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打发走了那几名力工,卫燃左右看了看,快步转身打开了讨水喝的力工不小心忘记在这里的纸包。
这个油花花的纸包里放着一只金黄的烧鸡,但在烧鸡的肚子里,却另有一个纸包。
看了眼身后,卫燃抽出烧鸡肚子里的纸包。只看轮廓就知道,这是一把手枪。
这东西虽然自己用不上,但保不齐程兵权就能用上呢?
正因如此,他将这个纸包掏出来之后先重新包好了烧鸡,随后左右看了看,将那支枪暂时埋进了吊炉边装着草木灰的竹筐里。
不多时,身材消瘦的程兵权端着装在碗里的豆腐,拄着竹棍手杖从对面走了过来。
“老板,换几个烧饼给娃儿吃吃。”
程兵权将装了一大口豆腐的大海碗放在了案板上。
“正好想吃豆腐了”
卫燃说着,捡了几个烧饼丢进吊炉,同时嘴上热情的问候道,“你这身子骨怎么样?”
“老样子”
程兵权咳了几声,略显无奈的说道,“怕是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在对方一连串的咳嗽中,卫燃低声说道,“晚上得撤,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吗?”
“别个都好说,猪儿虫必须救走。”
程兵权低声说道,“他会在开船前八分钟过来找你,你带着他上船,后面的交给我。”
“他被控制了?”卫燃思索片刻后问道。
“应该是”程兵权点点头,“咱们要把他救出来,他非常重要。”
“我来救人”
卫燃说道,“等救出来之后,你们一家带他上船吧,其余的交.”
“我们一家目标太大”
程兵权顿了顿,“如果.尽量让我儿子孝先活下来,但是以猪儿虫的安全为主。”
“尽量个屁”
卫燃根本不打算同意,一边忙活一边说着他的安排,“猪儿虫来之后,你们一家立刻过来,带着猪儿虫从后门儿跑,其余的交给我。”
“不”
“你这病怏怏的能拖多久?”
卫燃故作嫌弃的说道,“听我的,你不听我的,我连猪儿虫都不会救。”
“你咳咳咳咳!”
程兵权刚刚说出个开头,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就这么安排了,你有枪吗?”卫燃问道。
程兵权在止不住的咳嗽中点了点头。
“您就放心吧!”卫燃高声说道,“肯定多夹咸菜!”
说着,他已经压下杠杆移开吊炉,将满满一锅简单热过的烧饼铲出来,一一切开夹上了足够多的咸菜,在程兵权的客气中装进了腾出来的大海碗里。
目送着他端着一大碗烧饼夹咸菜回去路对面,卫燃将对方送来的豆腐切块放进了烙锅,随后又倒了些油压上吊炉让它慢慢煎着。
趁此机会,他拎着灰桶不慌不忙的走回里间简陋的卧室,在将其放下之后,却是先取出PPK手枪检查了一番。
见这支枪的弹匣里压满了子弹,甚至枪膛里都额外顶着一颗,卫燃这才将其收起来,转而打开了那个油乎乎的纸包。
这里面装着的,是一支花口撸子,同样压满了子弹,并且额外还有一个备用弹匣和一块似乎是鬼子生产的怀表。
一番检查之后将其顶上子弹藏在灶台的水瓢下扣着,卫燃在将怀表揣进兜里之后,从坛子里捞出两个咸菜疙瘩重新回到了前面的烧饼铺。
接下来的这个下午,他根本不去管生意如何,在打发食客之余,勤快的烙出了满满一笸箩烧饼,又炒了两大海碗的黄豆咸菜。
就连程兵权送来的那块豆腐他都没浪费,在将其煎成豆泡之后,连同那只无人认领的烧鸡一起,被夹进了一个个烧饼里。
将这几十个夹了菜的烧饼两两一组用报纸包好,卫燃在一顿翻箱倒柜之后找出个包袱皮将其包了起来。
这些自然是为已经暴露的猪儿虫和程兵权一家准备的。
他不知道他们要跑多久,更不知道那些力工是否能及时接应他们,但这二三十个烧饼又不重,总归能让他们至少一两天之内不用饿肚子——他真的被饿怕了。
打发走了一位食客,卫燃暗中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见已经是七点出头儿了,索性开始打烊上板,并且刻意留下了最后一块板子的缝隙。
