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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联手(二)
此话一出,吕姨娘脸上笑开了花,而方姨娘却是怔了怔。
青玉得主子暗示,转身往院子那走去。
见丫环一个都不见了,吕姨娘眼睛转了转,点点方姨娘道,“你不是刚才一直在说替大少夫人不值么,现在又没人了,不怕被大夫人听见呢。”
方姨娘只是不语,转头看着园子里那些枯萎的花。
江琳故作惊讶,“替我不值?”
“是啊,不是你还有谁。”吕姨娘叹口气,“她不说我来说,少夫人你自从来贺家后做了多少事咱们是知道的,若不是你管着内宅还不是乱成一锅粥了,如今不就是没生出孩子吗,又不是什么一定的事,你年纪轻总有机会。谁料就不给你管内宅了,还让给四小姐做,她那样任性的人懂什么呢?还不是糟蹋少夫人你一片心血哎,大夫人也是糊涂,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媳妇,肯定跟世子爷一样疼爱呢。”
是要说大夫人的坏话加以挑拨,江琳垂下头,“世子爷是嫡长子,我生不出孩子也怪不得娘会生气。”
“话不能这样说。”吕姨娘十分仗义的样子,“生不出孩子也不是你的错,听说以前就是体弱多病的,既然大夫人挑了你做媳妇早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不是?如今出了问题又都全怪在你头上,旁的人看见都不服气,幸好世子爷是好的,不然偏听他,你可不是委屈死了?”
江琳仍只埋怨自己,“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世子爷。”
吕姨娘急了,恨铁不成钢,声音都高亢起来,“哎呀,怎么还在怪自己呢世子爷那样宠爱就知道你没有错,只不过有些人看不惯所以才挑你的刺罢了我要是你就不让人欺负到头上来,这样好的媳妇,我恨不得真是自己的呢。”说着亲昵得挽住她胳膊。
江琳抽了下嘴角,这样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是想当贺家的主母了也只有当贺瑛的正室夫人,她才能算吕姨娘的媳妇。可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就算大夫人不在了,恐怕也轮不到她来做继室,所以跟她示好是没有用的。
再说了,她当了正室夫人,贺敏中跟贺敏谦还会有好日子过么?她只会用尽一切办法替贺敏安报仇
她还没有那么傻去替吕姨娘扫清道路,江琳暗地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了然,轻轻得把手从吕姨娘臂弯里抽出来道,“到底仍是我的不对,娘也是太希望有个孙子了,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四妹毕竟孩子心性,管着内宅是不妥的。”
见她开窍,吕姨娘笑道,“就是嘛,四小姐早晚都要嫁人,总归是别人家的,大夫人就是看不透。”
方姨娘此刻轻咳一声,“到底还是大夫人,咱们在背地里说话仍是不妥。”
吕姨娘不屑道,“我们又没说什么,都是就事论事,刚才你还不是……”说着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也是难得碰着少夫人的,见她每日喝着药能不令人心疼么?咱们那儿子还不是十七八岁才生下来的,不知道有什么好急的。哎,少夫人,别说我没提醒你,上回还听到大夫人说要请纪家夫人上门玩呢。”
这个她真不懂了,忙问,“纪家夫人是哪个,好似从未听说。”
吕姨娘便掩着嘴笑,她形象本是温婉的,可说话行事原来也是泼辣的很,那会儿大大见到她们对大夫人温顺也不过是演戏罢了。
见她一直不答,江琳便看向方姨娘。
方姨娘无奈地一叹,“纪家夫人生了七个女儿,前六个女儿嫁出去后全都生了儿子,所以人家戏称纪家女儿是儿子命,现在第七个女儿年纪也有十五了,想生儿子的自然就打主意到她的头上,而且纪家老爷好歹也是京官,跟咱们贺家做姻亲也算合适。”
不是吧江琳只觉脑门上要出汗了,好不容易把广家三小姐给气回临州了,又要出来一个纪家七小姐吗?她倒不是怕贺敏中会答应,但大夫人若真的强迫那该如何?这娘儿俩若翻脸可是大大的不好,但转念一想,这事何时到头呢?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见她沉默不语,吕姨娘眸子微微眯起,随后拿帕子按在她额头上,疼爱的道,“哎,看把你吓得,真是可怜,但只要世子爷不同意夫人不也没办法么?”不等江琳有反应,她又一拍手,“哎呀,我倒忘了一桩事,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世子爷又是孝顺的,怕是最后仍要答应的。”
江琳垂下眸子,这些她难道想不到么?需要她来泼冷水?她站起来,冲两人行了礼,“多谢两位姨娘相告,既然纪家七小姐能生儿子,我亦不会拦着,总不能成贺家的罪人,让世子爷断子绝孙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吕姨娘在身后轻叹一声,幽幽道,“纪家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她女儿若生了儿子,恐怕大少夫人的位置不保呢。”
以七出之罪休了她么?江琳眼前浮现出贺敏中深情的双眸,可惜她们不晓得他对她的感情才会那样胡乱猜测,若要以此乱了她的心,那根本就不可能。她不是叶丹桦,她不怕失去贺敏中,亦不怕任何女人来抢去他的心。
见她衣诀飘飘很快就消失在远处,吕姨娘不满得看着方姨娘,“好好的机会你不利用,当真可惜了”
方姨娘目中闪过些冷意,淡淡道,“她不是那样好糊弄的人,她也不是以前的大少夫人。”
吕姨娘没理会,哼了声,“再不好糊弄还不是个女人?我们能靠什么呢,还不是只能靠男人她也只有一个世子爷,若世子爷听从那个女人的话娶了纪家小姐,她会有好日子过吗?过些时候再生下儿子,更加没有地位可言了,她岂会不急?你等着吧,她总会想通回来找咱们的。”
方姨娘不说话,半响才道,“你还是小心些。”
“小心?”吕姨娘一甩手,满满的枯叶从中飞出,四散飘落,她目中满是怨恨,“我难道还不小心么?自从嫁入贺家处处都让着她,忍着她,捧着她,还不够小心吗?生下安儿后我更是不敢亲近他,每次只远远看着,结果呢?这狠心的贱人安儿以前是个多乖的孩子啊,如今成这幅摸样还不是她造成的你看着吧,你的阿阳将来也不会好不到哪儿去,我们一番忍让只会让她越来越过分”
方姨娘手指一下子握紧了,她的阿阳小心翼翼的表情落在眼里是那样令人心疼,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可大夫人如何待他了呢?看似跟贺敏谦完全一样,可身边放着的那些丫环婆子没有一个是好的
天边渐渐聚拢更多的乌云,江琳脚步匆匆往院中走去。
青玉跟香凝正好过来,青玉手里拿着油伞,见主子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是要下大雨呢。”香凝上来扶住她,“可别跟上回一样弄湿了。”
上回就是见曲越那次吧?江琳总也忘不了他抚上脸颊的手,还有那句像是包含无数情绪的话……
闭上眼睛回想那些往事,似乎是冥冥中注定,若不是那日在宝相寺看见他的真面目他们大概便不会有交集,那是他最隐秘的事,但被她发现了,联系由此而生,如同天上掉落的雨一般,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一切总有缘由。
“夫人,醒一醒,还要添些热水吗?”以为江琳是睡着了,香凝轻轻推了推她。
她回过神,才想起自己还在沐浴呢,就笑起来,“实在太舒服了,这水里放了什么?是上回世子爷带回来的那个吗?”温和的香味,让人觉得宁静,也能集中起精神。
香凝道,“是的,叫安神香,说夫人疲乏的话便放些在里面。”
她点点头,忽地道,“你最近要盯紧些吕姨娘,我怕她有什么图谋,她身边可有什么好下手的人?”
“有,奴婢已经在做了,请夫人放心。”香凝说着顿了顿,欲言又止。
她瞟过去一眼,嗔道,“跟我那么久了还这样,你想到什么不妨说,说错我也不会怪你的。”
香凝抿了抿唇,往外看出去,只见青玉正守在外面,便低下声音道,“吕姨娘要做什么也只是针对大夫人,夫人何必那样在意?大夫人如今对夫人处处不满,连内宅之事也不容插手,有句话叫借刀杀人,夫人肯定是知道的。”
借刀杀人?江琳微微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她毕竟是世子爷的娘,若我知道此事会发生的话还袖手旁观,将来对他必定是有愧的,我不能如此做。香凝,世子爷对我怎样你很清楚,将心比心,我如何能这样对他?想到他伤心难过,我就不能忍受。”她是爱他的,这句话不假,当日在他耳边那样说也绝对是出自真心,她希望他能快活。
香凝看着她方才明白这两人的感情彼此间都是深厚的,也愿意为对方牺牲,当下露出欣慰而敬佩的笑,“夫人如此,世子爷必定更爱您。”也相信他们能克服所有的难题。
她亦笑,胸腔里好似有热热的东西冒出来,只想立刻就能看到贺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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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天眼
百合终于也出嫁了,她作为娘家人,自然是要给不少嫁妆的,因为作为义母的柳妈妈并没有出现,她早已抛弃这个义女,一心伺候现在的芳常在江庭春。
江庭春前几日终于也被皇帝临幸,被封为常在,听说也颇为受宠,让江家老爷高兴得很,而江琳不以为然,江庭春这种性格也许凭着初初的新鲜感能赢得皇帝的喜欢,可时间久了,就她那样的心智怕是站不稳脚的,而有江柔在,她更加难以立足。
江柔势必不会让她爬到自己头上,江庭春心胸狭窄,若是真得势,江柔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江琳这日给大夫人请安后就回去院子了,谁料刚到院门口素玉就跑来传话,说让江琳过去,玲珑郡主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玲珑郡主对她敌意颇深,这次来定然没有好事,但上门是客,她是不好推却不见的,因为才去过大夫人那里,便跟素玉说了声说稍后就到。
青玉露出担忧之色,她们对郡主跟江宇的事都有所了解,说道,“不知道郡主到底想干什么呢?”
她也很想知道,江琳收拾了下就领着两个丫环去了。
远远地,只听见梁书雪的笑声传出来,声如银铃,她整个人当真是无比出众,可惜喜欢错了人,也太过自负,以至于一意孤行越来越难以自控,现在江宇都生死不明了,她为何还要缠住不放?江琳可不相信她真是为了所谓真爱
“几日未见,郡主瘦了呢。”她踏进门口,略略颔首便当行礼。
梁书雪看过来,却是微微一笑,“少夫人倒像是胖了,还真是奇怪的很。”
语调颇为怪异,江琳不禁抬眼看来,却见梁书雪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件月白色的宽袖长衫,前襟与袍角都用金线绣着大朵的云纹图案,那身衣服本是飘逸的,但如此一来未免就显得有几分俗气,她目光移到那人脸上,只见此人年约三十余岁,面色青白,五官平凡无奇,下颌留着三寸短须,但神态极为倨傲,了不起的样子,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
江琳见到这个药箱立刻就想起了母亲所说的那个何岩,被称为天眼大夫的人,莫非此人就是他么?
见江琳在打量那个人,梁书雪嘴角闪过丝嘲笑,介绍道,“少夫人,这就是闻名京城的何大夫,想必你也是知晓的,是么?”
何岩冲她拱拱手算作行礼。
江琳淡淡道,“以前并不知,还是上回去见母亲,说是郡主推荐给父亲看病的大夫,这才有所了解。”
何岩听了有些不高兴,微微得哼了声。
梁书雪嘴角含笑,看向大夫人,“大夫人,您这个媳妇真的很是特别呢,别的女人生不出孩子哪个不是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唯恐对不起自己相公,对不住夫家,早就千方百计的寻找良医了,而少夫人倒真是很豁达,明明都知晓何大夫的名头,偏还看不上眼。我本想着到底跟少夫人有些交情,何大夫又是我熟识的,如今看来今日来贵府倒是多此一举了”
原来果真是为这事,江琳暗自腹诽,这郡主有那么恨她么?居然挑拨离间,落井下石到这种地步,她可不信那何岩真是来做好事的。
旁边香凝与青玉俱是变了神色,双双往郡主看过来,这人是存心给夫人难堪来了但这种情况下她们是绝不能插嘴的,只紧紧咬着唇,希望自个儿的主子可以承受得住。
大夫人面色有些不好,但仍很自持,“郡主果然是热心善良,你能来我们府上是天大的福气,岂会多此一举呢?”说着看看江琳,“郡主好心带了何大夫来,不能辜负郡主情意,你快些让何大夫瞧瞧罢,吃那些药至今都没有个什么用,真是让人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呢。”
那目光扫过脸颊竟有些微的寒意,江琳有气,生不出孩子难道要饿死自己不成?她还偏是能吃得下饭的但外人面前也不好冲撞大夫人,便道,“既然郡主一番好意,我自然是要领的。”说着在右侧下首椅子坐下,等候何岩请脉。
梁书雪挑挑眉,“何大夫人称天眼,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少夫人是什么问题,”她手一挥,“何大夫请。”
何岩走上几步,细细看了江琳一眼,面色大变,下颌短须都似抖动起来,十分震惊的样子,这举动引得大夫人与梁书雪都十分惊讶,忙问道是怎么回事,江琳心知必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当下只冷静得听着,看看他如何信口开河。
何岩退后几步,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转动,好似停不下来似的。
有必要这样么?江琳无语,皱眉道,“何大夫尽管说吧,我承受得住,何必吞吞吐吐”
“你是必死之命,本就不容于世”何岩大喝一声,睁开眼睛,“如今能活命实属逆反天意,故而肾阳不足,德福全无,终生不会得子”
江琳听到前面一句话还真是吓一跳,真正的江琳确实已经死了,她乃是重生的人,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但何岩后面的话却全无道理,他当自己是算命的?什么德福全无,她嫁入国公府,遇到贺敏中怎么会算是没有福分?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所以当他全是假话毫不心虚得喝道,“胡言乱语,你这样的还叫天眼,世上便无天理了”
但大夫人是知道何岩的能耐的,当即信了八九分,谁让江琳以前确实是病弱身呢,如今被算出来终生不会得子,而贺敏中又那样痴情,岂不是就此要断子绝孙了?当下急得胸口发疼,指着江琳斥责道,“怎么能对何大夫如此无礼”她本还想多说两句,到底忍下了,“我知道你也难过,但何大夫也是直话直说,罢了。”
梁书雪面带微笑,嘴里却道,“哎,真是可惜,可惜贺大人那样优秀的人竟是没有子嗣继承了,听说你们府上梅姨娘也要被休了是不是啊?”
江琳冷眼瞧着她,忽地一笑,“既然何大夫乃是天眼,不如给郡主看看究竟能不能嫁得乘龙快婿呢?”
梁书雪立刻变了脸色,怒道,“我死也要等到他回来的,若不是你,他不会去蜀地,若不是你,他也不会回京城,也就不会遇到马贼了”她声音低的只有江琳能听到,但极为凌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江宇他根本就没事是不是?”
倒是个聪明人,居然猜到这一层,江琳板起脸,“郡主说话还请小心,欺君之罪可不敢当。”
梁书雪嘿嘿笑了几声,“好,你好,我竟没想到你有这些能耐,当日贺大人奏请皇上招江宇回来,我就该料到了。”她妙目横扫过她,“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今日大夫人既知道你不能生子必不再寄希望于你,你好自为之”
大夫人头晕晕的,哪里管得上听江琳与梁书雪说话,只顾问何大夫可有什么办法。
结果当然是没有办法的,何大夫言下之意是与其吃尽苦药还一无所得,不如另寻佳人,说话十分露骨。
不管大夫人有没有这个想法,但江琳面前她绝不会露出真的心思,只维持着一家之母的仪态,也没随梁书雪的意再苛责江琳,这一点或多或少还是让她没再多生出怨怼来,若是大夫人在梁书雪面前狠狠而直接责备她的话,那是很难忍受的。
送走梁书雪后,大夫人坐在堂屋正中间的高椅上,脸色阴沉得跟地上的影子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江琳静静得立在那里,猜测大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然而出人意料,她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脸上露出疲乏之色,摆摆手让江琳先行回去,然后扶着凤羽的手走去里屋了。
那背影稍许佝偻,石青色绣金丝团花的大袖微微摇摆,发上颤巍巍的玉色珠花愈加带出几分凄凉,她身形纤瘦,那样慢得往前行走着,江琳走到门口回望的时候,她还未进到里屋,这不能不让她生出一丝愧疚。
再怎么说,生不出孩子确实是她的错,大夫人即便怨她那也无可厚非。
她亦心情灰暗,双袖一拂缓缓走出了门。
两个丫环上来各扶住她两只手臂,都是神情黯然,半响香凝轻声道,“郡主对夫人不满,所以何大夫肯定是被吩咐过了,才会那样断定夫人不能生育。夫人您,您可要看开些,不能上了郡主的当,假以时日必定是能……”
江琳微微闭了闭眼,“你看我像是相信那话的样子吗?受此打击最大的是娘,郡主上门也是存了这样的目的,假使我被断定此生都不能生下孩子,那么娘必是要给世子爷纳妾的,到时候只怕会反目成仇……”她不能预测贺敏中是不是会答应大夫人,只知道若不答应会是什么结果。
她会彻底成为大夫人的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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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敬你一丈
大夫人的心思从那次后就很难捉摸了,江琳再去请安的时候她居然绝口不提休养身子之类的话语,对她也温和很多,全然察觉不出丝毫不满的意味,但鉴于先前的经验,那肯定是不正常的反应,所以江琳也越发谨慎,两人一时颇有些婆慈媳孝的样子。
这一日,江大夫人上贺府来了。
她来是江琳早就预料到的,或者说正是她安排所致。
梁书雪既然能想出如此毒计陷她于不利之地,她自然也不会饶过她,该报的仇必定是要报的,正应了梁书雪那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听到江大夫人已经到院门口,江琳把浸染了姜汁的袖子往两只眼角一扫,辛辣的味道立时窜上来,顿时眼泪汪汪,我见犹怜。
江夫人进来时,正好看到她以袖子擦拭眼泪,便几步走上去,心疼得握住她的手道,“听说你这些天日日掉泪,我还道是假的,你那样坚强的人实在想不到哎,我也当真是老糊涂了,亲家夫人太想抱个孙子,定然会为难于你,又怎能不受委屈?真是可怜的孩子,你又不是故意的,比起别人哪个也没有你来得伤心走,跟我去见亲家夫人,我们江家的女儿不容别人这样欺负”说着真要拉她去。
见她目中含怒,江琳真有几分感动,忙拖了她站住,“都是女儿的错,不能为贺家开枝散叶,怪不得娘,如今我有愧于贺家,受些委屈也是应该的。”
江夫人一甩袖子,“琳儿,咱们也不用怕他们贺家,如今你爹爹做了尚书,安国公不过是个侍郎,又有多大能耐?你舅舅还是一品都督呢,当初咱们两家联姻也并非只我们江家有益,他们贺家还不是自身难保?说句难听的,”她声音轻了些,“二皇子现在还得皇上看重,他们贺家可没有安生的一天总不得是要咱们两家扶持?你在贺家不用低头做人,就算生不出孩子又如何?这样的正室可不只你一人,收些妾氏也就是了,凭什么要来责难你?”
江琳只是垂泪不已,并不接话。
香凝见机道,“大夫人,别的大夫都没有说夫人一定不能生育,如今受这些委屈还不是因为别人要不是她,夫人还好好的呢,岂会那样堵心”
大夫人皱起眉,“是谁害琳儿?”
青玉在旁边呸了一口,恨恨道,“就是玲珑郡主”
听到这几个字,大夫人愣了愣,似是很不相信,迟疑道,“郡主可是个好人,她岂会害人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琳这时抬起头,微微摇了下,“你们都不要胡说了,郡主也是为我好,专门带了何大夫上门就是想给我看看身子呢。也是我福薄,别的大夫都没有说得那样绝,还让喝着药调养的,结果何大夫天眼一下就看出我命中无子,他是郡主的人,自不会信口开河。”她叹口气,语调极为悲戚,“上回母亲还说要带我去找何大夫,如今却是不用了,郡主一片好意专程登门,真是受宠若惊。”
大夫人只是在府里听到几个下人传江琳的处境,并不清楚是玲珑郡主直接造成的,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青玉怒不可遏的样子,斥责道,“玲珑郡主既是爱慕三少爷的,又岂会不清楚三少爷与夫人的感情?她这样带着何大夫来贺家,又偏偏说些伤人心的话,说夫人什么无子命,还说吃药也是没用的,死死咬定夫人生不出孩子大夫人,都说打狗要看主人,何大夫是郡主的人,而郡主本应该是帮着夫人才对,谁料却是来落井下石的,真看不出她的心那样黑,亏得夫人每次见她都和颜悦色,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她了”
她一口气说完,大夫人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她对这个未来的媳妇向来都是满意的,结果却弄出这么一件事,她心里仍不愿相信,小心道,“是不是那何大夫真有什么本事,郡主也无法控制他?但带着他来肯定是好意,却弄巧成拙罢了。”
这种时候还想维护梁书雪么?她还真是太想跟宁王府结亲了,江琳暗自冷笑,面上却露出些不安,嗫嚅着说,“不知道是不是三哥下落不明的关系,郡主迁怒于我。”她似是在回想,“她走的时候说要不是女儿想办法让三哥回来,三哥就不会遇到马贼了。母亲,我也是为了三哥着想才想出那样冒险的主意,如今反倒是我的不对……”
见她委屈,大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忙安慰道,“怎么会是你的不对呢?当初也是我担心宇儿才叫帮着想办法的,你为了宇儿也是费尽苦心,甚至连柔儿都去求了,我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意郡主她,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是年轻,可为了心里的怒气就要让我陷于这样的境地,完全不考虑将来若是三哥回来她如何面对,女儿真是担心呢。”她低头抚摸着彩线绣蝴蝶兰荷包的流苏,满含担忧,“若是真那样喜欢三哥,又岂会不为他家人着想?说句难听的,母亲也知道三哥并不赞同这门亲事,若郡主知晓,或者三哥到时真娶了郡主而又不那么一心一意对她的话,以郡主那样的性子又如何忍得下来?”她目光看向窗外,“阮姨娘当初就想杀了我呢。”
后面一句话虽然轻淡如微风,却重重落在了大夫人的心里
江宇对这门婚事的抗拒她最清楚不过,如今五女儿出于亲情想方设法让江宇回京,郡主不理解也便罢了居然还想着赶尽杀绝,让江琳在娘家彻底抬不起头来,这实在是太过分的举动那么,正如女儿所说的,假如哪日江宇真负了郡主,那会是怎样的后果?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脸色沉下几分,“难怪郡主一直未来江家,恐怕她也早存了江宇不能回来的心了如今不给你留情面,也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她如此极端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江琳嘴角微微翘起,轻轻拍着江夫人的手,“我知道母亲是极喜欢郡主的,但人无完人,还有三哥,”她悄声道,“听爷说起,有人曾在沧河见过三哥……”
她话未说完,大夫人已经跳了起来,抓着她的手道,“真有人见过宇儿?他好不好?有没有事?为何不回京城?”
江琳小声道,“听说就是伤了腿,在一家农舍养好伤好后便离开了,也许很快就会回京。但兵荒马乱的途中也许会有耽搁,他到底也是探花,奉旨回京是万万不可延误的,所以这消息不可传到皇上耳朵里,我也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娘,毕竟事关重大,关乎三哥性命,”她顿一顿,“再有,三哥那样不喜欢郡主,女儿也不清楚他心里是不是存了私心刻意不回京,这若是让别的人知道就是了不得的大事,郡主再借机发挥的话……娘,您是知道三哥的倔脾气的”
她分析得极为仔细,江夫人也全听进去了,哪里还敢声张,立时闭紧了唇。
江琳觉得一直瞒着母亲始终太过残忍,若让她知道江宇的消息就能放下心来,而另一方面,猜测江宇的决定,借此让母亲知道他是拿命来抗拒亲事的,加上刚才对郡主的好感直线下降,自然很容易就变了心思,作为母亲,最关心的永远是子女的安全。
果然,大夫人伸手轻抚着自己胸口,长长吁出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浑身都轻松起来,“菩萨保佑啊,宇儿真的没事”嘴里念出一连串的阿弥陀佛,拜天拜地虔诚无比,末了拉着江琳的手,很是感动,“世子爷跟你为了宇儿真是劳心了,我定然不会透露出去的,只要宇儿能平安回来,我什么都不计较”
江琳却仍有忧虑,“只怕郡主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要是知道母亲也曾欺瞒过她,不告之三哥的行迹,也许还会迁怒于母亲呢。”
江夫人心里一凛,只想得到郡主的狭窄心胸了,当下懊恼道,“我怎会没看清楚她的为人呢哎,都怪我贪慕宁王府的富贵”她越想越是自责,“为了那样一个郡主,把宇儿活活逼去蜀地,差点回不来,都是我这个做娘的错啊”
见目的已经达到,江琳宽慰道,“母亲也是太疼爱三哥,一心为他找门好姻缘,怪只怪玲珑郡主伪装的太好,现在想想,真正的大家闺秀哪有这般豪放?三哥只不过救她一命,竟然就想尽办法要三哥娶她,实在是闻所未闻”
江夫人越加不安,“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害了宇儿”
“母亲不用着急,现在郡主既然以为三哥回不来,自然不会太过纠缠的。”她小声叮嘱了一些话,“后面的事再徐徐图之,要想郡主放弃这门亲事也未必没有办法,只要母亲也赞同的话。”
江夫人自然同意,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她才告辞而去。
青玉送人回来笑嘻嘻得道,“这回大夫人也站在三少爷一边了,看还不把郡主气死日后三少爷讨得佳人归,咱们定要看看她吐血的样子”
江琳闻言只嘴角牵了牵,要想彻底摆脱梁书雪还得费好大一番力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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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所图
江家喜讯连天,江柔前几日刚被升为正四品婉仪,江庭春接下来就被升为了正六品贵人。
短短时间内,两人连跳几级,不得不令人侧目。
江琳却是惊奇的很,这节骨眼上,国内形势不平,清王拥护者众多,皇帝居然还有闲工夫耗在后宫,这真不是一个明君所为当然,也有可能皇上是在放烟雾弹,比如让清王产生错觉,以为他在这场战争中彻底失去了信心,破罐子破摔,所以,根本也就是猜不透的。
而大夫人对江琳日渐亲厚,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直到那一日的谈话方才知晓些缘由。
原来是因为贺敏慧。
贺敏慧今年也有十四岁了,这样的年纪是该开始议亲的,大夫人就这一个宝贝嫡亲女儿,所以格外仔细,面面俱到,女婿是挑了又挑,但始终找不到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这让江琳不由得想起贺敏玉,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当真天差地别,若是她把真心哪怕放一丁点在贺敏玉身上,也许都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她支起下颌,手指绕着玉瓶上一枝百合花,就是不知道贺敏玉考虑得怎么样了?那样一个黄家,就算一天,她恐怕也呆不下去,真难为贺敏玉能忍得。
怔忪了片刻,江琳又想起大夫人跟她说过的话,说敬王世子允文允武,多才多艺,性子宽厚,是难得一见的才俊,虽然没明确表明是什么意思,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她是想把贺敏慧嫁入敬王府呢。
敬王是何种来历,江琳也有所听闻,他是前任皇帝最小的弟弟,两人一母所生,感情极为深厚。也就是说,敬王是当今皇帝最亲的亲叔,比之宁王更是与皇帝亲了一层。而皇帝遵从父亲教诲,对这个亲叔是异常宽厚的,比之任何亲王都要好,所以巴结敬王的人数之不尽。但敬王却是个懂分寸识时务的人,主动离开封地居于京城不求任何官职,正因为如此,皇帝对他愈加崇敬爱戴,经常招他出入皇宫协商大事。
久而久之,敬王可说是朝堂里炙手可热的第一重臣,虽说没有官职,但影响力之大无人可及。
是以江琳知道大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但眼光每个人都有,哪家不想把女儿嫁入敬王府呢?更何况敬王世子还是如此一个优秀少年。
她叹息一声,把百合花从玉瓶里抽出来,在手里摇着玩。
那洁白的花瓣纯洁如雪,她眼前不由闪过江柔初入江府的情景,眉头就紧紧簇了起来,大夫人知道敬王妃前段时间跟江柔走得很近,听说两人很谈得来,所以才起了那样的心思,所以才对她那样亲厚,没有再因为子嗣的问题苛责她。
原来是这样一个原因呢……
她嘴角微微扬起,苦笑,是因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吗?那么利用之后呢?
