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攻略(187194章)
先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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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星火(上)
徐嗣俭听说母亲带着大哥回了娘家,不由目瞪口呆,不满地道:“怎也不待我回来!”
徐嗣谕笑道:“你吃着碗里的还惦着锅里的。”
大家听着都笑起来。
十一娘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三夫人还没有死心。
大家族里的嫡庶之别不仅是受出身的影响,而且还受教育程度的影响。
庶子还好说,能有机会和嫡子一样接受教育,出入府门,结交朋友,从而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扭转一个人的命运。而庶女却大不相同。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自己的母亲或是姑姑、嫂嫂读书习字,纵是家里请了西席先生,也多是年过六旬老迈之人,读读《烈女传,识得几个字既可,多的道理并不讲。这还是在文风盛行的南方,在北方,很多大家女子根本不让识字,为人处事全靠母亲言传身教。嫡母又通常会轻视、打压庶女,并不给那些庶女平等受教育的机会,就算是有平等受教育的机会,旁边左右的人多会有意无意生出怠慢,时间一长,那些庶女自己先势弱三分少了胆气,举手投足间更是少了一份落落大方,很难有顾盼神飞的人物出现。而做为生母的姨娘通常出身卑微,见识有限,在这方面根本帮不上忙,以至于大多数的庶女都资质平平。这样的女子,略有家底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回去做媳妇。一来对后嗣不好,很难教育出优秀的后代,特别是在女子的教育上;二来能力有限,难以应对家族日常事务。
同样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正妻通常对出身良好的妾室心怀忌惮的原因。她们不像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先输了底气,正室夫人常常三言两语就能让其乖乖就犯。她们常通过子嗣、固宠想办法改变自己目前的窘境,从而威胁到嫡子、女们的利益,动摇家庭的根本。
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古代,这也是为什么嫡女不愿意嫁庶子的原因。门当户对不仅仅是指财富,更多的是指门风、受教育的程度。
永平候府再煊赫,三爷徐令宁也只是个庶子。
别说是父母家底单薄的徐嗣勤,就是换成给嗣谕,忠勤伯家也不可能把嫡长女嫁过来。
大家正热闹着,徐令宜撩了帘子出来:“都进来吧!”
他表情平静,声音温和。五爷放下心来,笑着上前行礼,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四哥”,忙道:“爆竹都买回来了,专让两个小厮守着。到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初三的晚上,还有七个小厮专司放爆竹。不会出事的。”
徐令宜笑着点头:“不错!”
五爷听了立刻像受了表扬的孩子似的欢喜起来。
十一娘看着不由抿嘴笑起来。
徐嗣俭趁机上前给徐令宜行礼,然后一行人进了内室,待五爷和徐嗣俭给太夫人行过礼,分长幼坐下。
五爷又把放爆竹的安排跟太夫人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四哥也觉得好!”
太夫人听了呵呵笑:“那就好,那就好。”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三奶奶、大少爷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夫人笑道,“快进来!”
三夫人和徐嗣勤撩审而入,见大家都在,俱有些吃惊。
见过礼,太夫人关心地问道:“甘家的娴姐儿怎样了?”
“哎呀,”三夫人笑道,“既然知道了,不去看看不好。只是尽尽心罢了。”没有直接回答太夫人的话。
太夫人微微一笑,不再提这个话题,吩咐五爷:“家里的管事明天去红灯胡同给你岳父送年节礼,你亲自跟过去给你岳父请个安。你岳父也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你和丹阳了。”
给罗家和甘家的年礼节昨天就已经送过去了。
五爷恭敬地应“是”。
三爷过来了,请徐令宜、五爷去祭灶神。
五爷招呼几个小的:“……走,吃糖去。”
几个孩子笑嘻嘻地跟着去了。
太夫人让三夫人退下:“……换件衣裳过来吃饭。”
三夫人应声而去,太夫人支了贞姐儿和十一娘说话:“……我的意思,怡真一个人在西山,孤苦伶仃的,让贞姐儿去陪陪她。你看怎样?”
十一娘心中一动。
明明是自己跟徐令宜说贞姐儿想去西山陪二夫人,徐令宜当着太夫人却说是他的主意。而太夫人怕说是徐令宜的主意自己有意见,又把事情拉到了她的身上。
“娘,这是件好事。”十一娘微微有些感动,“我这就去跟贞姐儿说去。您看什么时候动身好?”
太夫人微微颔首:“明天要给怡真送过年的东西……就明天吧!明天巳初动身。”
十一娘点头:“就依娘的意思。”
就在太夫人和十一娘说话的时候,琥珀也正和冬青说话。
“姐姐到底准备怎样?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好帮你!”琥珀眉头微蹙。
冬青低头做着针线,就是不开口。
琥珀见了佯叹一口气:“我到底没有滨菊和你的情份重。”
话说这个份上,冬青有些无奈地抬头,笑容勉强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始终不说为什么。
琥珀只好携了冬青的手:“好姐姐,你别怪**说话不中听。你想想,有哪个做夫人的象我们夫人这样,还亲自到你屋里和你细细地商量,十有八九都是一句话打发了。说起来,这也是你和夫人的缘份。可有时候,姐姐也要想想应当不应当才是。”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冬青忙道:“我也知道,只是当着夫人的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琥珀听了笑道:“姐姐将心里的话告诉夫人就行了,有什么不好的说。”又打趣道,“莫非姐姐看中了哪家的俏郎君,怕夫人追问下来不好圆话,所以不敢说不成?”
“去你的。”冬青笑道推搡了琥珀一下。琥珀掩袖而笑。
屋里的气氛就变得轻松起来。
冬青也松懈下来。
“我不太看得中万大显那个样子。”
琥珀听着一怔:“男人要长得周正干什么,要的有养家的本事。”说着,眼神一沉,“要是遇到个像我爹那样的,我娘漂亮又贤淑,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卖儿卖女的下场。”
琥珀听说过,冬青有个哥哥五岁的时候就送给别人家做了上门女婿。
她听着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去。
“万大显是夫人瞧中的,夫人肯定是十分喜欢。我不知道他在夫人面前是怎么样的,”冬青叹了口气,“上次我去金鱼巷的时候,他……”说到这里,她好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继续说下去似的,顿了顿。
琥珀听着心中一跳:“难道他对你……言语轻佻?”
“不是,不是。”冬青忙道,“态度恭谦,又知道察颜观色,但凡我流露出一点点喜欢的意思,他能立刻就去办了……”说着,她垂下了眼睑,“实在是没有一点**汉的样子。”琥珀听了笑起来:“人家那是看到一个天仙似的姐姐站在面前,手忙脚乱的,只知道一心一意的小心奉承……”
听到琥珀戏谑的语气,冬青脸羞得通红,伸了琥珀一下,:“胡说些什么!”
琥珀笑得更厉害。
冬青却表情苦涩:“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家生子,进府就在大太太屋里当差。我却不同,是卖进来的,没根没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年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去照顾生病的夫人,所以差事才能落到我头上。”又说起姚妈妈想把自己嫁给她侄儿的事,“……说起来,大太太屋里的连翘是个万中挑一的,落翘也不差,为何单单敢打我的主意?”
琥珀敛了笑容。
冬青说起上次为琥珀接风洗尘的事:“……一样是十两银子,为什么五姑奶奶就能整一大桌子菜,我们就不行!”她眼底闪过一丝怅然,“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夫人当时没有个依仗的人。连那些有头脸的妈妈们都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再看看现在……”说着,露出迟疑的表情。
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琥珀看着不由暗暗猜测,斜了身子凑过去:“好姐姐,我们说体己话,你有什么好顾忌的?”
冬青还是犹豫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回罗家,我听落翘说,大老爷回来后一直歇在五姨娘屋里,大太太知道了,特意遣了六姨娘过去服侍,结果大老爷……大太太气得把许妈妈敬的药都打翻了!”
琥珀愕然。
她回罗家的时候没有听珊瑚说起这些,只是告诉她,新娶进门的四奶奶十分厉害,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既占着道理,又愿意吃小亏,不仅把四爷收拾得服服帖帖,就是家里的这些丫鬟妈妈们个个在她面前也不敢拿大。把大奶奶的风头都掠了一二……
“仔细一想,还不是因为当年的十一小姐如今是永平侯夫人的原因!”冬青表情怅然,“我现在好不容易逃离了苦海,再也不想陷进去了!”
“那姐姐是什么意思?”琥珀有些摸不清头绪。
冬青知道她是代表夫人来问,斟酌道:“**汉大丈夫,坐立起行,雷厉风行。万大显那个样子,我看着实在是不舒服……不想和这人多接触!”
琥珀有些为难起来。
这让自己怎么回夫人啊?
那万大显是夫人看中的,总不能冬青看他不舒服,所以不想结这门亲事。这世上又有几桩婚事是你情我愿的。就是夫人自己,不也勉勉强强地嫁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跟侯爷过日子吗?