给最后卖剩下的三个烧饼夹上了一些咸菜,卫燃就坐在给最后一块板儿预留的门槛儿上,一边吃一边耐心的等待着,时不时的,还会热情的招手回应着一些和自己打招呼的路人。
七点20分,填饱肚子的卫燃在裤腿儿上胡乱擦了擦手,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他也该做些准备了。
转身钻进烧饼铺,卫燃将木柴填进吊炉里继续烧着,哪怕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打烧饼了。
7点25分,他打开烧饼铺的后门检查一番,随后重新回到了铺子里,扯下自己的床单,将四个角钉在了墙上,随后把店里剩余的面粉全都倒进了床单里。
一切准备就绪,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随后将竹子做的躺椅挪到了撑开的床单正下方。
但他却并没有躺下了,反而挤出了预留的那条门板缝隙,重新坐在门槛上,用他那破锣嗓子胡乱哼唱着从戏班子里偷听来的几句戏文,顺便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7点49分,眼瞅着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的时候,却有一队凶神恶煞,看着和地痞无异的人径直走向了豆腐坊!
是你们几个?
卫燃不由的冷哼了一声,他可认识对方,“当年”领头儿的那个可是把自己的钱匣子抢了个干净。
只是,这些人突然登门造访,那么“猪儿虫”又在哪?
没等他想明白这个问题,那个当年抢过自己钱的男人已经攥着程兵权儿子的脖领子,在程兵权一家人的哀求和哭喊中走到了路边。
“猪儿虫已经被抓,另有人负责营救,解决这些赶快撤。”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背着竹篓的苦力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低声说道。
看了眼对方背篓和后腰处藏着的武器,卫燃起身从案板上随手抓了一大把面粉用报纸包好,随后又拿上还剩下十来个烧饼的菠萝盖住另一只手里的纸包,迈步走向了街对面。
“军爷,军爷?”
卫燃刚刚走到路中间便点头哈腰的热情的打着招呼,“烧饼,我给您送烧饼来了。
这两年多亏了您照顾,您消消气儿别跟孩哎呦呦!”
伴随卫燃夸张的一声惊呼,他手里装着烧饼的笸箩也跟着往前一送仿佛要飞出去。
就在他利用这意外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时候,程兵权和黄木匠各自的袖口里,已经滑出了一把木工常用的羊角锤子,而那个提醒卫燃的苦力,他也抽出了一支盒子炮横举在手里,同时一把拽住了程兵权儿子的胳膊。
与此同时,卫燃却已经将那一包面粉扬了个满天都是,他手中也出现了一把毛瑟刺刀,在那只拽着小孩子脖领的手爪子上快速划了一刀。
剧痛的刺激之下,这个不知来历的混混头子在同样一声哎呦呦中松开了手。
可惜,几乎全都扬在他和周围人脸上的面粉让他们根本就睁不开眼睛。
“咔嚓”
卫燃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与此同时,程兵权和他的老丈人,也已经挥动手里的羊角锤各自砸在了挟持他们的那俩持枪者的脑袋壳儿上。
“去我的烧饼铺,从后门儿走,拿上案板的包袱,这里交给我,快点!”
卫燃催促的同时,已经一个朝天蹬蹶在了抓着程兵权妻子头发的小混混下巴上。
眼见这里此时就只剩下了最后两个而且还被那名用身体护着孩子的苦力拿枪指着。
卫燃迈步走过去,一脚踢中了其中一个裤裆,同时也抱住了另一个,干脆的扭断了脖子。
“嘟——!”
即便他们的动作如何迅速,远处却还是传来了警哨的刺耳声音。
“愣着干嘛?跑啊!”
卫燃催促的同时,已经从两具尸体的手里捡走了盒子炮,双枪盒子炮,他可早就想试试了。
在他的催促中,程兵权咬咬牙,带着一家,跟着那名苦力跑进了烧饼铺。
“你们走!我来断”
“断个屁!赶紧走!拿上那个包袱!”