见她在书案前坐了半日,香凝终于忍不住走上来,轻声道,“夫人从大夫人那里回来后就闷闷不乐,奴婢看着也是难受。既然夫人与世子爷同心同力,奴婢自问不能分担夫人的难处,那么不妨让世子爷心疼心疼您呢。”
她伸手轻轻扯下一片花瓣,淡淡道,“有些事就算告诉世子爷也只会平添他的烦恼,而于我也是没有用处的。”她微微笑,“你放心,事情到这个地步,我总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娘那里,我终是没有办法的了。”因为太多的问题,大夫人已经对她冷了心,而她亦是如此。
香凝眸子暗沉了下,慢慢退了下去。
青玉见她出来,拉拉她袖子,小声问,“夫人怎么样了?最近我看得真是纳闷,大夫人好似对夫人变好了,可今儿又不太对劲,让夫人遣了我们出去,真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什么呢”她一跺脚,“哎,可惜凤仙已经不得大夫人信任,再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府里众人都知夫人不能生育,也是静观其变。”
红豆从后头走了出来,冷哼一声道,“都是群势利小人,咱们夫人那么能干,又得世子爷宠爱,就算大夫人不满又怎么了?将来还不是夫人……”
香凝喝斥她,“胡说什么,也不看看是在哪里。”院子里人多口杂,这话若传到别人耳朵里又是借题发挥,说江琳纵容下人诋毁大夫人,亦或是盼着大夫人早死好掌控内宅,随便哪个罪名都是徒增麻烦,夫人已经够心烦了,她们只可以维持下边人的安定。
红豆吐吐舌头,捂住嘴,嘿嘿笑道,“咱们你知我知,旁的人就不用知道了。”
青玉拍拍她脑袋,“咱们都得学学香凝姐姐呢,你去忙吧。”
见红豆走了,香凝转头看着青玉,却是不说话。
青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装束,奇怪道,“可是有哪里不对的?”
香凝摇摇头,半响道,“夫人是个对谁都很公平的人,青玉,以前的事你并不知道,其实夫人一开始也不信任我们。当年夫人吐血昏迷其实是被六小姐气的,后来大夫人问起的时候,我跟香雪因为害怕得罪三姨娘便隐瞒了,那时候夫人肯定也察觉了,可她一直都没有计较,但我清楚夫人心里是有杆称的。她现在之所以那样信任我们,全因为长久的了解,夫人不是个凭着感觉做事的人,所以青玉你不用在意是不是一开始就在夫人身边。”
她一口气说了那样多,青玉怔怔得立在那里,脸慢慢红了,“是我想错了,其实夫人也已经解释过,我如今再不会那样想。”
香凝笑起来,抓着她的手摇了摇,“这样就好,我也不想跟你有什么隔阂。”
青玉心里暖暖的,夫人跟香凝都把她当自己人,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有没有看上贺定了么?”香凝忽地问道,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青玉脸更红了,嗔道,“你跟夫人都那么讨厌老是问这些”说完挣脱开她的手跑远了。
江琳立在门口,亦露出开怀的笑,不管何时,只要她身边有她们,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有那样友谊的支持,她相信自己可以全无畏惧。而贺敏中,他是她的翅膀,纵使有再多的困难,她也能飞翔而过,抑或躲在他温暖的羽翼之下。
明月如钩挂在天边,彩云如霞。
一个很美好的傍晚,倚在窗边拿卷诗歌来读兴许很配,她亦是这么做了,心情也愉悦起来。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见她正摇头晃脑,忍不住笑,“什么时候开始伤春悲秋了?我还从未见过你读这些。”说着拿过她手里的书卷翻开看,念道,“魏安子诗集,唔,是我书房里的,他的诗太过追求文辞华丽,意境反倒不够,但你偶尔看看也可。”这本诗集他是很久没有翻阅了。
江琳抢过书卷嗔道,“附庸风雅而已,爷还要戳穿人家,讨厌”
他越发笑了,弯下身在她脸颊亲了亲,“好好好,你继续做你的女诗人,来,做首诗给爷听听。”
她也不脸红,手执百合当即就想出一首打油诗,“小女胸中才思涌,恰逢郎君归来时,试问风雅谁人得,近在咫尺拈花人。”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贺敏中忍着笑轻击三下掌,“真不错,我家娘子文采风流,真是让京城众才子自惭形秽,自叹弗如”
江琳终于绷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末了躺在贺敏中怀里默默无声。
他轻抚她头发,满是心疼,玲珑郡主带何大夫来贺府的事他也是知晓的,但江琳从未告诉过他,也不曾在他面前再露出一丝软弱,他知道她是想独立承担这些压力。因为楚国的形势他这个大理寺少卿也是忙得团团转,众多头绪需要理清,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但这只能让他更加担心。
“琳儿。”他低下头,下颌倚在她肩膀上,感受到她温热而光滑的脸颊。
她嗯了一声,仍是不动,那样舒服的怀抱真的想永远都不要离开,似乎不离开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事。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很难熬,但你要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他顿了顿,“哪怕是娘……我相信你总是有道理的,也总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不过,”他话锋一转,“娘身子不好,我希望你不要跟她做正面冲突,那些事我都会处理的,决不会因为娘而纳妾或者,休了你,你明白吗?”
她眸子里慢慢蓄了眼泪,“但是娘会怪我……”多日来的压力终于得到释放。
他拥紧她,“委屈你了,我早晚,”他说得很艰难,“早晚会让娘清楚我的心思的。”
她是明白他对这个娘亲的感情的,要如此忤逆实在太难为他,她把脸埋入他怀里,“我会给爷时间,爷什么时候解决都可以,我也不想看到娘伤心绝望。”
他的心被酸涩填满,怀里的这个人,假如可以,他真希望能把她镶嵌在自己身体里,也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受到伤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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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冤家路窄
江柔不知对皇帝使了什么功夫,得以让江琳再次进宫相见。
天气已逐渐转凉,衣服也相应的厚实不少,香凝用玉梳给她顺好头发后,熟练得挽了个发髻,皆是用水晶流苏固定,稍一摇晃之下便璀璨如水面摇曳波光。而左右两侧都贴着冰蓝色鬓花,下方坠着小巧的碧玉,衬得一张脸更显精致漂亮。
江琳抬手摸摸流苏,笑道,“给我弄这么好看做什么,又不是去参加喜宴。”
“夫人是要去宫里呢,又是嫣婉仪的姐姐,若是碰到别的娘娘,总不能让人小瞧了。”青玉替香凝答了,又拿来两件衣服,掩饰不住的好奇,“婉仪娘娘这次又宣夫人进宫不知道有什么事,她如今在宫里要风得风,听说极受皇上宠爱,连皇后娘娘都卖几分面子呢。”
刘皇后?那个女人如此好斗现在只不过是韬光养晦,若有机会定是要把江柔铲除的,皇后眼里绝容不下那样得宠的人,江琳拿起桌上的嵌宝手镯慢慢戴上,这还是那回贺敏中送的,她自然很是喜欢。
“婉仪娘娘跟夫人姐妹情深,宫中冷寂,想让夫人去陪陪也是正常。”
香凝接过青玉手里一件玫瑰红印有玉色暗纹的上衣给主子穿上,青玉听了就没做声,凑上去系上与暗纹同色的缀雪色珠子襦裙,这一身下来极为飘逸清丽,两个丫环看着都点点头,香凝再蹲下来给她换了双软缎绣比翼一起飞蝴蝶的绣花鞋。
“夫人,好了。”香凝掀开门帘,“可是要去几日?还是当日便回来?”
江琳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暂时不知,这得看婉仪娘娘的意思,若是多住几日自会有人通知你们。”
马车已经在垂花门等候着,她坐上去后一直在想,江柔是否查到了些什么所以才要她入宫?若真是这样倒是好事,但查到之后要如何让皇上处置那便有些困难了,而贺敏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起疑心,反正她最近是不敢再提,省得他又生气。
胡思乱想中,马车也到了宫门外,她随着领路的小太监慢慢步入深宫。
江柔仍是住在沁芳宫里,时值深秋,但庭院里依然花香四溢,上回见着的香雪兰凋零了现在又换成大片的百合,总是不会冷清的。
“婉仪娘娘可好?”她进了仪门,问迎接的宫女杏白。
杏白笑着点点头,“娘娘很好,就是总惦念着少夫人,皇上也是体恤娘娘与少夫人的姐妹情这才准了的。”
刚说着,就听远处一声冷笑,“哟,这不是堂姐吗?竟也进宫来了?”
江琳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人花团锦簇,满身都在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竟一时分辨不出容颜,但在宫里叫她堂姐的除了江庭春还能有谁?她微微颔首,行礼道,“见过芳贵人。”没想到江庭春居然也在,真是冤家路窄
江庭春缓慢走过来,环佩叮当极为悦耳,身后还跟着一脸得意的柳妈妈。
她得圣心的时候曾请求皇帝准柳妈妈入宫做宫女陪伴,皇帝意乱情迷竟答应了,这主仆俩如今又聚在一起,不知道会想出什么鬼心思呢。
果然,柳妈妈狐假虎威,一个箭步窜上来,指着她就喝道,“见到娘娘还不叩头,当这里是寻常府邸不成?来人,贺少夫人不懂规矩,你们上去教教便是”她一挥手,身后两个看着极为强健的宫女就走了出来,看架势是要强迫江琳行叩拜礼。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好歹也是四品诰命夫人,论到品级,江庭春不过是六品,江琳冷笑道,“不知道芳贵人见到婉仪娘娘可曾叩头了呢?”
江庭春脸色霎时难看至极,她本以为进宫后自己是可以压过江柔的,谁料那边水涨船高,封了又封,竟然坐到了四品婉仪的位置,而她不过六品贵人,着实是天差地别偏那皇帝瞎了狗眼,总是往那边跑,她江柔除了装装温柔之外还会做些什么?哪像她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柳妈妈也是有些难堪,但旋即声音更高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哪里轮得到你来胡说八道看来还得掌嘴呢”
江庭春眯起眼眸,宽大的桃红袖子在风中飘摇着,“给我狠狠掌嘴,打得她说不出话来”
还真是狠毒,可惜耍威风用错了地方,也不看看是在哪里,这儿可是沁芳宫,不是她芳贵人的地盘,江柔的人岂会坐视不理?江琳淡定得站着,不屑的目光扫在江庭春脸上,妆倒是画的美,但未免太浓艳了些,流于庸俗。
没等那些宫女上来,杏白跨前一步,冷冷道,“沁芳宫内不牢芳贵人动手,若是贺夫人有什么不妥,我们娘娘自会处置,芳贵人请回吧”
江庭春气得涨红脸,“小小一个宫女也敢命令我?你们上去,连着她一起打”
杏白丝毫不怕,嘲讽得哼了声,“芳贵人是想以下犯上?难道不怕跟上回一样,被皇上禁足?还请三思啊”
这边声音大了起来,立刻引来沁芳宫其他宫女,眼见要惊动江柔,柳妈妈赶紧轻轻拉了下江庭春的袖子,小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娘还是走吧,现在那贱人形势比人强,咱们硬碰不得,改日再找这些人算账”
江庭春浑身都在发抖,连沁芳宫的宫女都那样瞧不起她,她不能就这样狼狈逃了,当下快步跨上来,劈头就给杏白一个耳光,“你给我听着,不管你家主子是谁,你不过就是个卑贱宫女,我想打就打,想你死你也得死”
杏白没料到她这般强横,捂着脸一时也惊呆住了。
柳妈妈见她稍稍报了仇怕再出什么乱子赶紧拉着江庭春离开。
江琳同情得看着杏白,主子相斗,下人们总是最惨的,但也怪她口气太硬,毕竟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江庭春说的没错,一个宫女在任何时候都是忤逆不了主子的,更何况还是没有失宠的贵人呢?只盼她能得些教训。
桃红出来见杏白脸上一个红手印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劝慰了几句,又看着江琳解释道,“我们娘娘也不知道芳贵人这会儿会来,不然就错开时辰了。”
江柔也是明白江庭春心眼如针尖的,怕她们对上,江琳笑笑,“无妨,婉仪娘娘的沁芳宫,她也不敢胡来的。”
杏白狠狠跺了跺脚,“上回该关她去冷宫皇上竟然心软放她出来,瞧瞧,又来咱们沁芳宫耀武扬威来了,不就是赐了她一座屏风么,咱们沁芳宫的好东西可多着呢,这个能算什么?”她尤其不解恨,诅咒道,“回去路过玉池,最好淹死在里头”
桃红皱了皱眉,小声斥责,“你说话也小心些,娘娘喜欢你性子直,可也用不着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贺少夫人还在这里呢,太失礼了。”
江琳却在想,这杏白倒是有些像香雪,不太适合在宫里生存呢,又好奇江庭春是因为什么被禁足,就问道,“我难得能来宫里一趟,新奇的很,你们到不用避讳我。刚才说芳贵人被禁足,是冲撞了婉仪娘娘吗?”
“可不是。”杏白正好要发泄,抢着说道,“有次皇上本来打算要去芳贵人那里的,后来来娘娘这里用饭后就决定不去了,哪里知道芳贵人竟然借酒发疯直接闹到沁芳宫来,还指着娘娘破口大骂,完全一个疯子”她十分愤恨,“她这样子,皇上居然就只罚了禁足,还说芳贵人孩子天性,不似别人心机重,没几日就又放出来了,还赐她珊瑚屏风。”
原来是为争宠,江琳暗自摇头,为了个半百老头也真做得出来,反正她是无法想象的。
“芳贵人也有芳贵人的优点,皇上又不是看不见岂会不清楚。”桃红淡淡道,“娘娘都没有生气呢,咱们也当大度些,以后芳贵人再来你可别再胡乱说话了。”
桃红以前不过是个小丫头,没想到短短时日成熟了那么多,江琳对她刮目相看。
几个人说着就来到殿门口,刚掀开门帘就有暖意扑面而来,恰如春天。
现在离寒冬还有些时日,居然就用上碳了,江琳解下披风交给桃红,才踏步走了进去。
越到里面越是暖,让她觉得今日穿得太厚,以至于后背都要开始出汗。
“桃红,把窗子推开,五姐姐怕是要热了。”江柔略显冷清的声音传出来,随之桃红便去开窗了,又把炭火都一一熄灭。
江琳踏入内屋,见江柔正披上一件白狐皮滚边的披风,她长发很随意的束在脑后,什么发饰都没有戴,只偶尔看到有些微的光点一闪,该是耳环摇晃所致。全身只着一袭月白色衣裙,如此简单的打扮正突出她的纯洁无暇,正如外面的百合花一般。
想起江庭春刚才的样子,她不禁微微一笑,两相对峙,心智坚韧的总能走到最后,更何况,还极为聪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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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见到江琳走进来,江柔移步到东边,那边靠墙摆着紫檀长几,两边各是张描金刻桂花高背椅。
“姐姐请坐。”她当先坐了下来,叫桃红上茶。
江琳也不作虚套,拢了下垂到颊边的散发,并不行礼,坐下端起手边的茶喝。
微微摇晃一下,浓郁的茶香味就飘出来,低头一看茶盅,那片片茶叶颜色碧绿,全都立了起来,十分有趣,她看着,忽而道,“娘娘今日叫妾身过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妾身在路上一直在想是不是好事,若是好事接下来又该如何做,真是想得头都疼了。”
江柔抿了口茶,轻叹,“比起五姐姐来,我才叫头疼。”
她抬起头,“这话怎么说?可是不太顺利?”
“真的难以揣测。”江柔示意桃红看着门口,才压低声音道,“内应想来应是男人,而我在宫里平常能接触的男人只有皇上与太监。你也知道,太监是不能干涉内政的,所以前段日子可说是毫无进展,不过,”她换锋一转,冷笑了几声,“幸好皇上有日病倒,宣了陶太医来瞧,也幸好他还念着我,叫我去那边陪他,也就见到了几位王爷,哦,二皇子还没有封王,他也是在的。”
江琳听出了些苗头,“莫非是皇上的几个儿子有问题?”但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他们虽个个都想着继承帝位,可跟清王联合推到自己的父皇,这也太不理性了清王什么人,他就是为了夺回一切而来的,到时候岂会放过那个内应?
江柔只看着茶盅,“也不确定,只不过二皇子看似兴奋的很,其他王爷至少人前人后还装装样子,他在人后简直就是跃跃欲试,仿佛皇上死了皇位必定是他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她说着轻哼了声,“二皇子妃也是嚣张,有回见着我还出言讥讽,感情是因为五姐姐的关系?”她横江琳一眼,“若二皇子真登上皇位,恐怕你们贺家在劫难逃了。”
江琳自然明白,也不隐瞒,这种时候更应该联手才是,“二皇子当年被软禁吴中城,貌似跟我公公安国公有些关系,所以他怀恨在心。但皇上既然没有立太子,谁都有机会坐上帝位,二皇子兴许只是太过轻率,其他王爷怎么想,都心知肚明,都是一样的心思。”
江柔放下茶盅,发出咚的一声,“二皇子不止轻率,还勾结禁军呢。”她眯起眼眸,“我收到确切消息,有人看见他与守卫仁和殿的头领交往密切,若不是想密谋在宫中谋反何须如此呢?五姐姐既然心思缜密,何妨细想一下。”
这样的话真是有蹊跷了,她支起下颌,皱着眉,“那禁军头领是谁?我回去定要好好查查。”
江柔嘴角微微扬起,摸着左手腕上碧色莹莹的玉镯,语调有些奇怪,“你能查到什么,还不是得要世子爷去查,说起来,五姐姐是不是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我,妹妹本来还想替你分担一下呢,但现在看起来,五姐姐并不信任我啊。”
江琳一愣,不知她要分担什么。
江柔身子侧过来些,眸中似有流光转动,“五姐姐真的不能生育么?”
“你……”江琳没忍得住,脱口而出,旋即便沉下脸来,“娘娘还真是耳目通灵,这种事都能知道。”
她不在意得笑笑,言语却直刺人心,“俗话说丑事传千里,世子爷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如今姐姐不能生育自是件大事,京城指不定好几家都想着把女儿送过来呢。不知道大夫人是否也是这么想,我若是姐姐可不得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她目光在江琳身上扫了下,“姐姐看着倒是很精神,想来世子爷暂时并无此打算。”
“不牢娘娘担心,这是我家事必是能处理好的。”寻找内应可以联手,但私事江琳并不想跟她提,直觉上,她觉得江柔对她有仇视的一面,但不知是何缘由。
江柔见她闭口不言,只淡淡笑着看了眼,又扯到刚才所谈的事情上面,“忘了说一件事了,其实除了二皇子,齐王也有些不对劲,我看他跟陶太医好似很好,两人私底下眉来眼去,许是在互通消息。”
齐王也是曲越的亲戚,若说内应,他该是最有可能的一位,但他野心也是很大,而跟清王联合必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除非他知道将来的处境不利才会作此决定吧?
所以她也没做猜测,而是提到另外一个事情,“你在宫中可曾遇到过玲珑郡主?”
江柔想了想,“倒是偶尔会看到,她与宫里几个公主的关系都不错,常过来玩,皇上也是很喜欢这个表妹的,”说着一笑,“五姐对三哥真是煞费苦心,帮他离开蜀地不说,如今还想着要郡主死心,三哥还真有福的很呢。”
“你也别说风凉话,玲珑郡主这个人睚眦必报,我不能生育的事估计就是她散播开来,娘娘才会知晓的吧?”江琳哼了声,“把三哥召回京城你也是有份的,当郡主不晓得吗?早晚也会在皇上面前说你坏话,这个人若不嫁出去迟早都是个祸害”
“说的也是。”江柔慢悠悠的说道,“但不知五姐可有什么办法?我看玲珑郡主还是挺痴情的,三哥表明不喜欢她了,她还紧追不放,我倒有些佩服她。”她目中有些怅然之色,“假如我有她的勇气……”
她说着住口不言,咬了下唇,抬眼看着江琳问,“五姐姐可曾喜欢过什么人而没有勇气去接近的呢?”
江琳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又见她脸颊微红,心里隐隐有些怪异,镇定了下心情才答道,“没有,除了世子爷我并没有机会遇见别的男人,又怎会……”她说着顿了顿,怎会是没有遇到别的男人呢?曲越就是一个,想着她摇摇头,她不曾喜欢,所以仍是没有这样的经历。
江柔细细看着她,没有放过那一丝的迟疑,继而笑道,“五姐姐真是幸福呢。”
又是莫名其妙的话,江琳略皱起眉,刚才明明还刺激她不能生孩子的,现在又是羡慕的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七妹自进宫以后真是更加揣摩不透了,她默了会儿才又继续说,“皇上既然那么疼爱这个表妹难道就不想给她寻个好夫婿?郡主的年龄也不小了,他们宁王府多是平庸之辈,郡主那样出彩的一个人物可不能让我们三哥给耽误了。”
江柔会意,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嘴角慢慢勾起,“我是该去向皇上请罪了,总不能真让三哥误了郡主终身。若郡主实在不听,倒要叫皇上给她立个贞节牌坊呢,总归找不到人,看她嫁给三哥的衣冠冢可愿意?”
果然够聪明,一点就通,而这其中的功夫也是得靠江柔去做,江琳双手捧着茶盅,但江柔做这些并非出自真心,她对江家的人是寒了心的,上回把三哥召回京城一事也是因为她透露内应的事,所以不免会有些担心江柔不会尽全力。
想了想,江琳轻声道,“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也不妨直说。”
郑家消亡事关重大,肯定牵扯到很多人,江柔毕竟是个弱女子,就算仗着皇帝宠爱又能有几分把握?除非她已经找到同盟,她忽地想起大夫人说的话,江柔最近跟敬王妃走得很近,她是一个目的心很强的人,这么做必定有什么企图。
那边江柔却嗤的一笑,“五姐姐又不是公门之人,能做什么呢?若是真心,倒是可以借五姐夫给我一用。”
借贺敏中?江琳问,“可是想要他查什么?”贺敏中就职于大理寺,而当年郑家一事大理寺也是参与审理的,她心想江柔可能是想知道些内情。
江柔手臂一晃,玉镯磕在紫檀木发出清脆的声响,臻首微垂之下,两颗透着雪光的耳坠从发间露出来。
那样璀璨的东西堪比钻石,江琳还是头一次看见,猜想定是皇帝赐予的,这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石。
“那五姐姐肯吗?”她眸子微睐,有光芒闪烁不定。
江琳只道,“你可以跟我说,我回去自会跟他商量的,毕竟你现在是婉仪娘娘,哪怕与我见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他呢?”
江柔便没再做声,移到旁边的凤尾琴那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发出零零碎碎的声音,仿佛不连贯的歌谣,听起来有几分伤怀。
江琳坐了会儿终于还是问起敬王妃的事,倒不是真的想替大夫人把贺敏慧嫁出去,俗话说狡兔死走狗烹,就算促成此事,大夫人未必就能包容她不再介意生不出孩子,也不再看不惯贺敏中对她的宠爱,这些倘若没有保障的话,她是绝不会去当别人的利用工具的。
江柔听到她说起敬王妃立时就停了手,笑道,“敬王果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五姐姐竟然也想巴结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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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礼尚往来
“有些人是巴结也巴结不上的。”江琳实话实说,“我只是听说你与敬王妃很谈得来,好奇罢了。”
有一瞬间的沉寂,江柔轻轻点了点琴弦,似在思考,半响说道,“敬王世子人很不错,正在寻找合适的大家闺秀呢。”说着微微侧头看她,“听说你们贺家四小姐也到议亲的年纪了,是不是?依我看,这两人倒是相配的很。”
她没料到江柔会主动提及这些,大夫人的意思本就是让她去找江柔然后在敬王妃面前打打关系,留下个好印象。
“敬王世子不晓得多少人家抢呢。”江柔抬手指一指屋里西角落,“那些都是最近送来的,宫里宫外的都有,无非就是想我给敬王妃说些好话。”她顿一顿,“那刘家还想着把三小姐嫁去敬王府呢,可惜敬王妃是个软硬不吃的,就只跟我好说话。”她笑起来,满脸的得意洋洋,又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怪不得说刘皇后还给她几分薄面,难不成就因着这层关系?
可敬王妃真是那样不好接近的人,为何单单跟江柔那么好?她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江琳试探道,“敏慧虽然年纪是大了,但性子未免任性了些,倒是怕敬王妃不喜欢呢,毕竟他们挑选的余地很大。”
“敬王妃赞我眼光好,若是我觉得不错的小姐,她也是不会有异议的。”江柔略带着些看戏的意味,“这样好的姻亲,恐怕你的婆婆也不会不赞同,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表示感谢呢?总好回去交代了,在家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看着她微微上翘的唇角,江琳仍然面色沉静,江柔仿佛是最乐意看她失意的样子,总会时不时的讽刺几句,而且也相当了解府里的情况。是不是大夫人太心急,托人四处交情都传到宫里来了?加上江柔清楚她的处境,很自然就想到大夫人会利用她们的姐妹情。
她淡淡开了口,“娘确实想与敬王府联姻,但这种事不宜急,还是看清楚最好。”
江柔见她从始至终都很淡定,谈及私事时仿若在说别人的一样,丝毫不觉得挫败,当下也没了兴致,拂一拂袖子道,“随你了,若哪天想我帮忙,托人递个消息就成。”
“谢谢娘娘。”她站起来略屈膝,竟是行了礼。
这一下便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也就再无话可讲,她便告辞离开了皇宫。
香凝与青玉一直在宫门外候着,见到江琳从里面走出来,立刻就迎上去,三人随即上了贺家的马车。
马蹄“踏踏”声仿若无止尽的钟摆,敲响在喧闹的街道上。
她沉默着,心里有无数的疑问解不开。
回到贺府,自是要去见大夫人的,她肯定等着心焦呢,这么些时日对媳妇做出宽厚的态度,掩藏那些不满,也是件很困难的事。这些付出当然是要回报的,江琳很明白,所以也不做任何耽搁就进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请了安,她垂手立在那里。
大夫人忙叫丫环上茶,又让她快坐下,说进去一次宫里也累了,该回去好好休息下再来请安。
还真是体贴的很,江琳暗自冷笑,面上却柔顺道,“跟婉仪娘娘叙叙旧怎会累呢,娘不用担心,宫里头儿媳也去过几回了,婉仪娘娘又是儿媳妹妹,不用那么多规矩。”
“那就好,那就好。”大夫人笑眯眯道,“当初就看着婉仪娘娘容貌俊美,料到是不寻常的人,果然就做娘娘了。你们姐妹情深,是该多往来往来,宫里头人情太复杂了,想找个贴心点知己点得不容易,难怪总是想着你呢。”
她略微一笑当做回应,便不说话了。
大夫人端起茶喝,瞟了一眼她,缓缓道,“前几日梅姨娘还哭着求见,算起来,她在贺家也只能留两个月了,哎,当初看她聪明伶俐才给了敏中的,没料到却……”
她话里似乎有惋惜之意,难道是不想休掉梅姨娘么?可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了,江琳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她真要出口必定是会得罪大夫人的,但贺敏中让她不要当面冲突,便只能当做没听见,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谁料下一句话让她大大吃了一惊,大夫人说,“休是肯定要休掉的,敏中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事就不能反悔,所以我也没见她,让她死了这条心也好。”
江琳便有些了悟,大夫人是彻底牺牲梅姨娘讨好她呢,但也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全都是为了贺敏慧,当下便笑了笑,“今儿在宫里婉仪娘娘还提起敬王妃呢,说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连刘皇后都拿她没办法,刘家本是想把三小姐嫁给敬王世子的。”
大夫人眼眉都展开来,“哦?刘三小姐倒是个不错的人,真的可惜了。”
还可惜,高兴还来不及,自家女儿少了个劲敌吧?江琳目光扫过大夫人的脸,略微皱起眉,“是挺可惜的,但刘家已经出了个皇后,敬王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亲叔叔,再想把刘家小姐嫁给敬王世子,恐怕皇上都不会赞同。”
刘家野心太大,如此结党营私也不怕遭来横祸。
大夫人身子直了些,略微整了整衣服,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江琳见状又说道,“也不知道敬王妃平日可喜欢什么东西,婉仪娘娘虽然跟她关系不错,但到底不了解,连敬王妃娘家是谁都不太清楚呢。”
大夫人听了眼睛一转,她为了贺敏慧的终身大事对敬王府是下了番功夫的,当然了解敬王妃一些事,便笑道,“你们年纪轻不知道也是正常,敬王妃的娘家在湖州,她父亲当年是巡抚,如今已经去世了,母亲出自书香门第。说到敬王妃的喜好,听说是极为喜欢香露的。”
香水么?江琳细细想着,终于明白过来,那日她回江家时江柔调制的一味香曾令她十分迷醉,那么,是否也用此法对敬王妃使用了?
