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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阴沉着脸,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要说叨几句。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否则每个人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还不计辈份,跟长辈硬来,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又有谁还听她这老婆子的?
先不说山香,就说甜甜这孩子。今着敢跟她小婶吵,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她这个老太婆了?
“甜甜,这学堂你以后甭提了,也甭想着去上了。连这点理都不懂的人,让你去学堂,顶个屁用。”
马氏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发愣的甜甜接着道:“你以后就给我留在家里,好好做事,哪里也别想去。家里外面的事用不到你,园里的事有我,你就帮着烧锅喂猪洗衣。”
“收起你那点心思,要是再为着这事跟你小婶闹,奶奶就当没你这么个孙女。你翅膀硬,有本事就自个儿飞,奶奶还就不信了,这么家还让你犯了生!”
“娘——”李半夏急道。
还没开始劝,马氏重重一放筷子,“啪”地一响,甜甜小身子颤了颤。泪落更急,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听到了以后再也没希望去学堂,心里难受的。
李半夏担忧地看看甜甜,生怕这孩子一委屈,还真的跑出去。
小孩子一委屈就喜欢闹离家出走,上次当归被他爹说了一顿,就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马氏话说得这么狠,又说以后都不让孩子上学堂了,她真担心孩子一时想不开。赌气跑出去。
不过从马氏脸色来看,可以听得出来她说的并非是气话,她是真心不想让甜甜去上学堂的。
而且从一开始,她就没点过头。口气有几次松动,也是因为孩子表现很好、很乖,带了一点敷衍的意思。像那种直接答应她的,是一次都没有的。
这下子好了,不只甜甜和夏山香,就连娘,也较起劲来了——
“还有山香——”夏山香虽然怀有身孕。该说的还是得说。这要不说吧,她这心里堵得慌。
甜甜那孩子的话虽然不中听,有几句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她怀个孩子。家里人是该拿她当宝,小心照顾着她,顺着她,让她心情舒畅一点。但你怀孩子是怀孩子,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你任性胡为的保护伞。她不也生过孩子?
东山西山,还有银杏,可不都是她生的?她生孩子那会儿也不像她这般矫情,该做的事不还是得照样的做?还补品!那个时候日子贫苦,别说补身的,怀孩子十个月。能有口鸡汤喝喝那就不得了了,一碗红糖水都是一个宝!
还有东山她媳妇,人家都生了三个娃了。怀甜甜的时候年纪比她还小,可不也很懂事?
她记得,她个月身孕的时候,还帮着她磨磨子,给孩子做小衣。给东山还有他们两个老做过冬的鞋子。多好的媳妇,又吃苦耐劳又孝顺。对这个家也是实心实意,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好媳妇了。
半夏在场,况且她也嫁进刘家来了,这些日子表现也是可圈可点,中她的意。她自然不能当着她的面跟夏山香说这些,寒了人的心。
而且山香的性子,你说两句她还听得进去,要是说得多了,那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
马氏也没想着跟她啰嗦,就想着该提醒的要趁早提醒。否则以她这个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瞪眼拍桌子的毛病,也不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
“还有山香,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动不动就发脾气,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很不好。半夏那句话说得很对,你是个大人,还是做人家婶婶的,跟个孩子较真还对骂像个什么样子?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半夏半夏,又是李半夏!什么时候,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女人咋成了香饽饽了,就连这挑剔事儿多的老太太也成天夸她。以前自个儿在她面前也是乖巧懂事、孝顺听话,山香前山香短的,叫得亲热热的。
现在呢,活像她不是她儿媳妇似的,嘴里整天都只有一个半夏。同样都是她的儿媳妇,她干啥要这样厚此薄彼?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看得见、体会得到。李半夏刚来那会儿,难道又不是觉得老太太对她和夏山香厚此薄彼?
