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灵犀冷不丁给这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大跳，可定睛细看，她又略放下了心，“孙姑娘，你不是去看他们商讨了么？怎样又跑这儿来了？”
“别提了，压根儿就没看成！”孙如珍正想跟她抱怨，却曾经隐隐听到有大队女子说笑声及脚步声传来。[]
谭嬷嬷目露着急之色，“这可怎样办？”
钱灵犀心思急转，忽地把孙如珍一拉，“孙姑娘，费事你一会儿帮我圆个谎，就说我们一同在这园子里逛来着，可好？”
孙如珍瞪大眼睛，“好好的为什么要扯谎？”
钱灵犀恨不得把她脑袋敲晕，却偏偏不能，只能对她许愿，“你帮我这一回，我就告诉你赵庚生最喜欢吃什么菜，行不？”
孙如珍斜睨着她，分明有些犹疑，钱灵犀大急，“今儿早上我让丫头给你梳头，你不答应要送样礼物给我的么？眼下这礼物我不要了，还算我欠你一样礼物，行不？”
孙如珍还不肯直爽答应，可是她们曾经可以看到对面那些丫鬟婆子的衣裳了。钱灵犀不能再跟孙如珍讨价讨价了，眼珠一转，指着墙角一丛菊花，成心啧啧称赞，“谭嬷嬷，你们府上的菊花种得倒好，这时节还开不败。”
谭嬷嬷老于世故，很快明白过去，“姑娘见笑了，这也算不得什么好的，不过是花房里种了，过节时摆出来罢了。不过这边是我们老夫人的住所，她身子不好，见不得客。还请姑娘到别处去逛逛吧。”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在此喧哗了。”钱灵犀就此把孙如珍一扯，往前走不上三五步，就见衣鬓香飘。韩府内宅的夫人小姐们回来了。
她们看得见这些人，这些人一定也看得见她们。钱灵犀脸上堆起笑，盈盈站在一旁。心头却无比懊恼这韩府的后花园为何不多修点亭台楼阁，弄得没处躲没处藏的，真实是太不迷信了。
“那就是三嫂的妹子吧，快请过去相见！”有位妇人望着钱灵犀，就在人群之中说话。
钱灵犀脸上愁容更盛，上前几步行了个屈膝礼，“给诸位太太夫人请安。{}给诸位姑娘问好。”
“免礼免礼，快请起来说话！”人群中登时响成一片，人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此时钱灵犀有深入体会了。
幸而此刻人群之中，有位身量苗条的妇人款款走了出来。看她三十上下的年岁。眉目清秀婉约间，也有不容人无视的精明。正衣是淡泊的浅蓝，却绣着大朵湖蓝色的金边莲花，显出身份宝贵。她首饰不多，但件件俱是精品，发髻上那一支缠丝点翠金步摇在走动间隐隐闪耀，曾经胜过有数金银珠宝了。
这样表面淡雅，但细节处极是考究的风格，简直和国公府三太太陈氏如出一脉。钱灵犀就算是再眼拙也认出来了，“灵犀见过堂姐。”
钱杏雨笑得平和里也有几分称心之色，“母亲来信几次都提到过你，难得这大老远的来了，怎样也不提早打发人报个信儿来？害你久等了，快随我一同进屋。我先带你拜见几位长辈。”
钱灵犀笑着应了，正想借机分开这个是非之地，忽地听到人群中有人轻笑，“若说起拜见长辈，钱姑娘既然身在此处，只怕早曾经拜见过了吧？”
说话的是个身形微胖，穿水白色织锦缂花衣服的妇人，钱灵犀不明身份，不敢乱启齿，却见钱杏雨悄然沉了脸，“二嫂为何如此说话？我妹妹才来府中，又无人引见，哪有随处走动的道理？”
“三弟妹，我不过就这么随口一说，你怎样就急了？要说她不会随处走动，那怎样到园子来了？我知道你们钱家是书香门第，举动都要讲规矩，可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偶然逛一逛，也没什么吧。”
钱灵犀听出来了，这位二夫人处处拈酸吃醋，应该是与钱杏雨从来不睦。
就见堂姐还没启齿，旁边有位年岁更大的太太启齿了，“这么冷的天，你们妯娌也不嫌冷得慌，就在院里闲磕牙。就是要审案子，也得进屋再说吧？”
“大太太这话就不对了。”另一位身份相当的太太发话了，“我这媳妇从来老实，何曾比得过你们家媳妇迟钝会说话？不过是问一句答一句罢了。区区家事，又不是甚么大不了的，哪里还用得上审案子这么严重？”
“果真是问一句答一句么？那么钱姑娘，我且问你，你老实说，方才在这里干什么？”
眼见那位大太太不依不饶的追问，钱灵犀当真有些着急了。她曾经瞧明白了，钱杏雨是二太太这边的媳妇，而那位二奶奶却是大太太的媳妇，眼下不光是两个媳妇不和，连两个婆婆也有些不和。
