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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影伸手:“这就走了?等一下,我们聊聊你的权柄吧……”
苏明安果断走人,一秒不想多留。
苏明安的意识走后,叠影叹了口气,再度扩建了一点舞池的范围,让华丽的景象蔓延得更广一些。
只留下长歌在苏明安躯体内无声咆哮。
……大哥你怎么走得这么快啊,我还在这呢!
救一救,救一救啊……
放逐投票环节,苏明安和伯里斯,与水岛川空和薛启夏打了平票。
言灵环节,苏明安在第三轮被11号伯里斯选中。
“我选择1号苏明安和3号吕树。”伯里斯毫不犹豫地说。
吕树盯着伯里斯,眼睛像要喷出火。
提问:请1号回答,你和诺尔之间存在暗语吗?你们是怎么编织的暗语,为什么在直播里没有半点交流痕迹?
提问:请1号回答,你的掌权者技能从何而来,你向主办方承诺的完美通关愿望是什么?
行动:3号砍断1号的左手。
(由于4号诺尔在白天环节使用了特殊道具,从此以后被提问者可以自行选择回答哪个选项)
请1号或3号进行选择。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苏明安在看到这三个选项的一刹那,难以言说的惊愕感爬了满身。这些问题已经不能用“刁钻”来形容了,几乎每一个问题都扎在利害上。
第一个问题肯定不能回答。暗号是他们通过跨越死亡回档的周目来交流的,他没办法答。
第二个问题稍微好一点,但也不适合回答。不知道这个问题里有没有陷阱,会不会和哪条言灵牵扯上。大多数人都开着直播,造成的舆论影响太大。
最安全的,竟然是第三个选项。
但是……
苏明安望向吕树,吕树沉默地回视。他的绿色眼瞳很明显收缩了片刻,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采。吕树想不明白前两个选项有多危险,吕树只知道,第三个选项不好。
直播间的弹幕异常汹涌: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选二啊!
苏明安不选一和二是因为心虚吗?
暗语是什么?我漏看了什么吗?他们两人哪里有暗语了?
哪个都不好选,伤口很难愈合,伊莱的伤势到现在都没好,更别说断肢,之后怎么办?
汗流浃背了吧。
简直是往死里问啊。
苏明安望着桌上的烛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待他的选择。
“……我选。”苏明安说:“我选三。”
他的选择一出,大多数人都很惊讶。毕竟在他们看来,选项一和选项二肯定不及断肢严重。
“这么不想答?难道你向主办方承诺了支配世界的愿望吗?”艾葛妮丝疑惑道。
“嘘,噤声。”伊莱比了个手势。
对于他们而言,苏明安怎么想的无所谓,但不能把这种事放在明面上。….
3号,请行动。
一柄刀出现在吕树桌面上,吕树直接选择了拒绝,计一次白天环节的惩罚。
言灵环节结束。
1号、2号、11号,现在是第三方的讨论时间,你们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讨论。
进入小空间后,苏明安首先便拎起了伯里斯的衣领。
伯里斯垂着头,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忧愁与颓丧,精致的五官让人想到易碎的瓷器。
然后苏明安一拳朝这个瓷器打了过去。
刚刚那么关键的时刻,伯里斯却非要坑他一把。苏明安能摸清这个人的心理——大概就是想看看心目中的神明,能不能展示出折服他的一面。简直莫名其妙。
明明是禁止暴力的空间,却没有人来阻止苏明安,胖揍了伯里斯一顿后,苏明安才松开手,如果再有下次,他会下杀手。
白昼·第二天
附身角色:离明月(第四主理人)
目前剧情方向:神灵宣布抹杀历史→传送逃入实验城→答应参加平安节
我睁开眼。
窗外的天色濒临黄昏,看来时间已经推移到了平安节当天。
栏杆上缠绕着红绿色的彩灯,墙上贴着喜庆的红,走廊与教室充斥着节庆的气息。
……夏老师呢?
走了一会,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我心中突然泛起紧张,望着空荡荡的长廊,数种恐怖的可能性在我的脑中闪过。
我不在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难道神灵打进来了?高维者入侵了这里?为什么一个人都看不到?
紧张感使我加快了脚步,从高层冲到底层,高耸的平安树立在一楼大厅,挂着五彩缤纷的彩灯和绸带,上千个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堆积在树旁。
我没有看到哪里有血迹和尸体,孩子们就像人间蒸发了。
直到——
我踏入了礼堂。礼堂位于实验城边缘,平时不开放。如今大门却敞开着。
我随意扫视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心中的不妙感越来越强烈,难道真的出事了……
我转身离开,却听到礼堂内“簇”地一声。
“簇”、“簇”、“簇”……
那是蜡烛点亮的声音。
我回过头。
——漫天流萤映入了我的眼中。
那是千百支蜡烛组成的爱心,烛火飘摇着。夏嘉文站在台上,头发由发胶打理得整齐,上身穿着笔挺的西装,下身穿着格格不入的短裤,手捧玫瑰花束,满脸紧张。
学生们的笑脸随着蜡烛的燃起,渐渐出现于黑暗之中,他们手中挥舞着荧光棒,为夏嘉文助力打气。
“夏老师,一定要求婚成功啊!”
