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友爽快,妾身也开门见山了。”
白瑶放下玉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道友既寻‘狂人’,不如做个交易?替本商会送件东西进去,妾身不仅指明监牢所在,更能动用商会之力,助你悄无声息潜入其中。”
“送东西?”梁言眉峰微动,“给谁?”
“正是你要找的那位‘狂人’。”白瑶笑意更深。
梁言听到这里,眼中精光一闪。
此事看似简单,但背后牵扯的各方势力却不简单。
狗祖、商祖、玄帝……都是站在绝顶的人物,三方到底有怎样的布局?自己在这场博弈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些都不得而知……
梁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道友说笑了。那是玄帝囚禁妖圣之所,丹某区区一介造化境妖修,何德何能?”
“呵呵,道友过谦了。”白瑶纤指轻叩桌面,声音清脆,“应下此事,天元商会自有万全之策,保你周全。”
她目光转向桌上那件墨色斗篷,“此物便是为你所准备。一旦披上,除非玄帝亲临你千里之内,否则——纵使他神念通天彻地,也休想捕捉到你半分气息!”
梁言听后,目光也随之落在那斗篷上。
那幅玄妙莫测的天衡图,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某种奇特的道蕴流转不息……
见他沉默,白瑶继续道:“监牢内的情形,我等已探明十之八九。先前对你的严苛测试,正是为应对其中凶险。你只需依计行事,必能见到逆天行。”
“见到又如何?”梁言摇头:“潜入玄帝亲手设下的牢狱,面对一个被三位妖帝镇压的‘狂人’,此行之险,无异于以卵击石,自蹈死地。我丹阳生纵有几分微末道行,也深知此界能让我形神俱灭的存在有不少……”
他抬眼,目光如炬,直视白瑶那张颠倒众生的容颜:“那么,我为何要踏足这等绝境?”
“为何?”白瑶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丹道友,你又为何要不惜万里迢迢,从人族来到妖族,寻找狂人的线索?”
梁言双眼微眯,并未作答。
白瑶眼波流转,慢条斯理地品了口灵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有求于‘逆天行’吧?然则,逆天行与你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帮你?”
梁言依旧沉默。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逆天行帮你这个忙。”
白瑶放下酒杯,悠悠道:“逆天行桀骜不驯,谁也不服,在这世上,他只会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青帝!”
“只要你应下这个任务,我可以给你青帝的令牌,你持令牌前往,逆天行绝对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梁言听到这里,瞳孔微微一缩!
青帝令牌?
天元商会竟连此物都能拿出?这已非手眼通天四字所能形容!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惊人的念头掠过心海:青帝灵商隐……莫非也参与了此事?否则,象征木族至高权柄的帝令,岂会轻易落入商会之手?
“有意思……”
梁言与白瑶目光对视,沉声道:“贵会准备得这么充分,是吃准了我一定会应下此事吗?”
“那倒不是。”白瑶微微一笑:“我们有多手准备,如果道友不愿意加入的话,妾身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希望道友能够守口如瓶,否则后果如何,不用妾身多言了吧?”
她言语间的威胁之意不加掩饰,梁言听后却不恼怒。
刚才的密谋事关重大,若换作梁言自己,对方既已知情又不愿加入,那此人绝无可能走出这间密室……
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是,自己该当如何选择?
浮生印由梦祖所设,此印不除,自己修为被锁,永远也无法突破到亚圣,等于修真之路就此断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逆天行很有可能就是“狂人”,而根据狗祖提供的情报,天下间只此一人,可以在不伤及自己根基的前提下破解浮生印。
也就是说,要想继续修炼下去,就必须找到逆天行,得到此人的帮助!
然而,逆天行的所在之地,却是玄帝亲手布下的绝狱!
以自己现在的实力,绝没有可能面对一位妖帝……
这一刻,梁言心念电转,竟有一丝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冒这个险。
白瑶见他眉峰深锁,心中了然。
“丹道友的顾虑,妾身岂会不知?”她声音放得更柔,如春风拂过水面,“直面玄帝,自然是十死无生。不过……若玄帝彼时无暇他顾呢?”
梁言心中一动:“白会长,此言何意?”
白瑶呵呵笑道:“道友忘了万妖大会?这是五族共襄的盛典,龙帝、白帝都已经到了天玄大陆,玄帝必将亲临坐镇!届时他远离牢狱,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安然潜入。”
梁言听后,双眼微眯。
万妖大会……五帝齐聚,万妖来朝!的确,玄帝身为东道主,没有理由不在现场。
白瑶又道:“时机稍纵即逝,唯有此日,玄帝无暇他顾,有这件‘天衡斗篷’遮掩,再加上我商会的周密安排,你潜入其中,全身而退的几率……当有七成以上!”
七成……梁言心中迅速盘算。
这看起来还是不够保险,但自己身中浮生印,似乎没得选择……为了大道之路可以延续下去,七成概率已经足够自己冒险一搏了!
想到这里,梁言面上依旧沉凝如水:“仅此而已?那牢狱结构、守卫分布、如何避开禁制、如何找到逆天行、又如何在得手后安然脱身?白会长莫非以为,凭一个时间和一件斗篷,丹某就能闯这龙潭虎穴?”
