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平最后说要蹭韩剑锋的车坐是故意的,因为他之前已经在自己的背景问题上耍过花枪了,虽说陈平和韩剑锋的关系不比一般的领导和下属,但这种官场上的事情,谁也不敢把宝全都压在对方的理性上,要知道,机关里两面三刀的人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所以,陈平只好借着蹭车的由头,重新向韩剑锋表达一次自己的立场,表示自己不管是什么背景,依然还是像过去一样,是他的下属。
韩剑锋怎么也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自然能明白陈平的意思,所以对他说道:“陈平,你小子是我从张家港带出来的兵,不管是在张家港还是在江阴,都是替我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的,我不信任谁也不会不信任你的。”
对于韩剑锋的这个问题,陈平也只能笑笑,这种诛心的问题没法回答,毕竟在官场上对人留个心眼基本上算是常识,这个当然是不能对韩剑锋说的,要是对韩剑锋的说法大肆赞扬一番那又显得太假了,所以陈平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做回答的好。
陈平乘坐着韩剑锋的车子一直到了江阴市委,然后韩剑锋还想用自己的车把陈平送回华士镇,但这一次陈平却说什么也不干了。
开玩笑,这可是江阴一号首长的车,自己蹭一次顺风车是和领导关系密切,要是让这辆车专门来送自己的话那就叫蹬鼻子上脸了,这样的行为,是所有领导都不能容忍的,也许韩剑锋现在觉得没所谓,但要是他回头想起来了呢?
正因为如此,陈平才懒得去冒这个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陈平走出江阴市政府大楼,在市政府门口的澄江西路上散着步,他的手机在离开双规宾馆的时候也还到了自己的手上,陈平翻动着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出了一个号码,犹豫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按下了拨出键,随着几声忙音过去,很快那边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陈平你出来了?”
虽然陈平知道自己的手机不是传说中的可视电话,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
陈平说完这句话以后就陷入了沉默,而那边似乎也并不着急说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最后还是那边率先说道:“怎么,你想谢我吗?”
“是。”陈平的回答依然简洁明了。
“那就不用了,我说过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你有需要,打我这个电话,我就会帮你,无论什么忙,只要不违背良心,并且在我能力范围以内,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帮你。”那边如是大度的说着,然后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你如果真的心里过意不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
陈平好奇道:“什么事?”
“虽然你这件事情不难办,但涉及的层面较高,但是我依然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那边一字一顿的说,“陈平,你依然还是浪费了这次机会,因为据我所知,有另外一个人已经闹到江苏省委副书记萧鸿坤那里去了,萧鸿坤也开始活动了,所以就算没有我的帮忙,最多半个月,你一样可以出来了。”
听着那边的这句话,在陈平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风韵的身影,那是自己进入官场以后的第一个领导,她很照顾自己,甚至在平江区发生官场地震前,拼命的活动关系把自己从那个风口浪尖上给解救了出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女人才真正是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毕竟如果当初不是她想方设法把自己从平江区带出去的话,那自己也就不可能在张家港碰到韩剑锋,更不可能有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了。要知道,官场的地震是很可怕的,尤其还是对于陈平这种没有任何靠山的人来讲,很容易就被领导给丢出去当替罪羊了,而一旦如此,那么永远的被开除公职,再没可能进入体制,就是唯一的下场了。
当初救自己出平江,现在自己在无锡出了事,她知道以后仍然不惜一切的要帮自己。
陈平如是想着,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温暖,有些欣慰道:“是淑妃姐。”
那边嗯了一声说:“就是萧淑妃,不过听你的语气,似乎你和这位萧书记的千金很要好嘛!”
“你别误会,我和淑妃姐只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叫她淑妃姐,只是尊敬她罢了,我们并没有别的任何不正当关系。”陈平说。
那边说:“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因为这些和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和你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我对你的世界没有兴趣,至于我帮你,我也只是觉得那次我欠你一个人情,现在还清了罢了,而且我也告诉了你这件事情,你就更用不着有什么心理负担了,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从对方的话语里,陈平听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陈平知道对方肯定不是故意瞧不起自己的,只是因为她的那个世界,要高过自己太多了,她的世界赋予她的骄傲已经让她习惯这么说话了。
但是明白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陈平固然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话,但却不能接受她这么和自己说话,于是陈平一边在心里发誓有一天一定要踏进那个世界,征服这个居高临下的骄傲女人,一边据实说道:“好现实的话,不过我虽然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但是我也明白能让一个省纪委副书记亲自出马,得要耗费多大的能量,说到底,还是我欠了你的,既然你不肯欠我的人情,你觉得让我欠你的人情合适吗?”
那边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陈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的志向很远,但却太不切实际了一些,这种想法可以给你激励,但同时也会让你沮丧。”
陈平说:“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聪明,甚至有些大智近妖,也能把别人的心思拿捏得很准,但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你都能算得到的,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至少我的未来,你就根本预测不到。”
“的确,你的未来我确实无法掌握,”对方很坦诚的说,“我看过你的履历,从平江区一直到现在的,很有意思。你的每一个步骤都是近乎完美的,完美得就好像你能掌握事情未来的发展方向一样,不管是在平江妇联的时候刻意接近萧淑妃,还是后来到了张家港想办法取得韩剑锋的信任,以及在江阴,你建立的华西新市村,似乎你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找到恰到好处的办法。”
对于对方夸奖,陈平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自己实际上是用了自己的感知未来的能力,预先感知到了未来的情况,是作弊了的,不过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陈平当然不可能和对方讲,所以,陈平只好说道:“这你真是过奖了,那其实都只是我在走投无路被逼无奈的时候所想出来的办法罢了,这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所没有办法理解的。”
那边说:“也许吧。”
“那现在你觉得我有资格和你对等,还你的人情了吗?”陈平问。
那边沉吟了半晌,然后回答陈平道:“对不起,虽然这么说会伤你自尊,但我还是要说,所谓的对等并不是靠说出来的,而是当你不断的从低级别的圈子爬到高一些级别的圈子的时候,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
“不过,”那边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你却让我有愿意被你欠人情的想法,那这样吧,我最多两个月以后就会去一趟江阴,到时候你作为地主好好招待招待我好了,就当是你还我人情了吧。”
陈平答应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然后陈平和对方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同时挂断了电话,陈平挂断了电话以后,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突然,一阵微风吹过来,让陈平顿时感到背脊有些凉飕飕的,陈平伸手到背后,赫然发现自己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渗满了冷汗。
这样的情况,陈平只记得当初自己在还是科员的时候见到已经是副厅级市长的韩剑锋的时候,有过这样的情况。
陈平知道那是一种在对方的压迫下的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只是随着自己接触的高级别官员越来越多,自己的心理素质也被锻炼得越来越强,这种状况也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就是在刚才见到省纪委副书记、无锡市委副书记和纪委书记三个人的时候,自己都依然镇定,可是现在只是通过电话面对一个女人,就居然出了这么多冷汗。
那真是一个大智近妖的可怕女人!
陈平如是在心里感慨着,同时在他心里,也同时燃起了一种强烈的要征服这样高高在上的骄傲女人的决心。
而在陈平的手机通讯录内,明确的显示着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叫叶灵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