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闯贼中军位置向后退却,形成了一处凹槽;而闯贼的两翼则是向前突出,对正在进攻闯贼的勇毅军逐渐形成了一个扇形的半包围圈。
勇毅军现在就是锋矢阵型,主力兵马全部聚集在了中间,分层级向前突击,好比一个离弦之箭般,使出混身之力向前突进。
而闯贼则正相反,他们的中军虽略有退缩,却也勉力守住了防线,更是腾出手来在两翼出动数千步贼,意图从侧翼突破勇毅军的阵型,瓦解其攻势。
勇毅军自然是不会让闯军的计谋得逞。
他们的应对策略虽然说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又是十分复杂,对于各兵种之间的配合默契度要求十分之高。
首先是步铳配合……
步兵在前面顶住贼军饥民攻势,又继续扩大战果,将战线逼近至贼军阵前二百步距离上,这才迅速分批次撤至两边,重新结阵守护铳兵的左右两翼,为他们下一步进攻提供防护。
其次就是铳炮联动……
铳兵接替步兵成为战场进攻的主力军后,立刻大踏步前进,而炮车则紧随其后,在铳兵距离贼军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开始打炮。
三轮炮击过后,铳兵也正好进至贼军战线前一百步距离之内,他们手中的长火铳已经可以发挥威力,从这时候开始便是铳兵连续射击,而炮车也利用这一间隙,继续悄悄向前推进。
至于最后的步炮骑协同作战,现在还没有开始上演。
陈忠此刻专门负责左翼的步兵军阵,他大声喝令:“全体注意,前行十五步,结阵,立盾。准备防守!”
同时对着身边的亲兵大喝:“打旗语,向督帅报告贼兵偷袭侧翼。”
陈忠的头脑既清醒又冷静,他先布置了自己这一面的应对,紧接着就让发旗语给永宁伯张诚,既是为了报告战场变化,也希望永宁伯看到旗语后,会布置另一侧步兵的防御。
毕竟,现在中间隔着铳兵、炮车和骑兵,他已经无法顾及到右翼步兵的事儿了。
闯王李自成一行人,登临高台的时候,战场上几乎已经呈现出一副乱战的景象。
勇毅军的主力摆出一个锋矢阵,就好比箭头般狠狠刺入了闯军大阵的中心位置,而闯军却在两翼对勇毅军锋矢阵腰部发起了攻击,好比是两只翅膀般将勇毅军包在了其中。
虽然总体上看去,似乎闯军是占据着优势的一方,但明眼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两翼攻上去的闯军步卒,被勇毅军死死挡住,根本就无法突破其防线,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未能给勇毅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而勇毅军的那支箭头,却表现得异常凶猛,已然突入闯军防线百多步之内,眼看就要攻破步阵,同后面的骑兵交战了。
“大元帅,官军的目标似乎是……”宋献策的话并没有全说出口。
但闯王李自成可是一个老将,自然也是一眼看出关键所在,他冷笑着说道:“目标就是这里,张诚这小子不就是奔着我来的么。”
宋献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并未再说话。
吴汝义有些着急,道:“大元帅,派马队上去吧,只要近了身,官兵的火铳就是烧火棍啦。”
李自成闻言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站在高台上将战场尽收眼底,他才看到自己作为倚仗的“三堵墙”马队,也近乎乱了套啦。
在勇毅军猛烈的炮击下,马队的损失也不小,更有许多战马受到惊吓,脱缰乱跑瞎冲起来,虽然在骑士们的收束下,大多都已经安静下来,但阵型已乱,不是马上就能出战的。
更何况,此刻的战场上才只有不到一万的马队,其他马队骑士都已经卸了甲,在营地内歇息以恢复体力,而战马也都是卸了鞍辔。
虽然刚刚已经传令人披甲、马上鞍,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完事儿的,何况披了甲、上了鞍,还要列队结阵,一时三刻怕指望不上他们啦!
“传令。”
闯王沉声喝道:“马世耀领三千马队,其中一千披甲骑兵,绕道右边出阵,直击官兵锋矢阵的腰部右翼。
告诉刘汝魁,分一千骑兵上去助战,余下马队后退二百步结阵待命!”
“是。”吴汝义大声答应着,转身就下了高台,传令去了。
宋献策一脸疑虑地在旁悄声提醒:“大元帅,官军的马队一直未见,不可不防啊。”
“我叫刘汝魁后退二百步,就是防着这一点。”
闯王似乎也颇为担心,又道:“没想到官军的大炮如此之多,这要是在咱们手里,何愁天下不定啊。”
“大炮不耐久射,否则便有炸膛之忧。”宋献策接言道:“单听炮声判断,官军只打了三轮炮,想必也是怕炸了膛吧。”
牛金星此刻却在一旁接言:“不必担心,此战过后,这些炮便是我们的啦。”
闯王李自成看了牛金星一眼,面上既有些许兴奋与期许,也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而宋献策却是暗自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他的担忧似乎更重……
“传令……”
永宁伯朗声喝道:“炮队齐射,覆盖贼军阵地,火力全开,炮管不红,射击不停,能打多少轮,就给老子打多少轮!”
中军张明远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就显得十分兴奋,他大声应“喏”接令,刚要转身去传令,却见永宁伯大手一挥,又说道:“传令给胡大有,炮击一停,他的重骑立即出击,直冲闯贼中军,目标李自成,最好能给老子把他擒捉了来。”
“喏!”
“重骑出击的同时,李长胜、苏老虎二人,一左一右同时出击,掩护重骑的两翼,务必一举击溃贼寇中军马队。
再有何振雄的标营,紧随重骑之后,直入闯贼中军大营,目标贼军大纛旗,给咱老子砍倒它!”
“喏!”张明远喊出了自己中军官生涯中的最大声。
这边,张明远才下去传令。
就见一个并不十分高大,却显的很是威严的身影,急急上了高台,人还未到声已先闻:“督帅,孤注一掷,陷全军于危局,不妥呀!”
张诚才听到他的声音,就摇头不已,却也只能笑着开口道:“贺镇抚,你不在营中巡视,来此何干呀。”
贺飚却并不答话,只是说着:“督帅,不可一意孤行,我是来劝谏的,不可莽撞出击,以一仗胜负来赌全军生死啊!”
张诚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也知他为人固执,不是一句两句话便能说得通,当下面色一紧,沉声问他:“总镇抚,可知尔职责何在?”
贺飚一愣,不得不回话道:“纠察军纪,核定军功,主掌军中刑罚、升赏、抚慰军心……诸般事务。”
“襄赞军务,军前谋划,定夺战守之策。可是尔之职责所在乎?”
“这……”贺飚竟无言以对。
片刻后,才冷冷说道:“定夺战守之策,确非贺飚本职。”
他面色恢复如常,抱拳施礼,语气冷冷禀道:“贺飚军前失礼,请督帅责罚。”
张诚看着他,摇了摇头,挥手道:“此过暂且记下,待战后再定赏罚。如今各营将士正在血战,你身为镇抚官,还不去前行记录战士们功过吗?”
“是。贺飚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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