琥珀表情冬青看得明白,她之所以没跟十一娘说也是有同样的顾忌。
“我要是说看万大显不顺眼所以不嫁,夫人只怕觉得我发了疯。可让我编个万大显的不是,万一夫人心里有了疙瘩,岂不是害了万大显……我虽然不待见这个人,可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事随意说他的坏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夫人说好!”
琥珀只觉得头大,索性道:“冬青姐,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我听你的。你说我怎么回夫人,我就怎么回夫人吧!”自己要知道该怎么办还会这样拖着……
琥珀这话好听,实际上说了等于没说。到底是从大太太那边过来的,不同于滨菊,是同甘共苦的情份。想到这些,冬青的心思就淡了淡。道:“我再想想——明天去回夫人,你看可行!”这些日子侯爷都歇在夫人那里,晚上就没让她们去值夜。这顺水推舟的人情谁不会。“行啊!”琥珀笑道,“我全听冬青姐的。”两人寒暄了几句,琥珀起身回了自己屋。冬青想了想,去找滨菊,把这件事对滨菊说了。
滨菊听了嗔怪:“你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这府里除了几位主子能昂首挺胸地在内院里走,就是白总管遇到了夫人,不也要小心翼翼地看脸色行事。我瞧着万大显不错,而且夫人把他安排在了账房,以后要用他的地方多着。你嫁过去了,既可以帮夫人,万家瞧着你在夫人面前行走,也不敢小瞧你。又是长子长媳,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语气间对她的态度颇有不屑。
冬青只觉得满腹的心思无处说,在滨菊屋里坐了一会,怏怏然地回了屋。
迎面碰到竺香。
她天天忙着院里的一日三餐、洗衣浆裳,早出晚归,不常碰见。
“忙完了。”冬青笑着和竺香打招呼。
竺香曲膝给她行礼:“冬青姐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歇下。”
冬青很是苦闷,笑容不免有牵强,夜风猎猎中显得有些苍凉。
竺香看得分明,想到以前她对自己的照顾,笑道:“今天厨房给太夫人做了豌豆黄做宵夜,包了几块给我,姐姐要不要尝尝?”
冬青想着长夜漫漫,在屋里也是做针线,笑着应了,和竺香去了她的屋里。
竺香也是单独住,旁边却是几个小丫鬟的住处,她叩门吩咐小丫鬟去要了壶热水,然后和冬青坐到炕上,将油纸包着的豌豆黄换了青花碟子,转身去翻了一包大红袍出来:“......这还是冬至时杜妈妈赏的。姐姐尝尝。”
冬青见她小小年纪,行事稳沉不说,令到即行,又交游很广,一副有体面的大丫鬟做派,不比自己,因犯着五夫人的忌讳,只能天天呆在房里做针线,不由神色恍惚起来。
竺香看着她满腹心思,知道自己年级小,又和她不是一起进来服侍夫人的,她不会和自己讲心里话,也不做声,像往常一样在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只等热水来了沏茶,和她说几句话。
可等她换好了衣裳热水也没有来,又见冬青神色有些呆滞地坐在那里,她不好冒冒然地问什么,笑道:“怎么这热水还没有来?我去看看!”说着出了门,又叫了个小丫鬟去催。刚回到屋里坐下,有人叩门。
进来的是绿云,提了热水进来:“听说**这里有客......这是夫人没用完的,我顺手提过来了!”
竺香忙起身让座请她一起喝茶。
绿云和红绣又不同于竺香,她们原是跟着元娘的,在十一娘面前小心翼翼不敢行错一步,在冬青,竺香等人面前也是多有奉承,常给她们做鞋做袜。只是冬青针线本来就好,又有是空闲,她们不大巴结得上,滨菊却是有多少收多少,一声“辛苦”了就打发了。琥珀东西照收,出了错照罚。只是竺香,见人甜甜一笑,有时还个礼,她们都很喜欢。见竺香留她喝茶,忙殷情地去沏了茶。
“侯爷在夫人那里歇下了!”冬青见绿云很闲的样子,随口道。
绿云用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端了三盅茶过去:“没有,去了乔姨娘那里。”
冬青一怔:“怎么去了乔姨娘那里?”
竺香过去帮着将茶摆放好,挪地方让绿云上了炕。
“本来就是乔姨娘的日子。”绿云不以为然笑着上了炕。
“可前几日侯爷不是一直歇在夫人那里……”
“谁知道侯爷的心思。”绿云听了笑道,“吃饭回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看见新换的帐子就沉了脸,然后起身去了乔姨娘那里。我瞧着夫人的样子,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去了东厢房——明天大小姐启程去西山,陪二夫人过年。”
竺香指了碟子里的豌豆黄:“尝尝,味道怎样?”
绿云忙拈了一个:“好吃……要是再甜点就好了!”
竺香将碟子朝着冬青挪了挪,笑道:“是给太夫人做的。”
冬青有些心不在焉地拈了一个,道:“这又与新换的帐子有什么关系?”
绿云忙将嘴里的豌豆黄咽下,道:“所以说猜不透侯爷的心思啊!说起来,那帐子是侯爷自己让换的,下午看见还说夫人换的及时,到了晚上,看见那帐子就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似的……”又道,“唉呀,侯爷一向喜怒无常。以前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天天在半月泮。现在至少天天睡在屋里。”
竺香看她说得有趣,笑道:“难道半月泮就不是屋子?”
“那半月泮还真就不是屋子。”绿云啜了口茶,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我做小丫鬟的时候曾经去半月泮给侯爷传过一次口讯……那是三间茅草屋,四面环水,只架了一道红漆板桥。”
“没看错。”绿云笑道,“外面用黄泥巴糊的墙、瓦上盖着茅草,还有土井和辘轳。就是乡间的那种茅草屋。”又笑道,“我当时也奇怪了,侯爷怎么住那种地方。还特意问了以前的大丫鬟宝兰姐姐,宝兰姐姐也说不知道……”
竺香见话题越扯越远,笑道:“这是侯爷的府邸,他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好生服侍就行了。”然后转移了话题,“绿云姐姐觉得这茶怎样?我尝着又香又甘醇。”
“这是杜妈妈给的吧?”绿云点头,“杜妈妈最喜欢喝大红袍,太夫人每年都要赏两斤给她老人家。”
两人说着闲话,把关于十一娘屋里的事岔开了。
喝了茶,吃了两块点心,绿云见冬青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觉得自己唐突了冬青这个时侯来找竺香,肯定是有事。竺香随口留自己喝茶,自己没有多想,竟然就真的坐了下来。
她又说了两句话,然后起身告辞:“明天一早是我当值。”
竺香听了不好留她,送她出了门,回来陪冬青坐,笑道:“绿云活泼些,红绣木讷些。不过两人性情都很温顺。”
冬青草草点头,想回自己屋里去,又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思索片刻,还是把夫人为她做媒的事说了。
竺香听了有些吃惊地望着她:“冬青姐,我说我的意思。要是你觉得不对,也别生气。”
冬青听着竺香这么直爽的话,精神一振,目光期待地望着她:“你像我**一样,我怎么会生气。”
竺香还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也听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衣。冬青姐想嫁个能穿衣吃饭的。我瞧着万大显不错。”
和滨菊一样的说话!
冬青惊讶地望着竺香,不免有几分失望。
“姐姐仔细想想。”竺香语气带了几分劝慰,“就拿我来说。在家的时候天天被继母冷眼盯着,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越这样想,做起事来就越怕错,就越畏缩,结果错的越多,继母看了越是皱眉,我越害怕。后来到了府上,做小丫鬟,发现人要自己用心做事,就比旁边的人都做行要快,做得要好。后来到了夫人屋里,姐姐常常告诉我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还给我做衣裳,告诉我做鞋袜,我穿着干干净净地回去,给爹做的鞋也合爹的脚,爹看见我高兴的时候多起来,我的胆子也渐渐大起来。有什么事敢自己拿主意。再后来跟着夫人嫁到府里,让我管着这一摊子事。我小心翼翼,也没有出什么大错。走路也敢昂着头了,说话也敢大声了——人是到了什么地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万大显如今还只是账房里的一个小厮。他这个人聪明又肯学,哪天做到了管事,自然又不一样了。府里的那些有体面的大丫鬟、妈妈们、管事们,哪一个又不是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
冬青低头思考起来。
竺香见了也不打扰她,静静给她续了一杯茶,叫小丫鬟倒热水来洗澡。
那小丫鬟面露为难之色。
“怎么了?”竺香一向不是那种待人强势的人。
小丫鬟喃喃地道:“刚才你说要喝茶,我们去小厨房里讨热水,结果绣橼守在那里……说侯爷歇在乔姨娘屋里,只怕随时要热水,让我们先等着。”
十一娘那边的厨房十一娘用,东院的小厨房却是几位姨娘和院子里的丫鬟、妈妈们共用。竺香听了笑道:“你去看看。有就打来。没有再说。”
小丫鬟应声而去。
屋里的冬青已听到了。不由眉头紧锁:“这个绣橼,也太嚣张了些。”
竺香不以为意:“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着法子让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呢!我们越是来劲,她们越是得意,我们越是不理,她们越是没趣。”
“只是让人看着讨厌。”冬青觉得竺香说的有道理。
竺香却笑道:“做得多,错的多。只怕她不做。”
冬青有些不解,脸上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仔细问问竺香,竺香却已转移了话题:“冬青姐,你不想答应万大显这门亲事,可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没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星火(下)
更好的选择?
