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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吴学究说三阮撞筹 公孙胜应七星聚义


更新时间:2024年01月20日  作者:施耐庵  分类: 历史 | 武侠 | 施耐庵 | 水浒传 

话说当时吴学究道:我寻思起来,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只除非得这三个人,方才完得这件事。晁盖道:这三个却是甚么样人姓甚名谁何处居住?吴用道:这三个人是弟兄三个,在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住,日常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本身姓阮,弟兄三人,一个唤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唤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唤做活阎罗阮小七。这三个是亲弟兄。小生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相交时,他虽是个不通文墨的人,为见他与人结交真有义气,是个好男子,因此和他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晁盖道:我也曾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不曾相会。石碣村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吴用道:着人去请,他们如何肯来小生必须自去那里,凭三寸不烂之舌,说他们入伙。晁盖大喜道:先生高见,几时可行?吴用答道:事不宜迟,只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可到那里。晁盖道:最好。

当时叫庄客且安排酒食来吃。吴用道:北京到东京也曾行到,只不知生辰纲从那条路来,再烦刘兄休辞生受,连夜去北京路上探听起程的日期,端的从那条路上来。刘唐道:小弟只今夜也便去。吴用道:且住,他生辰是六月十五日,如今却是五月初头,尚有四五十日,等小生先去说了三阮弟兄回来,那时却教刘兄去。晁盖道:也是,刘兄弟只在我庄上等候。

话休絮烦,当日吃了半晌酒食,至三更时分,吴用起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讨了些银两,藏在身边,穿上草鞋,晁盖、刘唐送出庄门,吴用连夜投石碣村来。行到晌午时分,早来到那村中。但见: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桑柘堆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茅檐傍涧,古木成林。篱外高悬沽酒旆,柳阴闲缆钓鱼船。

吴学究自来认得,不用问人,来到石碣村中,径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看时,只见枯桩上缆着数只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约有十数间草房。吴用叫一声道:二哥在家么?只见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生得如何,但见:

眍兜脸两眉竖起,略绰口四面连拳。胸前一带盖胆黄毛,背上两枝横生板肋。臂膊有千百斤气力,眼晴射几万道寒光。休言村里一渔人,便是人间真太岁。

那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出来见了是吴用,慌忙声喏道:教授何来甚风吹得到此?吴用答道:有些小事,特来相浼二郎。阮小二道:有何事,但说不妨。吴用道:小生自离了此间,又早二年。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他要办筵席,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阮小二笑了一声,说道:小人且和教授吃三杯,却说。吴用道:小生的来意,也欲正要和二哥吃三杯。阮小二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在船里荡将过去。吴用道:最好。也要就与五郎说句话,不知在家也不在?阮小二道:我们去寻他便了。两个来到泊岸边,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只,便扶着吴用下船去了。树根头拿了一把桦揪,只顾荡。早荡将开去,望湖泊里来。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吴用看时,只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那汉生的如何,但见:

疙疸脸横生怪肉,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长短淡黄须,身上交加乌黑点。浑如生铁打成,疑是顽铜铸就。世上降生真五道,村中唤作活阎罗。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把那只船荡着,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甚么?吴用叫一声:七郎,小生特来相央你们说话。阮小七道:教授恕罪,好几时不曾相见。吴用道:一同和二哥去吃杯酒。阮小七道:小人也欲和教授吃杯酒,只是一向不曾见面。两只船厮跟着在湖泊里,不多时,划到个去处,团团都是水,高埠上有七八间草房,阮小二叫道:老娘,五哥在么?那婆婆道:说不得,鱼又不得打,连日去赌钱,输得没了分文,却才讨了我头上钗儿,出镇上赌去了。阮小二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阮小七便在背后船上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却不晦气!莫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吴用暗想道:中了我的计了。两只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划了半个时辰,只见独木桥边一个汉子,把着两串铜钱,下来解船。阮小二道:五郎来了。吴用看时,但见:

一双手浑如铁棒,两只眼有似铜铃。面上虽有些笑容,眉间却带着杀气。能生横祸,善降非灾。拳打来,狮子心寒;脚踢处,蚖蛇丧胆。何处觅行瘟使者,只此是短命二郎。

那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围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吴用叫一声道:五郎得采么?阮小五道:原来却是教授,好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阮小二道:我和教授直到你家寻你,老娘说道出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这里寻你。且来和教授去水阁上吃三杯。阮小五慌忙去桥边解了小船,跳在舱里,捉了桦楫,只一划,三只船厮并着划了一歇,早到那个水阁酒店前。看时,但见:

前临湖泊,后映波心。数十株槐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凉亭上窗开碧槛,水阁中风动朱帘。休言三醉岳阳楼,只此便是蓬岛客。

