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两孩子,随着舅母来到后堂。
舒眉一路走来,发现此处是座中等的四进宅子。
花园处处都种上各色的花草。只是此时到了晚秋,草叶枯黄,四周稍显颓然。不过,园子似乎被主人细心打理过,虽说万木凋零,倒也不显凌乱,反而有一股萧瑟的沧桑之感,倒颇为秋之情趣。
一边给她介绍所见之处,贺氏一边跟歉然道:“因不知你今日到,我那两丫头今日被她们外祖母,带出去敬香去了。到傍晚的时候,让她们来拜见你!”
听她提起两表妹,舒眉倏然一惊,趁机问道:“听卫妈妈先前提起过,一直无缘得见。说是两位表妹娇憨可人,舅母真是好福气。”
“她们两个······”提起女儿,贺氏嘴唇微抿,随后笑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被她们爹爹宠坏了,成日只知疯玩,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姑奶奶的到来,正好帮舅母管束管束,让她们跟你学学。虽然我不指望她立马娴淑起来,别在及笈的时候闹笑话便成了。”
舒眉微微一笑,劝道:“舅母莫要过于严苛了。话说女子,也就嫁人前那几年,在娘家有父母宠着能自在点。等定了亲被拘在家里绣嫁妆,人自然就静下来了。”
贺氏闻言一顿,随后咧开嘴角,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儿?说起来,珞儿后年就要及笈了,我正愁没有稳妥之人带着她,可巧你来了,帮着舅母指点指点她们礼数……”
舒眉含笑不语。
在船上的这些天,她从卫妈妈口中,知晓了舅父家后院的一些情况。
说是舅父回江南时,特意到徽州祖坟拜祭过一番。随后就带上外祖母留给他的仆役使女,到浙南来赴任了,一呆就是好些年。来浙南之初·娶了当地县丞独生女,便是现在舅母贺氏。后来,又生了两女儿,便是今天并不在场的两表妹。据说舅父的老泰山过世后·他便接了岳母跟进府奉养。
家中的老人家在,哪里容得下她一上门做客的小辈,在礼数上指手划脚的?!
见舒眉并没当场应下,贺氏也知对方连她女儿都没见着,就被提了这项要求,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于是,她打消继续说下去的念头。
随即·贺氏把眼睛一扫,瞧见旁边跟小葡萄说悄悄话的文执初,便把话题扯到文氏姐弟身上了。
“你弟弟可是启蒙了?舅母瞧着他说话有条有理的,莫不是文太傅亲自教出来的吧?!”
望了文执初一眼,舒眉笑着答道:“可不是怎地?他跟甥女小时候一样,前几年由爹爹亲自带着,自从到金陵城后,便由我带着。”
想到舒眉家的状况·贺氏不由感叹道:“文太傅真不容易,既当爹又当娘的!”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到另一个小少年身上。
刚才她带着舒眉进后院时·发现眼前外甥女,对那位名叫“叶照”少年频做小动作,他俩似乎十分熟识的样子。
而且,这位还特意将人又带回了施府。
难道是相公在信中,托文府的势力在外头找回的,怕自己多心,特意让他外甥女带回的?
想到这里,贺氏朝舒眉望了两眼,决定试探她一番。
“对了,姑奶奶是如何碰到那位叫‘叶照,的孩子的·咱们找了他好久……”贺氏紧紧地盯着舒眉脸上,生怕有个闪神,错过了对方的表情。
听到问话,舒眉一怔,忙抬头向贺氏解释:“那孩子啊!他在街上流浪,许是饿极了·竟然抢执弟他们的东西。”
小葡萄闻言,诧异地抬头望向母亲,正要纠正她话听错误,便被他小舅舅暗中捏住了手掌。
贺氏闻言,脸上挤出几分怜悯之色,道:“他也是个可怜的,父母双亡,外祖父又过世了。这不,他外祖父临终前,给你舅舅写了封信,让人送了过来。谁知,在遇到山贼,护卫全都死光了。
刚开始,他叫你舅父作‘舅公,时,着急把我吓了一跳。以来是施家的某位姑奶奶的遣孤。后来一打听,原来是你舅舅一忘年交的外孙。”
她几句话,就把叶照跟施家的关系撇清了。这番话听在舒眉耳里,心中颇不是滋味。
原来,舅父是这样介绍忻儿身份的。也对,忻儿如今身份敏感,确实不适宜透露太多。
只是这舅母对这小少年的态度,似乎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想到这里,舒眉不动声色,对贺氏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呢!刚开始见他时,谈吐不凡,舒儿就想,这孩子定有来历,便跟他多问了几句。想来,他的外祖父定是不俗。”
见舒眉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贺氏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她真不是受相公所托,专送回这孩子的?”