冬青摇头,神色有些茫然:“原先一心一意想着怎么不嫁给姚妈妈的侄儿.....哪有什么打算?”
“那就听夫人的安排吧!”竺香声音里带着劝慰,“夫人总不会害你吧!”
冬青就想到了当初十一娘为了她如何和姚妈妈周旋的事。
“嗯。”她重重地点头,“夫人待我十分的好。”
竺香想到有人在她耳边曾经嘀咕过的流言蜚语,犹豫了片刻,道:“何况姐姐年纪大了,与其到时候被随随便便指了小厮,还不如嫁给万大显。至少知根知底。”
冬青到没想到这一茬。
呆坐半响才回屋。
第二天回了琥珀:“全凭夫人做主。”
十一娘心中困惑:“怎么一下子就改变主意了?”又道,“这是一辈子的事,她要是不愿意,我再从外院给她找个满意的就是。不必勉强。39;
琥珀笑道:“哪有不愿意的。只是不想离开夫人。外面的哪里比得上府上好。又要给人家做媳妇,看完了公婆的脸色还要看叔叔小姑的。”
十一娘笑道:“难道我还让她跟着万义宗回去种田不成。别说是现在跟我在府里,就是原来在罗家也没有让她下地的道理。”然后让琥珀去喊冬青来,“以后自然会在府里给她某个差事。”
冬青羞得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来了。
十一娘看她倒不像是勉强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你虽然是我们府上的人,可你娘、老子也生了你一场,你要出嫁了,也给那边报个信。今年没日子了,只有待明年二月五夫人生产后再选个黄道吉日把婚事办了!”
冬青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声若蚊蚋地应“是”。
正说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十一娘看冬青羞得厉害,笑道:“你先下去歇了吧!”这才让小丫鬟请贞姐儿进来。
两人迎面撞上,冬青草草给贞姐儿行了个礼,匆匆退了下去。
贞姐儿看着奇怪:“这是怎么了?”平常冬青行事谨慎,见到她很是恭敬。
“没事,没事。”十一娘笑着转移了话题,“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贞姐儿上前给十一娘行礼:“都收拾好了。特意来辞别母亲。”
见屋里只有十一娘一个,很想问一声“爹爹哪里去了”。可想到家里还有几位姨娘,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提也不提徐令宜一声。
十一娘没想到贞姐儿这么早来——徐令宜还没有过来。又想起一桩事,问她:“可差了人去跟慧姐儿说一声?”
大家是邻居,过年的时候会互相走动,贞姐儿既然和慧姐儿交好,出门在外跟慧姐儿打声招呼,是对慧姐儿的尊重,也是朋友之道。
这事决定的急,贞姐儿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这个权利派人去威北侯府,所以才起了个早来见十一娘。
“正想求母亲差人过去说一声。”
十一娘让琥珀拿了对牌,让绿云去喊陶妈妈:“……让她去一趟威北侯府。”
贞姐儿见了忙笑道:“还请陶妈妈给慧姐儿带个信,问她是喜欢茉莉花香还是玉簪花香,我回来的时候给她带香露来。”
二夫人擅长制这些东西,贞姐儿去了自然是予求予取。
这样隔着人传话最容易把话说变了。十一娘索性道:“贞姐儿不如写封信让陶妈妈带过去。”
贞姐儿听了觉得十分好。
十一娘让红绣服侍贞姐儿到东次间去写信。自己吩咐琥珀去找人:“……说贞姐儿已经过来了,要过了元宵节才回府。等会我们就起身去太夫人那里了。”意思是让他快点过来,好让贞姐儿给他辞个行。
琥珀应声而去。
十一娘等了一会,琥珀进来禀道:“乔姨娘说侯爷不在她那里。我问了值夜的,说侯爷天没亮就出去了。”
“难道在半月泮”十一娘狐惑道,“去找找。总不能让贞姐儿就这样走。”
琥珀点头,出门去找徐令宜。
贞姐儿那边信已经写好了,该嘱咐陶妈妈的已经嘱咐了,十一娘还和贞姐儿说了会闲话,眼看着时间不早,琥珀还没有回来,实在是等不得,只得和贞姐儿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正和杜妈妈清点这炕上的大包小包,看见她们进来,指着那些包袱道:“.......这是糖果、这是蜜饯、这是杂件......”竟然全是吃食,还道:“要是想吃什么了,就差人回来说一声,我立马让人备了送过去:”
贞姐儿看着眼圈一红:“祖母.......”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
话音未落,徐嗣勤、徐嗣瑜、徐嗣俭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们来送贞姐儿,又有谆哥的乳娘带了谆哥过来,三夫人和五夫人半路碰到一起进了门,大家说说笑笑,场面更是热闹,倒让贞姐儿刚刚冒出头的一点点伤感抛到脑后。待小丫鬟进来禀“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太夫人要亲自送贞姐儿去垂花门。大家不敢怠慢,簇拥着太夫人和扶着太夫人的贞姐儿一路走着去了垂花门。
在垂花门口碰到徐令宜。
大家俱是一怔。
十一娘更是意外——徐令宜竟然不在内院。
一大早的,也不知道他去外院做什么?
可当着这么多的人,又不好问这些,笑着上前给徐令宜行礼:“侯爷,我们正要送贞姐儿去西山。”
徐令宜微微点头,上前给太夫人行了礼,表情淡淡地望着贞姐儿吩咐了一句“到了那里要听二伯母的话”。
贞姐儿却很感动的样子,眼角有水光闪动。
她恭敬地半蹲下去给徐令宜行了福礼:“孩儿谨遵爹爹的教诲!还请爹爹多多保重身体!”
徐令宜淡然地颔首,徐嗣勤几个纷纷上前给徐令宜行礼。
被小厮拉着缰绳的枣红大马不耐烦地刨着前蹄。
太夫人就吩咐贞姐儿:“去吧。到正月十八一大早就派人去接你。”
随车的粗使婆子听了忙放了脚凳,贞姐儿看着泪盈于眶,太夫人也从衣袖里擦了帕子抹着眼角。
三夫人忙上前道:“时候不早了,贞姐儿还是早些上车吧——二嫂那边一早就有人去报信了,怕是算着时辰等着大小姐去。要是晚了,还指不定怎样担心呢!”
贞姐儿听了连连点头,给太夫人行礼:“祖母,嗣贞不在您跟前服侍。您要多多保重才是!”
太夫人笑着颔首:“我有你母亲、三伯母、五婶婶服侍。你只管放心去西山陪你二伯母。”
贞姐儿给众人曲膝行礼,说了一声“那我去了”,然后由小鹂扶着上了马车。
跟车的婆子忙收了脚凳,给太夫人福了福就上了车辕,吩咐那小厮:“走了!”
小厮点头,牵着马往外去。
车窗的帘子被撩开,隔着碧纱窗可以看见贞姐儿依依不舍的脸。
大家目送她离开,坐着青帷小油车去了太夫人屋里,劝了半天,太夫人这才恢复了精神,问起徐令宜来:“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做什么了?”
“哦!”他很随意地道,“范维纲差人给我送了一封信来。问我的腿到底怎样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躺在**,还要亲自去外院见送信的人……
十一娘满腹怀疑。
太夫人眼底也闪过一丝困惑。
但两人都没有去问,太夫人更是转移了话题,问三夫人:“家里扫尘的事可准备好了?春联、桃符可都备齐全了?”
三夫人笑道:“您放心好了,都备好了!您只管准备好压岁钱就好!”
太夫人被逗得呵呵笑起来。
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三夫人,丰台那边送花来了。”
今年天气特别的冷,家里的花房花不够,就在丰台那边订了一些。
三夫人起身:“我去看看!”又回头对十一娘道,“四弟妹也随我去看看吧!什么地方摆什么花,你心里也有个数。”
十一娘望向太夫人。
太夫人微微点头:“去吧!”
十一娘这才随着三夫人给太夫人曲膝行礼,跟着去了回事的地方。
屋里剩下徐令宜这个做伯伯的和五夫人这个做弟媳的,五夫人不便多留,叉了腰向太夫人告辞:“……想回去躺躺。”
太夫人不便留她,让杜妈妈送五夫人出门,又让魏紫带着几个小字辈去了东次间,自己和徐令宜说起体己话来。
五夫人回到屋里也和石妈妈说起体己话来。
“怎样?三房的易姨娘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石妈妈压低了声音:“具体的易姨娘也不清楚。不过,三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收拾东西,好像是要搬出去住似的。”
“搬出去住?”五夫人停住了脚步,目光中闪烁着困惑,“太夫人还在,不可能分家啊?”
“所以说这事透着蹊跷”石妈妈也很是不解,”您看三夫人待四夫人倒是诚心诚意地在告诉她管家似的”
五夫人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凝重:“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石妈妈听着就“哦”了一声,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有一桩事!”