当下三只船撑到水亭下荷花荡中,三只船都缆了。扶吴学究上了岸,入酒店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阮小二便道:先生休怪我三个弟兄粗俗,请教授上坐。吴用道:却使不得。阮小七道:哥哥只顾坐主位,请教授坐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吴用道:七郎只是性快。四个人坐定了,叫酒保打一桶酒来。店小二把四只大盏子摆开,铺下四双箸,放了四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阮小二道:有甚么下口?小二哥道: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阮小二道:大块切十斤来。阮小五道:教授休笑话,没甚孝顺。吴用道:倒来相扰,多激恼你们。阮小二道:休恁地说!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将来放在桌上。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吃了几块,便吃不得了,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阮小五动问道:教授到此贵干?阮小二道:教授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教学,今来要对付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特来寻我们。阮小七道:若是每常要三五十尾也有,莫说十数个,再要多些,我弟兄们也包办得。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阮小五道:教授远来,我们也对付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吴用道:小生多有银两在此,随算价钱,只是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便好。阮小七道:教授,却没讨处,便是五哥许五六斤的,也不能够,须是等得几日才得。我的船里有一桶小活鱼,就把来吃酒。阮小七便去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自去灶上安排,盛做三盘,把来放在桌上。阮小七道:教授胡乱吃些个。四个又吃了一回,看看天色渐晚,吴用寻思道:这酒店里须难说话,今夜必是他家权宿,到那里却又理会。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在我家宿一宵,明日却再计较。吴用道:小生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得你们弟兄今日做一处,眼见得这席酒不肯要小生还钱,今晚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有些须银子在此,相烦就此店中沽一瓮酒,买些肉,村中寻一对鸡,夜间同一醉如何?阮小二道:那里要教授坏钱,我们弟兄自去整理,不烦恼没对付处。吴用道:径来要请你们三位。若还不依小生时,只此告退。阮小七道:既是教授这般说时,且顺情吃了,却再理会。吴用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对大鸡。阮小二道:我的酒钱,一发还你。店主人道:最好,最好!

四人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径划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到得门前,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四人一齐都到后面坐地,便叫点起灯来。原来阮家弟兄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四个人都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猴子在厨下安排。约有一更相次,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吴用劝他弟兄们吃了几杯,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阮小二道:实不瞒教授说,这般大鱼,只除梁山泊里便有,我这石碣湖中狭小,存不得这等大鱼。吴用道:这里和梁山泊一望不远,相通一派之水,如何不去打些?阮小二叹了一口气道:休说!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叹气?阮小五接了说道:教授不知,在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衣饭碗,如今绝不敢去。吴用道:偌大去处,终不成官司禁打鱼鲜。阮小五道:甚么官司,敢来禁打鱼鲜!便是活阎王,也禁治不得!吴用道:既没官司禁治,如何绝不敢去?阮小五道:原来教授不知来历,且和教授说知。吴用道:小生却不理会得。阮小七接着便道:这个梁山泊去处,难说难言。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打鱼。吴用道:小生却不知,原来如今有强人,我这里并不曾闻得说。

阮小二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也不打紧。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我们有一年多不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因此一言难尽。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司不来捉他们?阮小五道:如今那官司一处处动弹,便害百姓;但一声下乡村来,倒先把好百姓家养的猪、羊、鸡、鹅,尽都吃了,又要盘缠打发他。如今也好教这伙人奈何!那捕盗官司的人,那里敢下乡村来!若是那上司官员差他们缉捕人来,都吓得尿屎齐流,怎敢正眼儿看他!阮小二道:我虽然不打得大鱼,也省了若干科差。吴用道:恁地时,那厮们倒快活!阮小五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吴用听了,暗暗地欢喜道:正好用计了。阮小七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

吴用道:这等人学他做甚么他做的勾当,不是笞杖五七十的罪犯,空自把一身虎威都撇下。倘或被官司拿住了,也是自做的罪。阮小二道:如今该管官司没甚分晓,一片糊涂,千万犯了迷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不能快活,若是但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罢。阮小五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谁是识我们的?吴用道:假如便有识你们的,你们便如何肯去!阮小七道: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死了开眉展眼。吴用暗暗喜道:这三个都有意了,我且慢慢地诱他。吴用又劝他三个吃了两巡酒,正是:只为奸邪屈有才,天教恶曜下凡来。试看阮氏三兄弟,劫取生辰不义财。

吴用又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阮小七道:便捉的他们,那里去请赏也吃江湖上好汉们笑话!吴用道:小生短见:假如你们怨恨打鱼不得,也去那里撞筹却不是好?阮小二道:先生,你不知,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林冲上山,怄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胡乱着人,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一齐都心懒了。阮小七道:他们若似老兄这等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阮小五道:那王伦若得似教授这般情分时,我们也去了多时,不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吴用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如今山东、河北多少英雄豪杰的好汉!阮小二道:好汉们尽有,我弟兄自不曾遇着。