不对,卫婆子在那孩子出事前,就已经北上往金陵去接她们了。
那么说来,真是碰巧遇上了?
这孩子的来历太蹊跷了。看他的年纪,似乎是元熙十三年左右生的。那个时候,相公跟自己成亲五年了,自从连着生下珞儿珑儿后,她一直没能再次怀上。那时,相公应什么朋友相邀,去过金陵城一趟,回来后就喜欢在后窗,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对她也是冷淡了不少。晚上睡觉说梦话时,还直说对不住一个叫“凝儿”的人。
凝儿?
这似乎是位女子的名字。
从那时起,贺氏便开始怀疑,她这位在外头有口皆碑的好相公,谦谦君子的面具下,似乎有许多外人不知的秘密。
而这秘密还跟女人有关?
难道他之前一直未娶妻,跟什么人有感情纠葛不成?
直到“叶照”这名孩子找来,她仿佛于梦中突然惊醒。
相公上次出远门,莫不是跟人私会去了?!现在连私生子都找上门来了。
自打那以后,她便开始细心留意这一老一少的举动。
他们的关系太可疑了,平日里形若父子。那名叫“叶照”的小少年,小小年纪,为人十分机警。这些年来,她也就在相公身上,见到这种敏锐和智慧。
想到这里,贺氏心里微凛,对舒眉道:“你舅舅十分喜爱他,留下来后就不久,就开始亲自教他。许是出身有些来头!不然,贼子有多少富户家里的少爷不绑,非要绑上他?在船上时,姑奶奶你竟没有打听出来?”
这话说的?舅母是在提醒自己,将叶照送上门来,她是做错了吗?
自己是送祸上门?
想到这里,舒眉倏地一惊,讶然地望向对方。
贺氏此时却像拿定主意,对舒眉神秘一笑,凑在她耳边道:“你舅父之后还托了不少军营里的朋友寻他,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后来,有风声传来,就是他被一群极厉害的人物绑走了······”
舒眉愕然,直直地望着贺氏,脸上的神色晦明难辩。
舅母说这话是何意思?难道舅父大人不肯接受叶照,找她就是把人还给自己的?
刚考虑到这种可能,舒眉又想起刚才舅父重见叶照时那一脸的兴奋之情,没半点勉强的样子。
为了跟叶照述旧,甚至连她这亲外甥女,没无暇顾及太多。
舒眉在心底摇了摇头,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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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习习,除了偶尔的虫鸣和零星几声蛙叫,秋夜的江面上一片寂静。浅柔的月光铺洒在水面、甲板和人的身上,给夜空平添了几份宁静和柔美。
月上中天,昭示着此刻已是夜半时分。
舒眉站立在那儿,望着水里的明月发呆,已经有好半天。一阵江风吹来,水波荡漾,月影凌乱,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倏地,水里落入一样什么东西,把她吓得猛然一惊,连连后退,被身后的女子一把扶住。
她扭头回望过去,见到丫鬟雨润——-一位大她两三岁的姑娘,一直在旁边静静地陪她。
雨润扶稳她后,长长叹了口气,趁机劝道:“小姐,还是赶紧进去吧!若是让嬷嬷知道了,肯定又会唠叨,说奴婢没劝着您了。”
舒眉姓文,乃岭南肇庆府海康知县之女。
雨润在她五岁时到的文家。那年她生母刚过世,父亲怕她孤单,从外面特意买来的。因为年纪相仿,两人差不多一同长大。跟在她的身后,陪她一起念书、练习针黹和学习规矩,一晃六年过去了。
此番进京的前半年,爹爹刚被恢复官职,四年前他从县令位置上罢黜下来。
她的肤色也是父亲罢官后,带着四处游山玩水时晒黑的。几年时间里,父女俩游遍了岭南的神山秀水,西至柳州府,南至琼州岛,都有他们的足迹。结果,她原本白得像雪一样的肌肤,最后晒得跟撒着脚丫长大的渔村妹子一样黝黑。
若不是父亲官复原职,没准她还将继续游历下去。后来,她被关进屋里,跟母亲留下的施嬷嬷学规矩。半年下来,不仅性子收敛了不少,连脸上、身上的肌肤也慢慢白皙起来,轮廓随之长开了些。
“唉,嬷嬷的意思,到宁国府后,咱们再也不能经常出来了。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