五夫人精神一振:“什么事?”
“我听易姨娘说,昨天三夫人听说娴姐儿奉痘娘娘,特意领了大少爷过去问候结果甘家大奶妈屋里的丫鬟拦在了外头,说是大奶奶要照顾姐儿,不方便见客。却把后脚跟着去探病的镇南侯王家的大少爷放了进去.......三夫人脸上挂不住,站都没有打一个就匆匆回来了。”
三房一向喜欢虚张声势,五夫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却对另一桩事感兴趣:镇南侯王家的大少爷?周姐姐的侄儿?”
石妈妈点了点头,笑道:“正是。”
五夫人掩袖笑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蹊跷(上)
十一娘忙完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和三夫人匆匆去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已吃了午饭歇下,给她们留了菜。两人胡乱吃了些,三夫人又拉着她去安排扫尘的事,回到自己院里已是下午申初过三刻,临波正立在炕前服侍徐令宜写着什么。
看见她进来,徐令宜点头说了一声“回来了”,然后继续伏案疾书。临波到是不敢马虎,立刻恭敬地上前行礼。
十一娘去了东边净房更衣净脸,出来的时候临波已经不在了,炕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笔墨纸砚却留在了一旁的炕几上,炕头也多出几本书来。
“侯爷这是在忙什么呢?”她笑着和徐令宜打招呼,“妾身中午一直忙到未初,下午又和三嫂安排扫尘的事,没能服侍侯爷的午饭……”
徐令宜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见她向自己解释,胡乱地点了点头,道:“中午在娘那里吃的饭。你有事尽管忙去,不用管我。”
刚才分手的时候三夫人约她明天一早到回事的地方碰头,交过年的各种事项都分派给管事的妈妈们,恐怕要忙一天。她跟徐令宜说这些本意就是想探探他的口气,现在他并不在意,暗暗松了口气。
徐令宜突然问她:“你小时候在福建待过,可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十一娘心中一突。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
“妾身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她有些忐忑,脸上却笑容不减,“侯爷可是要打听什么?要不,我带信让父亲过来家里坐坐?”
徐令宜思忖片刻,道:“算了!”表情有些失望。
她想到了五姨娘……
“要不,妾身回趟娘家,问问姨娘?”
“不用了。”徐令宜到,“你们**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在福建住个十年八年,只怕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十一娘苦笑,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道理。
正说着,临波折了回来,手里拿着个画轴,眉宇间尽是兴奋:“侯爷,找到了!”
徐令宜听着目光一亮,坐直了身子:“拿过来看看。”
临波匆匆给十一娘行了个礼,然后将画轴轻手轻脚地放在炕桌上打开——竟然是一幅典图。
徐令宜俯身仔细地观看着。
临波静声屏气地立在一旁。
屋里落针可闻。
十一娘由在一旁打量。
福州、广东、桂林、杭州……她还看到了余杭。是浙江、福建、广州、广西四省的典图。
又是问自己记不记得福建的事,又看典论图……徐令宜到底要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见十一娘一双晶莹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他,他心里一软,不由解释道:“今天一大早,王久保通过黄玉给我送了一封信来。”
原来一大早去外院是见了黄玉派来的人……黄玉是浙江按察使,梁阁老的亲家,她是知道的。可是这个王久保又是谁?
十一娘脑筋转了转才明白过来。
王九保是南边最大的海盗,他的家族和靖海侯区家对峙了几辈人,最近刚刚被大赦。
黄玉和王九保都在南边,通过关系走到一起能理解。可黄玉什么时候和徐令宜的关系这么好,竟然帮着王九保在他面前说项?王九保一个海盗头子,给徐令宜写信,所求又是什么?
她满脸的困惑:“黄玉不帮着王九保找梁阁老,找您干什么?”
像往常一样,很快就抓住了重点,说起话都省力很多!
徐令宜不由长长地透了口气。
从昨天听到太夫人那句“这不过三、四个月,就和十娘有说有笑了”的话以后,他心里一直很别扭,待看到那顶新换的帐子后,他更是觉得不自在,索性去了乔姨娘那里。谁知道,不仅没有感觉好一点,反而比平常更不舒服。早上从太夫人那里回来,犹豫了半天,还是回正屋歇了年午觉。未初就醒了,人迷迷糊糊的不想睁开眼睛,结果破天荒的睡了个回笼觉。等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申初了。
被子里还有十一娘常用的玫瑰香味,狂野而奔放,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她细腻如瓷般的肌肤……身体就随着那花香苏醒过来……正好临波来示下:“范大人的贴身小厮正在外书房候着。他连夜要赶回宣同。要不,让他先回去?”
他不想临波看见自己的窘态,只好让临波把东西搬到了正屋。
临波震惊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徐令宜的脑海。
他不由感觉心烦意乱起来。
临波自九岁在自己跟前当差,如今也有七、八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这样公私不分过……
“没什么!”徐令宜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些清冷,“王九保想通过我向皇上进言,由朝廷组船队出海……我现在赋闲在家,已经拒绝了。”
他下意识没有告诉十一娘后续的事。
既然是拒绝了,为什么还要看福建一带的舆图?
十一娘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也不和他再说这事。笑着起身道:“妾身服侍侯爷更衣吧?快到去娘那里的时候了!”
徐令宜直觉地拒绝了:“把春末或是夏依叫进来就行了!”
十一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突然生出了种微妙的排斥,心里一怔。
怎么会这样?
刚才还好好的!
不过,这种情绪昨天就出现过一回了——在他盯着新换的帐子看了好半天,突然起身去乔莲房屋里过夜的时候,徐令宜对自己的态度就有所改变…当时以为徐令宜是因为自己很温顺地换了新帐子他却决定要和乔莲房过夜所以有些不安。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她心中大急。
难道自己无意做了什么让徐令宜很是不满的事?
虽然心存困惑,可这个时候,却不是梳理的好时机。
她笑盈盈地去喊了春末和夏依进来,自己坐在炕上沉思起来,自然没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低着头的临波。
他脸上有无法掩饰的惊讶!
没想到,侯爷竟然会对夫人说这些事。就是五爷和三爷,侯爷也从不和他们说这些的……
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徐令宜直接去了乔莲房那里歇息。
十一娘和琥珀商量春节排班的事,一直到亥初才睡下。
她满脑子都是徐令宜那种冷淡疏离的表情。
到底哪里出了错?
十一娘把自己进门以前发生的每件事都回顾了一遍。
一切都朝着越来越有利的方向发展,自己反复思量,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想到这里,她更睡不着了。
不怕知道,就怕不知道。知道还可以改正。不知道,却是改也不从改期……
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和,那就是房事了。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朝着他满意的方向在进步吗?或者,是因为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熟悉,她对他行为举止少了一份恭敬?可自己也没有失礼,之前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啊!
十一娘百思不得其解,隐隐感觉到院子里有动静。
这个时辰,各院都落了锁,不是大事不会敲门!
她不由披衣起床,出了内室。
外面真的有响动传来。
十一娘喊了值班的绿云:“……你听见什么没有?”
绿云侧耳倾听:“好像外面是有动静!”然后穿好了小袄,“夫人,我去看看!”
十一娘点头。
绿云急步而去,过了好一会折了回来:“是外院的管事来找侯爷!”
十一娘的心砰砰乱跳:“可知道为什么?”
绿云摇头:“不知道。我出去的时候,侯爷已经走了。值夜的婆子重新落了锁。”
十一娘睡意全无。
回到屋里绿云搬了绣花架子绣字,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有了点睡意。
可又要去给太夫人问安了。
她打着哈欠去净房洗了个脸,还没来得及梳头,有小丫鬟跑了进来:“侯爷回来了!”
半夜出去,这个时候回来了!
十一娘惊讶地迎了出去。
就看见徐令宜脸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手里还举重若轻地提著个鼓鼓囊囊蓝花粗布大包袱。
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娘看着那包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没想到徐令宜还有一把憨力气”。
徐令宜看见十一娘,脸上像挂了一层霜似的,冷冷地道:“回去再说!”
十一娘见他神色不善,低眉顺目地跟着他进了屋。
他遣了屋里的丫鬟,随手就把那包袱放在了内室临窗的炕上:“你找几个口风严实的妈妈暂且帮着照看着。”随着他话音落下,包袱散开。
十一娘日瞪口呆,如被雷击,丰晌不能动弹。
包袱里竟然是十小孩子。
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的样子。苍白瘦小,缩成一团,分不出清楚**。穿着件明显偏小的大红色的绫缎的小袄,沾满油渍,领口袖口磨得发光,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胳膊。或者是天太冷,皮肤有些发乌。头发乱莲蓬地顶在头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正惊恐不安地望着她。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情不自禁地指着那孩子脏兮兮小脸上一双既园且大的凤眼:“这,这是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蹊跷(中)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慌乱!
徐令宜自己心里正烦着,并没有过多注意十一娘的异样,只是冷冷地道:“你别问那么多,照我的嘱咐找几个口风严实的妈妈来照顾他就是了!”
