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军营后,日子似乎忽然就变得平淡了起来,再没有颠簸流利,也没有了朝不保夕。
能吃饱饭,安稳的睡觉,哪怕和以前一样,不知道明天在哪儿,日子也变得有甜味儿了。
严清歌和如意很是过了几天松散日子,每日里帮人缝补下衣裳,说说话,吃吃饭,睡睡觉,一天就过去了。即使在京城,很多女孩儿家也是这么过日子的。
平心而论,青州的景色还是不错的。
满地青草,间杂着各色的野花,偶尔可见高低起伏的远远青山,天空蓝的让人窒息,到处一片辽阔壮美,似乎连人的心胸也跟着变得宽广无比。
有时候偶尔半夜醒来,严清歌听着外面万籁俱静,一种极度安宁下才会有的轻轻嗡鸣充斥天地间,甚至会有是不是她们要永远留在此地的错觉。
这日中午,严清歌和如意算着时间,正准备去领午饭,忽的,炎修羽的一名近身亲兵走了进来,对严清歌道:“严小姐,如意姑娘,快收拾东西,要开拔了。”
严清歌和如意对视一眼,她们也知道这地方不会久留,可是颠簸的久了,难得清净,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不过,严清歌和如意已经养成了随时逃命的习惯,她们三下五去二,就把不多的东西收拾好了。
掂着稍微沉重了一些的小包裹,严清歌在心里微微一笑,不过几天功夫,她又多了些收藏。
里面有几块炎修羽给她找的漂亮石头,其中一块上面,有着神似凤凰的图案。
还有炎修羽采给她的花朵,青州的天气干燥,在外面放了一晚上,就风干了。
还有炎修羽的一枚用坏了的金扳指,金子柔软,被他狠狠一捏,现在刚好能套在她手上玩儿。
这些东西都不值当什么,可却是他们共处时留下的难得的回忆,她一定要留着。
两人跟着那亲兵出了帐篷,严清歌敏锐的感觉到,营地里空了不少,似乎大军已经离开了一些,只有几名稀疏的兵丁还在干活。
那亲兵牵来两匹马,给了严清歌和如意,道:“两位小姐这边请。”
严清歌上了马,任由那亲兵在前面引路,她知道军情不能乱问,可是,眼下的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不问,她如鲠在喉。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处小山谷入口,严清歌见到了近百骑,其中除了太子和朱六宝,别人她竟然都不认识。
“羽哥呢!”严清歌忍不住脱口而出。
“炎小王爷已经先走一步。入玉湖城的路眼下没有任何危险,严小姐,我们快马加鞭,冲出这一段路。”太子对着严清歌点点头,说道。
严清歌一愣,道:“羽哥……他,他是去引开北蛮兵了?”
“严小姐,走吧!炎小王爷不会有事的。”太子深深看她一眼,一夹马腹,朝前冲去。
剩余的十几骑跟着太子,朝前猛跑。
如意着急的一拉严清歌袖子:“小姐,我们也快走。”
“羽哥……”严清歌犹豫的咬着嘴唇。
“为了大小姐您,炎小王爷也不会有事儿的。我们快走吧。”如意劝道。
两座高高的山谷中间,形成了一条不甚宽阔的夹道,顶多只能由两车并行。
太子他们的马匹在前面行走,马蹄声被山壁折射出阵阵回声,如同雷鸣一样,区区近百骑,就像是数千人的大队伍一样。
太子轻轻回头,眸光掠向身后,见严清歌还踟蹰的站在谷口,没有跟来。
他胸口生出愤怒,难道为了那个炎修羽,她连自身的命都不要了么?
明明他已经出了新的计策,让炎修羽存活的概率大大增加,这个蠢女人只要去玉湖城安全的等待就好,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
可是,他的手却下意识的提了一把缰绳,马速降了下来,不似方才那样飞驰。
希望……希望她能跟上来吧。
“大小姐,我们快跟着太子他们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如意急的抹了一把眼泪。
严清歌却是下定了决心,回头看向来路,道:“我们不走,我们回去!”
如意愣住了。
“好如意,你如果要去玉湖城,现在跟上,还来得及,我不怪你。”严清歌嘴角露出一抹骄傲又释然的微笑:“我等着他!”
