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已是黄昏。
天边那轮金色的斜阳,已有泰半隐没于地平线下。
唯见霞光满天,彩云悠悠。
绝大部分的求道者都已经在中途黯然落败,最后剩下的不过百人,此刻齐聚于山巅。
“……求道一途,心性、毅力缺一不可,但资质却也同样重要。”
执法长老再次出现,声音朗朗,回荡于云海之间,道:
“你们面前的便是最后考核内容,古道钟。”
在众人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古朴凉亭,因岁月的沉淀而多有斑驳,但却总能在边边角角处发觉它独特的雕琢与魅力。
凉亭之中,悬挂着一口古钟,足有一人来高,造型古朴,表面雕琢着日月星辰、花鸟鱼虫,玄奥非常,材质非金非铁,隐隐有光华流转。
“此钟名为古道,乃是我蜀山开派祖师纯阳仙人游历天下时,从一株古神树上的巨大巢穴中,偶然所得。”
“古道钟立于此地,已有一千三百余年,这些年来,无数蜀山弟子踏过蜀山十八险……来到此地,敲过此钟。”
“此钟相当不凡,可辨人资质。”
“凡人能敲一响,寻常武者能敲二响,求道之辈能敲三响,天才之流可敲四响,”说到这里,执法长老微微停顿,然后摇头:“总之,钟声响得越多,代表资质越好。”
听了此言,所有人都是目光炯炯,向古道钟望去。
资质重要么?
当然重要。
别人三天能学会的剑法,你三个月才能有所成,有没有差距?
差距简直大过天好么。
什么,你说勤能补拙?
那要看你跟谁比。
乌龟之所以能跑赢兔子,是因为兔子中途偷懒睡觉,可若是遇到一只喝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的流氓兔,你就算跑断腿,也休想追上。
能闯过前面那么多试炼关卡,在场诸人的心性、城府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不至于发生太过狗血的打脸踩人事件。
只是越是高傲的人,越不愿屈居人下。
就好像孔雀开屏,公牛角力,彰显自身的优越本就是写入基因的本能。
但大家都是文明人,以后又是同门师兄弟,相互间总要留几分面子,自然不能用拳头分出个胜负高下。
因此眼前的古道钟,无疑就是最好的分高下的法子。
执法长老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脸上古井无波,只是随手一指,指向一名年轻人,道:
“你先来。”
那人微微有些紧张,脸上露出吃惊,连忙抱拳一拜,“是,弟子遵命!”
与此同时,蜀山主峰仙人峰,云海之巅。
若是能吹开天空中常年缭绕不散的云雾,便能发现仙人峰是没有峰顶的,只有一处巨大的广场,因为那峰顶赫然被人一剑生生削去!
巨大广场的地面全用汉白玉铺砌,一眼看去,顿使人生出渺小之心。
这里便是蜀山主峰的云海之境了,只有蜀山真传弟子,才有资格来此处,此刻广场上已经站了上百人,但依旧显得极为宽敞。
一名白发老者一边品茶,一边悠然道:
“青师妹,你说此次古道钟最多能有几响?”
“要我看,这些人资质也就平平,难有惊采绝艳之辈。”一名身穿黑衣,气质如冰雪出尘的女子平静道。
“哦,我猜这些人中,定然有人能超过六响,可敢一赌?”
“有何不敢。”绝美女子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如果我赢了,你便将那件孔雀羽毛织成的霓裳羽衣给我如何?”
“就知道你打这个主意。”白发老者哈哈一笑,“但我若是赢了,青师妹的明珠泪,可就归我了。”
“哼,一言为定,你个老不羞。”
“咳咳,揭人不揭短,青师妹你这样就不好了……”
这两人都是蜀山长老级别的人物,打赌的赌注也不算大,不过是小赌怡情而已。
四响便是凡人的天才一流,自古以来,能超过六响者,不过寥寥,每一个都是惊采绝艳之辈,比如百年前的蜀山大弟子莫琉璃,比如现如今的蜀山掌门独孤剑圣,几乎数十年才能出一个这般的妖孽天才。
就算她与这白发老者,当年也不过是六响而已,下面有人能超过六响?