十一娘一下子冷静下来。
现在问这些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徐令宜欲意何为?
“养在哪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镇定而从容,理智而冷静,“我屋里人多口杂,只怕有些不方便。要不,暂时在花园里找个地方?西北角住着五夫人,东北角是半月泮。五夫人那里人来人往比较热闹……”
暗示他东北角最清静,风险最小。
“你看着办就行了。”徐令宜神色凝重,“暂时先瞒着家里的人就行了。”
暂时瞒着家里的人……也就是说,家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再联想到他是用包袱像拎东西似的把孩子拎进来交给她的。是不是可以说,徐令宜到目前为止还是很信任自己的!
看来之前到是白担心了!
十一娘心头一松。又想到世间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是个大活人,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哭闹起来是常事……可这是徐令宜交给她的任务。
她正色地道:“妾身当尽力而为。”
徐令宜看着脸色微霁,道:“给我换件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是为这个孩子的事?
十一娘猜测,小声地提醒徐令宜:“侯爷,您的足痹之症……”
“我心里有数!”徐令宜沉声道:“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行了!”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朗,十一娘不再说什么,又担心两人去了净房,那孩子乱跑。
“要不要叫个人进来看着孩子?”她上前帮徐令宜脱外衣。
徐令宜点头:“你看最信得过谁?就把她叫进来吧!”
十一娘轻声应喏,让人去喊了冬青来。
倒不是她觉得其他几个人不够忠心,而是冬青家里兄弟姊妹多,她有带孩子的经验。而冬青进门看到屋子里突然多了个长着和徐令宜一样凤眼的孩子,吓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十一娘自己都没弄清楚情况,更别谈和冬青解释什么了,只得嘱咐她:“你仔细哄着这孩子,千万别让他哭闹起来,更别让他乱跑,惊动了外面的人。”
冬青望着她呆呆地点头,好像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似的。十一娘有些担心她控制不住场面,可见徐令宜已经大步进了净房,又不好多耽搁,只得又强调了一句“千万别让外面的人知道屋子里有个孩子”,然后匆匆跟了进去。
期间,她试探徐令宜:“这孩子叫什么?我们怎么称呼才好?”
徐令宜脸绷得紧紧的,半晌才道:“说叫凤卿!”
凤卿……女孩子吗?好像不太像。或者是男孩子?感觉又不太稳重的样子。
她又大着胆子问道:“孩子多大了?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没把乳娘一起带过来?”
徐令宜嘴抿得紧紧的,眼中寒光四射,低了头洗脸。
十一娘闻音知雅,不再追问,帮他换了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袍子,送他出了净房。
炕边,冬青和那个孩子还保持着他们进净房时的姿态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看见两人出来,冬青明显地松了口气,忙解释道:“他不让我碰他,我怕他闹起来,只好在一旁看着。”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站在炕边。
十一娘却发现那孩子看见徐令宜眼睛一亮,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欢喜来。
她不动声色,笑道:“他刚来,不免认生。只要不闹就是件好事了。”也是委婉地向徐令宜解释,带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一定全是自己的错。
徐令宜听着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十一娘的解释。吩咐她:“你不用送我了。把这孩子看好就成了。
如果我中午还没有回来,你就跟娘说,我一大早去了王励王大人府上,要晚些才能回来。”
十一娘应诺这送他出了内室,转身却看见那孩子噙着眼泪,眼巴巴地望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子。
他心中一动,柔声上前:“侯爷说你叫凤卿。你娘平时怎么喊你?是直接叫凤卿?还是另有小名?”
那孩子却眼露惊恐,惶惶不安地朝窗边挪去好像她是个要欺负他的大坏蛋似的。
“那我叫你凤卿好不好?”十一娘笑容温和地做到了炕边。
那孩子却猛地把一旁的迎枕抱在了怀里挡在了胸前,做出了一副防备的姿态。
“夫人,你问也是白问。”一旁的冬青有些不满地道,“我刚才也问了他半天,他硬是一声也有吭。”
“一声也没有吭?”十一娘奇道。
冬青点头:“一声也没有吭。”又露出惊容,“夫人,您说,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十一娘想到徐令宜是用包袱把他拎进来的,他在包袱里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什么动静。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被人用包袱拎着不知道去往何方,却不做声……这也太奇怪了。难道真的是有问题?可看他目光灵活,又不像是有问题的?
十一娘思忖着,就看见冬青伸手去拉那个孩子:“夫人问你话呢!你要是不好好回答,等会就不给你糖吃?”动作的幅度有些大。
那孩子突然尖叫着踢打冬青。
两人都吓了一跳。
立刻有丫环隔着帘子问道:“夫人,要不要奴婢帮忙?”冬青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就捂了那孩子的嘴,尖锐的叫声变成了小声的呜咽。
十一娘也怕把人引来,没有阻止,只是回答那丫环:“我这边有点事,你让琥珀进来。”
小丫环应声而去。
冬青“哎呀”一声松了手。
十一娘一看,那孩子竟然把冬青的虎口咬出血来。
这孩子真是狠!
十一娘愕然,拿了帕子给冬青包手,然后看了这个叫凤卿的孩子一眼。
他正像落入陷阱的小兽般害怕又凶狠地瞪她。
“夫人,这孩子要好好教教才行!”冬青的脸苍白如纸,“我家里兄弟姊妹七、八人,也没有哪个见人就咬……”
她正说着,琥珀进来。
看见屋里的这副情景,也呆在了那里:“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苦笑,筒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期间凤卿一直缩在窗前,把那个大迎枕抱在胸前戒备地望着她们。
“不会是侯爷的孩子吧?”琥珀仔细打量着那孩子的五官。
“这可怎么办?”冬青一听就急起来,“这孩子只有两、三岁,按这岁数,正是大姑奶奶病得正厉害的时候……也难怪侯爷不好把孩子带进府来!”
十一娘觉得头痛得厉害。
倒不是怕这孩子是徐今宜的。徐令宜虽然只带了孩子没带母亲,甚至连这孩子身边服侍的都没有带回来,说明这孩子的母亲是见不得光的,只怕出身连徐嗣谕都不如。又不是长子,根本威胁不到谆哥……她担心的是没办法向徐令宜交待——既然他让暂时瞒着家里的人,又把这孩子给带了回来,那就是想认下这孩子,又碍于有一定的阻力,不能这个时候就光明正大的
让孩子归宗。还不顾自己有足痹之症跑了出去,十之八九是为这孩子的事去奔波了,说不定还会为这孩子捏造一个假身份。那在事情解决之前,这孩子的存在当然是越少有人知道越好……
十一娘胡思乱想着。
可瞒着家里人……怎么瞒啊?不说别的,怎样把这个孩子弄到后花园里去就是个大问题。她可没有徐令宜的力气,可以一只手就把孩子拎进来。就算她有这力气,又怎么向人解释……她心念一动。不如学徐令宜的法子,用东西把这孩子拎到半月泮去。
想到被徐令宜视为圣地的半月泮里突然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她忍不住嘴角微翘,有种恶作剧的愉悦。
对,就这么干!
反正自己已经说过,东北角最清静。。。。。。
十一娘不理冬青的喋喋不休,和琥珀商量:”有没有什么藤筐之类的东西。把这孩子装到藤筐里,然后让粗使的妈妈抬到半月泮去。就说是侯爷让送些日常的用具过去。然后找个老实可靠的在半月泮里服侍着。待侯爷回来再说!“
”半月泮?“冬青的脸色更白了,”那可是侯爷的书房?闲杂人等不能进去的。这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只怕会大发脾气。再说,半月泮离我们这里两刻钟的路程,让妈妈在那里服侍不难,但是饭菜怎么办?日常的浆洗怎么办?突然出现了小孩子的衣裳,说不过去啊。。。。。。“
琥珀却沉吟道:”夫人这主意我瞧着不错。反正半月泮寻常的人不敢去,就是有个什么响动,大家也不敢随随便便跑进去。至于说饭菜,上次我去寻侯爷的时候,看见那边有个小厨房,东角门还直接通外院的夹道,到时候在那开伙就是。
至于日常浆洗的,想办法晾到屋后,总能找到遮挡的地方!”
“不行,不行,”冬青还是觉得不妥,“那可是侯爷的书房……”
十一娘却笑道:“他能这样丢给我们一个孩子,我们为什么不能用用他的半月泮……难道这是我闯出来的祸不成?”
琥珀看着十一娘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分笑意,也忍不住笑起来。可还是有些担心:“夫人,您还是商量商量侯爷吧?”
对男人来说,这是风流债。。。。。。操作的好,说不定还会被传为一时的美谈。十一娘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但她可以在锦袍上悄悄地剪个洞,让徐令宜小小的苦恼一下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精神百倍:“琥珀,去,找个藤筐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蹊跷(下)
藤筐好找,可看孩子的人却不好找?