所谓惺惺相惜,两个人有了共同的兴趣爱好,自然是容易接近的,而江柔又是那样一个聪明的人。
“原来如此,下回再见婉仪娘娘的时候,儿媳定要跟她说说。”她笑道,“若有机会,四妹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七妹在宫里看似热闹繁华,可终究只是表象,皇上三宫六院再宠着她也是有限度的。”
“是当如此。”大夫人更加高兴了,“我这儿也找了几味香,算不上很贵重,但也是极少见的,既然婉仪娘娘跟敬王妃谈得来,改日以香会友岂不更好?”说着便让素玉拿了几个的小盒子过来,光是装香的盒子就很精致漂亮,可见其价值。
江琳也不退却叫香凝收了,又瞄了眼素玉道,“上回在路上遇到凤仙,看着憔悴了些,我素来对她就极为喜欢,娘不如把她放我院子吧,正好缺人呢。”这话也不是胡说,百合嫁出去后确实没有添置过人,虽说隔得近,但也不是日日都能过来的。
现在这样的机会,礼尚往来,大夫人要她办事,自是要收些费用的,凤仙当初也是因为她被大夫人责罚现在沦落成个粗使丫环都不如的,看着很是不舒服。
大夫人怔了怔,脸上闪过些不喜,但很快就恢复平静,笑着道,“也罢,给你就给你吧,百合嫁给罗管家后也确实不能服侍你了。”
江琳就谢了大夫人告辞出来。
凤仙很快就从后面追了上来,眼泪汪汪得跪倒在地上磕头,“多谢少夫人搭救之恩,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少夫人的”
江琳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刚来也只能做做杂活,说什么恩德就算了,以后做事估量着些,做主子的谁都不喜欢身边的人与旁人走得近,你以后可得吸取教训了。”她暂时也不会让凤仙担当大任,不然大夫人会更生气。
凤仙是明白人,赶紧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一定会谨记少夫人的教诲。”
香凝亲切得扶起她,“以后咱们一起服侍好夫人,走,我带你先去换身衣服去。”那一身衣服上面满是污渍,不晓得被什么沾染了,凤仙的日子确实过得够苦的,说起来她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夫人揽过来将来必定能派上用场。
江琳看着她们两个的背影,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谁料身后有人叫住她,“大嫂”
她转过头,只见贺敏慧俏生生得立在那里,脸上却是隐有怒气。
“四妹有什么事么?”她问,这边离开大夫人的院子已经有一段距离,贺敏慧应该是来找她的,而不是偶遇。
贺敏慧看看江琳身后的青玉,撇撇嘴道,“我有话问你。”
她就让青玉先回去,跟贺敏慧去了旁边一处园子。
贺府处处都是赏心悦目的,走到哪儿都有美丽的风景,春夏有春夏的百花斗艳,深秋便是浓烈的红色了,这边就种着一片枫树,像燃烧的火一般耀眼。
江琳拿出条帕子擦了擦石椅坐下去。
贺敏慧只是站着,很是不耐烦久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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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物以稀为贵
“这边没有什么人,四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往前边看过去,只见平日里伺候着的大丫环红菱不见了,竟然换了红芋,印象里,这个丫环是有些木讷的,总是跟在红菱的身后好似极为胆小,怎么贺敏慧会用她了呢?
“娘就想把我嫁给敬王世子,大嫂你今儿去了宫里见婉仪娘娘,想必娘定是跟你提过了。”贺敏慧很不满,“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娘再说什么你也不用理。”
江琳就皱了眉,“娘的话我能不理么?到时候娘怪责我,是不是四妹你来负责?”她心里好笑,面上却很为难。
贺敏慧冲她翻翻白眼,“你当真那么听娘的话?”也不等江琳回答,就挥挥手,“反正娘要是说你我自会帮你的,你不要管这件事就行。”
江琳就点点头,“好,但你得说个理由出来。敬王世子可是人中龙凤,反正被人说得天下无双,你怎么反而会不想嫁呢?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不然娘也不会反复跟我提了,如今婉仪娘娘又与敬王妃交好,更是占得先机……”
“别说了”贺敏慧怒道,“你们说好我就得嫁么?我偏不你们觉得好你们嫁就是了。”说完转身就跑。
江琳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哪儿说得不好,但贺敏慧说得也有道理,可这地方能给你自由么?她长长叹了口气,哪怕大夫人再宠着自个儿女儿,也不会任她随意选择夫婿的。
回到院子里,凤仙已经换好衣服,江琳让她先在小厨房里做事,以后再做打算。
她坐在梳妆台前把几个小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放着各不相同的玉瓶,有些是温玉,有些是羊脂玉,全部价值不菲,她甚至怀疑这香是不是能贵过瓶子?但瓶口是密封的,也不好弄开,只有等江柔来给出答案了。
正想着,红豆在外面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今儿回来的尚算早,天色还没黑呢,她回头笑道,“倒是难得,衙门里事儿不多么?”
“早就早了,还问这问那的,不喜欢我回来么?”贺敏中进屋就脱去了身上的披风,傍晚已经很有冷意,马上就要初冬了。
江琳弯下腰拿出双鞋子来,“爷换上这个吧,才做好的看看合不合适。”自从第一次送他鞋子后,他总是喜欢穿着,眼瞅着就要坏了才赶紧又做了一双,倒不是懒,但好东西以稀为贵,真要有很多双他兴许就不稀罕了呢。
贺敏中冷哼一声,“那么些时日就做了两双出来,你啊”
她扑哧笑,“节俭可是好习惯,不穿坏一双不换,再说了,爷的鞋子还少啊?你瞧瞧,好些双都是碰都没碰的。”
他把她抱过来狠狠亲了口,“你明知道我只喜欢你做的,偏是不愿满足我。”
她红了脸,小声道,“爷越发不像样了,哪有每次回来都这样的,也不怕丫环笑话。”
他笑着放开手,知道她不喜在人前这样,就转身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很快饭菜就端上来了,四菜一汤外加两个点心。
两人用饭时贺敏中问道,“你跟婉仪娘娘感情真那么好,一回又一回的进宫?”他反正是没看出来,江琳跟她家人都不太亲,到底不是嫡母,而江恒这样的为人处世也很难让她尊敬得起来,所以他便有些奇怪。
江琳正在纠结怎么让贺敏中去查郑家的事呢,趁此就让所有丫环退下,方才小声道,“事关机密,我本也不想瞒着爷的。”
“机密?”贺敏中放下筷子,她是准备要说深藏很久的秘密了么?不免有些高兴,“你自有你的道理,先前瞒着我不会怪你的。”
江琳声音就更加小了,“我七妹其实跟当年的郑家有关系,就是威国公郑克山的家族。”
他很是惊讶,“怎么会……她的生母莫非是郑家的人?”
“也只有这种解释。”江琳道,“所以她才会入宫,想是为郑家报仇。”
“当年牢狱曾发大火,后来确实死了几个人,如此说来,她的母亲该是那会儿逃出去的。”贺敏中感慨道,“倒是难为她们母女了,为了郑家隐忍那么多年,她母亲还嫁与岳父为妾,若没猜错的话,可能是郑家的大儿媳杜若。”
江琳奇道,“爷怎会知道那人的名字?”
贺敏中就笑道,“我一个下属曾是看守牢房的,也见过杜若,有时候就会说到那女子如何如何漂亮,被大火烧死了实在可惜。我看婉仪娘娘也是容貌出众,又是与郑家有关系的,自然便联想到这个人,但也未必一定是。”
江琳哼了声,莫名的有酸意冒出来,“爷觉得七妹漂亮,怎的当初不选了她呢?”
他侧头打量她,眸中有欢悦之色,“你莫非在吃醋?”
“谁吃醋,醋有什么好吃的?”江琳假装不屑,不依不饶问,“爷快说说为何没有选她?”
贺敏中认真得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不好回答,那会儿他谁都不想选,哪怕是江琳,他也是毫无感觉的,自然也不会因为江柔好看就选她。
见他不做声,江琳心里就不太舒服,她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就执着于这个问题了,他越不答她越不高兴,便愤愤然把筷子往桌子一放,怒道,“我吃饱了。”说着就站起来想甩袖离去。
贺敏中看着好笑,她越发小女人的样子,可看在眼里竟是难言的欢喜,他拉住她,“那撞见我,许是什么事都已经注定了。”
声音那样温柔,像暖炉里熏出来的风拂过耳旁,她的心不禁震颤,自己一时任性逼着他回答毫无意义的问题,结果还发脾气要走,谁料他还是包容她了,还那么认真地说这句话,她身子僵在那里,只听到一颗心怦怦的乱跳,竟是手足无措起来。
他还以为自己答得不好,微微皱了皱眉。
她终于能动了,深深呼吸一口气,装作不满意得哼了声走了。
其实她怕留下来会忍不住亲吻他,做夫妻都那么久了,原来仍然会如此心动。
过了几日,大夫人下午特意遣了丫环来请她去,说是关于内宅的事情要交代,她想起贺敏慧之前说的话,猜想必是与此有关的。
果然,大夫人说贺敏慧总归要嫁人的,当初让她管理内宅也是要提前历练历练,如今江琳已经养好身子,怀孕的事可遇不可求,便让她重新掌管部分权势。一来大夫人自己为女儿的婚事筹谋,分不出那么多心力,二来就是防备张瑞芳,让她们两人一起分管便是互相制约,是最好的方法,三是让贺敏慧收收心,一心一意等着嫁人。
张瑞芳对此自然是不满的,可她心机深,总也不会表现出来。
江琳早就无所谓了,对大夫人她已经看得很透,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都能适应,所以管着就管着呗,反正她时间多得很。而且,她直觉这件事将会引发场很大的矛盾,大夫人是很难得偿所愿的。
从院子里出来,张瑞芳就露出一小段狐狸尾巴来。
“大嫂也真是的,养身子哪有那么快养好的,就巴巴得要你来管事。”她叹息道,“你也是孝顺贤惠,我要是你这样的媳妇早该笑死了。说句老实话,你做事也别太认真,等敏慧一嫁人,还不得拱手让人呢?还是养身子重要,给大侄子生下个大胖儿子才是最实在的,那么谁也不能挑你错了,是吧?”
江琳似笑非笑,“多谢婶婶关心。”她是懒得跟她讲话,转身就走了。
张瑞芳看着她,嘴角露出丝狠毒的笑来。
青玉在身后小声道,“二夫人说得也没错,夫人这回就不用那样辛苦了,谁知道四小姐什么时候嫁人?到时候还不得把夫人您撤了权?”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扔一边,大夫人也真做得出来她很是愤愤不平。
香凝这时极为赞同,左右看一眼道,“我看就得这样,四小姐先前管着的地方估计都是一团糟,又是要让夫人收拾烂摊子夫人何必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除非大夫人诚心要您管内宅,交出大钥匙才行。”
“我都明白,也心里有数,你们别再说了。”江琳抬头看看天色,最近阴雨连绵,更觉寒冷呢。
香凝就道,“我一会去取些碳,现在真要开始冷了。”
晚上贺敏中提到郑家的事,说上回听江琳说起,便去仔细查了查,原来郑家那日大火死了十个人,但只找到九具尸体,因为都是女眷下人就没在意,而其中除了杜若外根本就没有与郑家联系更深的人,所以他可以断定江柔的生母必是杜若。
由此江琳就引导出江柔跟她提到的事,说二皇子跟守卫仁和殿的禁军头领有密切来往,又说到齐王跟陶太医,反正都是江柔告知的,那么贺敏中再生气也管不到她的头上。
而事实上,贺敏中心细如发,两个女子,哪怕江柔为了郑家不惜入宫,但帝位之争若无凭证几乎没有人有胆子说出来,除非是有一定的依据。此前江琳就多次提到曲越与清王,这两姐妹情分不深,若不是她主动,他不信江柔会趟这次浑水。
所以仍然是江琳在幕后推动这次行事,但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是曲越告知的吗?
看来他是有必要去见一见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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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破罐子破摔
而那边江琳并不知情,她今日出府先是去海味店探望了香雪,看她胎儿平安,人也是平和喜悦就放了心,接着便去易趣堂,只见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心里就更加高兴了,给刘琨留下几张草图让他吩咐那些工匠先做起来,这才离开了铺子。
她今日只带了贺定,因为大夫人让她重新管理内宅,便叫手底下几个丫环先去看着。
在热闹的街道上走了段路,眼见有家茶楼就进去了,见贺定随身跟着,她笑说难得出来要多待一会儿品品茶,让贺定先去处理自己的事,大概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这茶楼是在京城数一数二的,贺定以前就跟贺敏中来过几回,知道是个雅致的地方,那些地痞流氓是进不来的,而江琳毕竟是女流,他跟着一起去雅间似乎也不妥,就跟伙计招呼几句说好好招待,便去了市集买东西。
街道上极为热闹,江琳坐在二楼临床的位置,手里捧着香气四溢的茶,只静静得看着底下或悠闲或忙碌走过的人。
然而,只是目光一转,她的心就突地狂跳了下,因为茶楼斜对面一个横匾,赫然写着月盛两个淡金色的大字。
原来曲越的店铺就开在这里
到如今她都不知道江宇现在藏在哪里,其实一直都不安心,贺敏中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提到曲越,也许她只能私底下去问清楚?也能理清那日的事……不,或者说想理清又不想理清,她手指摩挲着光滑的茶盅,在这种矛盾之间,还是做了决定。
她耽搁了会儿把茶喝完了才下楼。
茶楼伙计见她要出去,忙追上去道,“夫人,刚才您的随从让小的看顾好夫人,现在他还没回来呢,小的如何交代啊?”
贺定果然是很细心,江琳笑笑,“我就在对面那家月盛,他回来了让他过来找便是。”她问心无愧,贺定虽是贺敏中的人,但她牵挂三哥,而正好今儿离月盛那么近,只是几十步的距离去问问岂非很正常?若贺敏中真的怪罪,她倒是想趁此正好弄清楚他的心思。
她想是这么想,可在门口还是驻足了稍许时间才抬脚进入铺子,立刻就有伙计上来招待,“这位夫人可是要买些什么?咱们店里东西可多呢,还独此一家,别的地方想买也买不着。夫人您看看,这些玻璃小玩意儿是本店卖的最好的,还有这个水晶……”
江琳打断她,“你们掌柜呢?”
一来就问掌柜,伙计上上下下看她一眼,印象里似乎没有什么印象,若真的看过,这样的女子他肯定是会记得的,便说道,“夫人认识咱们掌柜?”
“叫曲越,没错吧?”江琳目光在铺子里浏览了下,这是她第一次来,没想到真是有模有样,商品都摆放在玻璃柜台里,井井有条,让人一目了然,有些还贴了价格,真有几分后世店铺的摸样,她差点都以为他也是穿越来的了。
但他若是穿越的,定然会认出易趣堂里的实用家具,很明显,他并不是如此。
见她立刻就叫出曲越的名字,伙计怔了怔,但很快就说道,“我们掌柜很忙,经常是不在京城的。”
这话有很多意思,模棱两可,很显然,一他并没有直接说曲越不在京城,二也没说曲越不见客,江琳笑了笑,说道,“只要他知道我来,必是要见我的,我姓江。”
伙计被她的自信震住,看起来是真认识他们掌柜的,要是不通传的话说不定就犯了错了,当下便道,“夫人请在此稍等,小的去去就来。”他喊了另外一个伙计看着铺子,掀开厚重的门帘蹬蹬蹬的往里面奔去。
不到一会儿就又出来了,“他说……啊,不是,咱们掌柜不在,夫人请下次再来吧。”
分明就是在的,江琳可不愿下次再来浪费时间,她站起来道,“我知道你们掌柜在,你让开,若是出什么问题,我保管跟你没关系。”她双目锐利,一字一顿得重重说出来,带着逼人的力量。
伙计忍不住倒退了几步,终于道,“好吧,那你进去,可千万别说是小的放你进去的。”
江琳笑笑,“你放心。”说完就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远远就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立在棵苍天大树下面,那树也是奇怪,饶是到初冬了仍是苍翠欲滴。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曲越低沉的声音道,“我不想见你。”
江琳稍微一愣,脚就迈不过去了,可若不过去便永远不知道真相,若是清王将来真的攻破未央城,那该如何?他们贺家江家都是要惨遭大祸的,那绝对不行她想着又抬起脚,却觉得有千斤重似的,那着白衣的身影像能压迫人,让人透不过气来。
“你可不要后悔”他声音冷冷的,有稍许的暗哑。
她深吸一口气,“既然来了我就不后悔。”
他慢慢转过身,一双眼仿若璀璨的宝石,红润饱满的嘴角扬起,带着满满的笑意,“那你过来。”
她本能得抖了下,但依旧走了过去。
谁料还没到他身边,他却欺了上来,伸手就环住她的腰,一股浓郁辛辣的酒香味立时挥散开来,直冲她鼻尖。
仍是那样冒犯她,但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的慌张,他抚在脸颊的手在脑海里不知道回忆过几千几万遍,她总是想不明白他的举动,然而,她现在知道了,他不过是想要她害怕,想要她逃走,这样她便不会追问了。
所以她不怕,连挣扎都没有,只淡淡道,“你喝醉了,我给你泡杯解酒茶吧?”
他愕然,差点抱不住她,但手心里软而坚韧的细腰仿佛有些无穷的吸引力,他不舍得放开,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给我泡茶?那贺兄知道了可会不高兴呢?”
她睫毛颤了颤,终究忍了下来,“你既然知道我是贺夫人,那还不快放开手?”
“放开手我就会走,你再也见不到我,也问不到我任何东西。”他抬头看看四处不高的围墙,再低头看她,“你确定要我放开么?”
好像一场心理战,江琳后背慢慢出了冷汗,她竟然接不下去了
他高兴地笑起来,随即冷冷道,“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江琳闭了闭眼睛,只觉手指在微微抖动,她紧紧握成拳头,忽地道,“曲越,你根本也是不想跟清王造反的是不是?也许以前是,但你既然现在还在京城,可见是并不赞同清王的,那么为何不遵从你的内心呢?”
他手掌一用力,“遵从内心就能如愿以偿么?”
“至少不会后悔”江琳感觉到他手掌的炙热,沉声道,“若是清王攻入京城,到时候血流成河,不,已经是血流成河,百姓……”
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柔软的唇覆盖下来,也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觉眼前一片黑,整个人沉入了井底似的,直到有东西入侵她的唇舌才反应过来,便再也忍耐不住,反手就往曲越身上推过去,这个是绝不能忍的
曲越抓住她的手,眸子像无尽的深渊令人胆颤,“你不是说遵从内心?我想吻你不是就应该吻么?百姓,哈哈,我不会为了百姓背叛师傅,而若是为你,”他抬起她下颌,“若是为你,我兴许可以,但你会跟我走吗?”
她脸颊通红,怒声喝道,“世子爷是你朋友,你居然说得出来”
曲越陡然放开她,长笑数声,“没错,朋友妻不可欺,我早说了让你走,你又何必非要让我见到你?”
她怔在那里,本对他满是愤怒,可看到那样悲伤的笑容,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这样超乎情理的举动分明是受了刺激,因为印象里他绝不是一个背叛友情的人,就算那次抚摸她的脸他也是后悔的,可现在……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唐突她是破罐子想破摔吗?
所以,绝不能就这样离开,他情绪看似很不稳定,三哥问不出在哪里是不行的,而且他与清王之间势必是出了什么事。
而店铺外面,葡萄正站在那里徘徊,此刻终于进了铺子,伙计见是个小丫头也就没在意,只随意介绍了些东西。
葡萄眼珠转了转,摆摆手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跟我们家夫人一起来的,她现在去哪儿了?”
伙计上上下下打量她,“你们家夫人?姓什么啊?”
“姓江,长得很漂亮的,头发是这个样子,穿的是这种衣服,”葡萄比划着,陪着笑,“求求大哥告诉我吧,一会找不到夫人我就要被打呢。”
“哦,”见她说出姓氏,伙计指指里面,“你家夫人在跟我们掌柜说话呢,不过你不能进去,在外面等着吧。”
葡萄忙谢了,又哀求伙计不要告诉江琳有丫环来找过她,说不能被主子知道自己走丢了,伙计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答应了,葡萄又谢了遍方才出来,她站在门口又停留一会儿,总觉得少夫人有些不对劲,便拔腿赶紧飞快得往贺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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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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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久都不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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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江琳对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晓,仍在原地徘徊着。
而曲越亦是静静得立着,只听到耳畔的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天渐渐暗了,江琳想到贺定大概要找过来了,终于再难忍耐下去,开口道,“我三哥现在在哪里?”
“就是来问这个的吧?”曲越微微哼了声,“他还在沧河,那里很安全,想不到如何解决玲珑郡主的事,他是不会回来的。”
江琳皱起眉,“但是沧河那么远,万一……”不是说清王的兵力很强劲么?若是真的从蜀地攻出来,早晚都会打到沧河的,三哥也真是的,既然已经隐姓埋名又谎报意外,为何不索性来京城近一些的地方?也好找机会见一面啊
曲越冷笑道,“你以为这么好过来?玲珑郡主又不是傻蛋,早就派人去寻了,听说大街小巷都贴了他的画像呢。”
不是吧?江琳愕然,梁书雪果然狠,这个都想得到,那三哥岂不是跟通缉犯似的了?也不知道江柔那边有没有开始行动,梁书雪再狠总是狠不过皇帝呢,到时候让她嫁人难道还能违抗皇命不成?她想着一撇嘴角,“等过些时日三哥就能完全解脱了。”
看来是想到了办法,曲越挑挑眉,他的醉意已经淡了些,回想起刚才的举动,脸上就有些烧起来,微转过身咳嗽一声道,“问完了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还有一件事。”她语声淡定,侧前几步踏上不放过曲越的表情,“我上回去宫里看婉仪娘娘,听说皇上此前病过一回,几个皇子都去探望了。二皇子且不用说,他向来野心勃勃,如今皇上也不封他为王,定是以为太子之位是囊中之物。但齐王,是了,他也是你亲戚,如今清王隐隐有压倒皇上的气势,你就不想带了你妹妹齐王妃远走高飞?还是想跟她来个里应外合,最终让齐王坐上皇位?”
曲越身子僵了僵,就算知道她在试探也一时难以接上话来。
“但清王定然是不肯这样的。”江琳继续说道,“先不论齐王的个人能力,清王本就是冲着皇位来的又如何肯罢手?就算齐王愿意与他联手恐怕也不会得逞,最终只会成为他的工具罢了。”
曲越慢慢看向她,声音有些晦涩,“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来得好。”
“但我就想知道得清清楚楚。”江琳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当局者迷,或许你告诉我,我会比你看得更明白……”
话未说完,只听尖利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她没来得及回头,曲越身形一晃已经拦在她后面,接着便是叮当声响,像两个金属敲击似的,有个陌生的声音道,“原来是为一个女人难为清王看重你,竟为了个女人要坏我们大业”
江琳大惊,忙转过头,却是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打扮与之前的曲越一模一样。
曲越侧眸看了眼江琳,身子往右站了站,完全挡住她才说道,“跟她没有关系。”
黑衣人冷笑几声,“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刚才全听到了,你竟然把所有事都告诉这个女人嘿嘿,今日幸好被我撞见,不然你满口谎言骗得清王对你信任,甚至都没有再发功攻势哼,你这卑鄙小人,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那狗皇帝的奸细”
竟然劝过清王了吗?江琳疑惑得看着他的背影。
谁料曲越转过头轻声道,“一会你趁机快跑。”说着声音又大了些,“清王是我师父,我们师徒俩心有灵犀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说到打战你不过是个门外汉,别以为仗着有些功夫便是将军了真要如此,我师父也不会让你只负责勘探的任务。”
黑衣人先是极为愤怒的瞪了下眼睛,而后又桀桀笑了起来,指着曲越道,“你们心有灵犀?哈哈,哈哈,你也别太得意,清王那次只不过暂时信你,你当真以为他就不疑你吗?不然我何必来京城,难道是来看这狗皇帝不成”
“什么?”曲越衣袖忽地鼓动起来,“是师父派你来监视我?”
“哼,总算明白过来了。”黑衣人眯起眼眸,指着江琳道,“你要是现在就杀了她,我兴许还能信你,在清王面前也能为你说说话,若是不然,就是你存有私心那么别怪我两个一起杀了”他呛得从身后抽出把长刀来。
江琳骇然,杀人?忍不住就退了一步,手心也扣起不离身的暗器,就算打不过总也要争取一下的。
曲越也从腰间取了把软剑出来,宛如灵蛇在空中舞动,他手腕一抖,剑身又笔直了,青光莹莹十分夺目,看来是吹毛立断的宝剑,“要问罪还轮不到你,就算师父疑我,也得我自己去交代”他说着回眸又看了一眼她,便欺身而上直扑黑衣人。
那一眼是叫她离开,看着前方两个斗在一起的身影,江琳犹豫不定,但终究还是往后方的大门走去。
即便留在那里,也只是个累赘吧?
伙计看到她出来,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似一点也没有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
这种情况也是不能报官的,伙计是曲越的人,想必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江琳便没再做停留急匆匆得往茶楼去了。
而贺定这时正好回来,两人便一同回了贺府。
见到江琳,香凝几个迎上去,青玉笑道,“夫人去了那么久,可是香雪舍不得夫人走啊?”
香凝则扶她坐下,见她的发髻有些许乱了,就拿了玉梳重新给她梳理。
江琳看着镜中的自己,双颊微红,气息不定,心跳也是乱得可以,当下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自把那烦乱的心绪赶出脑海这才开了口,却也是满满的玩笑味,“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宝宝哪里还顾得了我啊?我就稍稍坐了那么一会儿,她满口的孩子如何如何,又说有喜的人该当吃什么,孩子生下来要让他去哪个学堂那里念书,想得可远呢,就差没说讨媳妇了。”
她语调轻松,但几个丫环脸色不好看,香凝更是拧紧了眉,都知道夫人不能生,怎么能在夫人面前那么说呢?可不是白让人伤心,香雪真是个傻蛋丫头
江琳哪里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就笑道,“香雪起先还绝口不提孩子呢,是我叫她不要在意的,再说了,我还这么年轻,若是到了三十四十了还生不出,你们再伤心也来得及,现在可别再给我苦着脸,这种事保持心情好最有效。”
几个人就又笑了,青玉连连点头,“是,夫人说得对,夫人可比世子爷小九岁呢,六少爷是老爷四十几岁的时候才生出来的,世子爷可比老爷身体好多了,咱们不用着急。”
红豆羞红了脸,“青玉姐姐真是什么都敢讲。”
对于这种闺房之事,青玉向来是不怕的,但说到自己身上她就不行了。
江琳也是笑,又叫香凝拿了瓜果点心出来吃,四个人围成一团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香凝正色道,“内宅现在都被二夫人控制住了,大夫人忙着四小姐的婚事,又因为夫人您的事一直心情不好,这些时日都没有插手。而四小姐虽然前段日子管了些时候,但完全起不到作用,反而给二夫人当了回幌子。”
江琳早已料到会这样,剥了颗瓜子仁放进嘴里道,“你可是发现些端倪了?”
香凝压低声音,“二夫人似乎最近用了不少银子,以前做事那样谨慎的如今也犯起错来了,听说昨儿跟管账的吵架,不小心就把账本烧掉几本。好不好的这时候烧掉,分明就是要毁掉证据,可见她是有些慌。”
慌?不知张瑞芳慌什么呢?难道怕她重新执掌内宅掀了她老底?江琳摸摸下颌,一时也捉摸不透,既然张瑞芳已经控制了那些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说真是拿了太多的银子,以至于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妥?
可大把的银子她拿去干什么呢?
“你们先别动,小心打草惊蛇。”半响江琳吩咐道,“她现在已经是惊蛇了,咱们得让她觉得不太危险,这样才会显出原形来。”
“但二夫人老奸巨猾,说不定这次捅了窟窿后就藏起来了。”青玉有些担忧,“她竟然敢烧账本,也不怕大夫人会怪责夫人,不如咱们要求对账?既然是很大一笔银子,想必很容易查,奴婢就不信她能圆的过去。”
“有什么不能圆的?”江琳嗤笑一声,“大不了她一把火烧了,咱们府里的景春堂以前就失火过,那里面那么多贵重的布匹皮毛,拿出去卖卖也得几万两银子呢,结果如何?还不是林妈妈顶包她肯定有后招,不然也不会烧了账本的。”她顿了顿,脸色沉下来,“也许她不过是在演戏,引着咱们上钩呢”
屋子里一片寂静,江琳摆摆手,“让我多想想,你们该干什么的还是干什么去,别跟她有任何冲突。”
丫环们领命走了。
她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夜色渐渐蔓延,整个天空很快就黑得如同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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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说芳贵人不幸落水昏迷,嫣婉仪为保堂姐平安,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祈福,芳贵人终于醒转,皇上盛赞嫣婉仪对姐妹情深,赏赐珍宝无数,而芳贵人不知感恩不说,竟反过来污蔑嫣婉仪,被皇上下旨降为常在。
嫣婉仪为此求情不惜要求同降,皇上感念其良善宽厚之心,连宿几日,一时风头无两。
而与此同时,圣旨也下来了,赐婚延庆侯与玲珑郡主择日完婚。
江琳大为高兴,看来江柔真下了番功夫,那么等玲珑郡主成婚之后,三哥便能回来了
这段时间,大夫人对她更是慈爱,谁让江柔又升一级做了婕妤呢,这实属罕见,短短时间由七品的常在升做从三品的婕妤,在当今皇帝的后宫来看,也只有曾经的一位贵妃可以相媲美,但这位贵妃早已去世十几年了。
关于这个历史,江琳还是在大夫人那里听到的,不由好奇是哪位贵妃,问出来之后才又恍然大悟。
没错,对这个七妹,她委实有太多的恍然大悟。
难怪皇帝对她如此宠爱,全因为江柔是有备而来,她那一手调香的本领实乃世间罕见,上回在江家闻到的“幻境天香”便是早已失传的一味香,还是那位逝去的贵妃所独创。试问,当重温当年旧情,皇帝又如何不能沉醉?
