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对罗汝才的疑问,吉珪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坚定的回答。
“既然已经看出他们就要开战,咱为啥不等打出来胜负再下注呢?”
吉珪笑着为他解释道:“将军,待价而沽往往在胜负未决之时,方才奏效。而今观中州形势,官军这边有永宁伯的勇毅军在,虽兵力上略显不足了些,可几番接战下来,闯王一方却并未占得任何便宜,更是折损了郝摇旗这一员大将,那头颅将军也已看过,自是做不得假的啦。”
罗汝才点了点头,道:“真想不到摇旗这么勇猛的人,竟会被张诚小子给生擒活捉了去……可惜……真是可惜了啊!”
吉珪在一旁忙接言道:“将军,我看倒也没啥可惜的。”
罗汝才回头瞪着他,嗔道:“咋个儿会不可惜哩?摇旗不是李哥老八队嫡系,你我都是清楚的,张诚小子今儿擒了他,如能好言劝说使之归降麾下,不惟多了一员猛将,更能竖起一面大旗,借之招抚闯王军中旁的大小头领,岂不妙哉!”
“将军,吾对永宁伯其人虽不甚了解,然观其种种经历,以及今朝入豫以来的做派,足见其能当在左良玉、丁启睿之流以上,甚或比之洪承畴、孙传庭亦有过之。
将军不见其刘庄、相公庙、大关头三处营垒,此前哪一个官军敢于如此靠近闯王大营之地,设置营盘,简直是前所未见……”
他接着又继续说道:“况其三处营盘,深陷重围,却丝毫不乱,闯王攻打月余,既未将之攻破,更是损兵折将,将军不觉得如此结果,极为反常嘛?”
吉珪不待罗汝才说话,又接着说道:“将军,从这些事儿上来看,永宁伯帐下绝不缺勇猛战将,且其麾下兵马也必是操练有素,非是往常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再有一点更是重要,也是吉珪所不解之处!”
“哦,还有先生看不透的地方?”罗汝才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将军仔细回想一下,我们以前杀败的官军,俘获的兵丁骡马素来颇丰,可粮谷草料这些辎重却有些不足,由此可见官军大多缺粮,因此才会来去匆匆,不敢在一地固守久留,所以才会被咱们同闯王一一击败。
可吾观永宁伯这边却是不同,其既能养下这数万强兵,还能让一众猛将对其忠心耿耿,这背后究竟有何玄机,吉珪还真是看不懂,也参不透啊!”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吉珪也不再遮掩,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将军,这些日我反复套话,可刘玉尺对永宁伯此人也是所知不多,然他对永宁伯其人却也十分钦佩,称之为不世出的一代豪杰,非闯王之辈草莽可比。我料他此言不虚!”
“且随之前来的那位‘海爷’刘金海,更为深不可测。”
听了吉珪的话,罗汝才也来了兴趣,他眯起眼抚摸着下颌上的胡须,道:“这刘金海据传两年前便已在中原活动,河南各府州县的豪强土寨,多与之有所往来。”
“正是如此。不止河南豪强土寨,据说就连闯王军中一些头领,都与之暗中往来,既互通情报,也彼此做些私下里的交易。”
“啊。还有此事?”罗汝才一惊,忙问道:“这消息可真?咱曹营中可有人同他暗中交往?”
吉珪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且不管这消息真假。咱先想一想,至少在两年前,这位永宁伯便已经在河南布局,但只这份心机岂是常人可比?”
罗汝才猛然一惊,他起身在自己的帅帐内来回踱起步来,吉珪坐在自己的座椅上,静静看着他来回踱步,不再多说一句话。
良久,罗汝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回身盯着吉珪,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是叫俺现在就受抚?”
“对。立刻,现在,绝不再耽搁一刻!”吉珪一脸严肃神情,显示他此刻的认真,并非是在开玩笑。
罗汝才脸上略显出一丝疑虑,道:“军师,如今大战在即,胜负之势顷刻即可见分晓,为何不再等待片刻,也好讨个更好的价钱嘞。”
“将军,今时不同于往日。”
吉珪耐心解说着:“前时两军对峙,我军站哪一方,那么哪一方的胜率便会大增,虽说咱们尚且左右不了朱仙镇的战局,但不管怎么说总也是举足轻重。
可眼下双方大战在即,如待他们分出了胜负,咱们才下注的话,便会失了先机,显得咱们投机之意甚重,既为其所耻,亦不会受到信重。”
罗汝才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吉珪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是懂得的,因此不住地点着头表示赞同。
“而今天下纷争的乱世,总要有个头,绝不会这般一直乱下去,所以如果将军不想自己独树一帜,打天下当皇帝的话,终归是要寻一方势力投靠,以为结盟。”
吉珪最后更是补充了一句:“惟如此,方可今后的永世安宁与富贵荣华啊!”
他见罗汝才并未说别的话,便继续说道:“将军前时离开闯王来归德,虽只是想使我曹营将士暂且休养生息,并无背叛闯王的意思,可就算闯王能不计前嫌,他帐下那些头领,如刘宗敏、李过、刘芳亮等辈,恐未必能再容得下我曹营将士。
因此,我曹营再次同闯王联兵合营一途,现今看来是绝无可能的啦。”
罗汝才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轻轻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照目下形势来看,敬轩的西营也已有所恢复,他们同革里眼、老回回等人互为奥援,在英霍山一带也算站稳了脚跟,同朱大典、史可法打得颇占上风,他那里倒是咱们的一个去处。”
吉珪边说边斜眼偷瞧着罗汝才的脸色,未见有何变化,才又继续说道:“然去投敬轩,终是为贼,且将军亦是居于敬轩之下,一旦西营壮大起来,难免他不会似闯王那般欲吃掉我曹营人马,以图大业。
而受抚于朝廷便于此不同,大家都是朝廷官将,不必担心被人吞并,将军不见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就抚后,皆被封为副将专守一城嘛。”
“只区区副将,且又是专守一城,如何养得这数万儿郎?”
“将军,这点我早已想到。”
吉珪笑着说道:“咱们不是就抚于朝廷,而是就抚于永宁伯。”
“这……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