一时间,十一娘又有些犯愁起来。
冬青毛遂自荐:“要不,我去吧!把正那地方和五夫人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琥珀也赞成:“那里毕竟是侯爷的地方,五夫人是做弟媳的,就是走错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方去。”
十一娘想想有道理,琥珀去厨房找了个装苹果的藤筐,还有意敲诈了十几斤苹果,准备等会放在筐里,走近了就能闻见苹果的香味,可以打消别人的怀疑。
她的差事办的不错,又有新问题出现了。
怎么把凤卿装到筐里去?
他缩成了一团,目光警戒地看她们,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属于孩子的凶狠。
十一娘试着像对待那些问题儿童一样和他沟通:“……我们送你到你住的地方去。你别害怕。”又指了冬青,“这位姐姐会陪你一起去。以后她也会照顾你的吃饭、睡觉,还会给你洗澡、洗衣裳……”
看得出来,凤卿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立刻明白了十一娘的意思,但他也立刻表露出了自己的态度——紧紧地抓住一旁炕几的脚,一副死活不愿离开的模样。
十一娘不由抚额,吩咐冬青:“你在这里看着他吧!我还要和三夫人碰头,商量过年的事。”又想到刚才冬青被凤卿咬了一口,道,“把滨菊喊进来吧!人多好办事。”
冬青也怕一个人拿不住这孩子,闻言立刻叫了滨菊进来。
滨菊一大早过来就听说侯爷和夫人在屋里说话,吩咐谁也不准进去。后来又招了冬青进去,不一会就有尖叫声传来。接着侯爷走了,四夫人和冬青却一直没有出来,也没让人上前服侍。然后冬青又出来招了琥珀进去......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静气屏息地。滨菊正担心着,见冬青招她,三步并两步跟着走了进去,抬脸看见内室的炕上坐着个陌生的小孩子,还有一双和徐令宜一样的凤眼,张口结舌,说话都结巴起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十一娘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有小丫鬟来禀,说三位姨娘过来给十一娘请安。
她让冬青跟滨菊解释,自己去厅堂受了三位姨娘的礼,说了两句话就打发了三人。
回到屋里,已经知道情况的滨菊跟露焦虑地迎了上来:“夫人,瞒得了一时,瞒不得一世。我看这事,还是早一点说穿的好。”
十一娘何尝不知。
“等侯爷回来再说吧!”她沉吟道,“现在不知道侯爷的意思,冒冒然地,要是坏了侯爷的事,只怕到时候我们都没有好日子过。”
滨菊点头,提醒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的时辰快到了!”
十一娘点头,把孩子交给了她们,自己披了斗篷带着绿云和红绣去了太夫人那里。
三夫人一早已经来过了,十一娘给太夫人问过安后依约去了三夫人那里。
她到的时候管事的妈妈都已经到齐了,大家都在厅堂等着三夫人示下,看见她进来,纷纷上前屈膝行礼,七嘴八舌地问好,态度都十分的殷勤。
十一娘还是很尊重三夫人当家的身份。让小丫鬟去禀了一声,自己和管事的妈妈们说了几句闲话,待小丫鬟来传,才笑着点头和管事的妈妈作别进了东次间。
三夫人的笑容有些勉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弟妹来了。快到炕上坐!”
秋绫忙起来引了十一娘坐到三夫人对面,又手脚麻利地上了茶。
三夫人望着举止沉稳的秋绫想起冬青来,道:“…听说配给了万大显。明天开春就定日子?”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毕竟没有三书六礼,十一娘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绝对。含含糊糊地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三夫人笑道:“说起来,她是你屋里头一个放出去的,可要好好操办操办才是。”
十一娘保守地道:“这些都是有旧例的。”
三夫人见她说话不爽利,也没了兴趣,让秋绫将账册拿给十一娘,转移了话题:“你先在一旁看着,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是翻账册,或是问我。”
“三嫂请便!”十一娘语气十分客气,这让三夫人很满意——说起来,十一娘也是十分伶俐乖巧。要不是两人隔着这样的身份,她到十分愿意和十一娘常来常往。
念头一闪而过,她已吩咐秋绫:“百善孝为先。就先让管祠堂的妈妈进来说说祭祀的东西都准备的如何了吧?”
秋绫应声而去。
十一娘打起精神来看着三夫人处理家务事。
一个早上很快就过去了,三夫人把早上处理了的事、做了的决定让秋绫一一整理出来,然后起身要和十一娘去太夫人那里:“……赶着去服侍她老人家吃午饭,跟她老人家说一说,让她老人家心里也有个数。”
十一娘却惦记着家里那个烫手的山芋,找了借口:“我先回去换件衣裳吧!翻了一早上的账册,觉得手上全是灰。”
那些账册有些年头了。平时放在库里,只有在遇到了不懂的地方拿出来看看做个参考,书页间落了细细的灰。
三夫人自己也曾经翻过那账册,闻言笑道:“那我就先过去了!”对于这种能压着其他几个妯娌出风头的事她从来都是很积极的。
十一娘笑着和三夫人辞别回了自己院里。
服侍的人像她走的时候一样,或立在正屋厅堂门口,或立在屋檐下,内室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好像早上所发生的都是她的幻觉似的。
双玉上前禀道:“夫人,冬青姐姐、琥珀姐姐和滨菊姐姐去了半月泮。”
这样说来,是顺利地把孩子给弄走了?
她送一口气,神色如常地笑道:“怎么突然去了半月泮?”
“说是快过年了,半月泮那边的照影想请几位手脚麻利的姐姐过去帮着收拾收拾。琥珀姐姐说,那是侯爷的书房,怕不识字的丫鬟不知道哪些东西是要的,哪些东西是不要,所以带了冬青姐姐和滨菊姐姐过去了。”
说得不清不楚的。
看样子只有待三人回来再问了。
十一娘点头,进屋换了件衣裳,又问:“侯爷回来了吗?”
“侯爷还没有回来。”双玉恭敬地答道。
看样子,王励这个借口可以用上了。
十一娘思忖着去了太夫人那里。
从太夫人吃了午饭回来,琥珀已在屋里等。
没等十一娘开口,她已朝着十一娘点头,意思是事情办妥了。
十一娘放下心来。遣了身边服侍的,问起具体情况来。
“……我们一靠近他就咬人,没办法,三个人用蛮力堵了那孩子的嘴、绑了手脚装进了藤筐。”琥珀低声向十一娘说着事情的经过,“当时还早,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照影看到我们吓了一跳。我跟他把事情一说,他倒是很果断,立刻让我们进了屋,还帮我们要了热水。我和冬青强按着凤卿少爷洗澡,换了三次水才把人弄干净。滨菊又去南永媳妇那里要了几件衣裳。这才勉勉强强地把人安置下来。
冬青姐姐和滨菊姐姐在那里守着,我怕您担心,就先回来给您报个信。”
“凤卿少爷?”十一娘微微有些吃惊。
没想到是个男孩。
琥珀目光有些闪烁:“嗯。是位少爷。”
十一娘看着沉声道:“还有什么事?”
琥珀迟疑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凤卿少爷身上有伤!”
有伤!
十一娘想到他来时的邋遢样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怎样的伤?”
“好像是用两指来宽的竹篾抽的。青一条紫一条的,都抽在背上,有这两天抽上去的新伤,也有往日的旧伤。”琥珀斟酌道,“大腿上也有……都在穿了衣裳一时看不见的地方。”
徐令宜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十一娘的目光骤然变得凌厉。
她最鄙视欺凌**、孩子的人。
“缩成一团躲在床角,谁也不让靠近。”琥珀语气也有些怅然,“我来的时候就那样睡着了。午饭也没有吃。”
这话到提醒了十一娘。
“你们都吃了饭没有?”
“吃了!”琥珀道,“照影帮着弄了饭、菜来。当着外面的人只说是请了我们去帮忙。”
十一娘点头:“一切都等侯爷回来再说!”心头的忿然却无法消退。
琥珀应喏,道:“夫人,我服侍您歇个午觉吧!那边有冬青姐姐和滨菊姐姐,您不用担心。”
十一娘哪里睡得着,倚在迎枕上和琥珀说道:“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蹊跷。如果是侯爷在外面生的,以侯爷的为人,虽然不至于温柔体贴,但也会安排妥当人照顾。怎么着孩子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这孩子的来历,只怕有些问题。”
琥珀亲自给十一娘沏了热茶端上。
“会不会之前侯爷不知道?”她猜测道,“要不然,侯爷也不会临时起意,半夜三更出去了?”
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不知道呢?难道是艳遇的意外产物……
第一百九十三章危机(上)
十一娘轻轻摇摇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三年前徐令宜正接替蒋飞云攻打西北……时间上不对!
而且,这孩子既然养在外面,身边肯定有照顾的人。只要他金钱上及时供给,有谁敢去打孩子。况且他在金钱方面又不是个小气的人。
或者是,生母出了事?