也由此可见江柔肩负的重担,这些肯定都是杜若教给她的,为了郑家的冤屈,这个女子付出了兴许是别人想象不到的努力。
只不过,嫁给江恒做妾到底是无可奈何还是早就预谋好的呢?不得而知。
江琳从大夫人那里出来,回去的途中又遇到了贺敏慧。
贺敏慧仍是气咻咻的摸样,拦在面前道,“大嫂上回分明是答应了我的,怎么又跟娘说那样久的话呢?娘那次给了你几瓶香,是要叫你带去宫里的吧?你交出来”
江琳淡淡看她一眼,“四妹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每日都要去娘那里请安的,说久一些话岂非正常的很?娘最近身子也不太好,你若是孝顺的话也该多去陪陪,至于香的话,娘确实是要我带去宫里,婕妤娘娘马上要到生辰了,我们敬上些心意也是应该的,你年纪也不小,总得学会分清是非,懂些礼仪吧?”
听她说一大串话出来,贺敏慧气得牙痒痒,怒道,“我就知道你不愿帮我,就是等着我嫁出去是不是?”
“我是你大嫂,你嫁出去自然好,但是不嫁出去我也不会着急。”江琳微扬起下颌,“但你要明白一句话,自己的事自己争取,像你这般缠着我是没有用的,毕竟是娘的心意。”说完她绕过贺敏慧往前走了。
贺敏慧狠狠跺了下脚,红芋见状低声道,“大少夫人真是无情,小姐都求上门去了,她偏还是不理。”
贺敏慧更加气了,其实她也是没有办法,娘那边固执的很根本就不管她的想法,非要让她嫁到敬王府去,而找上江琳其实也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她那样冷淡甚至都没有替她出任何主意便让贺敏慧更加不高兴了。
“哎呀,这不是四小姐么?”正当贺敏慧生气的时候,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来,“四小姐这个样子,难道是吃了闭门羹不成?呀,到底谁那么大胆呢这可是贺府,居然也敢有人给四小姐气受?实在是不成个样子。”
见是梅姨娘,贺敏慧不屑得扫她一眼,“关你什么事?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包袱,我要是你自个儿就走了,何必等人赶呢?”她气没处撒,正好逮着梅姨娘发泄,“竟然还有心情到处跑么?哦,也是,将来也就看不到了,多看看也是好的。”
梅姨娘不以为意,笑了笑道,“不用四小姐担心,我包袱早就收拾好了,只要世子爷一句话,我立马就走。”
看她那么干脆,贺敏慧有些奇怪,“你居然不哭哭啼啼?上回求着要见娘,在门外跪那么久时间,是突然想明白了?”那日她也在大夫人那里,自是清楚的,梅姨娘哀切的声音隐隐飘过来,但娘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见是不会插手这件事的了。
梅姨娘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反正世子爷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何必还要强求?”说着用同病相怜的目光看着贺敏慧,“作为过来人,我劝四小姐一句,你早晚也是要嫁出去的人,何必跟少夫人怄气呢?这儿迟早都是她掌管的,你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着她呢,凡事留些情面,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再说了,敬王世子也是极好的,四小姐那样固执做什么?不如就跟堂小姐一样乖乖嫁人便是。”
提到贺心,贺敏慧已经不舒服了,又被她用那样怜悯的看着更是火大,呸的一口道,“你少胡说八道这贺府还轮不到她来做主呢,我要给她什么面子?还有那什么敬王世子,你们个个都说好,我偏不稀罕”他们也都说那陈家小儿子是极好的,可是堂姐嫁的那日哭红了眼睛,即便回门也不见有什么笑容,她绝不要跟堂姐一样
梅姨娘美目流转,略低垂下头说道,“哎,我也是好心好意为四小姐你着想啊罢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只再说一句。现在少夫人都不把世子爷摆在眼里了,更何况是你这个四小姐?她还有宫里那位婕妤娘娘撑腰呢”说着就要往后退去。
贺敏慧喝住她,“你站住,刚才说什么?她不把我大哥摆在眼里?”这话她可不相信,大哥虽然疼爱大嫂,可从来也是看见大嫂对大哥很尊敬的,她倒未怀疑过这一点,所以梅姨娘那么说出来的时候,她完全无法接受,觉得是在侮辱大哥
梅姨娘停下脚步,一副吞吞吐吐,装作不能细说的样子。
贺敏慧喝道,“刚才还声音很大呢,怎么现在不敢说了吗?你也知道说谎话是要被拔舌头的啊”
梅姨娘忙摇摇头,“我可没有说谎,只不过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有少夫人的眼线,我哪里敢说真话呢也是看在四小姐与世子爷的兄妹情才提醒那么一句罢了,四小姐信不信我管不着,但求心中无愧。”
见她不像说假话,贺敏慧挥挥手叫丫环们退了下来后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不过我警告你可别骗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
梅姨娘低声道,“我绝不会骗四小姐,要不是马上要离开贺家,我也不敢再得罪少夫人。这次只不过是休了我,若是被她知道我告诉四小姐这件事,指不定就跟阮姨娘一样要被送上断头台呢。”她拍着胸口,更加小声了,“我有一回让葡萄出去买东西,谁料看到少夫人……哎,我真不敢说。”
看她缩头缩脑,贺敏慧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又没有旁人了你怕什么,尽管说”
她方才又道,“葡萄看到少夫人去了月盛……”
“月盛?”贺敏慧挑起眉,“那不是曲大哥开的铺子?”
“是啊,她跟那个掌柜大白天的两人躲在里屋说话,外面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梅姨娘极尽夸张之能事,添油加醋,“那日少夫人连一个丫环都没有带,连贺定都被遣开了去,然后自个儿偷偷去了月盛。葡萄说她还专门进去看了,伙计说不让她进去。”她眼睛一转,“孤男寡女也不知道关在里面干什么,听说那掌柜人长得可是很俊的,少夫人又没事就出府一次,指不定都是去那边呢。”
贺敏慧满脸通红,她岂会不明白梅姨娘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暗指江琳呢,当下往后退了两步,摇头道,“大嫂不会这样的,不会的,你胡说八道”大哥怎么能带绿帽子呢绝对不行,大嫂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梅姨娘微微笑了,拿帕子擦了擦额头,“哎,我也是不信,可是葡萄指天发誓会亲眼看到的我也不得不信,那丫头平日里就是老实人,肯定不会说谎的。”见贺敏慧睁大了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她扬着眉道,“你既然认识那个掌柜,何妨去问问呢?啊,他肯定不会承认,你可以问问那个伙计,就说有个姓江的夫人有没有去过那个铺子,这不就行了。”说着拍拍她的手,“相信四小姐是聪明人,定然能弄明白这件事,我也不想误会少夫人,毕竟事关重大,要是真的,世子爷不知道多伤心呢,哎,我也希望是葡萄看错啊”
直到梅姨娘的背影完全消失了,贺敏慧还没有回过神,就像被晴空突然而至的雷声打蒙了,还是红芋走过来推了下她才反应过来,只觉两只手抖个不停,完全不听话了,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盘旋着,“大嫂跟曲大哥,月盛,不会,不会的……大嫂……”
红芋忙道,“小姐怎么了?”
贺敏慧只觉得头痛的厉害,话也说不出,只做手势叫红芋扶着走。
昨天有读者说拖沓弃文了,还是个一直比较支持的童鞋,我是有些难过的,有时候真是当局者迷,自己写拖沓了也不得知。。在写小说上面感觉还是技巧掌握不好,有时候也许该一笔带过的被我写细致了,呵呵,大概书看得太少,但现在心情平复了,不过哪个再弃文别来跟我告别了啊,提意见可以,不胜欢迎
嗯,我还是太感性了些,其实弃文很正常的,大神都有人弃文呢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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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贺敏慧这日又来用早饭,江琳看见她的时候,只见心被冷水泼过似的发凉。
那目光透着一股恨意,又带着不屑,好像她是个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这让江琳极为不明白,难道还是关于敬王世子的事吗?可她真的帮不上忙,就因为这样被恨上了不成?
不过贺敏慧并没有说什么话,那情绪只是藏在她的眼睛里,表情仍是平静的,与她一贯的冲动不相符,看得出来是在努力克制。
江琳也不动声色,反正他们叙他们的兄妹情,她绝不会干扰,只默默用饭,偶尔说上两句作为大嫂应该说的话。
之后三个人便去给大夫人请安,出来的时候贺敏慧终于表现出她的目的来了,说是要贺敏中陪她出趟门,也是大夫人早就准了的。
贺敏中便看看江琳,意思是问她想不想去,江琳心想贺敏慧都讨厌她到这个程度了,若是提出也要去那不是完全没有眼色?她才不当两人的“电灯泡”呢,贺敏慧借着要出门肯定是有话跟她大哥讲,就说还有事情要处理,让贺敏中好好照顾四妹。
那两人走后,江琳回去院子,脑中是挥之不去的疑惑。
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话,竟然要跟贺敏中出去说,难道是怕大夫人得知?贺敏慧是想要她大哥帮她摆脱这门亲事么?
到了下午贺敏中才回来,奇怪的是,两个人竟然不是一起回的,听红豆说贺敏慧是午时就回了,而且在院子里大发一顿脾气,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手底下的丫环婆子也被牵连,罚跪的罚跪,掌嘴的掌嘴,闹得院里哭声连天,还是大夫人去了才消停下来。
看起来是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江琳若有所思的看着坐在书案前的贺敏中,他看着冷静的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四妹向来是他很疼爱的人,就真没打算替她想个办法?
可冷静归冷静,又总觉得有一些说不清的感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哪怕她再想问也绝问不出来,便装作不清楚的样子,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日他们的话出奇的少,而平常休沐日都不是这样的。
青玉在门外往里探了探头,小声对香凝说,“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都大半日了,世子爷跟夫人都没有说话呢。”
香凝也是觉得在里头气氛不好才退出来的,闻言把她往外拉了出去,“可能是四小姐的关系,你也知道,四小姐拦着咱们夫人两次了,她是不想嫁去敬王府呢。可大夫人的意思夫人有什么办法,便一直没有回应,四小姐怕是对此不满跟世子爷说了什么。”
“不是吧”青玉皱起眉,“这四小姐也真是的,又不是不知道夫人跟大夫人的关系,这件事上夫人哪好说反对的话?真是没有一点良心夫人都没有请婕妤娘娘出面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她还想怎样?”
“四小姐又不会知道这些。”香凝微摇摇头,“不过也不用担心,咱们在这里乱想八想的,说不定世子爷跟夫人一会也就好了。”
“也是。”青玉笑起来,“哪回见他们僵过,世子爷定然不会信四小姐的。”
香凝拢了拢袖子,抬头看看天色,“我去给屋里添些炭火,晚上又要冷了。”
未央城早就刮起北风,有太阳还好些,一旦阴天便是冷得很,风一吹来再厚的衣服都挡不住刺骨的寒冷,所以一到天黑必定是要用到炭火的,不然双腿都要冻僵,就算写字都要拿不稳毛笔呢。
江琳此刻就在搓着手,回头看去,本应该伺候在身后的一个丫环都不见了。
每当她跟贺敏中有些问题的时候,她们总是会避开,意思是让她自由发挥,省得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她不由得苦笑,算起来,她有几个月没有跟贺敏中闹过矛盾了,而这次的未免有些不伦不类,让人摸不着头脑。
以前就算他心里不痛快,也不是这样的态度,而现在,她真觉得有些难以下手。
“爷要不要喝茶?”她没话找话,实在是不希望这安静继续持续下去,“今年真是比去年还冷,但去年这时候却已经在下雪了。”
贺敏中看看窗外,那里黑得已经看不见边,有冷冷的风从窗子的细缝里灌进来,扫过脸庞的时候仿若锋利的锋刃似的。他闭了闭眼,贺敏慧说过的话立时又回荡在耳边,如同这风,避也避不开,这一整日都在响着,而他却宁愿从不曾听见。
江琳见他没接话也静默了会儿,半响道,“爷可查到那禁军头领的事了?”也许谈到政治上的事他会有所反应吧?
贺敏中果然答了,目光有些凝重,“他叫魏武,私底下是跟二皇子有来往,也跟兵部那边……”说着站起来朝她走过去,脚步间有些许的迟疑,但还是走近了,他端详着她,那样仔细,像是从未看清过她一般。
那双黑眸在烛光下亮得惊人,江琳忍不住想起探照灯,脸色终究是有些不自然了,任谁被这样看着恐怕都不会舒服,当下强笑了几声,微低下头道,“爷还没有把话说完呢,那禁军头领跟兵部也有联系吗?仁和殿可是皇上批阅奏章亦时常休息的,算得上是最紧要的地方了吧?”
“自然是最紧要的。”他目光稍许柔和了些,“你最近可得知些你二哥的消息?”
二哥便是指江俊了,江琳讶然得抬起头,“这事跟我二哥有关吗?”他跟三姨娘现在低调的很,几乎都让她忘了是江家的人了。
“魏武是兵部尚书戴大人推荐去守卫仁和殿的,论起来,戴大人是你二哥的舅公。”
也就是三姨娘的亲舅舅但江琳摇着头,“三姨娘因为六妹的事很是痛恨她的表姐,连带着对她舅舅也极为不满,他们之间是很少来往的。而这件事不同寻常,真有可能跟二哥,三姨娘有关系吗?”真要这样,他们俩是不是疯了?江俊好歹也是庶吉士呢,父亲也升做户部尚书了,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好好的他干什么要去谋反?
贺敏中见她真不知道,就道,“也不是确定的事,我只是问问。”
香凝这时候敲了门说要进来添些炭,江琳就收起话头。
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那火红的色彩在冬日里总是最好看的。
“你们也别在外头守着了。”江琳捧起热茶来捂手,“都去耳房那里吧,我有事自会叫你们,炭火不用省着,这点钱我还出得起。”
冬日里的碳也都是有定例的,丫环们一般可享受不着,香凝忙谢了,也不再打扰就退了出去。
房里又安静下来,直到睡觉两人都没有再说上两句话。
可他分明不是真的对她冷淡,炙热的手掌,绵长的吻,好像要把她嵌入身体似的疼爱,她沉醉于温柔与快意,事后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睡得并不安稳,做了无数的梦,都是无比混沌的,醒来后只觉得头胀,手掌心满是黏糊糊的汗水。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天色竟然还很暗,听着隐隐的梆子声响,像是才到丑时,下意识的往旁边一看,她心里一惊,贺敏中竟然不在身边离去早朝还有两个时辰,这深更半夜他会去哪里呢?她再也躺不住,披着衣服就下床来。
月光在青玉石上洒下一片银色,外面的树叶被风吹得四处摇摆,那影子也倒映在地上,斑斑驳驳,透出些飘忽之意。
她走得很轻很慢,似乎怕惊动了这宁静的夜。
这么长久以来,她很少在半夜惊醒,很少像这样下床,这次也许真是心有灵犀吧?当她看见立在堂屋窗口的贺敏中时,才明白确实如此。
窗口大开着,他随意披着的长衣被吹得斜斜飞起,那样冷,他竟像是毫无知觉。
江琳踏上两步想要给他系好衣服,可终究忍住了。
很显然,他心里有事,而且并不想跟她说,那么自己又何必要去打扰他呢?他都宁愿在深夜里独自思虑了,也许她该继续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才对。她想着,又轻轻得退开,目光却没有离开他的背影,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现在看起来仿佛有太多的心事,他到底是有什么心结呢?
还是朝堂上的事么?
她静立了片刻,被风带进来的冷意差点令她颤抖这才终于往里屋走去。
贺敏中回过头,只见她裹着外衣在渐渐远去。
月光落在她长长的乌发上,温柔又冷清。
她始终还是没有走过来,假使她过来,也许他终是会忍不住问起。
但这样到底好不好呢?他伸手关上窗,心里是迷茫的,或许他不该等待她主动说起,或许等待了就不要再想,或许……
他转过身苦笑,她若是做了什么决定定是会说的,她就是那样的人,他不能因为四妹的那些话而乱了方寸,他点点头也往里屋去了。
江琳感觉到环绕在自己腰上的手时终于安心得再次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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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隐情(一)
贺敏慧病了,大夫说是得了风寒,开了几个方子一日三次给她服用。
在江琳的印象里,贺敏慧还是头一次生病,作为大嫂自是要去探望的,所以她便让香凝去库房拿些人参灵芝等补品,还叫小厨房做了些好吃的点心,其中当然有核桃糕,这是贺敏慧最喜欢吃的,希望她见到能有些胃口。
红豆见了就感慨,“夫人就是心好,四小姐那样对她,叫我才不下这些心思”
香凝笑道,“你当夫人为谁呢?还不是看在世子爷的面上,快把这些给装上,夫人还在外头等着呢。”
红豆就把东西小心得放进盒子,香凝提着就出来了。
江琳揭开盒盖看看,闻了闻,点点头称赞,“做得很好看,刚用完早饭看着又想吃了,四妹肯定会喜欢。”
“夫人总是给她们赏钱,还不变着法子提高手艺呀。”青玉掩着嘴笑,“奴婢也是说做得好,四小姐见着这核桃糕只怕能吃光呢。大夫说荤腥要少吃,这个用不着忌,里面还放了些药材,厨子说对风寒也有帮助的,真是费了心了。”
“看来回去还得赏。”江琳笑眯眯的。
青玉心情也很好,果然香凝猜得没错,世子爷跟夫人一会也就好了,这几日还不是有说有笑的,四小姐说什么话都没有用。恶人也是有恶报呢,四小姐没过几日就生病了,谁让在背后说人坏话,也是活该
进到院子,江琳看到红菱倒是愣了愣。
上回只看到红芋跟着贺敏慧她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没料到红菱竟然在扫地,她可是大丫环啊,难道是犯下什么大错了?居然做起这等粗使丫鬟的事情来。
红菱见到江琳,赶紧放下扫帚行了礼,“见过大少夫人。”
江琳当然没问怎么回事,这儿可是贺敏慧的地盘,轮不到她来管事,就略点了下头,“四妹可好些了?药用过了没有?”
红菱脸上闪过丝尴尬之色,搓着手不知道该怎么答。
旁边有个尖下颌的小丫环跑上来,冲江琳福了福身说道,“回少夫人,红菱姐姐现在都见不着小姐哪里知道小姐好些了没有。”她颇有不满之色,看得出来是跟红菱感情不错的,“少夫人要问就得问红芋去呢,现在就她一个人能服侍在小姐身边。”
原来如此,看来红芋是完全取代了红菱的地位,她冲青玉使了个眼色就带着香凝往前走去。
青玉会意,冲那小丫头道,“我们夫人很担心四小姐呢,这风寒都好几日了也不见起色,你们常服侍着的倒是跟我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隐隐传来,香凝往后看了眼,“这红菱奴婢看着是对四小姐很忠心的,怎的也落到这般田地要当粗使丫头了。”
江琳冷笑一声,“还不是有人下绊子,这红芋你瞧着如何?”
“好像是个很胆小的丫头。”香凝想着摇摇头,“都记不太起来,总是跟在红菱身后的,哎,四小姐也是不识好坏,刚才看那小丫头说的,现在都是红芋在掌控这里了,看来也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还很会演戏呢,红菱怕总是照顾她,反倒给了可趁之机。”
香凝叹息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府里有多少人是讲真情的呢?”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二进院,正是贺敏慧住的地方。
前面早有丫环通报,是以红芋正站在门口,见到江琳来了,行了礼方才慢悠悠道,“四小姐有些不太舒服,少夫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居然在下逐客令,香凝柳眉一挑,“咱们夫人就是因为四小姐不舒服才来看的,这不,带着很多补品还有点心,这会儿刚好是用完午饭,难道四小姐就已经睡下了吗?”她实在有些忍受不住,夫人好心一片探望,贺敏慧还摆起架子来
红芋往回看了眼,有些无奈,“四小姐吩咐的,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不如奴婢把这些送进去,或许四小姐看了会高兴呢,少夫人您看如何?”
江琳也无所谓,她只是尽一下当嫂子的心,便叫香凝把食盒递上。
谁料红芋拿了进去不到一会儿,就听贺敏慧高声骂了几句,然后就是咣当的声响,谁都听得出来,她是把东西全都摔掉了。
饶是江琳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贺敏慧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到底是有多恨她啊?真是因为敬王府世子的事情吗?江琳不得不怀疑是自己猜错了。
红芋的眼底有抹幸灾乐祸的意味,虽然表面上很是歉疚,连连道歉,“少夫人,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奴婢不知道四小姐会砸了少夫人送的东西,四小姐她,她可能是病糊涂了,大夫也说要多多休息,少夫人还是下次再来吧。”
香凝气得脸颊通红,恨不得上去痛骂下贺敏慧,这四小姐着实不像话夫人可是她大嫂呢,连这点礼貌都不懂么?居然在人前让夫人下不了台
但江琳表情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那你好好服侍四妹。”说完就转头走了。
香凝憋着气,也不好在江琳面前再提此事,省得惹她不高兴,只是皱着眉。
江琳看着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痛快,不过就没想过四妹为什么会这样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四妹再怎么任性,但与我之间并无仇怨,而敬王府的事我亦没有插手,她最多只是气我,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香凝一怔,随即也疑上心头,“夫人说的是,夫人好心探望,再怎么不明事理也不应该当着夫人的面砸东西,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想不明白呢。”江琳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小桥流水出神。
贺敏慧的举动还直接与那日跟贺敏中出去谈话有关,不然他不会深夜起来,想起那日临窗的身影,她只觉心越来越沉,究竟贺敏慧说了什么呢?如果是胡言乱语,那么她不会有那样逼真的情绪,她是真的对她这个大嫂极为厌恶呢
她招香凝过来说了几句话就回去自个儿院子了。
青玉很快也进了房里,说起红菱的事,原来红芋一直在背后中伤红菱,说她总是巴结江琳,对贺敏慧根本就是心存异心,久而久之贺敏慧就信了。有次故意让红菱找邵妈茬,邵妈妈是江琳的人,在大厨房管事,人也是聪慧精明的,红菱知道必定会惹来麻烦便劝阻贺敏慧,要她不要跟江琳作对。
这就惹恼贺敏慧了,认定她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便罚去外面扫地,还让红芋替代了她的位置。
江琳听完也是头疼,贺敏慧仍然是个小孩子,她要争夺权力不过是因为上次富安庄万巧讨好她而漏了贺敏慧,但她提醒也是好意,谁料却激起了贺敏慧在内宅的争斗心。而红芋明显不是个良善的,贺敏慧在她的怂恿下,只怕会越来越走向歪路。
“奴婢给红菱暗示了,她定会想办法来的。”香凝进来说道。
红菱在贺敏慧身边已经无法翻身,她要争取机会就一定会把握好这一次,而当大丫环绝不是容易的事,她吃一堑长一智,将来也会更加能提防人。
果不出所料,第二日红菱就悄悄溜到了江琳这里。
“长话短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江琳让她起来,和颜悦色道,“我知道你对四妹忠心耿耿,我也不问其他的事,只是想弄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恨我。”
红菱想要说又止住了口,想了下才道,“其实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大少夫人既然这么问了,奴婢定然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只望大少夫人可以原谅小姐,她是任性了些,但并不真的坏,对大少夫人其实也是……奴婢觉得,小姐仍是喜欢大少夫人的。”
喜欢么?江琳笑了笑,小孩子的性格总是反反复复啊,她其实真的不在意贺敏慧的心,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总是伤不了她的。
见江琳无动于衷,红菱暗叹一口气,看来自家主子是让大少夫人寒心了,真是可惜。这样好的大嫂主子没有珍惜,不然何愁嫁不嫁敬王府世子呢?若是少夫人跟她感情好,定是会想办法的,何至于要用现在的方式,只会让大少夫人更加远离吧?
她定了定神,继续道,“奴婢确实不太清楚,只隐约觉得是跟梅姨娘有关。”
梅姨娘?江琳动了神色,快要被休了终于要闹腾了不成?可贺敏慧向来看梅姨娘也是不顺眼的,岂会被她挑拨离间?莫非中间有什么隐情?便问道,“你怎会觉得跟她有关?”
“是一个小丫头告诉奴婢的,说那日四小姐带着红芋在路上遇到了梅姨娘,梅姨娘说了好些话惹得四小姐不高兴,但是后来四小姐还叫丫环们都撤开,单独跟梅姨娘说了好久的话。四小姐回来后就一直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之后又让红芋进去,像是吩咐了什么事。”
听她一一道来,江琳还是觉得一头雾水,梅姨娘到底说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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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隐情(二)
“你刚才说红芋出过府?”江琳忽地问道,“你现在只每日扫地,听得消息倒是不少呢。”
红菱直了直身子,“奴婢虽然不是在当大丫环的职,但平日里为人尚算不错,所以院子里有些丫环婆子还是愿意跟奴婢说话的。”她颇有几分自信,即便落到这个田地,仍是有朋友支持,这一点上,她始终比红芋来得强。
江琳点点头,“你还是小心些的好,有人只愁找不到你的把柄呢,不然能不能留在这里也说不定。”
有人当然是指红芋,红菱的眼神闪过一丝恨意,沉声道,“奴婢再也不敢大意了,这次来也是小心翼翼,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那就好,你继续说吧。”江琳让人上了茶,又让红菱坐下。
红菱谢过侧身坐在锦织杌子上,喝了几口茶润润唇又说道,“红芋出府回来就进了小姐房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小姐非常生气,连着骂贱人,还有……”她顿了顿,“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心情也不太好,然后就,想必大少夫人也知道了,小姐找了世子爷说话,那日出门后回来也是很生气的,比上回还生气,连着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有些是小姐平日都很喜欢的。”
江琳若有所思,看着她问,“那这回她又骂了什么?”
“这个,”红菱支支吾吾,“奴婢,奴婢听到小姐骂世子爷傻蛋。”
旁边几个丫环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贺敏慧是发什么神经,青玉这时道,“夫人,四小姐该不是中魔了吧?”这里有中魔一说,也就是中邪,凡是疯疯癫癫的都要请道士和尚来上门驱魔,做做道场什么的。
红菱忙摆手,“小姐肯定不是的,奴婢想定是有什么缘由。”
“那四妹是为何又生病了?”江琳手指轻轻弹在桌面上,隐隐觉得像是要猜到什么,但又抓不住,心里难免也有些烦躁,又叫香凝拿了些雪梨来,这大冬日吃雪梨别有一番风味,能让人迅速的冷静下来。
红菱想了想,“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许是这些天火气太盛,小姐嘴边都起了水泡呢。”
看来也是烦恼的很,竟然气得生病了,江琳听完这些就让红菱先行回去,继续注意贺敏慧的举动,堤防红芋撺掇着做坏事。
其余人等则各自想事情,几个人或站着,或坐着,或蹲着,全是愁眉苦脸的样子。
“哎呀,这怎么想的出来”红豆第一个叫道,“奴婢听着都头疼了,奴婢看四小姐就是中魔了,一会骂人一会赶夫人,竟然还骂世子爷呢这不是中魔是什么?她还正好生病了呢,听说中魔的人就是会生病的,得请高深的师傅来驱除掉才行。”
青玉啐了一口,“你胡说八道什么,没听红菱说跟梅姨娘有关吗?”
红豆不服气,“中魔还不是青玉姐姐你先说的啊,怎么现在又不承认了,还说我胡说呢,夫人您快评评理。”
香凝忙道,“没看夫人在想事情呢,你们别添乱了,咱们想不出便想不出了,横竖有夫人想着,就咱们这点脑子还是用在别的地方好。”说着就吩咐红豆,“你去盯着梅姨娘去,尤其是葡萄,现在也就她一个人还忠心着,梅姨娘有什么事都是让她出头的,记着不要打草惊蛇。”
红豆应了声就去了。
青玉道,“我去问问门房那里,可知道红芋那日干什么去了。”
见两人都走了,香凝坐下来拨了拨炭火,多加些进去,房里便又暖了几分。
看着江琳沉静的侧脸,她柔声道,“夫人也不要多想,忧心伤身。”
江琳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去,这回却是在纸上画着什么。
见她的神态,香凝隐约觉得夫人是猜到了些东西,便松了口气,有这样冷静聪慧的人在身边,总是会顺利通过一道道难关的。
梅姨娘次日也去见贺敏慧了,与江琳不同,她并没有被赶出来。
只不过贺敏慧的脸色不好看,看着她也是充满怒气的。
“可怜见的,居然瘦了那么多。”梅姨娘露出怜惜的表情走到床边,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哎呀,病成这样就不要多想了,有些事既然没有办法解决不如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也就那么回事,你将来嫁人了还不是难得回来一趟,又能操心多久呢?”
