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我们现在怎么做?”
虚空之中,罡风肆虐,一道赤芒和一道紫光并驾齐驱,光芒中包裹着一些人影,正是鸢箩等妖。
和出发时浩浩荡荡的大军相比,现在所剩无几,留下来的只有赤陨山和月浑苔原的嫡系。
虽然是在亲信面前,鸢箩三妖仍非常小心,祭出宝旗隔绝内外,方才催动金符,呼唤上仙。
方才,他们率领妖兵布成一座大阵,刚刚催动大阵,便感应到地底之中一座隐藏的灵阵,两座大阵相互呼应,他们福至心灵,立刻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于是号令妖兵,全力运转大阵。
此举果然引发地底灵阵回应,两座大阵无比契合,引发玄妙变化。
当时他们的身影在紫雾中渐渐变淡,事实上他们自己是没有感觉的,一直以为自己在原地,等他们猛然醒觉,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湛湛青天,茫茫芦苇以及外面观望众妖,全都不见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坠入了地底,看到的只是一片未知的虚空,虚空中有一团团灰色的影子在狂舞,犹如群魔乱舞,到处都是恐怖的罡风。
这种罡风号称九天玄罡,本应存在于九霄之上,众妖兵还以为自己被送到了天上。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阵便从核心阵眼开始崩溃,这意味着鸢箩他们主动解散了大阵!
九天玄罡就连炼虚修士都要避其锋铓,妖兵最高仅有化神修为,失去大阵的庇护,立刻被卷入罡风,惊慌失措,乱象纷呈,鸢箩等妖却选择冷眼旁观。
谁曾料到赤陨山和月浑苔原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众妖兵当场七荤八素,唯有艰难自保。
因此不用鸢箩他们亲自出手,这些不相干的妖修纷纷被罡风甩了出去,外界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当然也有例外,白龙王和瘴疠瘟君的行宫能够抵御罡风,逆风而行。
为让这一带的势力能够配合他们行事,鸢箩等妖对白龙王和瘴疠瘟君有过承诺,此时不便驱赶,任由他们跟在后面。
不过,在罡风之中,两座行宫想要跟上鸢箩他们也不容易。两道流光后方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不起眼的光点,两座行宫奋起急追,也只能勉强吊在最后面。
宝旗下鸢箩手捧金符,请示上仙。
这片九天玄罡辽阔异常,他们飞了许久也不见尽头,解散妖兵后,他们便失去了对那座地底灵阵的感应,现在像无头苍蝇也似,不知该往哪儿飞。
好在上仙很快回应了他们,“唔……你们进去了,可还顺利?”
“万幸并未横生枝节,但晚辈不清楚现在身在何方,不知该如何打开上仙说的那扇大门,”鸢箩简短描述自己的处境。
上仙对此早有预料“我让你们炼制的那座星盘,现在可以取出来了。”
闻听此言,那对儿表兄妹立刻取出一个黑色的方盘,此盘犹如金铁锻造而成,一眼望去和罗盘很像,但在方盘表面标注的并非卦象,而是各种各样的星象。
星盘中的星辰微微闪烁,三妖的视线都刻意避开星盘,之前他们尝试过,感觉能将他们的心神拽进去,非常凶险。
周天星辰皆被纳入一座小小星盘之中。
“我传你一法,听好了……”
接下来,上仙传了他们一段精妙咒法。
这段咒法并不难理解,但鸢箩三妖听到后面,脸上都露出浓浓地疑惑之色。
“上仙,这个法门好像是……”
鸢箩欲言又止。
上仙‘哼’了一声,“这就是来自你们口中的旧法,若非你们都修煅体小道,也不必如此麻烦。”
“上仙说我们修的才是小道?”三妖愕然。
世间公认,上古妖法存在重大缺陷,当年修行界早已弃旧法而重新法。据说南境尚有旧法余荫,但他们身为妖圣弟子,肯定不会舍近求远。
“自然是小道尔!”