反正她是不信的。
说话间,孤神峰上,第一名弟子已经就位。
那人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穿白衣,颇有几分书生气,此刻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了古道钟前,脸上还有几分腼腆与害羞。
“弟子这便出手了。”他再次拱手行礼,然后深吸口气,面上猛地一肃。
这一刻,他身上的腼腆与羞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与严肃,抬起右掌,带起呼啸风声,猛地拍下。
黄钟大吕之音在天地间扩散开来,声音中还有隐约的奇异之力,能引起旁人的心神共鸣,钟声缓缓漫过山峰传达至远方,仿佛要将寂静的山峦从沉睡中唤醒。
肖宇看得清楚,那人一掌拍出的瞬间,从钟身上似乎荡漾开了无形的波纹,反震入了年轻人的体内。
那年轻人深吸口气,抬起右手,又是一掌拍下。
咚!!
钟声回荡,声音比方才更大了一分,如黄钟大吕,悠长深远。
与此同时,一道更强的波纹反震出来,撞入年轻人的身体,让他的脸上多出了一抹潮红。
紧接着是第三掌……咚!
一掌过后,这年轻人顿时被莫大之力迫开,面色苍白,双目茫然,脚下蹬蹬蹬倒退了七八步,直接退出了凉亭之外。
“张诚,钟声三响。”
直到执法长老的声音响起,那年轻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心有不甘,想要开口,却被执法长老用目光一扫,只能黯然后退。
“还不错,第一个就是求道之辈。”
“三声钟响,已经超越普通人,有那么一分求仙问道的机会。”
“那年轻人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却不知有多少人想响三声而不可得。”
这最后一关,并无凶险可言,自然是过得极快,眨眼间就过了二十余人,这些人最低的是两响,最高的不过五响,终于让人见识到了敲响古道钟的难度。
“下一个……”执法长老微微停顿,然后道,“李逍遥。”
仙人峰上。
白云飘渺的云海之巅,酒剑仙“嗖”的下出现,站在栏杆边缘,手持酒葫芦,醉眼朦胧地向下方望去。
“咦,莫一兮?他怎得也来了?”
许多人都是惊奇不已。
“以他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小辈的测试。”
“奇哉怪也,莫不是喝醉以后走错了路吧?”
众人当中,唯有那白发老者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若不是听门下弟子林茂说了酒剑仙的异常,他也不会笃定有人能钟声六响,要知道酒剑仙这人,眼高于顶,寻常之人想入他的法眼,难于等天!
当年一别,酒剑仙与掌门之间的事儿,他也是有所耳闻,今天能让他主动带来蜀山的人,资质怎么可能会差。
随着李逍遥出场,人群当中,阿奴顿时挥手欢呼,宛若欢快的百灵鸟,让漫山浸染的暮色都为之一亮:
“逍遥哥哥加油!”
林月如也是大声道:“臭蛋,加油!”
“唧唧!”傲娇小白狐挥了挥爪。
每逢大事需静气。
李逍遥这些日子行走江湖,经历了不少风雨与诸般磨难,早已经不是当初见识浅薄的客栈小二,身上多出了无形的沉稳大气。
“我去了。”他伸手拍了拍肖宇肩膀,深吸口气,迈步向古道钟走去。
咚、咚、咚!
三声钟鸣接连响起,余音袅袅,于群山万壑回荡不绝。
能敲响古道钟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像李逍遥这般游刃有余的,却是没有几个。
“诶,月如姐姐,你说逍遥哥哥能敲响几下啊?”
林月如微微抿嘴,道:
“我当年在蜀山做外门弟子的时候,倒也听过有关此钟的传闻……据说此钟最多能有九响,若是能钟响九声,必是谪仙转世。”
“只是自开派祖师以来,从未有人达到过这般境界,也就是百年前的大师兄莫琉璃,曾经钟响八声,名传天下,可谓我蜀山最强一辈,只可惜……”
林月如摇摇头,“臭蛋的话,资质惊人,或许能敲到五响以上也说不定。”
“啊,才五响啊。”阿奴嘴一噘,不开心了。
林月如捏了捏她的脸蛋,没好气道:
“你以为这钟那么好敲呀,没看见那么多人全都只能敲三响、四响么?”
“哼,反正还有书生呢,书生一定不会差的!”
“好好,咱们别争了,先看完再说。”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小伙伴们也是议论纷纷——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资质测试原来是这样的?我怎么觉得是测蛮力呢。”
“最好是传授一门法术神通,然后看大家的修炼速度。”
“笨,有人理科好,有人文科好,就拿我来说,物理每次都能考九十分以上,可英语才刚刚及格,和谁说理去?”
“你们猜主播大大能敲响几声啊。”
“废话,当然是技惊全场,将整个古道钟都给啪烂了。”
“好可啪,好可啪。”
三响之后,李逍遥微微后退一步,脸上涌起一抹潮红,显然体内的气血在反震之力下产生了浮动。
他深吸口气,举掌又是落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