“道友思虑周全,妾身佩服。”白瑶并不意外,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事关重大,牵涉商会核心布置与诸多隐秘力量。道友尚未真正应下此约,恕妾身无法将计划和盘托出。”
她微微前倾,青丝垂落肩头,“唯有道友点头,并且与我商会签下天衡契,我们的资源、情报才会为你提供。”
听到这里,梁言的脸色变换不定。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如水:“白会长,事关重大,丹某不敢轻易许诺,还请容我三思。”
白瑶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
她优雅地端起玉杯,浅浅啜了一口清酒,慢悠悠道:“此事凶险,道友不想在仓促间做出决定,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距离万妖大会只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各方筹备、风云暗涌,商会布局亦需时间……”
“这样吧,”她放下玉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我给道友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内,无论应允与否,请务必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好,三月之期,丹某记下了。”
“如此甚好。”白瑶展颜一笑,明媚如初春破冰。
她袍袖轻轻一拂,那扇沉重的墨玉大门再次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甬道。
“这间密室里商议的事情,还请道友守口如瓶,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太好。”白瑶最后叮嘱道。
梁言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对着白瑶微微一揖,转身便走。
他步履沉稳,衣袂带起一丝微风,掠过那悬浮的玉桌和桌上的斗篷,没有半分停留。
白瑶端坐原地,目送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深处的幽暗里。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指尖轻轻抚过盛满星辉的杯沿,眼神变得深邃难明,仿佛在凝视着看不见的棋盘。
梁言踏出墨玉大门,身后沉重的门扉无声合拢,隔绝了内里的一切气息。
甬道向上延伸,七彩琉璃壁上流转的光华将他孤寂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很快就回到了刚才的会场。
来时那喧嚣的琼华果会已不复存在。
当他最终走出主殿,重新置身于天枢山巅那翻涌的云海中时,已经是心事重重。
“玄帝牢狱……逆天行……看来这趟妖族之行不会如我想象的那般顺利了。”
梁言独立山崖,任山风吹拂衣袍猎猎作响。
就在此时,他心脏猛地一跳,一个熟悉声音忽然在识海中响起:“臭脸怪,你到底去哪了?”
“栗小松?”梁言眉头微皱。
此时此刻,栗小松正通过心神感应和自己对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明显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栗小松叫道:“出大事了!熊月儿被人给抓走了!”
“什么?!”
梁言脸色猛地一变。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快说清楚!”梁言在心中喝道。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一个贼眉鼠眼的老头来我们这里,一出手就把那什么‘铁霸’给打趴下了!然后就抓走了熊月儿,现在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
栗小松的语速极快,瞬间就把整件事情讲了个清楚。
梁言听后更加惊讶。
铁霸可是三霸之一,圣境之下的最强者,能一招就把此人放倒的存在,必定是妖圣!
“堂堂妖圣,为什么要抓一个造化境的熊妖?”
梁言觉得匪夷所思,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听风楼、云渺或者空族双绝背后的势力来找自己报仇了。
心念电转之间,他忽然问道:“栗小松,你现在还在熊月儿的体内吗?”
“当然在啊!”
栗小松听起来极为不满,语气急促道:“在这半个时辰之中,我已经联系你无数次了,可你没有半点回应,你到底去哪了?”
梁言听后,眉头微皱。
自己之所以没有感应到栗小松的传音,是因为天衡图!
刚才那间小小的密室可谓是与世隔绝,任何消息都无法传递,连妖帝都不能窥探……
而就在这个空档期,一位妖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熊月儿给劫走了!
“巧合吗?还是……”
梁言猛地转过身来,看向刚才所在的宫殿,眼中闪过一道凶芒。
“应该不至于……她有求于我,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事情?难道就不怕我把她的密谋告发出去?”
熊月儿被劫,梁言的心绪有些烦乱。
但他很快就压下了翻涌的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栗小松和自己有主仆联系,只要不分隔太远,自己始终都能追踪对方的位置。
“那老头动手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梁言沉声问道。
“没说什么……这老头子诡异得很,一来就死死盯着熊月儿,两眼放光。铁霸上去问了一句,直接被他打废了。”
“那他有对熊月儿做什么吗?”
“那倒没有,就只是封了她的经脉,将她带在身边,现在一路往东南方疾驰,不知道要去哪里。”
梁言听后,心中更加疑惑。
先前还以为这老者是来寻仇的,但现在看来,更像是针对熊月儿的抓捕。
“奇怪……熊月儿是我从人族大陆带来的,本身资质也平平,为什么会有人刻意针对她?难道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打算用她来要挟我?”
经过刚才的密室谈话,梁言已经知道,这次万妖大会极不寻常,内部暗流涌动。
自己帮狗祖做事,恐怕已经入局……
如果被劫的是其他人,梁言肯定不会轻举妄动,大概率会先隐藏起来,等看清楚形势之后再做打算。
但这次被劫的是熊月儿和栗小松!
“不管了……先找到她们再说!”
想到这里,梁言不再犹豫,向栗小松传音道:“把你们的路线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好!”
栗小松很快就传来了一道神念。
梁言消化了里面的信息,立刻掐诀,化为遁光,向东南方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远在天元城数万里之外的高空,一只仙鹤正在蓝天白云间展翅翱翔。
仙鹤上坐一老者,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正是南宫家的老祖南宫刃!
鹤脚上绑着一名圆耳少女。
这少女被封了经脉,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用恨恨的目光看着上方的老者。
“嘿嘿,小娃娃胆气不错,面对圣威居然还敢横眉怒目。”
南宫刃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你杀了老夫的嫡系后代,按理来说,老夫应该将你碎尸万段,可现在老夫非但不杀你,反而有一桩机缘等着送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