念头一起,十一娘再一次摇头。
那就更不可能——孩子的母亲出了事,身边服侍的人不可能不告诉徐令宜。看孩子那身小衣裳,显然很久都没人好好地照顾他了。
而且,那个时候元娘千方百计要捉徐令宜的把柄,好让徐令宜就范……徐令宜行事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元娘也不是那么好被糊弄的人。
她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这孩子不大可能是徐令宜的。
“照影看着那孩子有什么反应?”十一娘沉吟道。
“吓了一大跳。”琥珀道,“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凤卿少爷脾气暴躁,全赖照影帮忙。期间他盯着凤卿少爷的眼睛看了好几次。”
也就是说,不知道有这个孩子了!
“孩子身上可还有什么其他的记号?”
琥珀一时不解。
十一娘提醒她:“挂了玉佩,或是戴了小手镯之类的。”
琥珀明白过来:“没有,什么东西也没有。”想了向,回忆道,“衣裳是寻常二两三分钱子一匹的红绫,里面是一两八分钱子一匹的棉布……都是市面上的花色。鞋子到是很精细,要不是做鞋的人手艺很好,就是在鞋铺子里买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身上的东西都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十一娘沉思着,正欲再问,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夫人,侯爷回来了!”
她忙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一面下炕穿鞋,一面低声嘱咐琥珀:“看着点说话。”
琥珀深深地望了十一娘一眼,点头道:“夫人放心,奴婢省得。定不会让侯爷生气的。”
她办事一向沉稳,十一娘放下心来,刚穿好鞋站起来,徐令宜快步走了进来。
他神色凛然,眉宇间却有淡淡的倦色。
“侯爷回来了!”十一娘上前曲膝行礼,又亲自帮他解了斗篷,迎他到临窗大炕坐下。
琥珀接过斗篷交给小丫鬟,去沏了热茶进来,就听见十一娘低声对徐令宜在说话:“……人在半月泮,冬青、滨菊在那边照顾。琥珀正好过来回话。侯爷是过去看看?还是叫琥珀来问问?”
“半月泮?”徐令宜满脸的惊愕,“怎么把孩子放到那里去了?”
琥珀心中一紧。
十一娘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那样大一个活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想瞒着众人,妾身将府里所有能住人、不能住人的地方全想遍了,除了半月泮,实在没有更好的地方。说起来,这还是错了候爷的威名——至少那地方没人敢随便闯进去。”声音带着点娇嗔的味道。
琥珀不由抬脸睃了十一娘一眼。
她很少听到夫人用这样的口吻对侯爷说话。
只见十一娘表情虽然有些沉重,可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感觉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心里一跳,忙朝徐令宜望去。
就看见候爷有些无奈地蹙了蹙眉,“算了,人已经安置在那里了,就暂时养在那里吧,反正过两天就把人送走。”
然后她看见夫人一怔,“过两天就把人送走?送哪里去?”
侯爷却没有回答,只吩咐夫人:“跑了一上午,让琥珀给我打水净脸吧!”
听到徐令宜点自已的名,琥珀忙收敛了心情,曲膝应“是”,照着吩咐去打水。
十一娘忙殷勤劳地道“侯爷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妾身吩咐小厨房做点吃食过来?”
徐令宜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然后问起孩子的情况“有没有吵闹?”
该叫苦的时候就应该叫苦。
十一娘把情况大致说了说。
当徐令宜听到凤卿把冬青手咬了的时候,冷冷地“哼”了一声,很是不悦的样子;听到孩子身上有伤的时候,他表情虽然平静,但眼底有难以掩饰的错愕,显然并不知道孩子被打的事;听到孩子没有吃东西就睡着了,他又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等会赏冬青二十两银子。至于那孩子的伤,我会让白总管处理的,你就不用管了。”
十一娘低声应“是”。
琥珀已打了水来,徐令宜去净房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家常穿的半新靓蓝色锦缎棉直裰。
“娘那边可说了些什么?”他一面问,一面脱鞋上炕。
十一娘蹲下帮他脱鞋,道:“娘只说让您回来了就去她老人家那里一趟。”
徐令宜点头,上炕倚在刚才十一娘倚的打迎枕上。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
这样大的事,他难道不准备和太夫人商量吗?
坐褥上残留的余热让徐令宜的紧绷神色松懈下来,直指心底的茶香又他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与惬意。可望着十一娘困惑的目光,再想到半月泮里的那个孩子,他不由又露出几分尴尬来。
“十一娘。”他目光真诚地望着她,语气有些斟酌,我当时气糊涂了。孩子的事,没有好好考虑。只想着,既然是徐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他就在那腌攒地方长大,最后变成娼伶之流……”
十一娘心中一震。
这孩子的生母果然有问题!
而徐今宜见妻子脸色微变,心中颇有些有安,忙道:“这件事本应该事先商量量你。可当时的特况特殊,孩子的生母早逝,那边瞒着我们,只是一味的要钱。今年又欠了赌债借了高利,竟然铤而走险把孩子给卖了准备跑。要不是及时赶到……”他说着脸上就露出苦涩的表情,“见了我还敢叫嚣,只怕买孩子的也是有心人。又怕事情传播开了不好收场,只好暂时抱了回来……”
徐今宜就这样抱了个孩子回来,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十一娘的确有些不好受。现在见他低头,又事已至此,不好不买他这个面子。索性好人做到底。微笑道:“侯爷的心情妾身能想象,不管怎样,总是自家的骨血,要是好生养着,纵是不认祖归宗,正正经经地有口饭吃也就罢了。可要是因此而落入不堪之地,不免心中生痛。”
徐令宜见她语气缓和,大大地松了口气:“夫人说的极是。”
十一娘却另有思量。
他先斩后奏,仔细一想,还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信任有限。要不然,孩子带回来的时候就会在第一时间向自己解释。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明年开春自己就要当家了。到时候事会更多,不免会涉及或是危害到府里老人的利益,自己是继室,又是庶女,头顶上还有太夫人,很难从身份上压倒那些管事的妈妈,只能以能力取胜。可到了自己这个位置,能力只占三分,主要还是得看太夫人和徐令宜支持不支持。她这段时间也仔细观察了,想得到太夫人的支持,就必须得到徐令宜的支持,想得到徐令宜的支持,就必须让他无底线的信赖自己。要不然,有了矛盾就解释一番,就算徐令宜不累,自己也会觉得累。不如趁着这机会表现一下自已,看看他的反应。能成就成,不能成,自己也知道以后怎样和徐令宜相处了。
主意一定,她立刻笑道:“妾身只是担心,这孩子毕竟不是侯爷的,我们问也不问一下五爷就自作主张……只怕,好心却办成了件坏事!”
她的话音未落,徐令宜巳是满脸的震惊。
他瞪得一双夫大的凤眼望着她:“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十一娘笑吟吟地望徐令宜:“别的我可不敢说。可要是侯爷的孩子,纵是再不济,侯爷也会护着他的周全,断然不会有人敢这样抽打他……”
徐令宜苦笑,望着她的目光却渐渐变成了欣慰:“默言……”
十分嘘唏感叹的样子。
十一娘微微一笑。
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的。
她继续扮演着推心置腹的角色:“还有五弟妹那里。这件事迟迟早早会传到她耳朵里。她如今又是双身子。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可怎么向定南侯爷交待……”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徐令宜道,“我今天一早就是去了定南侯府。毕竟是婚前的风流韵事。老侯爷知道了虽然有些不高兴不过后来听说小五在和丹阳成亲以后就断了。对方因此才不满的。老侯爷的气就消了。还主动和我商量,把这事先暂时瞒着丹阳。等她生产以后再说。”
女婿有了私生子,老丈人不仅不责怪,反而认为女婿迷途知返而感觉到高兴,主动帮着女婿瞒着女儿……
虽然知道这是这个社会的风气所造成的,十一娘还是感觉到有点别扭。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孩子是小五的?”徐令宜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神色很是轻松,像和老朋友闲聊似的。既然妻子已经很聪明地通过凤冠霞帔猜到了真相,自己在她面前为兄弟的颜面强撑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还特意嘱咐小五,这件事我会帮他办妥,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还怕他心里害怕,一直强忍着没有发脾气……”话是这么说,可提起这件事的时侯脸色还是阴了下去。
“孩子和徐家人长得一模一样。”十一娘道,“三爷是个本份人,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四爷是个心高气傲的,要是看上哪家小姐还有可能……”她半是打趣半是哄他,“那就只能是五爷了。”
望着她带着几份调侃的笑容,徐令宜突然想到了乔莲房。
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一红,不自觉地解释起来。
“……当时喝得微薰,又在自己家里,也没多注意……后来听见有**在厅堂说话,好像是裙子勾破了,有小丫鬟领人到这边来换裙子……当时只想着既然能到这小院,自然是通家之好。人巳轻进了屋子,丫鬟又走了,我再出声,只怕别人下不了台……就匆匆躲到了屏风后面,想等她换了裙子出去,自然也就水过无痕了……谁知道乔姨娘突然惊呼一声……我只好隔着屏风自报了家门,外面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我心中一急,也没细听,就喝斥了一声,想把来人吓走……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危机(中)
十一娘愕然。
她没有想到徐令宜会跟她说这些。
又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冷峻和现在红着脸喃喃低语的样子,不觉莞尔。
徐令宜见妻子嫣然一笑,脸上有些挂不住,微愠到:我说的是真的,事后也问乔姨娘为何尖叫,乔姨娘说是突然发现屏风后面有人……完全是一场误会。”
十一娘把他的变化看的分明,心中暗叫不好,忙道:”侯爷是什么人?平南蛮,征西北,堂堂**汉大丈夫,何须对一个妇人扯谎!”