那个时候,夏山香可存想过李半夏的立场,她心里的滋味?这会儿在老太太面前“失了宠”,与李半夏换了个位置,才明白了何为“厚此薄彼”。只不过,她的明白,更多的是替自己叫屈,而没想过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心里腹诽不满着,嘴上还是应了下来。
正如老太太说的,她就算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孩子想想是不是。和一个小丫头吵,甭说自己气坏了身子,要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那她就是把小丫头掐死也无济于事。
“娘,我晓得了,以后媳妇儿保证绝对不会了”
夏山香这句话还说得挺得人疼的,至少,刘西山听到了是由衷地松了口气的。挽了挽女人的腰,又轻轻放下,脸色也好看了些。他很高兴她有这个态度,她还真担心她脾气拧起来,又会和娘闹出什么不是。
这样,便好了。
刘东山心情却并未轻松,因为别的人好受了,他家的小女肯定不会好受。
刚才娘那一番话,也确实说重了。孩子确实有诸多不是,也不该和她小婶吵,虽然娘嘴上没说,但她这一边倒偏袒弟妹的做法,肯定让她很难受。
再加上他刚才不小心瞥见,那小丫头在她奶奶骂她的时候,往弟妹的方向瞪了一眼,而恰巧这个时候,夏山香勾起嘴角笑了她一下。就这么一小下,已经能够引出许多的问题了。
甜甜之后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没有夹菜,只吞了几口米饭。沉默得让人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紧张,若是别的孩子,他还可以让自己放心。不过是一个孩子,顶多堵几天的气,闹闹离家出走,很快就会没事了。
但是甜甜这个孩子不同,她的性格虽然很乖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的要跟谁生气也不是大哭大闹着发作,一股脑地都闷在心里。
刘东山真担心,有时候她这样闷着,非得将自己闷坏不可。
但他是个大男人,也不知要怎么带孩子,怎么让她和他这个爹说心事。再加上田里地里的事情一大堆,他也没多少时间照看着几个孩子,聆听他们的心事——
刘东山微微侧过头,看过身边的李半夏。
也不知,有她在,会不会好一点?
他看得出来,她是关心孩子们的,刚才甜甜挨骂她可是比谁都着急。甜甜似乎也很喜欢她,那孩子的性子说得好听点就叫做安宁淡静,说得难听的就叫冷淡。也不知是遗传了他的还是她娘的,怎么生出这么个性子别扭的小丫头来!
性子冷淡的小丫头,没事的时候还喜欢蹲在她旁边,帮她摆弄摆弄草药,她炒菜的时候去给她塞柴火。还有她晚上回来,不用别人叫就会给她倒水。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认真的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
她话不多,他是孩子的爹,孩子心里想什么,是什么性子的人他自是清楚的。不说别的,他至少清楚一点,她是很喜欢与半夏相处的。
刘东山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欣慰。
半夏刚嫁进来的那会儿,三个孩子似乎都不喜欢她,娘也是,有的时候他还真不晓得怎么办了。人家姑娘离开家嫁过来,总不能亏待了她,看到娘和三个孩子对半夏的态度,他心里暗暗着急着。
还担心,半夏要是一个受不了,跑回娘家哭诉,说他们老刘家的人怎么亏待她。那个时候在岳父岳母面前,自己就是有心思想站在家的立场上讲几句话,怕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半夏很聪明,性子也好,凭着她的真诚和对别人发自内心的关怀,渐渐的被娘和三个孩子所接受。
说接受或许还差了点,但是他对她有信心,也对几个孩子有信心。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一定可以相处无间,像真正的亲人那样
刘东山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娶了她这样的一个妻子。
不仅能主外,还能照顾家里,善待孩子。他刘东山不过是一个成过亲有过妻子的男人,还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此生能得她为妻,该是无憾了!
李半夏并不清楚旁边刘东山的心思,也不知他内心的激荡和感慨。她只是在一门心思地注意着甜甜,留意着她脸上的变化。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甜甜,真的就没事了吗?
李半夏摇摇头,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马氏方才话说得那么重,就是上学堂的希望破碎,她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那么她又要做什么呢?李半夏望着刘银翘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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