上仙断然道,旋即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们,如今在外界也是小道盛行。当年妖庭倾颓,先贤惶恐之下错将小道认为大道,一叶障目,遗祸至今!可恨而今真道彰显,本是拨乱反正的最好时机,竟有些昏寐之徒为了一己之私、一族之私,排除异己,压制真道……”
上仙后面说的内容脱离了现实,三妖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了一点,上仙在外界也有对头,并且涉及大道之争。
双方道争的焦点,似乎就在旧法和新法上!
可是公认旧法道途已断,当今妖圣无一修旧法得道,包括他们背后的两位,为何上仙口口声声说旧法才是真道?
不过现在不是请教的好时机,三妖很快领会了那段咒法的内容,便听上仙道:“唤出你们的法相。”
妖族新法以法相养肉身,在修炼的过程中便不断汲取法相之力。以三妖的境界,肉身已近巅峰,法相早已是虚有其表,等法相彻底和肉身相融,便代表他们真正踏入了妖圣之境。
三妖听令唤出法相,一头火焰灵禽和一大一小两头紫犀,法相虽然威风,却如幻影一般虚幻缥缈。
‘咔咔咔……’
三妖调动体内气血,骨骼爆响,肉身精气灌注法相,法相立刻便转为凝实,重现神威,反观本尊,则变得虚弱了许多。
三尊法相环绕星盘,闭目凝神,默默催动那段咒法,顿觉自己的心神被无限拉伸,坠入无垠的星空之中。
空旷、幽寂……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为新法也要利用星辰之力淬体,但比起平常修炼时,竟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这应该就是修炼上古妖法的感受。
上仙让他们通过这段咒法模拟上古妖法,果有成效,星盘开始出现变化,开始闪耀星光。
三尊法相沐浴在星光之中,心神却在星空里游荡,漫无目的,没有边际。
忽然,他们感应到一股玄妙的力量,从面前的星盘发出来,指引着他们向某个方向靠拢。
“找到了!”
鸢箩轻呼,语气欣喜。
话音未落,他们面前的星盘便发生偏转,指针正对着鸢箩身后的方向。
‘唰!’
星盘骤然射出一束白光,白光冲破宝旗的封锁,没入九天玄罡深处。
正在警戒的鸢缜等妖都吓了一跳,猛然望去,就见白光所指之处,九天玄罡竟然缓缓向两侧分开。
罡风后面是极致的黑暗,旋即有空灵的光芒浮现出来,让他们联想到夜空中的星光。
星光越来越亮,似乎有什么即将出世。
“过去!”
宝旗中传出鸢箩的命令,鸢缜等妖立刻带着宝旗向星光飞去。
九天玄罡漫卷,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渐渐地,他们终于看到了星光深处的景象。
星光中立着两扇门,周围没有墙壁、楼阁,这扇门就这么突兀地竖在这里,高耸无比,宛若一座天上星门,众妖在门前显得异常渺小,只能仰望。
门上遍布凌乱的刻痕,像是大战后留下的痕迹。但此门并未损坏,此刻大门紧闭。
很快,众妖从那些混乱的痕迹中分辨出一些不寻常的图案。
“这是一头猪……”
“这好像是一只灵燕!”
众妖都有各自的发现,门上原来绘制着灵兽的图案,此刻被辨认出来,有猪、有燕、有蝙蝠……
“北方七宿!”
鸢缜轻呼,已然明悟,星门上绘制着其实是北方七宿星官,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
这时,众妖中间的宝旗蓦然卷起,鸢箩三妖现身,托着手中的星盘,正对星门。
下一刻,星门之间的缝隙射出一道璀璨星光,星门缓缓开启。
星光刺目,众妖运转灵目神通,竟也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都暗暗惊异。
等星门开启一道缝隙,鸢箩一声令下,众妖鱼贯而入。
他们进入星门后不久,水晶宫和彩云金塔都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先后赶到,在外面略略停顿,便进入星门。
此时,外界众妖都已经进入地底,纷纷抓住妖兵拷问赤陨山和月浑苔原的动向。
蓝衣少年速度最快,一马当先,但他身后也有数道遁光紧追不舍。
向头顶瞥了一眼,蓝衣少年神色微凝,垂目下看,视野中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中残留着某种波动。
‘唰!’
