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谋生女人,很有气质,穿着也不俗。
“请问找谁?”潘宝山很有礼貌地问,尽管她察觉女人面色不悦。
“找刘江燕。”女人歪着头向屋内望去,“打她电话一直关机。”
“中午办公室有招待,刘主任喝多了点,我刚把她送回来休息。”潘宝山没说酒桌上关机的事,“您是哪位,找她有事?”
“我是她姐。”女人听说刘江燕喝多,脸色更加难看。
“哦!”潘宝山一下张大嘴巴,“原来是刘县长,请进请进!”潘宝山后退一步,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心下咚咚敲气鼓来。
刘海燕抬脚进了屋,直奔刘海燕床前,看了看熟睡的刘江燕,轻轻掀了掀被子。
潘宝山知道刘海燕为何掀被子,无非是想查看下刘江燕是否衣着不整。
“谢谢你送刘江燕回来。”刘海燕勉强够笑了一下。
“刘县长不客气,那我走了。”潘宝山点头笑笑转过身去,疾步离开。
刘海燕本来还想问问小伙子是谁,见他走得匆忙也就作罢,不过也能猜出个大八分,应该是那个叫潘宝山的。
潘宝山带上门出来,拍拍胸口出了个大气,恰好郑金萍也走出了宿舍,一见潘宝山站在刘江燕门口那样子,顿时瞪圆了眼,“呀呀,潘乡长原来你……”
“你什么你,这都几点了还不到班,赶紧走吧。”潘宝山三两步走到楼梯口,回头看着郑金萍,“刘江燕喝多了,黄书记让我送她回来休息。”
“可我刚才看你神情有点不对劲呀,瞧你拍着胸大喘着气,是不是趁人家刘江燕醉了不省人事,你就干啥坏事了?”郑金萍摇着屁股走过来,笑得很诡谲。
“这玩笑开不得!”潘宝山顾不得跟郑金萍摆脸色,疾步走下楼梯,站定了等郑金萍晃下来后才板着脸说,“不能瞎说,传去影响不好!”
“潘乡长,我知道的。”郑金萍还是笑,笑得不正常。
“上午你朝梁乡长如实汇报过了?”潘宝山想打击下郑金萍,“如实啊,事无巨细都说了?包括每一个环节!”
郑金萍嘴角一个抽搐,“他就问我报道的事。”
“是啊,有些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能说,否则会出大事的。”潘宝山说完转身径自走了。
郑金萍马上跟了上去,他明白潘宝山的意思,“潘乡长,我郑金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对我还不放心嘛。”
潘宝山没接话,这事到此为止,不再谈论。
“郑主任,今天乡里有什么大动静,我怎么没听说?”潘宝山换了个话题。
“大动静?没有啊。”郑金萍一皱眉,“潘乡长你听到啥了?”
“县领导都过来了还没没什么事?”
“县领导?”郑金萍更纳闷了,“哪有什么县领导?”
潘宝山这才知道,刘海燕来夹林并不是为了公事,悄然过来就是不想惊动乡里,可能有重要的私事。所以,这消息不能告诉郑金萍,她要是一惊一乍地跑到梁延发面前说了,没准会添麻烦。
“没有?”潘宝山装出惊讶的样子,“那是我看错人了,上午看到个人,好像是上次见到的县长秘书王涵。”
“王涵过来你也知道?”郑金萍大吃一惊,“他可没下车,梁乡长上了他的车就走了,一共停了不到两分钟!”
潘宝山一听怪了,瞎说个事还真就这么巧?“啊,是啊,有些事就这么碰茬。”潘宝山不由得一乐,“别说两分钟了,真要是碰上时候,两秒钟也就够了!”
“嗐,看来还真是。”
“别真是假是了,王涵来找梁乡长有什么事?”潘宝山问。
“不知道,当时我正向梁乡长汇报汪记者采访的情况,他接了电话,说王涵马上来带他,之后我就出去了。”
“这个王涵有故事啊,前些天刚找过黄书记,这会又偷偷摸摸地找梁乡长。”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事,梁乡长也没跟我透露半点消息,他只是告诉我,王涵找他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
“那我知道了,你也别告诉梁乡长。”潘宝山歪嘴一笑,“否则我就告诉梁乡长,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啊呀潘乡长你真坏!”郑金萍借势撒起娇来,“潘乡长,如今在夹林,我可谁都不认,只认你了啊!”
“什么认不认,关键是看谁能帮上你,要不你纯粹是瞎折腾嘛。”
“我就看好你潘乡长,将来肯定会比黄书记和梁乡长他们强八倍!”
“真那样就好了,不过现实可没想象的那么好。”潘宝山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哟,说好三点钟去大陡岭村的,这都过了!”
“要安排车子吗?”
“你没话找话说是不是?”
郑金萍咯咯一笑,立刻掏出手机联系小车班。
很快,车子在办公室门前备好。
潘宝山钻进去,抬手一指,“大陡岭村,抓点紧!”
