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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信一走,杨舒便如木鸡,呆呆的跪坐在榻上,眼中精光隐现。
这仗胜的,太诡异了?
恰逢大战,就有天雷轰城,感觉这老天爷在算着时间帮李承志一样?
听都未听过……
要说胡信说谎?
呵呵,借他十个胆子都不敢。
那就只能是真的了……
杨舒惊疑的是,遍数李承志自起兵以来,大小数战,好像全都凭的是运气?
倒不是说他实力不强,而是不管哪一仗,他都还未用力,就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突变,导致敌军大败,致使李承志的每一次大胜,就似是玩笑一样……
难道李承志真是天眷之人,有大气运傍身,便如后汉光武帝一般?
想到这里,杨舒瞳孔猛的一缩,又哂然一笑。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竟拿光武帝和李承志比?
便是眼下,也不知比前汉末年复杂了多少倍,简直是古今往来,从未有过之乱相。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但也不是突然就会有大治之相。
看这景像,怎么也要再乱个几十上百年……
他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乐呵呵的出了中堂。
看杨舒脸上带笑,郡官吏员大都猜到应该是好事,便纷纷出了房,围了上来。
“使君,可是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杨舒微微一点头,故意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才说道,“李将军连夜攻城,已占了安武……”
“嗡”的一下,似是捅了马蜂窝,堂内全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一个算是个,眼睛瞪的溜圆,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只是一夜而已……
要不是已见到胡信,再加都知杨舒为人严肃,素来不会说笑,不然他们都以为是在讲笑话。
不对呀……
有脑子反应快的,猛的想了起来,李承志走的时候,好似连云梯、撞木都未带几副。而杨舒又称是“连夜攻城”,而非劝降?
那这城是怎么攻下来的?
有人壮着胆子问了出来,杨舒略一沉吟,便说了实话。
对已方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有何不可说的?
这难道不是天佑义师,助其诛奸降恶的神迹?
杨舒本以为,众人听了,即便不会惊声震天,也定然会欢声如雷。
却不想,一个两个竟全似吓傻了一般,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杨舒哑然失笑。
便是自己方才听到时,不也是惊的目瞪口呆?
等了一阵,看这些人缓过了一丝神,他才温声笑道:“李将军占了安武城,便等于断了叛军西进之路,我等自当以此为关隘,将叛贼阻挡于安武之东,不再侵扰我陇东……
今夜起,就要劳各位辛苦,加急筹算粮草等,并尽快运送至安武城,以供大军东征。除此外,还要昭告豪绅乡民尽快复耕……”
说罢,杨舒又微微一笑,进了中堂。
一群郡官吏员才反应过来:杨郡丞说的,竟然是真的?
大军不但已攻占了安武城,而且这城门,还是老天爷突降惊雷,帮着炸开的?
活了这么大,听都未听过……
但不管怎么说,安武城已然光复,这总是真的。若非大的变故,泾阳及陇东全境,已无贼兵侵扰之忧。
众人一阵惊叹,随即欢声如雷,似是要将郡衙的房顶都要掀了一般……
胡府。
胡信跪在堂下,一五一十的向胡海秉报着这一战的经过。
当听到李承志竟然遣胡保宗为先锋,并准备亲自为其诈开城门时,胡海的双眼猛的一亮。
这等于将首功拱手让给了胡保宗。
不枉老夫一番苦心,下这般重的狠注……
还未感慨完,又听胡信说到城门是被天雷炸开的之后,胡海脸色一僵,就连拐杖都未用,便“腾”的站了起来。
他惊声问道:“此事当真?”
胡信一个头重重的往下一磕:“信为胡氏家臣,怎敢在太公面前妄言?当时校尉率我等就潜藏在一里之外,五旅大军皆看的清清楚楚……”
就如那帮郡官一样,胡海满脑子都是不可思议:竟然是真的?
想了许久,他也只能归结于李承志运气好……
而后,他又狐疑的问道:“为何是你来传报?”
胡信暗叹一声,将李承志杀俘杀的郭存信与胡保宗心惊胆颤,不得不派他来请杨舒去劝说的过往说了一遍。
胡海先是一愣,而后又一声冷笑:“妇人之仁?”
胡信还以为胡海骂的是胡保宗,硬着为胡保宗说了句好话:“还望太公勿怪,信斗胆说一句:并非校尉心慈手软,若是平日里,别说数千,便是数万降贼,杀也就杀了。
校尉只是考虑到,若任由李承志这般杀下去,这叛军到时怕是活不下多少来……
到时不但无多余的劳力耕种田地,怕是也不用再耕种十万亩之多。最后,岂不是等于我胡氏让出这十万亩地的人情白做了?”