贺敏慧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是故意刺激我是吧?”
“我哪敢呢。”梅姨娘拿过床头柜上一只蜜桔,剥着道,“我也是心疼你,现在真有些后悔把真相告诉你了。”
贺敏慧咬着牙不说话,只呼呼喘着气。
“其实我也没有料到世子爷那么疼爱她,知道这件事了居然也不生气,你一片好心为了你大哥,到头来反倒是你的不是,我一个外人都看着心寒。”梅姨娘叹了口气,“别人都说世子爷最疼你这个妹妹,我算是看出来了,全是假的”
贺敏慧怒极,啪的抢过她的手里蜜桔远远扔了出去,只听噔的一声撞在墙上,溅出一小片汁水来。
“你别动气。”梅姨娘按住她的手臂,“世子爷也就是被那个女人蒙住了眼,早晚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他能明白么?”贺敏慧瞪大了眼睛,那日她跟贺敏中说了江琳与曲越的事,他丝毫没有反应,只说曲越是他朋友,江琳也是认识的,去他铺子里无可厚非。她气得够呛,进而说两人孤男寡女在里屋说话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说伙计说两人经常偷偷摸摸见面,结果贺敏中居然吼了她,说她这个妹妹完全不敬嫂子。
他暴怒的样子留在她的脑海里,伤透了她的心。
她是用心去查的,红芋说那里的伙计亲口说的,可大哥一点也不相信,甚至连怀疑的念头都没有,还责备她这个妹妹不怀好意,她如何忍受得了?
大哥真是被蒙了心了这个水性扬水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还生不出孩子,大哥为何那样偏袒她
见到她的表情,梅姨娘嘴角露出丝笑意,劝慰道,“你也别太怪你大哥,毕竟世子爷是大理寺出来的,他向来注重那些证据,你光是用嘴说说有什么用?他不相信也是正常的,所谓眼见为实,不是吗?你得想个法子才行,不然哪天她私奔了世子爷还蒙在鼓里,贺家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
“对,你说的对”贺敏慧一个激灵,伙计都说那两人交往过密,哪天说不定真的私奔呢
梅姨娘笑道,“孺子可教也。”说着就要走。
贺敏慧拉住她,“你还没有说什么法子呢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大哥相信我说的话?”
梅姨娘眼睛一转,为难道,“这我如何知道?那掌柜我又不认识,也不晓得他是怎么跟那女人通消息的,怎么让世子爷相信呢?”
贺敏慧揪住她袖子,沉声道,“你肯定知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这次让大哥知道真相,我一定不让他休了你,如何?”她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说得出做得到,哪怕我嫁去敬王府也一定让娘阻止大哥休了你”
得到这句保证,梅姨娘咯咯笑起来,“你可要记得这句话。”
“当然,我向来说到做到,再说了,大哥如果识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后又岂会还要她,要休当然休她了而你对大哥那么忠心,他肯定也会清楚的。”
梅姨娘目中闪过丝惘然,即便贺敏中离开那个女人,他就能再次接受她么?她拿不准,因为他决定的事向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又岂会那么容易就回转心意?不过罢了,只要把那女人赶出贺府,贺敏中任何人都不爱也总好过只爱江琳一个人
想着,她凑到贺敏慧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则连连点头。
门外,红菱正躲在墙角,梅姨娘果然又来了,看来真的跟她是有关系呢。
而那边青玉早也通知了江琳,说梅姨娘去了贺敏慧那里。
后几日是风平浪静的,除了江大夫人来过一次,说玲珑郡主被皇上赐婚于延庆侯之后曾来过江府一次,意思是要她相助摆脱这桩婚事,还说对江宇此情不移,死是江家的鬼云云。这样偏激的态度令江夫人大受惊吓,加上本就被江琳吓过一次,哪里肯再帮梁书雪,反而是恨不得江宇能彻底甩掉这个女人呢。
于是她跟江恒商量了一下便去了趟宁王府,表面上先是致歉自家儿子连累郡主这么久时日,又夸郡主是难得一见的好姑娘,最后就是恭贺与延庆侯的亲事了,还送上丰厚贺礼。
这一手做得相当漂亮,宁王与宁王夫人不明白其中道理,自是极为高兴也觉得江家人有风度,自家儿子现在还下落不明呢,还能有心情上门来恭喜,言辞间就更为敬重,而玲珑郡主则是气歪了脸,才知道江家老爷夫人最终也是转了立场,她想嫁给江宇是完完全全没有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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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胸有成竹
这日江琳收到一封信,信是三表姐章云惠写来的,说是很久没有一聚,邀她去上云楼相见品茶。
江琳很高兴,上云楼就是她上回喝茶的地方,味道还是不错的,而章云惠确实是好久没有联系了,也是挺想念她,就叫香凝去小厨房让厨子做了些点心,好带去茶楼让章云惠品茶品尝,又把青玉跟红豆叫去好好叮嘱了些事情。
到了下午申时她才梳妆打扮一番,只带着香凝前往上云楼。
上云楼这个时候人并不多,也许是要下雨的缘故,江琳从窗外探出头去看,只见天边乌云滚滚,而头顶上方偏又是那样亮,白得有些刺眼。
香凝低头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小声道,“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呢,但愿不要下太大的雨。”说着把手炉递过去,“夫人捂捂手吧,小心着凉呢。”
冷风一阵阵从窗口撞进来,吹得人透不过气,江琳终于抬手把窗子合上,才接过手炉捧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手快要再次变冷的时候,只听香凝在耳边道,“夫人……”
她抬起头,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约她相见的章云惠,而是那日叫她离开之后并不知道情况如何的曲越。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江琳笑笑,先开了口,“还真是巧,相逢不如偶遇,曲公子请坐。”
曲越的表情由极为惊讶到一般惊讶,但还是走了过去,很显然,他的心里是充满疑问的,可又充斥着奇怪的感觉,因为对面的人太冷静,好似早就猜到会遇到他一般,可分明约他的人并不是她啊她也没有必要假冒别人之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琳给他斟了一杯茶,“没想到你还在京城,上回……没有事吧?”
听到上回二字,香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上回是哪一回?怎么她一点也不知道呢?
曲越淡淡道,“没事,多谢关心。”
两个人就此沉默下来,都静静的坐着,唯有伙计的招呼声隐隐而不停得传入雅间。
她其实如坐针毡,这一日早就想到,可很多事并不是她能预测得了的,但又希望自己不会看错人,所以才会冒险得将计就计。
而事实也正如她所料,此刻对面的酒楼上正坐着贺敏中与贺敏慧,而两座楼只隔着条不算多宽敞的街道,想要看清彼此的脸很容易,而找到合适的位置就更是轻而易举了。
贺敏慧得意洋洋得观察着贺敏中的反应,在得意之中又有几分心痛,当她看到贺敏中的脸色各种变化时,终于是有些不忍了,忽地拉住他手臂,低声道,“大哥你别伤心,大嫂这样没有德行的人你何必留恋呢咱们这就过去拆穿她的真面目,然后休了她好解大哥心头之恨”
来之前他全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贺敏慧说上回她自己说错话是来认错的,非得要请他吃顿晚饭,他见她诚恳又出于原先的疼爱便答应了,谁料竟仍是这件事。
谁料竟被他亲眼看到
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贺敏慧的话丝毫也听不进去,只是在想,她为何真的会跟曲越在私底下见面?为何……
总是一次次在逃避这样的问题,然而,终于是要面对了。
他霍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应声而倒,把贺敏慧吓了一大跳,待到醒过神的时候,他早就下楼了。
“大哥,你慢点,等等我啊”她大叫着跟了上去。
可是跑到上云楼的门口却再也找不到贺敏中的身影,他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贺敏慧在大街上到处找,难得的机会,大哥难道也不抓住吗?她急得差点哭了,直到确信贺敏中真的离开了街道才充满怨恨得冲入江琳的雅间。
可雅间里此刻只剩下江琳与香凝两个人,曲越也不见了。
她愣了会儿,只觉快要被胸中的怒火烧得发晕了,伸手指着江琳的鼻子大骂,“你这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的贱人,你……”
但江琳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喝道,“你给我闭嘴”说着把那张请柬朝她扔过去,冷冷道,“这请柬你是在留香斋买的吧?但上面的字谅你也写不出来,我三表姐的字很难模仿,可是梅姨娘花了不少功夫描出来的?”
贺敏慧霎时变了脸,喃喃道,“你,你……”她心里大乱,没想到大嫂居然全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我来只不过是想让你看清一件事。”江琳一拍手,门外走进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她冲贺敏慧一扬下颌,“你给四小姐说说那件事,好让某些傻蛋知道到底是被谁在耍着玩。”
“是,是,小的说。”伙计诚惶诚恐,“是一个小丫头找上小的,说给小的银子到时候要小的假扮月盛的伙计,然后……”他瞄一眼江琳,声音更小了,“说到时候见了四小姐,只要说贺少夫人经常跟月盛的掌柜偷偷见面就是了。”
“你胡说”没等说完,贺敏慧就尖叫起来,瞪着江琳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骗骗我就行了吗?我不是大哥,我不会受你骗的”
伙计摇头道,“小的可没骗人,那丫头有这么高,”他比划着,“头发有些暗黄,眉毛很淡……”
他描述的很详细,贺敏慧只是不相信,连说他是在撒谎,定是江琳撺掇的。
“那丫环说暂时用不着小的假扮,但以后可能会用到,叫小的好好观察月盛的伙计,最好记得些人名,到时候装得更加像呢。”伙计最后拿出一样东西摊在手心里,信誓旦旦,“小的那时候怕她反悔,或者耍着小的玩就抢了这个做押金,如今自是不敢留着了。”
贺敏慧瞪大了眼睛,伸手就抢过来,这是个普通的簪子,但却是她亲手赏给红芋的,她还记得前几日问起红芋怎的不见戴这个簪子了,红芋脸上闪过的惊慌的表情。
原来竟是这样红芋竟然敢骗她
贺敏慧大怒,狠狠把簪子扔在了地上。
伙计告辞而去,江琳看着她,“红芋也是受人利用,想必你知道是谁。”
贺敏慧咬住了唇,两只手微微抖着,半响抬头盯着她,“那你到底跟曲大哥,你们一次也没有见过吗?”
“不,我确实见过一两次,但也是由于特别的原因。”江琳语气极为诚恳,“这件事我自会跟世子爷交代的,不然今日也不会让他看见了。”
贺敏慧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她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本想着把大嫂跟曲越抓个正着,让大哥相信自己没有骗人,结果却是她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梅姨娘她早该提防她的,这样的女人自己当初怎会信她呢?
“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江琳看她一眼,先行出了雅间。
贺敏慧看着她从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咬了咬唇终是低头跟了出去。
回到贺府已然是天黑了,雨下得很大,是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雨,香凝撑着伞跟在江琳身边心里忐忑不安,今日没有看到世子爷,可预测该是四小姐拉着一起来的,那么,世子爷去哪儿了呢?还是四小姐根本就没有成功的把世子爷拉到对面的酒楼去?
“夫人,你总算回来了”红豆迎上来,满脸焦急。
香凝立在屋檐下把雨伞抖了抖,问道,“世子爷有没有回来?”
“回来了,回来有半个时辰了。”红豆皱着眉,“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奴婢们都不敢出声,刚才金桔问世子爷要不要用饭,结果世子爷硬是没有理她,把她赶了出来。哎,世子爷对金桔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这回怕是……”她顿了顿,“夫人,那梅姨娘也来了,正跪在门口呢。”
跪在门口?江琳愣住了,她这回又是唱得什么戏?
她神色一凝快步走了进去,远远果然看见一个身影跪在那里,漂泊大雨冲刷在她身上带起极为诡异的感觉,隐隐有呜咽的声音飘过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江琳走过去淡淡道,“既然世子爷不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梅姨娘抬起头,她浑身都已经湿透,从脸上不停滑落的雨滴咋看上去就像眼泪似的,她看到江琳忽地尖叫一声,“你这yin妇竟然还有脸回来”
“放肆”香凝脸色突变,喝道,“敢这样污蔑夫人,你是找死么”
“哈哈哈,我找死,我就是找死又怎么样?反正早晚也是要被夫人弄死的,不是么?夫人只手遮天,让婢妾死婢妾就得死”梅姨娘仰天狂笑,“世子爷都不被夫人放在眼里,夫人要见外面的男人就见外面的男人,我一个小小的婢妾算得了什么?夫人,行行好打死婢妾吧,不然婢妾真控制不了自己的这张嘴啊,把夫人的丑事……”
门一下子从里面推开了。
贺敏中立在门口,脸色如同这下着雨的夜空。
“你再敢胡说一句,别怪我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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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落花
这话好似一把尖刀直接插入梅姨娘的心脏。
他终是从不把她们看在眼里,阮姨娘跟她算什么呢?只要伤害那女人一次,命都是要被取掉的
她再次狂笑起来,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痛恨全都抛出来,这样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这样也许还能再做些什么事。
那笑声在雨夜里分外的刺耳,江琳看着她,只觉可怜又可恨,便对香凝吩咐,“把她带进来,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说着仰头看向贺敏中,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无疑于寒夜里的火焰,霎时令她的心充满了暖意,可他的心底到底是何处情绪呢?
“爷,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她近乎于一字一顿。
贺敏中微点了下头,转头进了里屋。
梅姨娘被带进来后狠狠摔在地上,青玉去把门关了起来,红豆则在外面看守,因为难免总是有喜欢看是非的人。
“你跪在门外想必有很多话要跟世子爷说,我猜也是关于我的,现在就给你个机会。”江琳脱下沾上雨水的披风在右侧高椅上坐了下来,“四妹始终是太单纯了些,若是由你来说必定是很精彩的,我洗耳恭听。”
她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更激发了梅姨娘的恨意。
梅姨娘猛地站起来,尖声道,“你以为我不敢说吗?就算在世子爷面前,我还是敢说,你,”她指着江琳,目赤欲裂,“你这个贱人,你这个狐狸精枉费世子爷那么疼爱你,你竟然跟月盛的掌柜屡屡见面,勾搭成奸,你把整个贺府的脸都丢尽了你该当被浸猪笼,不,不是,被五马分尸”她扑向贺敏中,“世子爷,爷你好好瞧瞧她,她这样的女人怎么配爷?她根本就不配做贺家的少夫人啊”
贺敏中甩开她的手,眼里是惊讶是厌恶,“你是不是疯了?”
“不,我没疯,是世子爷你,你疯了,哈哈哈”她坐在地上笑起来,“难道世子爷今儿没看到她跟月盛那掌柜吗?”
贺敏中抿了下唇,复又张开,“我看到了。”但也猜到定是梅姨娘与四妹布的局,不然他不会恰好见到。
“那爷还信她?”梅姨娘脸上浮现出奇异的潮红色,“婢妾告诉爷,这可不是第一次,这个贱人跟那掌柜见了好多次,每次都是偷偷瞒着世子爷的,”她期待得看着他,“爷,你难道现在还信她吗?”
江琳听着微微眯了眼,唇不由自主抿紧了。
在短暂的静寂之后,贺敏中沉声道,“我相信夫人不会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梅姨娘一下子呆住了,微微侧着头,好似哭又好似笑,又好似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她僵住了片刻,只觉得一颗心被撕成了几瓣,然后又狠狠被碾成了碎末,在空虚的身体里飘来飘去最终消散不见。
她忽地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叫,摇摇晃晃得站起来,喃喃道,“你还是信她,你还是信她,还是信她……”
说了几句后她停住了,立在那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房间里一片静,江琳看着她垂落的发丝遮盖住了脸,只觉心里泛起阵阵寒意,刚要叫香凝把她拉出去,却听梅姨娘轻声道,“我有句话想问下夫人,可以吗?问过之后婢妾会心甘情愿离开贺府,婢妾也死心了。”
她的声音跟枯萎的花极为干涩,那样一个绝望的女人,江琳点点头,“你问。”
梅姨娘就往她走过来几步,那姿势很怪异,脚步虚浮着似的,她盯着前方张了张干裂的唇。
“你说什么?”江琳听不清,微微侧前了身子。
梅姨娘脸上闪过丝狠绝之色,尖叫道,“我要杀了你”突地就冲了过来,那速度十分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手里紧握着一根发簪,像冲锋沙场的战士直扑而来。
江琳骇然,她是个疯子,自己竟然还想满足她最后的要求,真是个傻瓜
眼见那双布满仇恨的眼,闪着光的簪子越来越近,她却渐渐安定了,贺敏中就在旁边有什么好怕呢?他可是个高手,梅姨娘动作再快又如何快得了他?那念头一闪而过,她彻底放下心来,始终没有惊呼出声。
而奔跑中的梅姨娘只觉背后一疼,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重重撞在旁边冰冷的墙壁上。
“你没事吧?”贺敏中握住江琳的手臂,眼里满是关切,他怎么也没想到梅姨娘竟然想当面杀了江琳,也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他就出手了。
江琳摇摇头,“我没事。”又看向倒在地上的梅姨娘,她的身子一抽一抽,显然是不太行了,当下又是心惊得很,“爷,梅姨娘她,她……”
贺敏中这才想到被她打伤的人,就吩咐丫环去找大夫。
“爷……”梅姨娘用尽力气得转过头,脸色灰白一片,鲜血从她口里喷涌而出,“爷,婢妾,婢妾……”她费力得伸出手来,颤巍巍的像风中摇摆的树枝。
看来还有话要说,江琳叹口气,“爷去看看她吧。”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这种时候何必再跟她计较,她是懂些医理的,知道梅姨娘就算不死只怕也活不长久了,因为那支本是要用来刺杀她的簪子赫然正刺在梅姨娘的胸口,这显然是意外,可冥冥中也许自有天意,梅姨娘那样爱贺敏中,也许死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过了会儿贺敏中才出来,而梅姨娘已然死了。
江琳看着已经停雨的夜空,想起初见梅姨娘时她张扬的笑容。
那个鲜丽的女子终是消逝了,像一抹天边的晚霞在生命中一闪而过。
对于贺敏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是环抱住他的腰,陪着他一起静默。
半响,他转过身,专注的看着她,语气有几分凝重亦有些疲倦,“你之前说有话要跟我说。”
“是的。”她顿了顿,“但刚才,爷不想再休息会儿?或者明天也可以。”
“没事,你说。”他伸手抚上她脸颊,目光一一扫过她的五官,那样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令他患得患失,而现在也许是最好的时机,他再也不想他们之间有任何隔阂,但假使她仍有隐瞒呢?他眉心慢慢锁了起来,觉得指尖有些发凉。
“是关于曲越的事。”江琳深吸了一口气,“我确实跟他见过一两次面,但是原因,”她咬了下唇,“其实都怪爷。”
突然就转到他身上了,贺敏中挑起眉,“怪我?”
“是啊,每次提到曲越爷都是不高兴的样子,后来我就不敢提了,但又很想知道三哥的事,便只能亲自去问他。”
贺敏中略沉下脸,“只是因为这个么?”
江琳观察着他的神色,心里突地一跳,莫非贺敏中还知道别的事?她右手食指伸进嘴里轻轻咬了下,才又低声道,“还有一件事的,但爷可别责怪我。”
“你说,我不怪你。”见她突然很老实的样子,贺敏中忙表示不怪责,他只希望她什么事都能说出来。
得到保证,江琳才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曲越的一个秘密了,不过那会儿跟爷还不太熟悉所以就没说,可后来见爷跟他关系很好,我就更加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无奈地叹口气,“爷那么聪明,想必现在也猜到曲越跟清王有某些关系,我有时候实在太担心江家与咱们家,就忍不住想找他去问个清楚,偶尔也会暗示下爷。”她挽住他的胳膊,“可我都不是有心骗爷的,只是希望咱们能平安度过这个危机……”
“就这样?”听她说完,贺敏中侧头问。
“就这样。”江琳很肯定得点点头。
真是虚惊一场,但他又好奇了,“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秘密?我可是与他相交好几年了。”
江琳就把宝相寺被他劫持的事说了,又提到是后来一次见面才认出来的,贺敏中才完全解开疑惑,但这次轮到江琳发问了,“爷为什么每次提到他都不乐意,是不是因为曲越是爷的朋友,爷觉得是妾身在胡说八道呢?”
贺敏中就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也不全是。”
江琳有意让梅姨娘的死带来的伤感消淡些,就眯着眼笑,调侃道,“哦,我知道了,爷是在吃他的醋呢”
贺敏中一下子红了脸,“我吃醋?”
“当然,不过我挺高兴的。”江琳狡黠得笑,“那表示爷在意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瞒着爷去找他了。”
贺敏中听到后面一句话心里还松了口气,但仔细一想又不对,忍不住伸手捏住她耳朵,“你的意思是还要再去找他?”
她假装很疼得叫起来,“啊,不,不是,再也不去找了爷快,快放开我发誓再也不去了”反正什么都告诉贺敏中了,要找当然让他去找。
贺敏中笑起来,伸手揉揉她脑袋,“我根本都没用力呢……”
“我知道爷舍不得。”她攀住他脖子,“爷对我的好我会永远记住,也绝不会再做让爷不高兴的事。”她没有信错人,纵然他亲眼看见也没有失去理智,在心里始终都愿意信她,这就足够了。
他闻言心里一荡,如千秋般摇晃起来,伸手慢慢拥紧她的腰。
两个人总算是解开了心结,但江琳仍是在深夜听到他辗转反侧的声音,便暗暗叹了口气,今夜他肯定是睡不安稳的,毕竟梅姨娘是生活在身边十几年的人,又岂能不会有一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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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节节败退
清王终于反攻了,军队势如破竹锐不可当,隆中城周边蜀地西北纷纷投降,他率领军队一路往下,直打到临近沧河才被阻挡下来。
皇帝得知最近消息后气得当场吐血,立时就把战败而归的将军给拉出去砍了头,又一连派出去好几员大将,调兵二十万前往沧河而去。
算起来,剿灭清王的兵力陆陆续续也有五六十万大军了,但形势却越来越不利,清王手下能人良多,都是他这几十年间花费功夫找寻来的,又许下将来的富贵,打起战来个个都是勇不可挡。
京城日渐民心动摇,甚至有悄悄溜出去的百姓,结果可想而知,必定是要杀鸡儆猴的,一一被抓回来之后实施极刑,脑袋被挂在城门之上,一时恐怖之风笼罩在整个未央城,人人自危。偌大的街道显得沉静无比,就连脚步声都是静悄悄的。
江琳心里亦是免不了的惊慌,那会儿还听那蒙面人说清王听曲越的劝阻曾暂停过攻势,看来现在是不接受他的意见了,而皇帝再这么暴戾下去,实施高压政策只怕会引起民愤,到时候只会有更多的人去投奔清王吧?
而贺府自然也受到影响,大夫人连听戏的念头都打消了,只希望可以快些可以把贺敏慧的婚事定下,便又来暗示江琳。
江琳不好拒绝但也没有立即答应,只说给宫里递个条子,若是婉仪娘娘想办法的话或许可以进宫一见,至于敬王府那里,只能看婉仪娘娘愿不愿意,并非她可以左右的。
大夫人也不好逼得太急,敬王妃委实不好说话,敬王又是个极其敬重妻子的人,她屡次去见都是被婉拒,甚至连送出去的礼物都被退了回来,也许是越挫越勇,她反正是跟敬王府杠上了,再加上婉仪娘娘也确实跟敬王妃是交好的,她始终不肯放弃掉这一丝机会。
这日江琳刚洗静染了墨迹的手,香凝急匆匆得跑进来。
“什么事?难得看你这么急的。”江琳挑了下眉,拿起条手巾。
香凝喘口气道,“刚才二夫人又去账房支取银子了,一下就是三千两,是百合差人传消息来的,她也早就注意二夫人了,说想听听夫人的意见,若是要拿她倒是可以立即就拿下的,但又不知道是否判断错误。”
江琳慢慢擦了擦手,想起贺敏中放长线钓大鱼的事,就摇头道,“先不管,她最近看似很缺银子,以后肯定还要继续拿的,只好好盯着就是。”
“是。”香凝顿了顿又道,“但这可是好机会,百合说……”
“并不是罗管家说的,只是百合看到才传过来的是不是?”江琳打断她。
“是的,罗管家正好不在。”香凝惊讶于主子的敏锐。
“那就对了。”江琳有些了悟,罗纪跟贺敏中应该是沟通过的,而百合一心帮她,有时候怕是太过急进。张瑞芳可是一个很狡猾的人,就算有破绽可寻也不能轻易去抓,不然除去她还有一个贺通呢,这夫妇俩绝对是一条心的,不一起除去就不能彻底斩草除根。
“那奴婢去回一声。”香凝转身跑了出去。
江琳回头冲青玉道,“那边两个姨娘现在是什么情况?”都好久时间了,她们倒像是按兵不动的样子。
青玉回道,“好似没什么不对,两个姨娘忽然都不来往了,”她忽然想起一个事,“不对,她们好像对大夫人特别恭敬起来,时常送些补品去,还经常请安,有时候天都没亮就守在外头呢,说要服侍大夫人用膳。”
有些奇怪,江琳皱了皱眉,不过大夫人那么谨慎,她们送去的补品肯定是不会吃的,她想了想道,“方姨娘也是这样吗?”印象里,方姨娘是个很冷静的人,她做事是很有分寸的。
青玉道,“方姨娘没有吕姨娘那么勤,就给大夫人送过些亲手绣的东西。”
江琳就又想了会儿,决定改日去看看是什么样的绣品。
贺敏中晚上回来的时候,她提起二夫人亏空账款的事,说有次烧了账本,大夫人也没有多追究,但她暗地核实发现足足少了三万两,而有些地方也是数目很不对,这里一千,那里几百的,加起来就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贺敏中听完冷笑,“要找人做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说着握住江琳的双肩,“你做得很好,就由他们拿吧,当没看见便是。”
“她到底是想做什么?”江琳没料到贺敏中这么清楚,而且是完全知道张瑞芳夫妇俩的事,忍不住就很好奇,“爷以前说是要钓鱼,那么他们是要上钩了吗?”
“还早着呢。”贺敏中顺着她头发,“现在不过是在上鱼饵。”他低头凑在她耳边,“二叔最近总是上青楼逛赌场能不花银子么,就算他不花,总也得为别人花,咱们安国公的爵位可不是那么便宜就能拿下的。”
江琳一惊,爵位?
“你别担心,我自有法子应付。”他安抚得轻吻下了她的耳垂,“如今正是乱世,二叔他们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
最好的机会吗?江琳抽了抽嘴角,皇帝现在暴躁的慌,要是惹到他都是要掉脑袋的,贺通夫妇俩是不要命了吗?不要命也就罢了,还要搭上贺府全家人的性命?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爷,真的会没事?”
“嗯。”贺敏中搂住她腰身,柔声道,“没事,你只用管着你的店铺,如今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真是不用担心,江琳就笑起来,“真是每况日下呢,爷要不要资助点?再这么下去妾身可要去喝西北风了。”
他捏捏她鼻子,“说的什么傻话,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说着从身后抽屉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美的铁盒子来,“这给你,我在乐平钱庄存了些银子,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里面全是存折,还有几把钥匙。
她一愣,忽地笑道,“原来爷有私房钱啊”
“私房,钱?”贺敏中拧起眉。
“就是偷偷存起来的银子。”她指指这盒子,“真给我?不怕我全拿去亏本了?”
“这点银子算什么。”他好笑,抱她坐在腿上,介绍着几把钥匙,“这是卧房那中间抽屉的,这是钱庄里几个盒子的……”
虽然江琳不在乎这些,但见他那么认真的给予仍是满心的感动,也接受了,“我会给爷好好保管的。”
他见她小心收起这些东西,便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些积蓄算起来已经存了十几年,自从那次被劫持看清父亲的真面目后他总是有离开贺府的冲动,从此后就一直习惯性得喜欢把银子存在钱庄里,大部分都是俸禄,平日开销又不多,也是很大一笔银子。
“对了,婉仪娘娘的事我查到些线索。”
江琳立时来了兴趣,急忙忙走到他身边,“是知道当年害郑家的人是谁了么?”
