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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苏氏对于晋阳公主“趁火打劫”的行为很是不满,警告道:“你别想太多,那件事是绝无可能的。”
晋阳公主一副智珠在握的淡然神情,不理会皇后,她决定各个击破,声音清脆:“巴陵姐姐怎么说?”
巴陵公主犹豫,看向皇后。
皇后气道:“你看我作甚?你自己陷身其中也就罢了,如今好歹迷途知返,又岂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坠入火坑?你有点主意行不行!”
颇有些怒其不争。
巴陵公主抿抿嘴唇,心道你说旁的也就罢了,说是“火坑”就未必。
再者说来,是否“火坑”你又怎会知道?
不过还是畏惧于皇后权威不敢多言,只给了晋阳公主一个歉然的眼神。
不过对于晋阳公主来说,这样一个眼神便已经足够,她无需巴陵公主支持,只要不反对就可以。
说到底,巴陵公主在皇室之内并无太多好话语权,真正能够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陛下与皇后……
晋阳公主最是乖巧伶俐,平素看上去温婉典雅甚至略显冷淡,但若是有求于人的时候,则很能放下身段颜面,懂得伏低做小、投其所好。
便揽住皇后苏氏的胳膊,笑靥如花:“说到底也是陛下在反对,嫂子对我最好了,焉能与陛下一样?若到将来,嫂子只需不明确反对,我记你一辈子的好。”
苏氏柳眉紧蹙,拽了一下胳膊没拽出来,反而在晋阳胸口摩擦感受了一下娇小柔软,到了嘴边的训斥便又咽了回去,用另一只手抚了一下晋阳鬓角,叹口气。
“你这丫头最是聪明不过,怎地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呢?天下间好男儿数之不尽,只需将眼光放开多去看一看,总能找到一个匹配自己的,何必在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身上浪费光阴?”
晋阳公主笑眯眯的依偎在苏氏身上,柔声道:“那嫂子不妨说说看,这满长安的勋贵、门阀,又有哪家的子弟可与姐夫相提并论呢?”
巴陵公主默默坐在一边,心里偷偷点了个赞。
论长相房俊或许不及那些涂脂敷粉、弱质芊芊的“花美男”,但其英俊相貌却也不落人后。而在文采、武略的加成之下,浑身上下英姿勃发、犹如渊渟岳峙,又岂是那些纨绔可以比拟?
再者,男人最重要的素质非是相貌、才情、功勋、官职之类,而是床底之间能否久战不疲、持之以恒……这一点虽然只能用柴令武来对比,但其间天壤之别也足以说明房俊必是出类拔萃、人所难及。
苏氏一时语塞,脑海里将熟知的世家子弟过了一遍,无话可说。
晋阳公主笑意盈盈:“嫂子也觉得姐夫好?”
“呸!”
苏氏略有心虚,啐道:“说什么浑话呢?”
唯恐晋阳再乱说话,问道:“你到底帮不帮?”
晋阳公主笑道:“帮自然是要帮的,姊妹之间当然要守望相助,今日我帮你,明日你们帮我。”
苏氏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晋阳公主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今日留下这样一个话头,再慢慢经略不迟。
“姐夫如今身在倭国,据说正在主持什么‘民选’,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长安。我是现在写一封书信让人送过去,还是等着姐夫回长安之后见面细说?”
“写信就行了,你还是少见他吧。”
苏氏没好气道,少女怀春自是无怨无尤,房俊既然能对长乐、巴陵下手想来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如此娇俏水嫩的小公主主动送到嘴边,房俊当真能忍住不吃?
若是再弄出一个珠胎暗结,陛下非得疯了不可……
晋阳公主笑着赢下,又问:“那柴驸马欲跟随哪一位亲王就藩,又想去哪一处封国呢?”
皇后苏氏看向巴陵公主,她也没问这个。
巴陵公主迟疑一下,道:“要不就去魏王那边吧?听闻等到倭国内附之后陛下便会将倭国之地赐予魏王、封建一国,倭国居于海外,但距离大唐又不算太远,正合适。”
皇后苏氏点点头,便知道巴陵公主看上去有些蠢,却是个有心计的。
封建天下最大的弊端便是藩国极有可能拥兵自重、强盛一方,而后反戈一击、出兵本土,进而谋求大位。即便不能反噬中枢,也极易在封国之内尾大不掉、祸乱一方。
而柴家又有谋逆之前科,若是让柴令武前往某一个年纪幼小的亲王处为官,说不好就能反客为主,再一次鼓动封国谋反,到时候她这个大唐公主可以自处?