这高帽戴得有讲究。
徐令宜明明知道,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愉悦起来。在联想到自己不明不白地抱回一个孩子回来,一句话也没有向十一娘解释,十一娘却从未怀疑过自己,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话也就毫无忌讳地说了出来:“看起来,这件事是小五的错,可认真说起来,却是我的错。”他声音就有了几分沮丧,“那几年我在外征战,家里的事管的少。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了……我看着心里就不舒服,对他自然没有好言语。他看着我害怕,有事没事都远远地躲着,出了事别说商量我,第一个就是想着怎样怎样把我瞒过去……”他倚在大迎枕上长透了一口气,目光有些茫然地望着承尘,“说起来,我小时候也不是个安分的。可二哥那时待我,却从来都是温言细语,有商有量的,我们兄弟有事,二哥也是不遗余力……我对小五呢,不是打就是骂的。出了事他自然不敢跟我说。也不怪他走到今天。说起来,我,我不及二哥良多。“话到最后,已无限怅然。
有个死去的人做标准,活着的人很难逾越。
十一娘有些同情地望着徐令宜。
“现在开始改变也不晚啊!”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外的柔和,“何况五爷今年才十九岁,您以后赋闲在家,多的是时间。”
徐令宜凝眸注视着十一娘。
她的神态安详,笑容恬静,望着他的目光真诚,又带着几份包容。
他的心绪邹然变得十分平静、安宁起来。
“希望他受了这样的教训能变得懂事些吧!”徐令宜长叹一口气。
十一娘想起一桩事来:“可查出来是什么人想买孩子?”
徐令宜摇头:“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两人正说着,有小厮进来禀道:“侯爷,弓弦胡同的大舅爷来了!”
徐令宜神色一正,吩咐小厮:“请大舅爷进来!”然后起身小炕。
十一娘亲自打帘送他出了门,然后叫了琥珀来:“你去半月泮看看。小孩子,不懂那么多。给他吃给他喝他就会亲近你。你拿些糕点过去,让冬青好好哄着凤卿吃些东西。侯爷说了,过两天就把人送走。让她辛苦这两天。”
琥珀应喏着退了下去。
有小丫鬟进来道:“夫人,侯爷让您去厅堂。”
十一娘到镜台前整了整鬓角、衣襟,然后去了厅堂。
徐令宜和罗振兴一左一右地坐在黑漆四方桌的两边,桌上还垒了几个送礼用的、贴了福字的纸匣子。看见十一娘进来,罗振兴起身喊了声“十一妹”。
十一娘忙上前行了礼。
徐令宜指了自己下首的太师椅:“也没有外人,大家坐下来说话吧!”
十一娘恭声应“是”,坐了下来,有小丫鬟上了茶,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徐令宜这才道:“振兴这次来,是帮着朱公子送年节礼的。”
朱公子送年节礼……朱安平吗?
念头一闪,罗振兴已笑道:“是七妹夫,特意差人给各家送了年节礼来。没想到路上比预想的还要难走,所以耽搁了日子。今天中午才到。我留着吃了饭,这才陪着过来。”
“七姐夫真是太客气了!”十一娘有些不好意思。
同样是第一年出嫁的女儿,她和五娘都只送了长辈,却没有送平辈。
她朝徐令宜望去。
令宜立刻朝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说自己已有了准备。
十一娘松了口气。
罗振兴已道:“七妹还特意指了几样东西是给你的。我已经帮着带过来了。”既然来京里送年节礼,再派几个妈妈跟着随行过来给长辈问个安,又体面又不碍事……怎么没想这一茬,还让大哥一个男人帮着带东西……
心里嘀咕着这个朱安平办事毛糙,人却笑着走向朝罗振兴福了福:“有劳大哥了。”罗振兴笑着说了一声“举手之劳”,然后虚推了一下桌上的纸匣子:“我原准备让随车的妈妈们进来给你问个安的,你也好问问七妹的近况,互相传个体己话。只是那两位妈妈怕失了礼,无论如何也不敢进来。只好我代劳了。”
十一娘不由汗颜。
原来,不是人家办事毛糙,而是怕她门槛高,不敢进来……心里不免有小小的遗憾。如果能见个面,问问七娘的情况该多好!
她不由道:“既然如此,就让两个妈妈进来给我瞧瞧吧!”
罗振兴笑道:“还是算了吧!免得把别人吓着。”
十一娘不好勉强,待一旁的绿云收了匣子,徐令宜就问起大老爷和大太太来:“......两老的身体还好吧?”
“还好。”大太太的身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罗振兴客气地应道。
“有什么要我出面的就说。”徐令宜道,“我前两天刚得了两支五十年的人参,你等会带回去给两老补补身体。”
罗振兴忙推辞:“侯爷的身体也不好,正是用药的时候。怎么好受您的参。”
“一家不说两家的话。”
徐令宜径直喊了小厮去找白总管拿参,又道,“岳父可有什么打算?”
罗振兴脸色微赧,以为徐令宜问上次让他转的话让大老爷反应如何。
“爹爹是书生脾气,只怕要过些日子才能知道皇上大赦天下的用意。”
徐令宜眼底闪过一丝无奈,道:“岳父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样赋闲着实在是可惜。只是皇上正值壮年,想学太宗皇帝文诒武攻,做一代圣君。明年开春是大考,动的位置更多。柳阁老致仕也有两年了。振兴还是好好劝劝岳父。拿定了主意,我也好从中周旋。”
暗示罗振兴把大老爷的工作做通,让他一心一意跟着皇上干,他明年春天可以帮着谋个缺。
罗振兴听了却没有流露出应该流露的喜悦来,而是阴晴不定了半晌,然后毅然决然的望着徐令宜:“侯爷的好意振兴心领了。只是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与其谋得高位让家里的人提心吊胆,不如就这样在家含贻弄孙、种花养鱼来得悠闲。”
竟然婉拒了徐令宜的好意。
徐令宜很是意外,犹豫道:“你要不要回去商量商量岳父?”
罗振兴望了满脸惊讶的十一娘一眼,摇了摇头:“还是别商量他老人家的人。”又道,“如今朝局变幻莫测,圣心难揣。与其这时胡乱掺合,还不如在家里安稳度日。”说着,起身朝徐令宜长揖,“还望侯爷体谅振兴一片苦心,成全振兴的孝心。”
十一娘心里暗暗点头。
虽然这样做阻碍了大老爷的前程,有些不孝,但相比大老爷所谓的雄心壮志,还不如就这样让他赋闲在家,至少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而且明年罗振兴该散馆了,与其为大老爷谋得一职,还不如想办法为罗振兴谋个好差事。
徐令宜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到不是反对罗振兴的意见,相反,他很赞同罗振兴的做法,对罗振兴这种审时度势的行为还是很欣赏。可他的身份却是女婿……谁不希望自己娘家飞黄腾达,然后反过头来帮自己在夫家站稳脚跟。何况自己又不是没有能力帮大老爷。
想到这些,他就朝十一娘望去。
十一娘见徐令宜一直没有做声,朝他望过去。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看见徐令宜眼底的犹豫,她立刻朝他点了点头,意思是赞同罗振兴的主意。
徐令宜眼底就闪过一丝诧异。
十一娘索性笑着问罗振兴:“大哥,明年就要散馆了吧?”
罗振兴一怔。
徐令宜已明白过来。立刻放弃了追问大老爷的事,笑着问罗振兴:“那振兴有什么打算呢?我看吏部不错。你有没有意思去吏部历练历练呢”
留在燕京做堂官,然后从六部之首的吏部开始做起……这已经是个很高的起点了。别人求都求不来。
十一娘也笑望着罗振兴。
罗振兴却继续委婉拒绝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是纸上谈兵。想做个造福一方的能吏,还是从县令做起的好。”
徐令宜微微一笑,道:“虽然说能吏多是从县令做起,不过,你先在燕京做几年堂官,结交些朋友。以后再外放,对你行事有好处。”
罗振兴还欲说什么,徐令宜已道:“反正离开春还有些日子。这件事你好好考虑考虑,不妨听听岳父的意思再做决定。”
徐令宜的态度已经很明显,罗振兴不好再说什么,两人闲聊了几句,罗振兴说还要去给四娘送年节礼,起身告辞。
两口子陪罗振兴去太夫人那里行了礼,送他到垂花门口。
白总管给朱家的回礼已经备齐了,几个小厮正往朱家的马车上搬。十一娘看徐家回了朱家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吓了一跳。
罗振兴苦笑:“朱家礼重,我们各得了一车东西。”
十一娘失笑,不禁低声道:“七姐真嫁了个财主了!”
徐家送年节礼也不过按每家八十两银子开销,抬了十抬送过去罢了,朱家却论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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