“不出意外的话,应是现在的兵部尚书戴大人。”也算是跟他们江府有关的人。
怎么会是他呢,三姨娘的亲舅舅?江琳慢慢坐下来,紧锁着眉,很是觉得世事难料,此前贺敏中还问起过二哥的事呢,这些就像一张纠成团的网似的理不清楚。
“十几年前戴大人还只是个郎中,但与郑家的关系极为不错,两家时常往来,甚至曾传出两家要结亲的消息。”贺敏中一一道来,“后来韩王密谋造反,郑家被牵连,谁也没想到的是,竟会是戴大人出面提供证据……结果郑家被定罪,而戴大人则获得大义灭‘亲’的美名,皇上从那时也开始器重于他,没到几年就升做兵部侍郎,后又是尚书,堪称平步青云。”
那也是出卖友情换来的,江琳听着直摇头,“这戴大人还真是心狠手辣郑家为此付出多少条人命,他倒是心安理做大官呢。”难怪杜若要那样对待江柔,听贺敏中的语气,郑家该是被冤枉的,这样的血海深仇如何能让人咽得下这口气
“其实就算没有戴大人也会有别的人。”贺敏中语气有些寒凉,“都是看着皇上在做事,这郑家总有一日仍是要消亡的。”而他们贺家,当初也是因为低调行事才躲过一劫,但谁又料得到将来会如何?
江琳听了也只能沉默,江柔处心积虑要为郑家报仇,可真正的凶手只怕还得算上皇帝呢他又不是瞎子,郑家是不是被冤枉恐怕心知肚明,即便如此,却也眼不眨心不跳的就给郑家定罪了
这天下最可怕的果然仍是皇帝
不过不知道江柔的心里到底怎么想?她可会想到这一层呢?又会用什么办法去对付戴家?
这些她都不清楚,只觉得未来会风云突变。
而幸好江宇的事情总算解决了,在大大的前十天,梁书雪终于奉旨嫁给了延庆侯,贺敏中还带她去延庆侯府喝了喜酒呢。
但终是没有见到面,她也不想见,有句话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梁书雪看到她恐怕只会想用目光杀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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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绣图
但江宇仍是没有回来,直到元宵节的时候才有了消息,他是匿名给江琳写信的,说得知玲珑郡主已嫁人,他没了后顾之忧现在正打算前往并州去找应五小姐。
并州就在沧河的西南边,如今清王大军长驱而入,并州岌岌可危,听到江宇竟要去那里江琳真是恨不得怒骂他两句,这小子完全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呢,却又不得不感叹爱情的伟大,应老爷在并州当值,确实极为危险,弄不好全家都要掉脑袋,但是这种情况下,江宇去了又能如何呢?
她唉声叹气,这消息还不能告诉母亲,她要是得知的话估计得立马晕过去。
还是贺敏中安慰她说江宇有这个行动必是仔细考虑过的,还说并州易守难攻,不然清王早就打到沧河来了,兴许江宇在那里能发挥优势,力挽狂澜。
江琳才不指望他建功立业,能保住命就得谢天谢地
冬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初春仍旧微寒。
红芋在那日贺敏慧得知被骗后就被狠狠打了顿然后赶出了贺府,现在这个四小姐身边自然是红菱在伺候,经过这件事后,她尽得主子信任,也感激江琳为她除去了劲敌,是以经常劝解贺敏慧不要跟少夫人作对,这当然不是明着说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也更加摸清了主子的性子。
“奴婢听说大夫人又把少夫人叫了去,说是要送婉仪娘娘东西。”红菱边说着边观察贺敏慧的表情,“不过少夫人没有收,说婉仪娘娘身子抱恙,心情不佳,几次递条子都说不见,大夫人可失望了。”
贺敏慧挑挑眉,她不是个笨人,哪里不晓得红菱的意思。
梅姨娘这件事后她一直担心江琳会借此对付她,谁料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说,所以,她或多或少是有些愧意的。
其实这一年多来,对这个大嫂她反复不定,时而怨恨,时而好奇,时而嫉妒,时而又敬佩,有时候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更多的时候她都忍住不去想,只凭着心情做事,但心底到底是喜欢这个人还是怨恨这个人呢?她并不清楚。
“红菱,大嫂是真有心帮我吗?”贺敏慧忽地轻声道。
红菱见情况有所好转,便露出几分喜色,笑道,“我觉得少夫人是个很坦率的人,小姐何妨去问问她,或者说说小姐自己的心思,也许少夫人能理解呢。”
“去问她?”贺敏慧撅起嘴,有些不乐意。
红菱掩着嘴笑,“小姐,奴婢其实也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
“小姐自从知道大夫人要把你嫁去敬王府后居然从来没有去求过世子爷,反而只是想着找少夫人呢。”红菱认真得道,“而从前小姐有什么事都是立刻去找世子爷的,但是这次并没有这样,奴婢看小姐是懂事了,也独立了。”
“懂事,独立?”贺敏慧扬起眉,“你的意思是我以前不懂事不独立?”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菱赶紧认错,“只是觉得小姐不一样了。”
贺敏慧便沉默了,思索着红菱话里的意思,也许自己真的不同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就不再想缠着大哥了呢?似乎就是那次,她亲眼看见大嫂抱着大哥的时候,那时候她想,大哥终究只是大哥,她再如何亲密却是不能这样相拥的。
她尝试着接受这一切,起先还有些难受,但现在想起来,却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只是希望大哥可以得到幸福。所以她总是挑大嫂的错,怕大嫂始终配不上大哥,所以梅姨娘告诉她的事时她是那样愤怒,好似假想的事情都成了真,大嫂真的配不上大哥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大嫂轻而易举就把诡计粉碎,梅姨娘也付出了代价,大哥跟大嫂依旧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她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可她却如此羡慕,假若要嫁一个男人,她希望那人对待她可以像大哥对大嫂那般好
而她自己又要像谁呢?大嫂么?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给大夫人请安了呢。”红菱拿来一件薄披风给她系上。
贺敏慧到大夫人那里的时候,江琳也刚到。
“娘,大嫂。”她微微屈身行了礼,然后坐在江琳的下侧。
倒是难得的那么礼貌,还坐在她旁边,江琳动了下嘴角,这四小姐是忽然想通了不成?想着就看了眼站在贺敏慧身后的红菱,而后者却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她便有些了悟,看来是有好转的趋势。但这四妹整日的变来变去,谁知道哪日才能定性呢
三个人聊了会儿闲话,贺敏慧就想先告辞了,临走前说晚些时候想去江琳那边玩玩。
这话让大夫人很是高兴,因为她听说贺敏慧由于敬王府的事对这个大儿媳多少有些不敬,现在又见她有和好的意思当然欣慰,她以为这表示贺敏慧不那么抗拒与敬王世子的婚事了。
江琳把大夫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摇头,又对贺敏慧做出了欢迎的态度,等她走后,就顺势提起两个姨娘的事。“昨晚上还看见两个姨娘带着大大小小的东西过来呢。”她笑道,“还是娘为人宽厚才引得她们如此尊敬您。”
谁都喜欢听吹捧,大夫人摆着手笑,“是她们太客气罢了,尤其是吕姨娘,哎,那些吃的我哪里吃得完,还不是都拿来打赏人,都让着退回去了。”
“也是吕姨娘一片诚心。”江琳关切道,“娘最近身子是该注意些,春暖乍寒的容易着凉呢。”
“你总是这么仔细。”大夫人点头看着她,“敏中有你伺候我也确实放心的很,这一年多来他长胖了不少,我昨儿才猛地发现他脸都要变圆了。”她笑得眼睛眯起来,又似在回想,“我是很久没见他这个样子了……”
江琳只觉眼睛有些湿润,大夫人这么说是在肯定她这个儿媳吗?可之前分明那样针对她。
“能伺候世子爷是儿媳的福分。”她说得真心真意,倘若没有遇到他,她不知道自己在过着何种生活,所以很多时候都是充满感恩之念的。
“好,好。”大夫人意味深长,“对他好就要一直这样好下去,我也放心。”
“娘?”江琳愕然,终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好好的哪有什么事。”大夫人笑着摇头,目光很认真的落在她身上,语气略重了些,“我知道前段时间是委屈了你,也是我想不明白,其实只要敏中过得高高兴兴那就行了,别的事我也不再想强求,人老了,总是会想通一些事的。”
江琳身子僵立了片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听觉,大夫人这是真的想通了么?还是有别的企图?
也别怪她太多疑惑,谁让大夫人让人冷了心,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娘,我听人说方姨娘师承云秀一派,景春堂都没人比得上她的绣功呢,是不是?”她转移开话题,因为不知道该如何接大夫人的话,“既然她给娘送了几幅绣图,给儿媳开开眼界可不可以?还是娘也让人退回去了?”
大夫人唇角抿了抿,往凤羽看了眼,吩咐道,“把那游春图跟百鸟朝凰图拿来。”又解释,“我也只留了两幅,到底是方姨娘的心意,而绣得也实在好,看见的人没有不称赞的,其中一幅我就挂在堂屋里了。”
凤羽很快就取了两幅绣图来,还未仔细看江琳就觉得两眼发花,眼前花团锦簇好似春日万花齐放,百鸟齐鸣,注意力不集中的话还真以为看到真正的春色了呢。
简直是以假乱真江琳赞叹道,“确实绣功一流,难怪娘会留下来呢,儿媳看到也是爱不释手,方姨娘怕是花了不少功夫。”
“听说绣了整整半年。”凤羽在旁回答。
江琳想了想,还是提醒道,“方姨娘用心良苦不逊于吕姨娘,两个人对娘真是好恭敬”
听出她的意思,大夫人笑了笑,“白太医也欣赏过这两幅绣图,说挂在屋里好似如沐春风,看着心情奇佳,只对身子有益,不然我也不会留下了。”
原来如此,大夫人也是极为谨慎的人,这次怕是她多虑了,江琳也就放心的告辞。
刚走出院门,却见红豆跑着来。
“找到这儿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香凝看向她手里的信,“谁写来的?”
“三小姐写的,直接交到文秀的大哥手上,说一定要亲自交给夫人,奴婢想许是很急便送了来。”
贺敏玉终于想明白了吗?却是过了那样久的时间呢
江琳接过信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入了怀里。
“三小姐……”香凝轻声问。
“回去再说。”江琳率先往前走去。
她没有想到贺敏玉居然也一早就知道贺通夫妇俩的心思,他们早就对安国公的爵位垂涎欲滴,只不过暗藏不露,尤其是贺通,平日里像个老好人,对贺瑛也是尊敬有加极为谦卑,但现在却是越来越藏不住了。
只因为乱世出英雄,他们觉得夺爵的时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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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伤势
江琳走后,周妈妈上来服侍大夫人,拿着美人捶轻轻地给她敲腿。
大夫人闭着眼睛,一边揉着右侧的太阳穴,她最近常觉得有些晕,但白太医却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季节变化带来的不适罢了。
“夫人对少夫人真是很慈爱啊”周妈妈忽地感慨,“夫人您就是大度,别的儿媳只怕求都求不来这样的婆婆。”
大夫人微微睁开眼,叹了口气道,“谁让我那个儿子对她死心塌地呢,梅姨娘也是个命不好的,如今又死了,我想敏中传宗接代不指望这个儿媳还能指望谁?”她双肩塌下来,越发黯然,“你又不是不晓得,最近我总是梦到敏中……也看见她,兴许这两人是有缘分,拆都拆不了的。”
周妈妈拍拍她手臂,安慰道,“都让人解过梦了,说夫人只是太忧心,哪里真会有这种事呢”
她是看不得江琳再次得势,说句不好听的,她真得势的话,大夫人再双腿一伸,远在富安庄他们的赵家恐怕难以保住,饶是她是贺敏中的奶娘也无济于事
大夫人就看她一眼,“你放心,你们赵家我总会保得了的。”
被她道出心思,周妈妈老脸一红,“老奴还不是担心夫人您的身子,咱们赵家这几代也得了不少恩惠,若是少夫人真要赶尽杀绝,老奴也无话可说。不过夫人您为贺家操劳了一辈子,世子爷又是您最疼爱的,哪里就不想看看孙子呢?这是人之常情,就算让皇上来评断,夫人也是丝毫没有错的。”
大夫人心里动了动,转而仍是摇头,“敏中他态度坚决,我要是再逼他只怕会适得其反,我不想失去一个儿子。”
周妈妈静默了会儿,幽幽一叹,“夫人总是为他们着想,可是谁能了解您的伤心呢,老奴真是替夫人难过。”
大夫人听了只又闭起眼睛,她不是没有动过心思,甚至曾经都为贺敏中选好了妾氏,可话到嘴边仍是咽了下去这个儿子平日里看着极为孝顺,可他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只要下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样一次次的对峙中,他们母子俩的情分终是会越来越薄。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总是犹豫不定。
而江琳却又是那样的坚强,不管如何打压都像是屹立不倒的苍天大树就像不能生孩子这件事,她也只是伤怀些时日就释然了,好像身体里藏着无限的勇气。
久而久之,大夫人也会迷惘,她始终只是希望贺敏中能过的好,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
江琳回到房里就把门关了起来,然后写信给贺敏玉。
看得出来,贺敏玉是想通了,她想摆脱黄家,也愿意相助江琳扳倒贺通夫妇,不过江琳并不希望她再插手这件事,她吃过那么多苦,而对付贺通夫妇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助她脱离苦海
但这件事也不容易办,毕竟不像她所知道的离婚可以单方面提出就能办理,这是个男尊女卑的地方,一般都是休妻,而和离是很少见到的,还需得到两家父母的支持。
所以贺敏玉要离开黄家必须得想到个好计策,比如拿到些证据,但具体的还要问问贺敏中,她就只是回信略略讲了一些,希望贺敏玉日后可以找机会过来一趟详谈。
下午的时候贺敏慧果然来了。
江琳让人上了瓜果点心,跟她相对而坐闲聊。
“大嫂,你到底怪不怪我?”贺敏慧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江琳听了就笑了,咬了口手里的苹果,“你要是我,你怪不怪?”
贺敏慧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住了会儿才道,“我当然会怪了,大嫂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被人诬陷岂会不怪?不怪不是傻子么”
江琳哈哈笑起来,“那我不怪也得怪了,不然就是傻子。”她笑了会儿又停下来,盯着贺敏慧瞧,“你这次来该不是想道歉吧?不过时间隔得也太久了,我早就忘了这件事,你又何必要再提起来?有句话叫化干戈为玉帛,倘若你是为此而来,那我倒是真的欢迎。”
“化干戈为玉帛?”贺敏慧喃喃念道。
“你我说起来并无仇怨,我是你大嫂,咱们是亲戚关系,但仔细想想,却是有好久没有敞开心胸说话了。”江琳今日颇有些感慨,主要还是因为大夫人说了那些话,真真假假教人看不清楚,“我也累了,曾经想不管你喜欢我还是厌恶我,我都不在乎,但现在看着你的时候,我却希望你是真的喜欢我,那么,我会轻松很多,你大哥也会高兴的。”她顿一顿,目中露出些冷厉,“但这些话我只说这一次,以后任你死活,我再也不想操任何心了。”
贺敏慧只觉心一沉,下意识得就叫道,“你不能不管我死活”
她眸子微微眯起,“凭什么呢?凭你真心把我当大嫂么?”
贺敏慧瞬间又沉寂下来,但江琳的心思她彻底清楚了,想了想站起来道,“我会好好想清楚的。”说完就转身走了。
香凝看着她背影,微微一叹,“四小姐仍是没有明白。”
“不,她明白了。”江琳淡淡道,“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其实不管多任性,她仍是个孩子,我有时候也忘了孩子的天性。其实他们都是很简单的,我以前就该那样对她说,也许就会省去许多的麻烦。”比如那次在富安庄,她可以换个方式,也许就不会挑起贺敏慧的争斗之心了。
但世间事总是取决于每一次的选择,选择不同结果就会差得很远。
“对了。”江琳忽然问道,“听说方姨娘送给娘的一副绣图花了半年时间,我怎么一点也不清楚?你们那会儿也没注意到么?”
香凝也不甚清楚,“方姨娘绣工好,她总是在绣东西的,估计谁也不会注意到。再说,一幅绣图而已,就算送给大夫人又能怎么样呢?她向来对大夫人都很敬重,也是最为低调的一个人,假使不是跟吕姨娘来往,恐怕更不会想到她身上了。”
“说的也是,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江琳揉了揉眉心。
“夫人也不要多想了,大夫人不是说都叫白太医看过了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到白太医,江琳冷哼了一声,“这白太医也是个看不透的,此前我以为他也是懂分寸的人,谁料那日竟在娘面前完全不给我退路,反正我是有些信不过他,但好似又找不到理由,白太医照理说不该跟咱们贺府过不去才是。”她想着忽地心头一动,便住口不言了,好半响才道,“你去给贺定传句话,让他找人盯着白太医,看看平日里跟谁来往。”
香凝应了声便走出去传话了。
晚上贺敏中很晚才回来,江琳差不多都要睡着了,但最近时局波动也很容易惊醒,所以贺敏中刚躺下的时候她就有些清醒过来,当下就伸手抱住他的腰。
谁料听到他一声闷哼,好似很疼的样子,她立时彻底清醒。
“怎么了?”她侧过身问。
“没事。”贺敏中低声道,哄孩子似的拍着她,“快睡,很晚了。”
夜色里依稀看得见他苍白的脸,而本是很红润的唇也显得极为黯淡,她是何等敏锐的人,当即就问,“爷可是受伤了?快给我看看。”也不顾贺敏中的反对,伸手就掀起他的衣服,只见腰上赫然裹着一圈白布,后背隐隐还有红色渗透出来。
她差点惊呼,压抑着道,“怎么会受伤的?怎么回事?”
见她心疼得抚摸着伤处,贺敏中知道再也隐瞒不了,就苦笑道,“跟曲越打了一架。”
“什么他竟敢伤你?”江琳眉毛都竖了起来。
他心里却泛起一股甜,“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这只是小伤,休息几日便好了。”
“这是小伤啊?还在流血呢,你别动”江琳下床掌灯,又出去小声叮嘱在外面值夜的青玉,让去库房拿些金疮药跟纱布来,并且嘱咐一定不要让人发现,贺敏中受伤了要是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肯定要来探望流泪一番,估计也是贺敏中不想让人发现的原因之一。
见她吩咐完,贺敏中在那边道,“还不披件衣服,一会着凉了还得我来伺候你。”
江琳听了忍不住斥道,“你也知道生病受伤了要人服侍啊?既然知道还去跟人打架,你……你就不为我想想么,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她越想越气,上去捶了贺敏中两拳,“你又不是江湖人士,有话不能好好说么,动刀动枪的干什么?”
贺敏中抓住她的拳头笑,“好好好,以后保证不会了。”
“一听就是敷衍人。”江琳撇撇嘴,男人果然是好战的生物但不知道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
青玉很快就拿了东西过来,江琳给他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两人才又熄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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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解脱
但这时候哪里睡得着,她满心的疑问呢。
贺敏中看她翻来翻去忍不住笑起来,揽住她的腰把整个人贴在自己胸口上,才说道,“也是想问清楚清王的事,这小子竟然说打一架才告诉我,不过我也真的早就想揍他了”
江琳听得扑哧笑,这人果然以前是吃过醋的吧?
“那后来告诉你没有?”
“只是说清王有内应在京城,但死活不肯告诉我是谁,还说要想知道真相最好跟他在沙场相见。”贺敏中皱起眉,“沙场,若我是将军到未必不可,但听起来清王像是布了很大一个局,只怕迟早会打到未央城来,当务之急是找到内应。”他看看江琳,“你上回说二皇子跟齐王都有嫌疑,但我查过了,都不像,恐怕是另有他人。”
江琳抽了抽嘴角,“难道会是瑞王?”
“不会。”贺敏中道,“瑞王与二皇子都有可能继承皇位,而二皇子毕竟犯过错,皇上恐怕不会轻易二次立他为太子,瑞王便是最有机会的。”
江琳也头疼了,如果几个皇子都不是内应的话,那么会是谁呢?禁军头领吗?她想起贺敏中曾提到那头领是戴大人举荐上去的,但戴大人如今是兵部尚书,二品大员,他要是造反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处呢。
“必是对现状极为不满的人。”贺敏中支起身子,睡意越发淡了下去。
其实当今皇上还算是不错的,论起以前的政绩并不比楚国的开国皇帝差多少,对百姓也算仁慈,二十余年内减过五次赋税,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并不盲目听从底下大臣的意见,只是直到清王出现,他才措手不及做出了一些过激的举动。
江琳也正在想这件事,只因为对贺敏中来说,曲越应是敌人,但他提起他的时候却并没有露出仇恨的情绪,而是极为平静,那他到底忠不忠于现在这个皇帝呢?
“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贺敏中看她一眼,“你问。”
“只是假设。”她斟酌着语句,“假使清王真的攻破未央城了,而对城里不管官兵还是百姓都实行怀柔政策,那么爷会效忠于他么?还是会誓死忠心皇上,与清王对抗到底呢?”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会决定贺敏中的将来,甚至一生。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回道,“我不清楚,这得取决于清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放心,我会珍惜自己的性命。”他深深看着她,“还有咱们的家,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它的。”
江琳松了口气,可见他不是愚忠的人,既然理智客观那她便没有什么好怕的,当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我会跟爷共同进退”
他笑起来,抱住她,声音沉沉的,“我知道。”静默了会儿又说,“我在平川有处小院,过些时倒是可以带着娘去那里住住,冬暖夏凉很是不错。”
平川离这儿很远,与京城还有沧河成三角形状,而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江琳明白他什么意思,笑了笑没说话,只轻轻倚在他胸口。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江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回到床上,才隐约想起他是起床时给她移动了一下,而贺敏中自然是早朝去了。
她想到他后背的伤就皱了皱眉,这样也不去请个假,竟然还带伤去上朝呢,不知道后背会不会又裂开来。
等到梳洗用完早饭后,她就找了贺定来,让香凝把一早就熬好的药汤装入个罐子里,又拿了些治疗外伤的药与纱布,才叫贺定带去衙门让贺敏中服用和换药,并且叮嘱说别让大夫人知道。这药方是她开的,得连续服用三天才有可能完全好,而外伤药也必须每日更换才行。
贺定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当下拿了东西便急匆匆走了。
七日后贺敏中的伤势才彻底痊愈,而江琳也跟他提了下贺敏玉的事情。
对于这个三妹他是从来不曾注意过的,或者更准确的来说,自从十一岁后除了贺敏慧之外,他鲜少关心那些兄弟姐妹,所以当江琳刚说起的时候他也是漫不经心,直到听说黄家少爷是那样子的一个人他才惊觉,原来三妹过得竟是这样可怕的日子
到底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等当江琳说要帮贺敏玉摆脱黄家的时候,他承诺一定会找出黄家的错处,到时候和离总是要派上用场的。
而这件事要顺利促成自然还需要另外一个人,那便是大夫人。
要说服她说容易不容易,但也不难,每个人都有弱点,而大夫人的弱点现在就是贺敏慧。
江琳跑去跟她说贺敏玉在黄家饱受虐待,如今实在承受不了前几日给她写过一封信,说贺家再不帮她的话就要告上衙门。
起先大夫人还不以为然,她对这个庶女向来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于并不相信贺敏玉真的敢如此做,直到江琳把信给她看的时候,大夫人才摆正了姿态。
这是一封血书,字里行间都充斥着疯狂痛苦的气味,令人不相信都难,一个发疯的人什么做不出来?大夫人看完后觉得贺敏玉拿着刀当街砍人也是有可能的,当下就做出了一个决定,这决定让江琳的心也是凉透了。
没想到大夫人竟然说要把这封信给黄家的人看,让他们做好准备,别把贺敏玉放出来。
真是狠毒,这是把贺敏玉往死里逼呢看来当初贺敏玉的生母备受宠爱应该是真的,不然大夫人也不会如此恨她们母女俩
江琳没法,既然贺敏玉的悲惨遭遇打动不了大夫人,那么也别怪她使用些伎俩让贺敏玉去会见下敬王妃了。
大夫人得知后果然有所反应,她当然不知道是江琳在后面推动,只知道贺敏玉跟敬王妃也提到她所受的苦,而敬王妃表示极为同情,这种情况下,作为母亲的大夫人又如何能落井下石?更何况,贺敏玉都给敬王妃讲了大夫人是个宽厚仁慈,疼爱孩子的人,说必会给她讨个公道。
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为了在敬王妃面前有个好印象,就这样,她被逼着与黄家摊牌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和离也是得双方父母同意的。
而同时,贺敏中也找到了黄老爷失职的地方,他是大理寺的人,做这些并不难,是以贺敏玉终于成功摆脱黄家。
这日下午,江琳与她并肩站在一处水潭前,这水潭贺心曾掉下去过,而贺敏玉的生母就在这里溺毙的。
阳春三月,天气晴朗,扑面杨柳风。
贺敏玉的表情极为平静,只是盯着水面的眸子隐藏着无以言说的伤悲,她隐藏惯了,也隐藏了好多年,自从她的生母去世后心里便再也没有过真正的喜悦。即便如今离开了地狱般的黄家,她也不曾有一丝的开心,而是觉得累,过去的那些时光在脑海里翻涌,竟像是一瞬间的事。
而她已经十八岁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江琳往水潭里扔了颗小石子,涟漪泛滥开一圈圈的水花。
贺敏玉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想离开京城。”
不错的想法,离开伤心地走得远远的,总有一日她会平复心情。
江琳道,“想必娘也不会拦你,不过如今在打战你还是小心些,不要去沧河那里,是了,”她想起一件事,“你想不想去平川呢?世子爷在那里有处地方,倒是可以住的,而且气候也好,不像这里那么干燥,四季如春呢。”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她才不会离开贺敏中独自去平川避开战火。
“平川?”贺敏玉喃喃道,眸子里闪过一丝光,“王姨娘……不,我娘就是平川的。”
对于她改变的称呼江琳并没有在意,这种所谓正室姨娘她是深恶痛绝的,尤其是姨娘生的孩子还不给认娘,这其实极为残忍,所以也就当做没听见,人家一个苦孩子喊喊亲娘并不为过。
贺敏玉侧头看着她,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大嫂,你真的跟他们不同。”
“他们?”江琳挑起眉,“不,我至少跟你大哥还是同的,其实你也别怪世子爷,他可能跟你一样有苦衷……”
贺敏玉打断她,“我从未怪过大哥,大哥过得也不容易。”
江琳怔住了片刻,却听她又说道,“看大嫂的样子还不知晓,其实大哥当年被劫持的事,其中真相并不是只有梅姨娘一个人清楚。”她顿一顿,语气颇为不屑,“咱们的爹当时为了自己逃命,竟然把大哥一个人扔下不管呢”
江琳脑中如闪过一道光,把过去照得雪亮。
难怪贺敏中与贺瑛从来都是不合拍,有时候势同水火,原来竟然有这种事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贺瑛居然会不顾亲生儿子的生死,光顾自己的命,这如何能不让人寒心?简直比起江恒还要来得薄情寡义
“但你是如何知道的?”她好奇。
贺敏玉微微一笑,“梅姨娘与我也算有些交情,她知我想报仇,便告之大哥的事,让我不要伤害大哥。”
“她竟然不在世子爷面前揭发你?”这不是大功一件么?
“她出身婢女,那时候虽然能气到叶丹桦,可想做正室根本就不可能,也需要我的帮忙,而我那会儿只是想对付母亲与张瑞芳,于她毫无坏处自然是想互惠互利。”贺敏玉说着一叹,“罢了,人也死了多说无益,她自找到她的归宿了。”
江琳也是沉默,自觉再无话可讲便要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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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识毒
贺敏玉叫住她,脸色有几分哀恸,但又透着些释然,“昨日我梦到娘,说无需再为她的事伤神,叫我好好生活下去,我决定就去平川了。”
江琳露出欣慰之色,“那好,我会跟世子爷说一声,到时候告知你具体的地址。”
“谢谢大嫂。”她凝视她片刻,犹豫会儿终于道,“我相信你此前跟我说的话,既然娘的死与母亲无关,我便告诉你一件事。”见江琳目光炯炯,她轻轻踢了下水潭边的栏杆,“其实方姨娘是会配毒的,我年幼时偷见她在院外倒了盆水,结果隔了几日那些花儿全都谢了,我便时常注意她,但后来却再也没有看见。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那次母亲骂了年幼的六弟,方姨娘拿出条帕子擦眼睛,母亲便晕倒了,白太医花了好久功夫才治好母亲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江琳听得心惊不已,难道方姨娘是个用毒高手?那么那两幅绣图……
她想着差点跳起来,“娘有危险了”
贺敏玉却没再说话转身而去。
纵使大夫人没有害死她的生母,但于她并无情分可言,也就没有丝毫关心了。
江琳急匆匆得往大夫人的院子奔去。
看到她气喘吁吁出现在院门口,贺敏慧奇怪道,“大嫂你这是干什么啊?”她很少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头发不整,裙角亦带着些泥土,脸颊则是通红的,额角还有汗水不停地滴下来。
江琳抚着胸口,“娘在不在里面?她还好吧?”