再求房俊一次么?
想到这里,苏氏忽然又泛起一个念头。
她盯着巴陵公主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若是柴令武当真跟随魏王去往倭国为官,你是否随行?”
如此热衷于为柴令武讨官,该不会是打着将柴令武一杆子支去倭国,然后她自己留在长安与房俊双宿双飞、再无顾忌的主意吧?
巴陵公主马上明白皇后的担忧,顿时面红耳赤,辩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驸马去往倭国,我又岂能独自留在长安?必是要一同随行的。”
苏氏这才放心,道:“那此事就这么办吧,由兕子修书一封,恳求太尉为柴令武谋求一个魏王属下官员的身份,具体何等官职,自有太尉酌情处置便是。”
晋阳公主颔首应下。
苏氏见她乖巧模样,赶紧又道:“就在这里写吧,来人,笔墨伺候。”
让她给房俊写信,谁知信中会否夹杂一些女儿心思、柔情蜜语?
还是盯紧一些为好。
晋阳公主无语的翻个白眼:“嫂子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苏氏冷笑:“我可不是什么君子。”
晋阳公主无奈,只能在两人瞩目之下挥毫泼墨,很快写就一封书信装入信封,又让侍女回去寝宫取来火漆、印鉴,将封口封好。
“让谁去送信呢?”
苏氏有些为难,她虽然贵为皇后,但与外朝甚少接触,一时间却是想不到一个妥帖之人。
毕竟以房俊今时今日之威望、地位,并不是任谁都能将书信直抵面前……
晋阳公主却是不觉得为难,道:“让兵部派人去送就好了,兵部自有运河、长江与海外联络的快速通道,较之八百里加急更快,也更便捷。”
言罢,将贴身侍女见过来,叮嘱道:“回去寻一个办事利落的内官,让他将这封信送去兵部交给崔尚书,便说是我的吩咐让他安排人速速送往倭国交到太尉手上。”
“喏。”
侍女拿着信快步离去。
苏氏有些无语,堂堂六部尚书、朝廷重臣,也能好似跑腿儿一般的指使?
只看晋阳公主这一番吩咐家臣一般随意的神情语气,且笃定崔敦礼一定会照办,便可知晋阳公主在房俊的团体之内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其与房俊的关系绝对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般的公主谁能指使六部尚书之一的崔敦礼?
便是她这个皇后都不行……
压下心里的疑惑,她批评道:“崔尚书乃是朝廷重臣,焉能这般颐指气使?当心伤了他的体面。”
晋阳公主也为难:“按理说应该让刘仁轨去办的,他与水师那边更熟悉,办这件事更为妥帖。但嫂子也说了崔敦礼是兵部尚书,若是越过他去找刘仁轨办事,唯恐他猜疑我不尊重他。”
苏氏:“……”
能不能好好说话?!
懒得搭理这个小姑子,对巴陵公主道:“你若自此悬崖勒马,与柴令武一并去倭国生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贪心不足毁了当下这一切。”
所谓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夫妻之间既然已经出现裂痕,绝无可能修复如初。
但世间万事万物从不曾有“圆满”一说,不如意事常八、九,“将就着过”这句话看似混账、冷酷,却已经是常态。
能将就下去,何尝不算是一种庆幸呢……
随着“封建天下”已经行至起草诏书之阶段,各方军队开始奔赴便将、准备伐师灭国以作为亲王封国之疆土,长安城内旋即引起一阵躁动。
连柴哲威这样的草包都能想到去往封国讨一份官职,去往封国作威作福、享受权力,旁人又岂能想不到呢?
一时之间,勋贵、门阀以及仕途不如意之官员,纷纷打探消息、寻找人脉,各路人马开始钻营尚未建成的封国之官职。
傍晚时分,刘洎将最后一批客人送出府去,回到书房喝了一口茶,长长吐出一口气。
今日休沐,本是好好休息的日子,结果因为封国官职一事,不少亲朋故旧寻上门来,请他这个中书令多多提携、通融,且许下不少金银钱帛、古玩字画……
但刘洎本就不是嗜财的性格,更何况如今身为宰辅之首,岂能被那些黄白之物沾染?遂一律婉言拒绝,一一打发出去,只是这般迎来送往却是比在衙门里办公还要劳累。
长子刘广宗、次子刘弘业联袂而至,施礼之后坐在下首。
刘洎蹙眉:“你兄弟二人可是有事?该不会是受人所请,也想谋求封国官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