她掉转马头,一往无前的朝着来时的营地去了。
“大小姐,等等我。”如意不知怎么的,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也不想走呢。
陪着她们主仆二人来青州的五十骑白鹿书院学子,一个也没走,她也不要走。虽然她只是个丫鬟,可是也懂得什么叫共生死,同荣辱。
带她们到谷口的亲兵还没有回到营地,他惊诧的看着严清歌带了如意从那谷口骑马经过自己身边,张大了嘴巴。
他摸了摸后脑勺,摇了摇头——怪不得炎小王爷提前嘱咐自己,若是严小姐回来,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呢。原来小王爷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
回到了营地里,不一会儿,方才那名亲兵就小跑着到了严清歌和如意身旁,道:“严小姐,我们小王爷猜到了您要回来,特地嘱咐我,如果您不愿意和太子一起去玉湖城,就叫我带您去另一个地方。”
严清歌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点头道:“哪儿?”
“玉湖西。”
玉湖城名为玉湖,是因为其临着玉湖而建,玉湖东便是玉湖城,可是玉湖西,却是在一片群山环绕中,两边并不相通。
严清歌隐约猜明白了这次炎修羽他们行军的计划。
那通向玉湖城的高山夹道,一定有北蛮人的埋伏,为了让太子他们通过,炎修羽亲自带兵,引开北蛮人。
可是,这也代表着他们要尽量将北蛮人拖住,自己是过不了山谷夹道的。
炎修羽带领的这只队伍,已经是残部了,剩下的马匹不到两百只,被太子带走了一百只,剩下的基本都是步兵,要拖住北蛮人的骑兵队伍,实在是太艰险了。
所以,那玉湖西,一定是他们后撤的地方。
营地里留下的几十名士兵,花了半天时间,一直到天色黄昏的时候,才彻底将所有的营帐拆除,堆放在车上,剩余的粮草等物,也被牛车马车拉着,一匹匹赶着朝外走去。
没有任何的保护,他们行走在草原上,昼伏夜出,如果此时遇到了哪怕一支北蛮骑兵小队,或者一群草原上常见的狼群,这些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豪赌,严清歌每走一步,就心惊胆战,可是,她不后悔。
经过了风声鹤唳的两天,绕过一座巨大的高山。此时天色微青,太阳快要出来,严清歌以为她们又要找地方躲起来时,她的眼前,现出一面镜子样的巨大湖水。
严清歌刚想骑着马往前去,那名亲兵猛地上前,拉住了严清歌的马头:“严小姐,且慢。”
只听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竹哨,滴滴嘟嘟的吹了起来,似乎鸟儿的鸣叫,却带着独有的韵律。
不多时,一艘小小的木筏从水面上飘荡过来,水面上,晨雾缭绕,严清歌眼尖的发现,那人穿着的,是一身大周的军服。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肯定是跟着炎修羽的兵丁之一,他们竟然在这里躲了起来!
北蛮人擅骑,因此怕水。所以,青州和衮州都是草原,他们宁肯选择衮州,因为青州地势比衮州多了不少山水。
将北蛮人引走,再借着湖泊躲起来,果然是一条妙计。
那木筏到了跟前,严清歌看着那人跳下来,心情欢快,道:“你们炎小王爷呢?”
军中人人都认识严清歌,这人一听严清歌的问话,二话不说,跪地就磕头:“严小姐,我们将军还没有找到。”
什么?
严清歌手上挽着的马缰一松,掉了下去,竟是没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做还没有找到?难道他们打仗的时候,不是一起的么。
严清歌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上的木筏,又是怎么被拉到被仓促建起来的湖中小岛上的营地的。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如意含泪看着严清歌,道:“大小姐,你昏过去好久,如意好担心。”
一路上,她风也经历,雨也经历,以为自己终于熬到了头,岂料老天竟然在这时候等着她,给了她狠狠的一棒,将她完全打懵了。
严清歌疲惫的抬抬手,对如意道:“叫个知道情况的人来,我要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多时,一名士兵走了进来,他对着严清歌行礼,道:“严小姐,我一直跟着小王爷,您有什么事情问我就是了。”
严清歌艰涩的组织着语言,好长时间才细细的从嗓子里道:“他……他在哪里丢的,又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们大前日晚上,夜袭山谷夹道,引了四千北蛮骑兵出来。这些日子,北蛮骑兵对山谷夹道越来越重视,半道上,炎小王爷疑心山谷夹道的骑兵还留下了一批,不只有四千人,第二日太子经过时会有危险,便带了数百人又回去一趟,小的就在其中……”
那士兵缓缓道来,说起了当日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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