贺敏慧更奇怪了,“娘当然好了,大嫂你这问的什么啊”
江琳缓了缓往里走去,一边道,“突然想起昨晚上梦到一个不详的梦,所以来看看。”
“不祥之梦?”贺敏慧皱起眉,复又笑,“大嫂居然还会信这些?我昨日还梦到去陵南玩呢,这又怎么可能?”她提醒道,“娘现在正在发脾气,大嫂还是别去烦她的好。”
难道是因为解救出贺敏玉而发脾气不成?但这紧要关头她岂能退缩,万一大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贺敏中不得伤心死了?她也难辞其咎的
“少夫人,夫人乏了正想去休息,还是等会儿再来吧。”刚到门口,果然有凤羽拦着不让进。
江琳往里看了看,只见门是虚掩着的,就道,“想跟娘来商量一件事,三妹现在和离了,名声也不好,她想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听到贺敏玉要离开贺家,大夫人微微哼了声但并没有搭理。
“三妹说娘最好注意些身体,省得像上回大大那般晕倒,天灾人祸的总是防不胜防,她总是要走的人了,但到底跟娘有母女情意,仍是想嘱托两句的,儿媳正是为此事而来。”江琳故意提到大大失火那件事,这也是大夫人的心病。
大夫人果然有了反应,淡淡道,“进来吧。”
江琳进去就见到堂屋那副游春图,不免多看了两眼,而目光落到大夫人身上又很是怀疑。
大夫人瞧着没有任何不妥,人很精神,若这图真有问题应该早就发作了吧,难道是慢性中毒不成?可也有两个多月了啊,或多或少总会有些迹象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她太过谨慎,其实方姨娘根本就还没有动手呢?
见她盯着瞧,大夫人皱了皱眉,“可是玉儿有话要你传?这孩子,自己难道不会来么?”
江琳笑道,“她许是从黄家出来还不太适应,也就是想感谢娘成全她。”
大夫人狐疑得看她一眼,“那你刚才又提到大大的事?”
“她知道娘大大那次晕倒是以一直很是内疚没有来探望,而娘不计前嫌还帮她摆脱黄家,更是无颜相见……”江琳是随便胡扯,只求把大夫人搞得头晕,好早早让她走人,也就达到目的了。
大夫人果然头疼,贺敏玉什么人她自然清楚,哪里还会愧疚?分明也就是在大儿媳面前装装样子罢了,这大儿媳也是可笑竟然还真信了跑来为她说清,怎么也会变得那么蠢?大夫人摆摆手,“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回去转告她,离开京城也无不可,只要还记着咱们这个家就成。”
江琳点点头应了,又道,“还有一事。”
大夫人有些不耐,“还有什么事?”
江琳指指堂屋大案上方挂着的游春图,“这绣图实在是漂亮,真不知道方姨娘是如何绣出来的,儿媳看着真的是眼馋的不得了呢娘能否借儿媳几日,好让儿媳找景春堂的绣女们也照着绣一幅出来?保管不会弄坏的。”
大夫人挥挥手,此时已经很不想看到她了,“拿去,拿去吧,多少日都成。”
江琳就叫凤羽把绣图取下,又好像很是怕损坏的样子左三层右三层得用油纸包好,这才拿着回了自个儿院子。
香凝迎上去接她手里的东西,她忙叫别碰,倒是让香凝吓一跳。
江琳也不解释,自顾自得跑到库房把绣图放在一个角落这才跑出来。
见她神神秘秘的,青玉也很好奇,凑上去问,“夫人你怎么了?刚才拿的什么东西回来啊?”
“方姨娘的绣图,我得鉴定一下。”江琳转身进了里屋,“不过这个我也不在行,得找个大夫才是,白太医是不行的了,上回叫他来什么也没看出来。”
香凝想了下道,“会不会根本就是没什么,夫人多虑了?”她看见那绣图也不知道多少回了,真有毒他们还不得全部趴下?甚至包括夫人,世子爷等都逃不了,再有,六少爷也是要去给大夫人请安的,难道方姨娘不怕误伤他?
“保险点好。”江琳不是没想到这一点,但这绣图她一直觉得怪怪的,始终放心不下。
这时贺定来了,青玉见到他来就退了下去,省得到时候夫人又拿她取笑。
“可是白太医那里发现什么了?”她后来是叫贺定找人盯着白太医的。
贺定总是四平八稳的,沉声道,“白太医跟二皇子有来往,但是似乎并非他所愿,盯梢的人说白太医去二皇子府时总是一脸苦相,应是被要挟的,而且,”他顿了顿,“有回见着二房一个小厮也去过一回,送了封信。”
贺通跟二皇子也有联系吗?江琳听到这个真是很无语,二皇子夫妇极为痛恨贺府的人,怎么会跟贺通有交集呢?不过前面那些话倒是可以解释白太医此前的所作所为,许是被二皇子妃也要挟了,所以才在大夫人面前不给她留一点情面。
现在想起来,白太医也是给她把过脉的,又岂会不知道她不能生育?恐怕早就知道了,但偏要在那时候说出来,不是被人指使又是什么?
叶丹梅一直想看她笑话,又知道白太医是贺府常用的御医,自然不会放过。
不过此后倒是没有后续了,是不是皇帝病倒,他们又把所有的精力都拿去争夺皇位,所以没空再对付他们这些小虾米?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江琳赏了贺定银子就让他走了。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自是要跟他提起这些的,听到江琳怀疑方姨娘要毒害他娘,贺敏中是大吃一惊,忙问她有什么证据,听是贺敏玉说的就决定明日便去找个精通毒物的人来看看这幅绣图,江琳也就放了心,继而问起贺通夫妇与二皇子的事。
贺敏中说贺瑛唱黑脸,自是有人要唱白脸的。
看来贺通是以出卖自家大哥来接近二皇子的,他想要夺取爵位当然是拉拢越多的人最好。
第二日下午贺敏中带了一个年青人来到院里。
丫环们见是个陌生男人便全都避开了去,贺敏中介绍道,“丁柳方,识毒高手,通常用于救人,这是内人。”
丁柳方中等身材,皮肤微黑,一双细小的眸子很精神,闻言冲江琳拱拱手,“丁某见过贺少夫人。”
江琳也还了礼,话不多说就带着他们去了库房。
“这就是这幅绣图,丁公子请。”她拉着贺敏中避了开去,唯恐沾上什么毒。
贺敏中好笑道,“日日都看到的,现在那么怕?”
“日日看到可都没有碰到。”江琳道,“我可不想中毒呢,”眼见贺敏中脸色沉了沉,忙安稳他,“娘应该也是没有碰到的,跟咱们一样,爷不用太担心。”
“岂能不担心?”贺敏中一叹,“娘身子不比我们,可是受不得一点毒害的。”
那边丁柳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类似于口罩的东西戴在脸上,然后把油纸一层层拨开露出游春图的真面目,他凑上去细细看着,时而用带着皮脂手套的手指抚摸,时而狠狠闻上一闻来辨别气味,但终究是越来越疑惑,因为这绣图完完全全无害的样子,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贺敏中终于问道,“怎么样?”
丁柳方直起腰,摇着头道,“委实看不出来,不像是有毒的样子,倒是有些特别的香味,应是银丹草味,但对身子是绝对没有害处的,还能清心静脑。”
那不是跟白太医说的一样对身子有益处?难道方姨娘真没下毒?江琳实在很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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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拖延
贺敏中目光也落在绣图上,只见姹紫嫣红一派欣欣向荣景象,不由得也佩服方姨娘的手艺,不过这些花的花瓣都工整了些,毫无凌乱之象,若是有微风拂过的柔美,可能会更加增添些情趣。他想着,又看了看那朵最左边显得低调的石竹花,只见花瓣颜色由最顶端的赤红慢慢变成淡红,分外的可爱。
他忽地拧紧了眉,想起某日似乎也看到这朵花,但那颜色分明不是这样的……
见他凝立不动,江琳像怕打扰到似得轻声问,“爷有发现?”
“也许是,也许不是。”贺敏中指指那朵花冲丁柳方道,“你看看这个,绣这花瓣的丝线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丁柳方便仔细看了看,“这就是带有香味的地方,但没有毒。”
贺敏中听了又陷入沉思,那日,那日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思考的时候眉心微锁着,略薄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眼眸则像闪着光的黑珍珠,光是看一眼就仿佛会被吸进那无限深渊。江琳出神得瞅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重生是不是就为遇见他呢?不然为何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是了,阳光”贺敏中猛地喝道,“把它拿到外面去”
丁柳方赶紧拿着绣图出去,待到太阳的光照到那朵花上时,果然见花瓣颜色发生了略微的变化,不由惊讶于贺敏中的敏锐,这种色差只有经常绣花或者画画的人才能很快分辨出来吧?
“快看看是怎么回事”贺敏中恨不得自己上前去看,但他对毒这种东西真称不上了解。
丁柳方便又低头嗅了嗅,又是摸了阵,这会儿脸色就有些变了。
“进去讲。”他摆摆手进了里屋,江琳则叫人把绣图小心盖起来放回库房。
丁柳方站定,方才说道,“原来不是银丹草,而是子夜香,这两种香闻起来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子夜香受到热就会变味,长期使用看起来脸颊红润很是精神,不过,其实有些微的毒性一直慢慢积存在身体里,而这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可以说几乎是没有害的。”他顿一顿,神色凝重起来,“但这种香一旦遇到洋金花,便会成为剧毒,立刻引发要人性命”
两人听得大惊失色,贺敏中道,“那这种子夜香能驱除干净吗?洋金花又是惯用在什么地方?”
这简直不亚于定时炸弹,江琳没想到方姨娘会这么精于用毒,意思也就是她想大夫人什么时候死大夫人就得什么时候死,但问题来了,那洋金花方姨娘藏在哪里了呢?
丁柳方回道,“倘若有几个月了恐怕很难除干净,不过这种香只有在热的时候才能散发毒素,所以别的人应该都没有事。”
真是好算计,那画挂在堂屋也只有早上巳时的时候才会被照到阳光,而这时候通常只有大夫人一个人,不,还有几个丫环跟黄妈妈,周妈妈,不过她们不是每日都伺候的,而是轮流,所以还是大夫人中得最深。
“爷,那要不要把方姨娘抓起来呢?”江琳问。
“不行”贺敏中道,“万一刺激到她,那娘就危险了。”
说的也是,谁知道方姨娘把另外一个引子藏在哪里呢,指不定一被抓就让人带着去大夫人那里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但保持现状也不行,江琳觉得头疼无比,总归现在是不能让方姨娘去见大夫人的,她既然下了毒,就一定想过要置大夫人于死地
“不过我倒是可以写个药方试试,但需要时间,也不知道能除掉多少。”丁柳方这时候说道。
“好,那麻烦丁兄你了。”
贺敏中带他去书案前写下方子,然后亲自送出了门。
江琳则严令香凝几个不准泄露消息,金桔几个更是不能让她们知道。
那药是贺敏中亲自送去给大夫人的,说前几日遇到宫里的太医讨了几个方子正好适用于现在这种时节服用。大夫人看是他送来的,自然心里乐开了花,岂有不喝的道理,当即就让他把方子留下每日让厨房熬了服用。
但这件事并没有解决,饶是贺敏中也有些束手无策,因为不知道方姨娘到底留了后着没有,而且,还有个吕姨娘呢,若是她也参与了那就更加危险。
江琳倒是想出了一个计策,方姨娘做任何事不过是为了贺敏阳,为了她这个亲生儿子,倘若贺敏阳好好的,想必她就不会下杀手。
贺敏中听了也甚为赞同,能拖一时就拖一时,若是大夫人身体里的子夜香清除了那就可以动手了。
至于那幅绣图,如果没有阳光的照耀就不会发挥作用,江琳自然也想了法子让大夫人挂在别处去了,而方姨娘清楚已经大夫人已经中了几个月的毒也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反正毒已经留在大夫人体内,这幅图如今挂在不显眼的地方她反而更加安全呢。
说到贺敏阳,他现在正跟贺敏谦两个人就读于知书斋,贺敏谦自从跟冯宝意成为好朋友之后就再没有跟江琳有矛盾了,平日里也是礼貌待人,很有好好读书的样子,所以大夫人对这个小儿子一点也不操心。
贺敏阳向来又是低调从事的,也不惹事,像个影子似的生活在府里,江琳几乎很少碰到他,就是碰到也是转瞬忘掉,但想起他来,心里总是出现同情的感觉。
这日她给大夫人请安时就说到贺敏阳的院子有处墙塌了,下雨的时候小路上的水总是流到院子里面,走路极为泥泞,该是要修修了。
大夫人不以为然,江琳就又提到贺敏谦,说贺敏谦有次去找贺敏阳玩的时候差点被滑的摔跤,这才引起大夫人的注意,她是很疼自个儿的亲生孩子的,便让江琳做主,说墙要砌好,路也整整平,省得贺敏阳走路滑到了。
真是虚伪到一定程度,贺敏阳再怎么是个姨娘生的,但毕竟是个好孩子,有必要如此对他么?江琳叹口气就走了。
后来府里便传出话来,说大夫人体恤六少爷,大肆休憩他所住的院子,不止把倒塌的墙给修好了,还添置了不少家具,大少夫人亲自去探望六少爷,把那些个不好好服侍六少爷的丫环婆子全给赶走了,换成了老实本分的。
这消息传到吕姨娘耳朵里,却是心里很不爽。
倘若大夫人突然真对六少爷好了,那她儿子的仇怎么报?她的贺敏安如今被整个贺府都给遗忘了,连他的老爹都不想见到他,日日就会喝酒,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她决不能允许大夫人拉走自己的同盟
所以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而方姨娘自是高兴的,她本就是能隐忍的人,要不是大夫人一再相逼苛待贺敏阳,她绝不会有什么反抗的举动,这跟江琳推测得一样,暂时压制住了方姨娘要害死大夫人的心。
但始终仍是担忧,毕竟人命关天,江琳望着窗外,见青玉往这里走过来,便忙迎了上去。
“可有探到些消息?”她早就让她们去想方设法接近两个姨娘身边的人,这种时候当然要发挥作用。
青玉摇摇头,很抱歉的样子,“方姨娘太过谨慎了,她只信任身边的两个大丫环,凡事都不让别人插手,别说能知道些秘密了,就是往常方姨娘什么时候入睡的她们都不知道。哎,吕姨娘那边还好打听些,夫人上回那么做怕是让她恨极了”
江琳不由得有些失望,看来还需要敲打敲打方姨娘才行,让她别轻举妄动。
因为吕姨娘可不是个软角色,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方法去再次拉拢方姨娘呢?这是决不能忽视的一个事情
就在江琳想着怎么去告诫一下方姨娘又能隐藏他们已经发现真相这件事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婕妤娘娘,她的七妹江柔怀孕了
初听到时她怔了会儿,当然是没有一丝的喜悦之情的。
江柔曾说见到皇帝就恶心,如今却怀了他的孩子,真不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如何?还是这孩子本就是她处心积虑想要的筹码?
“快去库房挑几样东西来,我找一件送去宫里。”她吩咐香凝几个去寻些贵重的东西出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三个丫环才进屋来,小心翼翼得吩咐几个婆子把东西拿了进来,有些看着块头挺大,有些是很小巧的,琳琳琅琅摆了一桌子以及占了地上一丈方圆的地方。
江琳走上去看了看,有泥金真丝象牙扇子,一块莹莹发亮好似有湖水在其心流淌的圆形碧玉,还有鎏金丹顶鹤烛台,这些记得是贺敏中生辰有人送来的,她走了几步又看到一串梅花形状的翡翠链子,颗颗都通透无比,也是价格不菲,还有雕刻山水的珊瑚小屏风,很多她都不记得是何时得来的了。
她伫立片刻,但再贵重又如何比得上宫里的东西?想着摆摆手让她们又把这些撤了回去。
江柔到底是婕妤娘娘,这份姐妹情她能保住仍是要保住的,也许亲手做些贺礼送过去更加妥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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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意想不到
江琳正在屋里给鞋面上花,想来想去还是给江柔做双鞋比较好,怀孕的人走路是要十分注意的,软些的鞋子会比较舒服。
鞋底用了十几层料子纳成,最底下是耐磨的,越往上越是薄软,穿上去跟没有穿一样的轻巧。
就连香凝看了都大为赞叹,因为主子平常可是从来不露这一手的,哪里知道竟有这样的手艺,便在旁边啧啧称奇,引来其他丫环同来围观,一时叽叽喳喳不断,让江琳差点就把针戳在自己手指头上面。
“都散开吧,看主子都不好意思了。”青玉打趣。
江琳呸得一声,“做针线活最是要专注,你们吵得跟树上的鸟儿似的,我哪里静得下心来?”
几个人就笑,这时凤仙走了进来,脸色不好看。
江琳预感到什么,忙把手里东西放进旁边的箱笼,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六少爷出事了”她回道,“院子里不是还在修葺么,今儿六少爷从书院回来的时候不知怎的就被一块石头砸到脑袋上,听说血流了一地呢夫人快看看该怎么办,如今正请了大夫去看,这消息也是六少爷那边的丫环传来的。”
江琳心里狂跳了几下,立即就站起来,“青玉你快去盯着方姨娘,不要让她身边的任何人接近娘,红豆你去六少爷那边探探消息,看严不严重。”
几个人都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立刻就走出去分头办事。
香凝额头上都要溢出汗,“夫人好不容易想到一个缓兵之计,结果却反被别人利用让六少爷受伤了,那边方姨娘恐怕会以为大夫人修葺院子就是借此想要了六少爷的命这可如何是好?”
江琳自然也想到这些所以不免着急,其实贺敏中已经想着先去配制解药了,但并不那么好配的,因为不知道用量的多少所以需要时间。而今日这件事却绝对不是意外,实在太巧了,看来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方姨娘的计策,幕后那个人到底是吕姨娘还是张瑞芳呢?反正这两个人都是想要大夫人死的
“凤仙,你让贺定去找世子爷,就说六少爷受伤了。”她想了想道,现在还没有到回来的时候,贺敏中应该还在衙门,他定是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因为这会决定方姨娘下一步的计划,也许她可以暂时阻止方姨娘,但大局的布置只有他才能做得稳妥。
凤仙点点头也走了。
香凝问道,“那夫人准备去做什么?”
“我自是要去看看方姨娘的。”她往窗外看了眼,只见天色已近黄昏,便拿起手边一件水绿薄纱夹衣,边穿着边就往外面走了。
此时已是四月天,初夏的傍晚清新而温暖,昨日刚下过细雨把那些叶子洗漱得更加鲜绿,一路走过去,花的甜香味纠缠在空气里中人欲醉。风中隐有悦耳声音传来,是挂在沐浴于橘黄色阳光中的飞檐一角下的银铃。
方姨娘便是住在此处,江琳没有从大夫人那边穿过去,而是另从后门方向而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走了一段路才遇到个小丫环,满面的惊讶,她不明白少夫人怎会来了,行了礼就要去给方姨娘传话。
江琳跟她一起进去,途中路过丛丛叠叠的花木,才发现是超于寻常的阴凉。
因为比起别的地方,这里种了太多的植物,几乎遮盖住上方全部的天空,而种类也是各式各样,小丫环见她惊讶,就在旁解释说方姨娘就喜欢种花种树,平常拿的月例大部分都是花在这些上面,也很用心,经常亲手栽植。
不会是拿来做实验的吧?江琳暗自嘀咕,不然她那一手下毒技巧从何而来?但幸好没有用小动物,不过用小动物可能太惹眼了,一批批的死总会引起别人注意的。
“少夫人,到了。”小丫环停住脚步。
里面走出个穿着碎花裙衫的姑娘,应是方姨娘的大丫环绿萝,看到江琳也是一愣,屈膝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方姨娘在吗?”江琳问。
绿萝明显犹豫了下,但少夫人已经到门口了又如何能拒绝?更别说也不知道小丫环之前透露了没有,便点点头,有些无奈道,“姨娘在里面呢,”又往里高声喊了声,“姨娘,少夫人来了”
她声音很清脆,传得远远地,江琳笑了笑就踏步而入。
方姨娘已经走出了房门,正用手拢着头发,但眼睛红红得难以掩饰,看得出来也是知道贺敏阳受伤的消息了,兴许刚才正在哭泣。
“怠慢了,不知道少夫人会来。”方姨娘歉然得低下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就慢慢坐下来,不时得用帕子抹两下眼睛。贺敏阳于大夫人来说不过是个碍眼的庶子,但却是她的心头肉,得知他头上被砸出来洞来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江琳生出几分怜悯,轻声道,“六弟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哪个肇事的瓦工必定不会饶他”
方姨娘垂下的眸中闪过寒意,声音低低的,“谢谢少夫人。”
“也是我好心做坏事。”江琳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因为事实上,大夫人再怎么讨厌贺敏阳也不至于会想要他的命,所以不能让方姨娘误会,“当初也是我提议让娘给六弟修葺院子,六弟是个乖孩子,待人也礼貌,我是从心底喜欢他的,也不希望将来他像二弟般浑浑噩噩的生活。”
方姨娘愕然,猛地抬起了头,直直盯着江琳。
“世子爷也觉得六弟很好,上回还跟我商量着是不是跟五弟一起搬到前院去,到时候专门请个夫子来教学,以后也能考个功名回来。”她说得很诚恳,“知书斋到底是人多,夫子也不能一对一的教导,总会有疏漏,所以两边一起学该是最好的了。”
“世子爷这么说的?”方姨娘侧头喃喃道。
“那当然,这些事娘是不会插手的,几个弟弟自然要世子爷这个大哥来管了。”江琳柔声道,“二弟现在这个样子世子爷也是后悔的,所以不想另外两个弟弟也这样,大家一家人,谁不希望他们好呢?我也是瞧着六弟身边几个丫环不合适才换了本分的人,只可惜……哎,真是要怪我疏忽了,也许该让六弟暂时搬到其他地方住,也就不会被砸到了呢。”
方姨娘一阵沉默,似乎在判断话里的真假,她手指一下下轻敲着茶盅,发出些微的刺耳声,还有些神经质的动着唇角。
江琳观察了她一会儿,顺便又环顾去四周。
这房里真是简朴的超乎想象,除了几样必须的家具外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看来贺瑛对这个姨娘是很不在意的,而听说方姨娘也是个县令的女儿?难道家中已经衰败,竟艰苦如斯?她又抬头看看对面人的装束,也是简单的一袭淡青衫子,发上只插着朵白玉珠花,与她第一次见到并没有多少差别。
“方姨娘,你跟我去一块看看六弟吧。”江琳忽然道,好似在说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方姨娘则听了身子一颤,目中有几分不可置信,贺敏阳她一年也难得见到几回,每回去见总是要有大夫人的批准,这还得看心情才会“好意”的提到,就像是受她多大的恩情似的但这次大少夫人竟然直接就让她去了,还亲自上门来解释缘由。
她真有些不明白,眉头就略微皱了皱,莫非是她们发现了什么不成?
“不用跟大夫人说么?”她犹豫会儿终于道,带了丝敬畏。
江琳站起来拉了下袖子,“六弟的事因我而起,大家都是家中一份子,去探望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姨娘对他那样疼爱,他若是见到你必是会很高兴,而娘那里自有我去说,不用担心。”她顿了顿,“谁好谁坏我都看在眼里,相信老天也是有眼的,种善果自有善报,而作恶的话,有句话叫父债子偿,总是不会有好的结果。”
方姨娘手指在袖中微得一抖,只觉得眼前那双眸子好似刺破皮肤直入心脏的利剑,那样的锐利明亮,什么都藏匿不了。
她双腿僵住了一样挪不往前。
江琳却慢步朝前走了,相信方姨娘那样聪明的人定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她再如何会用毒,毒得死大夫人,毒得死贺瑛,那毒得死这贺府其他人么?更不用说她已经看破她的伎俩,只要大夫人出事,贺敏阳定然也会遭殃,那么方姨娘作为母亲又如何忍心?而只要本本分分的过下去,江琳也暗示了世子爷与她定然会好好地对待贺敏阳。
这其中利害需要方姨娘自己去算。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得院门,远远却见一身绚烂的吕姨娘带着个丫环正往这边走过来。
果然是耐不住了,比起方姨娘对亲生儿子的维护,吕姨娘更多的则是怨恨吧?谁让贺敏安现在已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她当然把所有责任都推在大夫人身上,而方姨娘这个同盟军定是要好好拉拢的,人多力量大。
不过未免也太急了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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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探望
见到江琳也在,吕姨娘稍许的怔住,随即就笑道,“没想到大少夫人在呢,还真是少见。”她挑了下眉,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为了六少爷的事情来的吧?”
江琳淡淡道,“吕姨娘又是为什么来的?我正要跟方姨娘去看六弟。”
吕姨娘脸色沉下来,这大少夫人果然不一般,竟然肯亲自来找方姨娘,当下冷笑几声,“是大夫人叫少夫人来的么?说起来,这院子早不修晚不修,非得这时候修,还把六少爷打得头都破了,听说伤的不轻,血流得满地都是呢哎,这六少爷本来就命苦,老天居然还落井下石,真是不开眼”
就知道是来挑拨离间的,江琳颇为不满意的语气,“我们六弟何时命苦了?不说性格内敛温和,学业也是很好的,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倒是二弟真是命苦,那样好的条件本应该好好利用,却偏是个什么都不上心的人。与其说老天无眼,不如说自作孽不可活,这未央城谁家没有几个庶子?优秀的公子数都数不清呢”
这番话把吕姨娘气得差点跳起来,方姨娘却是有所了悟,有时候命确实掌握在自己手里,假使贺敏阳努力向上,总会有出头之日
到时候再搬出贺家,娶个贤妻,哪里又不是好日子呢?
见方姨娘静静地立着,面上竟似带了笑,吕姨娘更是着急,冲上去几步抓住她的手道,“你可别忘了以前的事不过是些哄人的话,还能当真?如今六少爷被砸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变傻了呢,还谈什么光明不光明?”
这点中了方姨娘的死穴,是啊,听说被砸了头有些是会变傻的,她当即就慌了,脸色好像墙壁一样苍白。
江琳瞥了吕姨娘一眼,后者却胜利似得冲她笑了笑。
“眼见为实,你干着急也没用,现在大夫正给六弟看着,你随我去吧。”江琳说道。
没等方姨娘说话,吕姨娘轻叹一声,无限哀怨似的,“这次不傻,谁知道下回会不会,总之在这家里就得事事小心,谁让咱们是姨娘呢。”她意有所指,“大少夫人如今可高枕无忧了,世子爷的两个姨娘全都没了命,看来做人还是得夹起尾巴的好”
方姨娘心里升起一股寒气,偷偷往江琳看了眼。
比起大夫人,这位大少夫人似乎更加心狠?至少大夫人还让她们活着,可世子爷的姨娘呢?她不由得怀疑起江琳此前说的话,也许吕姨娘说得对,不过是哄人的,把自己哄得没了戒心,大概死期也就到了
到时候还有谁会真正关心贺敏阳,她的亲生儿子呢?不,她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的
江琳抿紧了唇,但没有为自己辩解,有时候事实胜于雄辩,就暂时让吕姨娘在口头占些上风又如何?
吕姨娘见目的达到便告辞先走了。
两个人自去了贺敏阳的院子,大夫已经开好方子叫丫环拿去抓药。
红豆见主子来了,上前道,“只是砸破了道口子,大夫说不妨事,不过要是再往后一寸,可能就危险了,六少爷也是命大呢”她是实话实话,也是看到方姨娘跟过来才这么说的,一是让她放心,二是暗示有人想故意害死贺敏阳。
方姨娘先是松了口气,但听到后面一句心直沉到底,看来是真有人要他的命
但这丫环是少夫人身边的人,看到她来却一点也不隐瞒,而少夫人也是坦坦荡荡的表情,便又疑惑的很了。
贺敏谦也在,他打小跟贺敏阳一起长大,听到他受伤自是要赶了来,眼见江琳来到里屋就冲上去叫道,“大嫂,快去把砸伤的人找出来,岂有此理,竟敢砸伤六弟我刚才还想把那些人全都抓了,结果罗管家不让我管,说是要等大哥回来,但大哥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啊?总不能让人跑了去”
见到他愤怒着急的样子,江琳很是欣慰,这小子还是有兄弟情的,就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世子爷了,再说,你当罗管家是吃闲饭的么?肯定早就留下那几个人就等你大哥回来审呢。”又回头看看方姨娘,“你先进去吧,我跟五弟还有些话要说。”
她是找借口让那两人独处,方姨娘心里明白,忙就奔了进去。
贺敏谦生性是大大咧咧的,对于这些事向来不理会,只说道,“反正得为六弟出这口气,我看他伤的不轻呢,头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
“那是当然,你大哥肯定也这么想。”江琳看看他身后的冯宝意,他也长高了,眉目间更见清俊,比起以前添了些稳重,就问道,“你们两人读书读得怎么样了?上回听世子爷说,小宝比你文章写得好呢,是不是?”
