齐懋生点了点头:“崔姑娘,多谢你为齐某家事千里奔波,一点小意识,不成敬意!”
说着,二平就把手里的匣盒递给了崔宝仪。
崔宝仪没有推辞,说了一声“多谢”就接在了手里。
两人寒暄了几句,二平就送了崔宝仪出了门。
望着崔宝仪地背影,顾夕颜刚才的镇定自若都一下子飞到了九宵云外,她两腿有些软地坐进了身后地太师椅上。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略带倦色地脸,就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们回梨园去吧!”
顾夕颜心里也有很多疑问需要问齐懋生和端娘,槐园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正准备拉了齐懋生去给魏夫人请安,一旁的宝娘却有些尴尬地道:“少夫人,夫人说,如果你们说完了,就让你们到她屋里去坐会,她有话跟爷和少夫人说。”
有话要说?
自从他们结婚以前,这还是魏夫人第一次主动找他们!
顾夕颜和齐懋生面面相觑进了内室。
魏夫人依旧盘腿坐在炕上,看见他们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声“坐”。
顾夕颜和齐懋生给魏夫人行了礼,然后齐懋生半侧着身子坐在了炕上,顾夕颜则垂手立在了齐懋生的身边。
“给少夫人端把凳子来!”魏夫人又淡淡地吩嘱了一声。
这样客气的魏夫人,顾夕颜从来没有遇到过,她心里不由暗暗打鼓,不知道魏夫人要对他们说些什么。
齐懋生估计也有点不习惯,就用眼睛撇了顾夕颜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