她要是想替钱杏雨争光，就得扯谎，可要是不想被拆穿，就得说假话。可那就会给堂姐丢脸，眼下应该怎样办？
“回大太太的话，方才钱姑娘逛到这里，只是跟奴婢赞起那边的菊花种得好，并没有别的。”谭嬷嬷突然站了出来，替钱灵犀解了这个围。
钱杏雨松了口吻，二太太也悄然一笑，望着大太太略带得意道，“这下大太太称心了么？我这媳妇是出自书香门第，可你们也不用总提出来说嘛。知道的倒还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妒忌人家家教好呢。其实也不用妒忌，真要是羡慕，看看你们房里可有适宜的子侄，去钱家提亲试试吧。”
眼见那位大太太和二奶奶气得不轻，有人出来劝道，“大过年的，干嘛又为了这点子大事锱铢必较？算了算了，都回屋吧。”
谁料孙如珍突然冒出来一句，“书香门第也不见得就家教多好。”她突然指着钱灵犀，眼中带着一丝妒意，大声指认，“她刚才明明是从那个院子里出来，还让我帮她圆谎，不要告诉人来着。”
钱灵犀窘得脸不断红到耳根，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丫头拍飞了事！见过二的，没见过这么二的。她要打压本人也得在赵庚生跟前啊，在别人家找她不直爽算怎样回事？就是让本人在韩府落个恶名，于她又有什么益处？
可孙如珍还振振有词道，“你待我好我自然要有报答，可你要我扯谎却是不可以的。你老实说，我说的可有假话？”
二太太登时沉了脸，钱杏雨更是尴尬之极，再看向钱灵犀的目光，变得极端复杂。
而大太太好不容易找着时机，自然极尽挖苦讽刺，“本来我这媳妇也没说错，小姑娘坐不住，在园子里走走逛逛本是常事。可你们倒好，非要一口咬死，何苦来哉！还调唆着下人说谎，有意思么？”
一旁二奶奶撇嘴帮腔，“这谭家的妹子可是三奶奶手底下的得意人，只怕就是不调唆，也要上赶着去帮忙了。”
钱灵犀正窘得无法可想，忽地听到前面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彩娟扶着郭氏站了出来，登时整个场面变得万籁俱寂。
郭氏凌厉的扫了众人一眼，“怎样？见了我都哑巴了？连礼也不会行，话也不会说了？”
众人齐唰唰低下头去，到底是二太太沉稳，赶紧给钱杏雨递了个眼色，带头屈膝行礼，“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郭氏冷哼一声，彩娟站出来代她说话，“方才钱姑娘偶然路过，老夫人见了，便跟她攀谈几句，见她知礼识趣，很是欢欣。是奴婢怕惹起误解，特意拜托钱姑娘不要跟人说起，不料还是惹起是非，让钱姑娘受冤枉了。钱姑娘，奴婢在此，给您道歉了。”
她果真走到钱灵犀跟前，对她纳头就拜，钱灵犀有这番话，面子上曾经很是下得来了，伸手把她扶着，“快别如此，我受人之托，却未能忠人之事，还惊扰了老太太，真实是不该。孙姑娘，我真不是有心要你帮我扯谎。真实是事有从权，来不及跟你说清楚。不过幸而孙姑娘耿直，并不念半分旧情，勇于把话分阐明白，这等胸怀很是值得我等学习。”
人群之中，曾经有不少人忍俊不由。钱灵犀这话听起来象是在赔礼道歉，却着实是把孙如珍给臭骂了一顿。这样不开窍的二愣子，是怎样混进府里来的？
眼见情势于已有利，钱杏雨神色也紧张多了，伸手把钱灵犀拉起，“好妹妹，差点错怪了你。”
“这话未必吧。”一众人跟郭氏见了礼后，二奶奶突然又发起难来，她也不大声，就在人群里嘀咕，偏又刚好能让人听见，“钱姑娘果真是偶然路过吗？听说你家有位姐姐可新嫁了信王府做填房，难道不是受她们家所托来看老太太的？可既然来了，就黑暗正大的看不行么？干吗偷偷摸摸学那小家子气？难道我们平原侯府还容不下亲戚探视了？”
她这一番话，又把人们的留意力引向钱灵犀。钱灵犀心里末尾冒火，这人终究是怎样回事，怎样一定要和她们过不去？
钱杏雨也不由生起气来，“二嫂，你这终究是什么意思？连老太太都承认了的事，莫非你还信不过？”
“就算她是来看我的，你又待怎样？”忽地，郭氏又末尾发难了。她这一出口，可让钱杏雨神色立刻又变美观了。
钱灵犀深觉头痛。得，刚收拾好的场面，又乱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