贺敏谦倒是不恼怒,拍了冯宝意一下,“是啊,夫子说他前途无量,所以我以后得待他更加好点,省得以后给我苦头吃。”
几人闻言都笑起来,冯宝意看着江琳道,“我本想跟罗管家学习的,可世子爷有日跟我说大才用于小家有如杀鸡用牛刀,用于国家造福百姓方是正途,所以明年打算去考县试中个秀才,若是有可能,我要跟世子爷一样去大理寺。”
“你比我大哥可差远了”贺敏谦打趣道,“宝意宝意,听着倒更像高僧呢,咱们楚国也是有国师的,要不你去宝相寺静修静修如何,来日也是前途无量,阿弥陀佛。”
江琳摇着头笑,“别拿小宝开玩笑了,大理寺也没什么不好的……”
闲聊中,贺敏中就回来了,还是跟大夫人一起来的,而此时方姨娘正好出来,大夫人见到她却是愣了愣,顷刻间也明白是大儿媳的意思,心里就有些不快。
这都插手到她身边来了?
而贺敏中自是知道她的苦心,忙转移开大夫人的注意力,说起贺敏阳被人砸破头是故意还是意外的可能,方姨娘顺势就退开了,但她向来心细岂会看不出大夫人的情绪?很明显,大少夫人是自作主张把自己叫了来,看来大夫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探望完贺敏阳之后,江琳就跟贺敏中去了前院跟罗纪会合。
正如她所料,罗纪早就把一干木匠瓦工给扣留下来,有些已经问了口供。
“有人招了没?”贺敏中问,他急匆匆回来还穿着官服,天边最后一抹亮色照在他身上,那片绛红更是显得刺眼了。
罗纪回道,“没有,都在忙着手里的活兴许没有注意,但照那石块砸下来的位置来看,有三个人最值得怀疑的,但各自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贺大人你看……”
贺敏中冷冷道,“给我打”又叫查他们的底细,可有什么亲朋好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江琳则拉着百合的手道,“最近过得如何?倒是许久没有见到你了。”百合比从前丰满些,容颜更为出众了,应是爱情滋润着的缘故吧?
百合则露出些愧意,低着头道,“奴婢都不好意思见少夫人呢。”
“这话怎么说?”江琳一头雾水,又笑,“还奴婢奴婢的,早就给你赎身了。”
百合轻轻咬了下唇,“上回险些害得夫人做错事,我后来告诉相公,他责备了我呢,说这都忍不住,要是夫人不是那么顾全大局的话兴许就真的去抓了二夫人了所以我,我就有些……还是得跟他好好学学,等以后真帮得上夫人了再来看夫人。”
江琳扑哧笑起来,“就为这个呀?你也是好意,不用放在心上的,再说了,有罗管家在你何必急着给我分担?要我看,还是放松心情,早日得子才是真的。”
百合羞红了脸,扭着身子道,“夫人真是的。”
香凝在旁边笑起来,“这有什么好羞,香雪马上都要生了,你还不抓紧?夫人银子很多的,就等着给你们贺喜呢”
江琳横她一眼,撇着嘴道,“是,我银子很多,那你怎么不快些找个如意郎君呢?要是再晚些可都被别人拿走了,我手下的丫环可不少啊而且,我看秋竹的好事也近了,早晚也是在你跟青玉前面。”
百合掩着嘴笑,正要打趣香凝几句,却见一个家丁跑来说道,“少夫人,世子爷叫你去呢。”
“知道是谁了?”江琳问,要是找到嫌犯自然可以顺藤摸瓜,也就能抓到幕后的主谋。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尤其是在贺家,这样的事发生的可不是一件两件,家丁低下头道,“不是,是有个瓦工撞墙死了”
江琳怔了怔,随即冷笑起来,好啊,每回都死人,当真是个绝招呢,无法破解的绝招
香凝跟百合也是面面相觑,她们在贺府也见惯了这些事,只是没想到又见识了一次,当下也是无奈得很。
有句话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大概这瓦工也是如此吧?不过是个最底层的下人而已,可以换得也只有命,这种事无非就是受人要挟,或者得人恩惠,很多时候屈从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最直接的证人已经死了,主谋必定仍然逍遥法外。
本书这个月就会完结,到时候会开新书,先提前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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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后患无穷
饶是贺敏中也无计可施,这样的案例不止在贺家,就是在大理寺也是常见的。
这世界多得是用钱买命,有人心甘情愿以命换钱,那么是绝没有办法可以查出真相的,所以江琳不免有些郁闷,虽然她抢先一步遏制了可能发生的危机,但总是抓不到幕后的人,那就表明后患无穷。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后患无穷。
某些人似乎真的太急切了,贺敏阳的伤还没有恢复,或者说在那件事之后不过只有两天的功夫,大夫人就中招了
江琳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件事就是问青玉到底有没有防着方姨娘的人,但青玉说她一直盯着方姨娘,就算她要离开也是让别的人看着,这两天方姨娘的人根本就没有去过大夫人那里,是以绝对不是她做的。
那么会是谁呢?
江琳飞快得走着,但满脑子的疑问。
以前一直怕方姨娘出手,因为这毒本就是出自于她的手,但如今看来却是错了,可方姨娘会在这件事与别人联手吗?不,她那样谨慎的人肯定不会的,饶是跟她相交十几年的吕姨娘,她也没有坦露心思,可见其隐忍之心,不像是会贸然行事的人,更何况,她那次还警示过她了。
方姨娘为了贺敏阳定然是会好好思虑的,她所有的一切不过也就是为这个亲生儿子
“那今日到底有谁来过?”江琳又问。
青玉道,“四小姐,五少爷,六少爷都来过,还有几个贴身丫环,对了,二夫人也来过,”她看看江琳,“夫人您自己早上也是去请过安的。”
江琳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那他们不都是嫌疑人了?
两人很快就来到大夫人的院子,凤羽急得团团转,见到江琳来了像看到救星,扑过去道,“少夫人,夫人是中毒了您快看看怎么办,”她眼泪都要流下来,“早上还好好的,后来吃了几口点心就吐血了,也不知道,不知道……”
“你别急,好好说。”江琳拍拍她,“吃了什么点心?给我看看。”
“就是这个。”素玉把东西端了上来,也是眼睛红红的,“明明二夫人也是吃了的,怎么的大夫人后来就不行了呢?”
张瑞芳体内又没有子夜香自然不会有事,江琳看看那几块桃花酥糕,“一会白太医出来了给他看看。”
贺敏慧这时也赶了来,而贺敏谦跟贺敏阳去知书斋了,短时间内肯定回不来,至于贺瑛跟贺敏中,自是早就让人去通知了。
“娘怎么了,大嫂?”她拉着江琳的手,紧张的问,“说是中毒了是不是?好好的怎会中毒?”她盯着里屋看,又往几个丫环身上扫了眼,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我娘的有毒的东西也端上来,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几个丫环吓得脸色苍白,齐刷刷跪下来。
江琳忙劝解道,“四妹稍安勿躁,现在白太医在里面,还是安静些,等出来了自可以问他。”
贺敏慧一拳头敲在桌子上,心里烦躁不安,但大嫂的话也有道理,如今不是忙着怪罪丫环们的时候,就点点头闭嘴了,只是不停地走来走去。
过了半个时辰白太医才出来,脸色极为不好,贺敏慧冲上去问,“我娘好了没有?”
白太医很是为难的样子,看看江琳。
“我知道白太医你尽力了,请尽管说。”在手术室看到大夫出来,若是这样的表情,百分之百就是不能救活,所以大夫人应该是没救了,江琳心里一阵难过,即便她跟大夫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可爱屋及乌,她绝不能让大夫人就这样死去
“老夫无能为力,大夫人中毒已深……”白太医正要详细讲解。
江琳忽然道,“四妹,你来听白太医讲,我有事要办。”说完也不顾这两人的反应,转身就走。
贺敏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就要死了,大嫂居然这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这,这简直是天大的不孝
香凝最明白不过,跟着江琳就出去了,一边小声道,“夫人,若是方姨娘她不肯……”
“不,她肯定肯的,因为她不肯就只有死路一条”江琳脸色如寒冰般透着残酷之意,方姨娘这次不肯也得肯,她不会让贺敏中为此抱憾终身,不会让他提早面对亲人的逝世。这种感觉她最清楚不过,即便过去了这么些年,她仍是难以轻松得想起这些回忆。
香凝用力得点点头,“夫人说的是。”
谁料她们刚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方姨娘。
两人对望一眼,方姨娘道,“不是我做的。”
江琳心知肚明,她微微眯起眼,“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是为此而来。”
方姨娘抿住唇,忽地觉得呼吸困难,有些艰难的问,“那少夫人是为何而来?”
“白太医刚才看过了,说娘大限已至,可我知道毒这种东西变化无穷,若不是本人配制是很难有解救的可能的。”她咄咄逼人,“你知我知,如今这天下可以救娘的只有你一人,所以我是为此而来。”
方姨娘不说话,两只手垂在身侧,像根静默的木头。
“时间不多,我最多只能给你考虑一会儿,而到底多久想必你比我了解,娘是等不得的。”江琳声音冷下来,暗藏着杀机,“但我要告诉你,这下毒的事世子爷也是知道的,若是娘因此死了,你也别再指望能活。当然,六弟他跟你血脉相连,常年又是被娘苛待的,这次又被人砸了脑袋,想要报仇也是情有可原。”
“不”方姨娘失声道,“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诬陷六弟?”江琳露齿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深爱的人,你既然可以为六弟去毒害娘,我当然也能为世子爷做任何事你最好想清楚了,世上绝没有后悔药,若是哪日见到六弟的尸首到时候别……”
方姨娘叫着打断她,“你别说了,我救就是”说着急匆匆奔回房里取了瓶药出来,“用水冲服灌进去便可,快去,时间过了神仙也难救。”
江琳拿着药飞一般得往大夫人那里而去。
而那边已经是愁云密布,贺敏慧守在大夫人身边哭得死去活来。
见到江琳来了,怒目瞪着她,“你总算回来了,好,你好啊,果然是日久见人心,娘都这样了你还去忙别的……”
香凝看不过去,拧着眉喝斥道,“凡事不可乱下定论,夫人可是为了救大夫人呢”
“救娘?”贺敏慧冷笑一声,“白太医都说无能为力了,大嫂难道是大罗神仙么?说什么救娘,分明就是借口罢了一会儿大哥回来我非得告诉他不可”她真的对大嫂很失望,本以为那次是自己看错了人,谁料隔不了多久大嫂竟然又做出这种事来。
江琳懒得理她,用水冲服了药粉走到床边。
“你,你想干什么?”贺敏慧见她要掰开娘的嘴,忍不住大惊。
“死马当做活马医,懂不懂?”江琳示意香凝搭把手,把手中的药水全数灌进了大夫人的嘴里,有些漏出来顺着她下颌流到了被子上。
这时候贺敏中也回来了,急得简直要发疯,丁柳方已经有办法制作出解药只需几天的功夫谁料娘却在今日中毒要是真出了事情,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若是当初能想出更好的办法,若是当时立即就拷问方姨娘,若是……他满脑子的若是,后悔不已。
“大哥”贺敏慧见到他立时就扑入怀里,大声痛哭,“大哥,白太医说娘不行了……”
贺敏中听了心一下子像停住了跳动,不行了么?
江琳见状忙道,“爷,兴许还有救,我刚才给娘服用解药了。”
“解药?是……”
没等他问完,江琳点点头,“是的,所以还请爷别太着急,过来看看娘吧。”
贺敏慧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立时起了疑心,解药?大嫂有解药的吗?而大哥看着好似还非常相信的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又过了些时候,陆陆续续人都回来了,贺瑛还是跟往常一样,对下人们一顿大骂,什么实质性的意见他是提不出来的,至于贺通跟张瑞芳,虽然表面上好像很难过,但到底在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大嫂,娘会好吗?”贺敏谦也很担心,焦急的问。
江琳微叹口气,“也许会,也许不会,不过娘一直呼吸平稳,你听听,应该是会好的呢。”
贺敏谦果然低下头来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
贺敏中也坐在床边,这时拉过她的手道,“幸好有你,不然娘这会儿怕是……”
正说着,贺瑛大踏步进来,责骂道,“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你母亲被人下毒也不去查查?亏得还是大理寺少卿呢,被人知道岂不是笑掉大牙”
贺敏谦听了皱起眉,“爹,娘这会儿还没醒呢,大哥自然要守着了。再说,是大理寺少卿又怎么了?就算英明如皇上,身边的人还不是保护不了?”他说的正是皇太后,皇帝的娘当年也是莫名其妙死的,虽然对外称病死,可都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贺瑛脸色沉下来,似要又骂什么但终究没开口,哼了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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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出气
大夫人终于醒转过来,江琳这才放了心。
只不过到底还是伤到了身子,在她的建议下请了别的太医来看,仍是说需要多加休养,可总是恢复不到原先的精神了。
大夫人终日只能躺在床上,说话都有些累,更别提管理内宅的事,贺敏中盛怒之下把张瑞芳给抓了起来。
因为那日张瑞芳刚来过,过了一会儿大夫人就吐血晕倒了,也就是说,她是最有可能下毒的人。
贺府乱成了一窝粥,贺瑛没想到大儿子竟然会抓自家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弟媳,立刻就很反对。他自以为跟贺通感情很好,也觉得这个弟弟很是尊敬自己,而张瑞芳更是个好弟媳,从来都是帮着夫人一起料理家事的,怎会去害夫人呢?他不能理解。
但江琳很理解贺敏中,他一直忍让着这夫妻俩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可这样的举动却差点害死自己的娘,他如何能再按耐得住?
然而,终究是冲动了些,可当局者迷,这次是贺敏中对大夫人的亲情使他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她无论如何也是劝阻不了的,而一方面她认为张瑞芳太精明,也许也会堤防着贺敏中,这样就相当于撕破两方之间隔着的那层纸了。
也许好,也许不好。
总之,为这件事,贺敏中跟他父亲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而即便贺通为爱妻找过贺敏中好几次,每次也都是拒而不见。中间甚至连贺心都来求情了,她觉得张瑞芳不是那样狠毒的人,在她的思维中,自个儿母亲去毒害大伯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也是难以接受的。
江琳就为难了,但当面也不好推却,只说贺敏中在气头上难免会不近人情,过些时日也许可以劝上两句。
至于大夫人的反应,不甚明显,自这件事后她就只见过她三回,每次就是围绕内宅的事,大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多多担待,别的就什么都没有提了,所以并不清楚对于张瑞芳她是怎么想的。
现在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没法再管内宅,自然也就是江琳上场的时候,一时间风转了方向,下人们纷纷掉头。
但江琳此刻早已不把内宅看得有多重要,楚国内忧外患,变化只是瞬息的事,有时间有精力还不如放在后路上面,比如清王攻打过来该如何,又或者内部兵变,这都是些有可能发生的事,她得提早做些准备,好让家人到时候有个安全的避风港。
这日下午她正跟罗纪在商量富安庄,还有找时机开源节流的事,贺敏慧却来了。
最近她是难得的安静,不晓得是不是经历过大夫人的“死”所以变得成熟了,反正是没有站在任何人一边,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你看着办吧,到时候再拟个单子给我。”江琳吩咐罗纪一句,后者就告辞了,“坐吧。”她接着又抬头看了贺敏慧一眼,然后继续在纸上写着东西。
贺敏慧走过去瞧了瞧,“这些不是咱们家开的铺子么?”
“是啊,但现在兵荒马乱的,我想合并几家,辞退些伙计。”江琳随意的回道。
贺敏慧就哦一声,“听娘说最近是没什么生意,而且打战商路肯定也被中断了,要继续开下去还得重新找人合作,很麻烦。所以合并几家也好,反正那些人也是白拿钱闲着,还不如就辞退了呢,到时候要是不打战了重新再雇就是。”
江琳笑道,“你倒是真的懂一点的,看来以前也不是白浪费时间。”
她撇撇嘴,很是不满,“我就知道你们都小瞧我。”
“也不是,现在我不小瞧你了。”江琳放下笔,“不过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一会还得出去趟。”
贺敏慧沉默了会儿,“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你问。”她淡淡道。
“你上回说的解药是哪儿得来的?”贺敏慧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那日大嫂给娘服下药水后娘真的就活过来了,看来果然是解药呢,可是她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凶手根本都还没有抓到
江琳微微笑了下,“是质问我么?这可是一个好机会,有解药的人么总是也跟毒药有关系的。”
听出她些微的讽刺,贺敏慧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大嫂,我以后再也不会挑你毛病了,真的,那次听完白太医说的话后,我本以为娘绝没有可能再活下来,还怪大嫂在紧要关头抛弃娘,但是我发现我错了。”她目中甚至泛出了泪光,“那会儿我才明白,我再怎么自诩聪明,再怎么觉得自己厉害,但始终救不了娘亲,而大嫂你不计前嫌为娘讨来解药,我岂能还会怪你?我相信这毒药肯定不会跟你有关的,不然大哥绝不会原谅你,而我也信大哥”
江琳听完真的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这个四妹真的是理解她接受她了么?她忍不住仍是怀疑。
“我知道大嫂也许不相信,但时间久了,自会明白我说的是真的。”贺敏慧态度很平和,在那夜之间她忽然长大了,这十四年来在娘亲的庇护下成长,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她以为娘亲会护着她一辈子,然而她发现错了,原来娘也有离开的那一天,而到时又有谁会像娘那样疼她宠她呢?所以,她不得不长大,不得不重新去审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江琳微微点头,“好,我会等着的。”等时间证明一切。
“那大嫂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贺敏慧挨过来,挽住她袖子。
“当然可以。”
江琳组织了下语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包括几个月前方姨娘开始对大夫人下毒,也包括大夫人没有善待贺敏阳,这些是最根本的原因,不然也不会引来方姨娘的痛恨。大夫人一出事,张瑞芳被抓,才发现方姨娘身边一个大丫环绿环在事发前就失踪了,既然这事不是方姨娘做得,那很显然是绿环告知了别人子夜香与洋金花的秘密。
所以,这失踪也许不是失踪,就跟撞墙的瓦工一样,根本就是丢了命呢
至于洋金花毒,在张瑞芳身上也是没有找到,兴许下了毒就被销毁了,又岂会给人留下把柄?
贺敏慧听完后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这事居然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不由得心惊人心的复杂,反思起自己的愚钝来。
“你可恨方姨娘?”江琳说完问,要不是方姨娘早先下了毒,别人也不会有可趁之机,但贺敏中知道洋金花与她无关后却没有抓她,兴许也是感叹姨娘与庶子的无奈,可到底他心里怎么想,其实江琳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她直觉在这方面,贺敏中也是有些心病的。
贺敏慧只是咬着唇不说话,拳头握得紧紧的。
“六弟过得如何你也很清楚,但若六弟不是姨娘所出的话你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江琳开解她,“凡事站在别人的角度想一想,兴许也就不会有那样多的怨气了。”
她缓缓点点头,“是,我会好好想的。”她低头捏着腰间的香包,有轻轻的叹息,“我以前对三姐也不好,觉得她很阴险,后来才知道,才知道她过得那么苦……”
终于是有些明白了,江琳也觉得欣慰。
贺敏中回来的时候她就把这个好消息跟他说了,因为知道他也一直介怀四妹与她之间的关系,如今有好转兴许可以舒缓下烦闷的情绪。
他听了果然很高兴,夸她这个大嫂当得好。
两人用完晚膳后就坐在窗前看月亮。
不知不觉便到十五了,月亮圆得像金黄的月饼似的,这儿没有月饼这种东西,所以江琳还是有些怀念的,琢磨着什么时候来做上几个好解解馋,也让别人尝尝鲜。
“爷,你好像关了婶婶十几天了啊。”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贺敏中再不放张瑞芳出来,恐怕贺通就要告上衙门了,如今还为了家丑不可外扬在憋着,但时间久了可就说不定了,说起来,这夫妻两人感情还是很好的。
贺敏中明显就有些怒气上来,“我还没关够呢”
“但爷也应该知道证据不足。”江琳试探着他,“听说都不给二叔探监?”
“探什么监?又不是没有饭吃。”贺敏中冷哼,“就是热了些,蚊子多了些,饭菜难吃了些,总不会要人命的。”
江琳总算听出点苗头来了,这人根本就是在关着张瑞芳出气嘛
想她张瑞芳什么人啊,从小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嫁到贺府也是养尊处优,别说吃苦了,根本就是不知道什么是苦味,如今关在牢里要吃牢饭,每日蓬头垢面的,还不让任何人去通融,恐怕对张瑞芳来说简直是过着地狱般的日子,江琳想着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
哎,这么热的天,大概她现在在喂饱无数只蚊子吧?
真是活该,恶人就得恶人来磨,贺敏中原来也是可以当回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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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送别
见她笑个不停,贺敏中拧起眉,“有这么好笑么?”
“好笑,很好笑。”江琳捏着他胳膊,“没想到……嗯,没什么。”
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不要当面戳穿的好,看来他也不是失去什么理智,根本就是有预谋的,不然岂会说出那样的话来?看来应该再关些时日就会放张瑞芳出来了,对于怎么定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一早便知道这事是下不了定论的。
贺敏中看她的表情也了然了,淡淡笑了下道,“我打算让娘去南宁避暑。”
这个决定倒是出于意料,毕竟大夫人现在身子孱弱,很是需要他这个儿子陪在身边,江琳道,“那爷打算什么送娘去?这里到南宁也需十天半个月的路程,只怕旅途劳顿娘会吃不消呢,要不要再缓缓?”
贺敏中摇摇头,“不行,娘留在这里怕她受不了,路上带个大夫便是。”
江琳听着一惊,莫非马上就要有事发生了?大夫人现在身子弱是一个问题,但更大的问题便是她心脏不行,若是受些刺激真是会承受不住的。
“婶婶被放出来之后会更加恨我,可能会提前有所行动。”他也并不确定,人心是多变的,但必须得防范于未然,而娘亲留在贺府只会面对无尽的危险,不如离开此地暂时避一避的好,那么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江琳在他腿上换了个姿势,“那爷怎么跟娘说呢?万一娘不肯……”
“我自有办法。”贺敏中低头吻吻她的脸颊,“再说,娘经此一事后还有什么不能信你的,内宅交与你手上也很妥当。”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依偎在他怀里。
过了两日贺敏中就跟大夫人提了这事,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谁料大夫人竟一口答应了,说明日就启程去南宁。贺家在那里也确实是有几处院子的,以前便是用来避暑,不过很多年都没有去过,实在是有些鸡肋。
贺瑛也没有表示反对的意见,他这段时间都是有些奇怪的,反正江琳每次去请安都很少看见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个什么,只是觉得他对这个妻子实在是没有多少关心。
那日大夫人中毒的事就可见一斑,这种时候他竟还想着挑大儿子的错呢,实在是不可理喻
贺通自是没有出现,他不知道贺敏中打算关张瑞芳到何时,正忙着四处打探,若有需要肯定是要上告的。
江琳跟贺敏慧忙着叮嘱大夫人身边的几个丫环,比如收拾东西不要遗漏啊,路上要小心照顾大夫人之类的话,几个丫环连连点头称是,说会一定好好服侍大夫人,这时候,黄妈妈上来说要江琳进去里屋,大夫人有话要跟她讲。
她就有些怔住,脚步免不了的生出些踌躇。
贺敏慧见状,推了推她道,“没事,娘现在不会怎么你了。”说着冲她眨眨眼。
这瞬间她忽地安心了,就点点头进去了里屋。
大夫人正横卧在铺着锦被的软榻上,见她来了就招招手,示意坐在她身边。
江琳又有点儿忐忑不安了,这样的亲昵她很不适应,但也走过去慢慢坐了下来,柔声道,“娘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大夫人细细打量着她,前不久才知道自己的命竟是她救的,心下不禁彷徨,快要两年的时间了,她跟这个儿媳的感觉由满意到不满,甚至最后曾有叫儿子休掉她的心。这些情绪纠缠在胸口,本就像乱麻似的堵着,如今却又欠了她的救命之恩,那么,她该如何自处呢?
“好些了,不然也不会想去南宁。”她伸手去拍拍她的手背,“你是个好孩子,敏中就交给你了,这贺家也交给你了。”
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脱口道,“娘……”
“你不用推脱,我晓得你一直是很能干的。”不得不说,她的聪慧远超于自己的想象,不然方姨娘早就得逞了,而她的老命只怕也早已保不住。这些年来,她把持着整个贺家,要说起来岂会不累?大夫人抬头看看富丽堂皇的房间,可是又能怎么样呢?终是不如意十之八九。
经过这件事后,贺敏中定然更信任这个儿媳,这种档口自己定然是再也扭转不了时局的,而另一方面,她也没想到弟妹竟是这个样子,比起张瑞芳,她肯定相信贺敏中,所以也不得不去怀疑张瑞芳的狠毒。
是了,这样一个局面就交给他们去处理了,自己的身子是绝对应付不了的,又何必要去拖儿子的后腿?大夫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顺从贺敏中的意思离开京城。
江琳只是沉默,她也只能沉默,只微微点了下头。
“还有敏慧,敏谦,你也要好好照看。”大夫人最后说了一句,“既然想当贺家的主母,就得负担起他们的将来,若是他们有个闪失,我是不会饶你的。”
后面那句话虽然语气平淡,江琳却心头打了个冷战,看来大夫人并没有像贺敏慧暗示的那样对自己信任,她只是不得已罢了,若不是如此,必是不肯离开的。
“娘请放心,我一定会的。”她略扬起头,很镇定的回道。
大夫人目中闪过些亮光,即便仍是对这个儿媳不满着,可这时却愿意信她。
最后,大夫人凝视江琳片刻,摆摆手示意她出去,然后微微闭起了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大夫人就出发去南宁了,江琳跟贺敏中送走她之后回了贺府,她手里拿着满满一串钥匙,以后就要真正得负责整个内宅了,她觉得压力还是挺大的,尤其大夫人说贺敏慧跟贺敏谦的将来也要托付她,这个还真是有些困难。
到底大夫人是不是还想着贺敏慧嫁去敬王府呢?
她有些想不通就去问贺敏中了,贺敏中笑道,“自然是不会的了,四妹如今也已经懂事,前日跟娘说了很久的话,娘后来便同意不再逼她,四妹还说替你说了很多好话。对了,娘昨日叫你去没有再为难你吧?”
他们都很乐观,江琳自然也不会扫兴,含笑道,“没有,娘夸我能干呢。”
贺敏中就笑得愈加高兴,“那就好。”
江琳转移开话题,“爷一会还去衙门么?”
“自然要去,二叔还等着我去放人”贺敏中冷笑一声,“也是时候了。”
见他离开的背影,江琳驻足了好一会儿方才往自个儿院子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正立在那里,等到看清的时候她有些吃惊,那人竟是贺珏。
她对这个堂弟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因为每日的都见不着人,理由是在念书,但到底做什么谁人知道?而后来他跟常兰扯上过一些关系,想来也不是品行多端正的人,现在他是来干什么?跟贺心一样是为张瑞芳求情么?
“见过大嫂。”贺珏见她走过来便弯腰施了一礼。
江琳微笑了下,“是有事么?怎么不进去等?”
“想必大嫂也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贺珏并不进去,“听妹妹说大嫂会帮着劝解大堂哥,可这些时日过去了,我娘还被关在牢里,做儿子的实在放心不下。你看这天越来越热,饭菜也是容易变馊的,我娘岂会适应得了?还望大嫂帮帮我娘,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是主谋。”
“是不是主谋,说实话我真不晓得。”江琳目光落在他脸上,看见一片焦急,心道,这堂弟原来还真是个孝顺的,“不过世子爷审案向来是秉公办理,相信婶婶很快就能被放出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公道自在人心。”
贺珏脸色稍许变了变,踏前一步道,“我娘有什么理由毒害伯母呢?倒是吕姨娘还有可能不知道大嫂叫人查过没有,除了我娘当日去过伯母那里,吕姨娘也是来过的,只不过没有进去屋里,但也未必就不能下毒了,那日的风向可是朝着房里吹的”
看得出来还真下了番功夫,为了救自个儿的娘不惜诬陷他人,江琳敢肯定下一句他就要说出谁谁谁曾见过吕姨娘当日的行踪,不过他们早就跟丁柳方了解过,洋金花这种毒是需要近距离,至少在一间屋里才能发挥作用的,所以吕姨娘并没有嫌疑,尽管她心里是恨不得亲自出手。
见江琳没什么反应,贺珏急了,他当真是猜不到贺敏中的真实想法,怕他对张瑞芳逼打成招,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反正吕姨娘也是有动机的,到时候往她房里塞点毒药栽赃也不难。
“有人见过吕姨娘……”他果然那样说道。
江琳打断他,“这些事情世子爷自会查,告诉我也没有用,你请回吧。”说罢再不看他便自行走了。
香凝往后看一眼,见贺珏满脸的怒火就小声道,“当真是临时抱佛脚,平日里都不见人的,现在来又有什么用”又不是贺心小姐,夫人还能给些面子。
“不过是希望借我的口告诉世子爷,他以为世子爷一心为娘报仇,定然不会放过真凶。”江琳摇摇头,看来这兄妹俩真是对自个儿父母一点都不了解,哪里清楚贺通跟张瑞芳的“雄心壮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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