吴用道:只此间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你们曾认得他么?阮小五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盖么?吴用道:正是此人。阮小七道:虽然与我们只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闻名不曾相会。吴用道:这等一个仗义疏财的好男子,如何不与他相见!阮小二道:我弟兄们无事也不曾到那里,因此不能够与他相见。吴用道:小生这几年也只在晁保正庄上左近教些村学,如今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那半路里拦住取了,如何?阮小五道:这个却使不得。他既是仗义疏财的好男子,我们却去坏他的道路,须吃江湖上好汉们知时笑话。吴用道:我只道你们弟兄心志不坚,原来真个惜客好义。我对你们实说,果有协助之心,我教你们知此一事。我如今现在晁保正庄上住,保正闻知你三个大名,特地教我来请你们说话。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并没半点儿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一定是烦老兄来。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他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吴用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目今朝内蔡太师是六月十五日生辰,他的女婿是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即目起解十万贯金珠宝贝与他丈人庆生辰。今有一个好汉姓刘,名唐,特来报知。如今欲要请你们去商议,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富贵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特教小生只做买鱼来请你们三个计较,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阮小五听了道:罢!罢!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正是搔着我痒处!我们几时去?吴用道:请三位即便去来,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阮家三弟兄大喜。有诗为证:学究知书岂爱财,阮郎渔乐亦悠哉!只因不义金珠去,致使群雄聚义来。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吃了早饭,阮家三弟兄分付了家中,跟着吴学究,四个人离了石碣村,拽开脚步,取路投东溪村来。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和刘唐在那里等,望见吴用引着阮家三兄弟直到槐树前,两下都厮见了。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六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吴用把前话说了,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阮家三弟兄见晁盖人物轩昂,语言洒落,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不得吴教授相引,如何得会?三个弟兄好生欢喜。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

次日天晓,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众人见晁盖如此志诚,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梁中书在北京害民,诈得钱物,却把去东京与蔡太师庆生辰,此一等正是不义之财。我等六人中但有私意者,天地诛灭,神明鉴察。六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

六筹好汉,正在后堂散福饮酒,只见一个庄客报说:门前有个先生要见保正化斋粮。晁盖道:你好不晓事!见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你便与他三五升米便了,何须直来问我!庄客道:小人化米与他,他又不要,只要面见保正。晁盖道:一定是嫌少!你便再与他三二斗米去。你说与他,保正今日在庄上请人吃酒,没工夫相见。庄客去了多时,只见又来说道:那先生,与了他三斗米,又不肯去。自称是一清道人,不为钱米而来,只要求见保正一面。晁盖道:你这厮不会答应,便说今日委实没工夫,教他改日却来相见拜茶。庄客道:小人也是这般说,那个先生说道:‘我不为钱米斋粮,闻知保正是个义士,特求一见。’晁盖道:你也这般缠,全不替我分忧!他若再嫌少时,可与他三四斗去,何必又来说!我若不和客人们饮时,便去厮见一面,打甚么紧!你去发付他罢,再休要来说!

庄客去了没半个时,只听得庄门外热闹,又见一个庄客飞也似来报道:那先生发怒,把十来个庄客都打倒了。晁盖听得,吃了一惊,慌忙起身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便从后堂出来,到庄门前看时,只见那个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生得古怪,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打那众庄客。晁盖看那先生,但见:

头绾两枚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白肉脚衬着多耳麻鞋,绵囊手拿着鳖壳扇子。八字眉,一双杏子眼;四方口,一部落腮胡。那先生一头打,一头口里说道:不识好人。晁盖见了,叫道:先生息怒,你来寻晁保正,无非是投斋化缘,他已与了你米,何故嗔怪如此?那先生哈哈大笑道: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而来。我觑得十万贯如同等闲,特地来寻保正,有句话说。叵耐村夫无理,毁骂贫道,因此性发。晁盖道:你可曾认得晁保正么?那先生道:只闻其名,不曾会面。晁盖道:小子便是,先生有甚话说?那先生看了道:保正休怪,贫道稽首。晁盖道:先生少请,到庄里拜茶如何?那先生道:多感。

两人入庄里来,吴用见那先生入来,自和刘唐、三阮一处躲过。且说晁盖请那先生到后堂吃茶已罢,那先生道:这里不是说话处。别有甚么去处可坐?晁盖见说,便邀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那先生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小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武艺多般,人但呼为公孙胜大郎。为因学得一家道术,亦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大名,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纳受否?晁盖大笑道:先生所言,莫非北地生辰纲么?那先生大惊道:保正何以知之?晁盖道:小子胡猜,未知合先生意否?公孙胜道:此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有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晁保正心下如何?

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从阁子外抢将入来,劈胸揪住公孙胜说道:好呀!明有王法,暗有神灵,你如何商量这等的勾当!我听得多时也!吓得这公孙胜面如土色。正是:机谋未就,争奈窗外人听;计策才施,又早萧墙祸起。

毕竟抢来揪住公孙胜的,却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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