胡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迸出了一句:“蠢货”!
他那句妇人之仁,骂的是李承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仁义能值几何?
便是真想杀,也不应该是这般一刀砍了了事。就是放到两军阵前当炮灰使,也应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的。
这般杀了,心里倒是痛快了,但也就只是能让心里痛快些罢了,再半点好处都无……
胡信更是一头雾水。
到太公这里,这杀人如麻的李承志,反倒成了妇人之仁?
胡海哪会给他讲这般多的道理,只是叮嘱他尽力辅佐胡保宗,又给胡保宗写了一封信,便让胡信退了出去。
已近午夜时分,但胡信却半点都不敢耽搁,连夜就出了城。
好在路途不远,也就四五十里,再加有月亮,路倒不是太难走。马跑慢一些,两个时辰也到了。
安武城,县衙。
一大群军将整整齐齐的跪坐在中堂之中,静静的看着最上首的李承志。
李承志站在一张巨大的案几前,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沉思。
案几上摆满了零碎,有地图,也有从叛军口中问到的口供,还有李时率塘骑探来的军情。
郭存信和胡保宗立在一侧,不时的瞅瞅李承志,又相互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疑。
满以为李承志听到叛军拿百姓当军粮,定会怒极攻心,即便不会像在朝那城外时气的晕过去,也定然会发疯,将这六千降俘杀个一干二净。
哪知他比谁都冷静。
叛军主力,也就是那近两千守城的兵卒,手上早已沾满血腥,一个个脑满肠肥,双眼腥红,怕是人肉早吃了上百斤。自是被杀了个干净。
但轮到辅兵与民夫时,李承志竟当起了坐堂官,审起了案?
不但自己审,还逼着郭存信、胡保宗、李松,并一众军将一起审。
若是真受了乱贼裹挟被强逼的,再由余贼相互指证,证明其罪不致死后,李承志便会放其一马……
从午后审到近夜,将这剩余的近四千俘虏走马观花般的过了一遍,竟还活下了三千多?
李承志暂时先让兵卒看押了起来,说等明日天亮后,便会派人押至泾阳城,交由杨舒处置……
胡保宗与郭存信直呼惊奇,又隐隐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他们何必多此一举,派胡信去请杨舒当说客?
这到了最后,他们两个倒成了小人?
两人正自腹诽,又见李承志突然有了动静。
李承志用手敲了敲案几,似是在沉吟,好一阵之后,他才说道:
“兵书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叛军将泾州围的跟铁桶一般,这塘骑该如何探,才能探明敌情,而不会被贼骑所趁?”
他是真的担心。
围在泾州城外的乱民没有十万,也有四五万,其中又藏着多少乱兵?
诡异的是,因为是刘慧汪亲手布置的,竟连李文忠都不知详情。
再加泾州之南的鹑觚县,之北的乌支县都在叛军手中,正好互成犄角之势。若探不明敌情,制定不出极具可行性的战略战术,李承志还真不敢冒然直攻泾州。
虽然不至被包了饺子,但这五千白甲战兵,每个都是李承志的心头肉,自然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将死伤降到最低。
说着话,李承志的目光在胡保宗、李松、李丰、李时、皇甫让等人的脸上扫过。
郭存信被吓了一跳。
李承志这是准备即日便要反攻泾州?
要不要这么急?
他惊声问道:“为何不再等上一段时日,等奚公起兵后,两面夹击?”
李承志眼神微动,低声说道:“正因为要实现两面夹击的意图,所以我们才要主动出击……”
郭存信越听越糊涂了,但胡保宗和李松却是秒懂。
奚康生是谁?
名符其实的本朝名将!
与他齐名的杨大眼都已是几起几落,至今都还在营州当戊卒。但奚康生起家至今二十余载,大小上百战,竟未听一败?
与这样的人物对敌,刘慧汪怕不是得夜夜做噩梦?
但凡听到奚康生已然自东出兵,刘慧汪定是会尽起主力,拼死向西突围。
别说二十万,便是叛军只有两万,也不是那么好打的。
不说是不能胜,而是没办法尽全功。
毕竟刘慧汪也不是傻子,都已决定弃城而逃,就定不会如李承志的意,与之决战。
一旦乱军分成数股,让其逃脱,便会成为马贼,山匪,日后的泾州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李承志的想法是,趁着奚康生还没来,刘慧汪还没有怂到只顾逃命的时候,最好能逼其决一死战,毕功于一役。
至不济,也将叛军打疼,打怕。至少也要让刘慧汪知道,西边这一波也不是吃素的。
趁其首鼠两端,不知该往哪边逃的时候,奚康生也该来了,此时再两面夹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