“夏老师,加油!”
……原来他们全都在这里。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夜夏嘉文会焦急于他的西装长裤。原来平安夜,寓意这么好的一个节日,他计划了求婚。….
这家伙,就不知道借一条西裤吗,还真的穿着短裤来求婚了。
他向着高台上的一位女性单膝下跪,手捧玫瑰花与钻戒。
“雅文,我喜欢你!嫁给我吧!”他的脸色涨得通红。
那位女老师捂住嘴唇,眼中泪光闪动。
伴侣的结合,在人类的观念中神圣而富有意义。他是浪漫的,即使末日在即,将坠入漫长的等待,也想在方舟启航前确定自己的心意。
在他的眼眸中,终于只剩下了强烈的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青睐于他。
我衷心祝福他,有一个人陪伴,也许他漫长而孤寂的人生会变得多彩一些。
……可时间不多了。
我的心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明明我们还拥有漫长的时间,可我却……突兀冒出这样的想法。
望着幸福的男女,我转过头,望着门外孤冷的风。吕树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黑刀。他仰着头,望着空中孤高而寂寞的蓝月,仿佛在想着什么。
“他想要末日前的爱情。”吕树说。
末日前的爱情。
我听过诺亚方舟的故事,灭世洪水在即,人类建造方舟。而千年计划又名“方舟计划”,对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的生命会止步于洪水中,也许包括夏嘉文,也许包括我。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哪一天告终,也许漫长,也许很快。
身后,人们已经跳起了舞,仿佛末日前的狂欢。夏老师的表白成功了,孩子们围着他跳舞,广播里放出节庆的音乐。
我可以听见很远很远的欢笑声——寝室里年轻人的笑声、机房打游戏的笑声、围着平安树拆礼物的声音……那样悠远,那样繁多,那样欢乐。
然后我看到了礼堂旁边的监控室,我走入监控室内,监控上是九幽外的画面。
——典籍焚烧、画像砸毁、鲜血、皮肉、头颅,涂抹一地。混乱不堪,遍布争斗。
原来象牙塔外的世界已经混乱至此。围绕信仰与历史的战争竟然如此惨烈。
九幽之外,高楼倾颓,炮火轰鸣,尸骨遍地,满目疮痍。
九幽之内,载歌载舞,孩子欢笑,伴侣共舞,同庆平安。
这让我感到了一种错乱。
不是愤怒于九幽内的安逸,这是应该的。只是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茫然……我们能够扭转什么?我们能够改变什么?
吕树站在我身侧。
监控屏幕的声音和礼堂的声音交融在一块,仿佛一天一地。
我听到了孩童的笑闹声。
我听到了孩童的哭泣声。
我听到了华尔兹美妙的流转音。
我听到了楼房倒塌的爆鸣声。
我听到了品尝甜点爆发出的欢笑。
我听到了烈火烧灼留下的惨呼。
我听到了一切美好的。
我听到了一切绝望的。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救命——”….
“老师,你尝一个这个提拉米苏,超好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会再提起旧神了,求求您……啊——”
“昨天夏老师给我们讲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今天继续讲好不好?”
“那是我的心血,是我辛辛苦苦写下的乐谱,你们不能烧掉,不可以——”
“我送你的乐器,你喜欢吗?雅文,我还想为你写一首歌……”
我短暂地凝视着虚无的未来,悬崖的那一头是什么?
在这个破碎的文明里,是谁与高维作赌,又是谁能见证终局?我曾不止一次痛恨自己是人类,人类太短寿,甚至跨不过十分之一的岁月。以至于我只能寄希望于不可知的未来。
我想起昨夜夏嘉文喝酒后问我,你的愿望是什么。那时我说,就算是神也不会实现一个醉醺醺的醉鬼的愿望,好好休息吧。
我掩了掩他身上的大衣,而他用通红的眼睛盯着我那么两三秒,眯了眯眼,似乎打算睡去。
可他拢了拢大衣,最后忽然凑在我耳边说。
……我的愿望就是让你们都能平安。晚安。
蓝色满月下,我注视着他疲惫的容颜,也许是长年累月熬夜,他的眼下出现了深重的青黑。
那时我是怎么想的。
……我想,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
华尔兹的流转音在我的耳畔缭绕,我感到自己的额头忽然擦过了一只手,这个动作代表祝福。
吕树这么说。
“哪里学的这句话?”我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的意志,这可不像他能说出的话。
他对我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干巴巴的,在他脸上实在稀缺。
“平安节,这是朋友间的祝愿。”
“希望你好。”
“希望我好。”
他的咬字生涩,像是十分不习惯这种祝福,也许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没有人能让他这么做。这样生涩的祝福对联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但我很快压下了我的想法。
我听闻在平安节,每个人都会许愿,刚刚算是离明月的想法,而我的愿望呢?
我在想。
我还是希望我们一起回家。
然后我询问了他的愿望,就像离明月询问夏嘉文那样。
他的眸光亮了些许,仿佛有某种十分干净的东西在他的眼中升起。
他说,
他的愿望是让我们都能平安。晚安。
晚安。
今天是个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