蓝衣少年身影猛然顿住,旋即横移而出,瞬间出现在另一处,抬起手掌,一抹淡淡的蓝光从掌心逸散而出,犹如阳光下的水波。
随着蓝光荡漾,蓝衣少年感应到了虚空中的无形屏障,接着触动屏障,对面隐隐传来九天玄罡的气息。
倘若没有从妖兵口中知道对面的情况,蓝衣少年是不敢冒失进去的,现在则没那么多顾虑。
蓝衣少年迅速扫了一眼,周围还有几名妖修也有类似的举动,便不再迟疑,一脚跨入屏障。
‘呼呼呼……’
九天玄罡席卷而来,少年身上的衣袍猎猎作响,蓝衣乃是一件法袍,在飘荡间卸掉九天玄罡的冲击。
蓝衣少年打量四周,见罡风无处不在,眉头微皱旋即施展了一门神通,双耳吹气似的变得大如蒲扇,轻轻扇动了一下,蓝衣少年立即了然,直奔星门。
随后又有妖修陆续进来,各展神通,纷纷发现星门所在。
不多时,蓝衣少年来到星门前,很快看出来门上绘制的是北方七宿星官。
“咦?这些星象,难道是……”
蓝衣少年有些迟疑。
相较而言,上古妖法才更重星象,这扇门看起来也并非近代之物,难道这里是一处上古妖修的遗迹?
“或许,只有这种上古遗迹,才能在莲渡大泽隐藏这么久吧!赤陨山和月浑苔原两位大圣,难道就是陷在了这里面?”
蓝衣少年暗想,心中的期待顿时大减。
上古遗迹里定然都是和上古妖法有关的宝物和传承,对他们意义不大,有幸得到妖圣级数甚至更珍贵的宝物,才有可能带给他们一些启发。
不过,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相信后面那几位也和他一样。
第二名妖修来到星门前,恰好看到蓝衣少年进入星门。随后越来越多的妖修赶来,无一不是顶尖强者,都会在门前观望一番再进去。
不过,在第一波过后,随后赶来的妖修数量骤减。
原来大部分妖修都被九天玄罡拦住了,对炼虚修士而言,九天玄罡也是不小的麻烦。
他们没有蓝衣少年那般强大的实力和神通,一进来就抓瞎了,感应不到星门的方位,只能顶着九天玄罡四处寻找,等他们找到星门,已经远远落后。
至于一些不自量力的化神期妖修,胆大包天,跟进来想要浑水摸鱼,根本无法在罡风中立足。
被吸引来的妖王几乎都进去了,外界群妖无力抵挡九天玄罡,离开又不甘心,有许多仍恋栈不去。
“这里恐怕要变成湖了!”
众妖注意到,芦苇荡塌陷后,四方之水正汇聚过来。
‘哗哗哗……’
‘轰隆隆!’
水流化作无数条瀑布,倾泻而下。
莲渡大泽最不缺的就是水,源源不断,别看这里空洞巨大,很快就能填平。此时地底已经积了一层水,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嗯?九天玄罡的波动消失了……”有妖修惊呼。
“我也失去了感应!”
“可能秘境又关闭了,咱们进都进不去,本就不是咱们能觊觎的!”
“可惜……”
机缘稍纵即逝,众妖无奈,纷纷飞出地洞,这才惊觉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好好一片芦苇荡无影无踪。
大部分妖修自知机缘无望,担心后面被卷入妖王大战,选择离开是非之地,也有少数留下来观望。
随着时间推移,下方的水位不断上涨,最终彻底填平地洞,和周围的水面齐平,变成一望无际的大湖。湖水掩盖了所有痕迹,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却久久不见妖王们从下面出来,似乎都被那座地底大阵吞了。
又有一些等得不耐,陆续离开。
仍有妖修坚守,但他们都没有察觉,在湖水填平之后,偶尔会有隐晦的波动扫过这里,好似有谁从远方向这里瞥了一眼,但只是观望,并未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