车子出了乡政府大院,潘宝山看到一辆黑色帕萨特停在不远处,忙让司机慢点。他看了下车牌号,应该是刘海燕带过来的。
“好了,可以快点。”潘宝山坐正了身子。
司机本来就开得不慢,这会得了指示,更是跑得张牙舞爪,一阵黄烟疾驰而去。潘宝山也就是打了个盹的时间,就已抵达大陡岭村。
王三奎老早就率众在村口迎接了,一见潘宝山来到,呼呼啦啦十几口子一下围了上去,冲着车窗大喊,“潘乡长好!”
潘宝山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这架势被吓了一跳,稍稍稳了下神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潘乡长,你风尘仆仆,轻、轻车简从,来我们大陡岭村指导工作,辛苦了辛苦了!”王三奎咧着嘴很生硬地背着台词。
潘宝山一听真是哭笑不得,推开车门下来后说:“不好意思,说三点来到,迟了些。”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忙,也就没敢打电话问,我还以为你又来不成了呢!”王三奎说着,朝车里看看,“潘乡长,还真是轻车简从啊,就你一个人?”
“人多有什么用,干事的还是一个,有时多了还影响效率呢。”潘宝山说。
王三奎听了马上转身,指着众人大声说:“这个,蒋助理留下来就行,其余的都回家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抱女人睡觉也成。”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潘宝山笑了笑,小声问王三奎,“王书记,开头那句话是谁教你说的?”
王三奎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指蒋助理,“是她。”
蒋助理叫蒋春雨,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是大学生村官,去年专科毕业,比潘宝山小一岁。
“王书记,以后就实实在在说话多少,别再拽什么洋气的话了,再说那些话都是说国家领导人的。”潘宝山悄悄看了眼蒋春雨,继续对王三奎说,“蒋助理乖巧可爱,看上去不像个大人的样子,能干事?”
“干哪方面的事?”王三奎听得很认真,回答得也很严肃。
“什么哪方面,工作呗。”
“哦,工作啊,行,很行!”王三奎摸摸头,“我以为潘乡长……”
“你说你脑袋也不小,可装的东西不对头啊。”潘宝山手指一点,“人家还小,你可得悠着点,别乱来。”
“那肯定不会。”王三奎很果断地摇摇头,“是我朋友的亲戚家的,咋能乱来。”
“好,不说那些,赶紧带我看看你们村的地况。”潘宝山说完拉开车门要上车。
“潘乡长,副驾驶的位子还是让我来坐吧,好指路。”王三奎对蒋春雨一摆头,“蒋助理,你赔潘乡长坐后面。”
蒋春雨忙上前拉后车门,潘宝山也不客气,钻了进去。
“潘乡长,王书记给你泡了杯茶,新杯子,就放车上用吧,挺方便的。”蒋春雨随后上来,拉开包包拿出个茶杯。
潘宝山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再一看,好家伙,是双层水晶的,好像之前去县委书记熊顺昆办公室的时候,在他办公桌上看到这么一个。
送个茶杯小礼品,用这种方式,自然亲和。潘宝山看了看蒋春雨,她也正面带微笑望着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正式打个招呼。
好一个精明的丫头。
潘宝山陡然对蒋春雨生出一番好感,让他有点心乱,毕竟这会酒劲还在,容易兴奋。
“潘乡长,看,前面路左边那片领地,都是村里的,老大一片呢!”王三奎是个粗人,没在意潘宝山和蒋春雨之间的细微交触,他只想着如何把村里成片的田地只给潘宝山看。
被王三奎一说,潘宝山立刻收了神,把蒋春雨放到一边,一门心思察看起地况来,“前面停车,下去看看。”
车子滑行几十米后停下,潘宝山下来后爬上斜坡,站在高处向四下里看。这里属于丘陵岗地,地势开阔,但地形起伏比较厉害,而且沟壑纵横多变,土壤多是沙土。
“王书记,你们村这片沙壤地可不咋地,明显是‘三跑地’嘛,跑水、跑肥、跑有机质养料。”潘宝山背着手,确实像个专家领导。
王三奎顿时感慨不已,“谁说不是呢,就这庄稼地,种小麦年景不好的时候,一亩地连五十斤粮食都收不到,本钱都捞不回来呢!所以这些年村民就只种些耐旱的花生、红薯啥的,一亩地一年也就能收入两百多块。头些日子你开会说要种地膜春花生,我已经说了,到时这里全用地膜种花生!”
“等等,照这么个情况看,这里中花生也不合适。”潘宝山表情凝重,“传统作物不一定处处合适,要改改坐地刨活,靠天吃饭的局面。”
“潘乡长,你的意思是要换品种?”
“对,种经济作物。”潘宝山挥手一指,“这么大片土地,适合搞金银花种植。”
“金银花?”王三奎不懂是个什么东西。
“是一种中草药,抗干旱、耐贫瘠,而且经济效益绝对让人眼红。”潘宝山言语间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