最后进来的卫燃催促间,已经抄起最后一块门板,在外面隐约传来的呼喊声和哨声乃至枪声中上,好了最后一块门板并且用门杠死死顶住。
紧随其后,他又扯下一直在吊炉里烧着的木柴放在了躺椅上。随后将泡在水桶里的酥油碗捞出来,挖了鸡蛋大的一坨酥油抹在了火堆正上方的床单上。
匆匆做完这些,他也跟着跑进了里间卧室,拿上藏在水瓢下的那支枪,催促着程兵权一家人赶紧离开。
就在他用刺刀捅进门缝,从外面别上了后门的门栓的时候,烧饼铺前面也传来了拍门声甚至手枪开火的声音。
“这边!”
那名苦力招呼了一声,带着他们钻进了巷子开始朝着码头方向狂奔。
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身后,赶来的追兵已经开始撞击从里面顶死的门板,甚至还有一队已经围住了从里面拴上的后门同样开始了砸门和威胁。
可在烧饼铺里面,随着火焰的炙烤,正上方床单上涂抹的酥油融化滴落,进而助长火势烧的更旺了。
“快把门撞开!他们肯定在烧密码本!”
烧饼铺外面负责包围的人群中有人发出了命令。
可这命令都没等收到回应,烧饼铺里面的床单便被正下方的火焰引燃,继而让上面的面粉跟着下落。
“轰!”
剧烈的粉尘爆炸中,前面的门板被掀翻,后门也跟着炸开,甚至连房顶都发生了坍塌。
可此时,刚刚那些还叫嚣着要进来的追兵却已经躺倒了一地开始呲牙咧嘴的哀嚎,反而不进去抓人了。
当这爆炸声传到卫燃等人耳朵里的时候,他们却已经在江边附近的巷子里了。
可此时,他们的身后也已经出现大量在追捕他们的人。
“跑,快跑。”
卫燃说话间,已经和那名苦力不分先后的停了下来,并且各自抽出了各自的武器。
“你们.”
“我们被抓住没关系”
卫燃说着,已经将那支残存着烧鸡香气的小手枪递给了程兵权,“我都不知道猪儿虫是谁,问也问不出什么,但你们不行。”
“他说的没错”
那名苦力说道,“快去吧,那条船快开了。”
“兵权”
卫燃看向准备说些什么的程兵权,微笑着说道,“常回家看看”。
闻言,程兵权愣了一下,随后郑重的点点头,抱起他的孩子,带着妻子和老丈人黄木匠,沿着那条巷子继续开始了狂奔。
“你叫什么?”卫燃开火的同时,朝那名苦力问道。
“王律”对方一边开火压制着身后的追兵一边大声答道。
“卫燃!”卫燃自报家门之后问道,“你家哪的?有什么愿望吗?”
“我家在湘南,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王律说着躲回墙边,从怀里摸出个包着烧饼的报纸包,指着上面那半则新中国成立的新闻笑着说道,“你看,真的实现了。”
“还有什么遗憾吗?”
刚刚暗中朝着对方按了下相机快门儿的卫燃问道,这里太暗了,对方没发现他的相机,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拍清楚对方。
“遗憾?”
王律笑了笑,先是把敌人围上来的巷子开了几枪,随后将那半张报纸仔细的叠好塞进兜里,又咬了一大口烧饼说道,“吃饱了就没遗憾了”。
“那你在后面先慢慢吃”
卫燃说着,举起两支盒子炮,开始了压制,但自始至终,他都只用其中一支在开火。
“老子炸死你们!”
卫燃在嘶吼中将打空子弹的盒子炮用力丢了过去,随后竟然玩了命的跑了过去。
“啪!”
伴随着那支枪和巷子墙壁的撞击发出的脆响,那些追兵中也传出了一声“卧倒!”
可此时,卫燃却已经冲到了近前。
“哒哒哒!”
在近乎枪决式的近距离开火中,躲在墙壁一侧的卫燃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进行着绝对优势的压制。
松开手里打空的盒子炮同时,卫燃的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支PPK小手枪。
“砰!砰!砰!”
在一枪挨着一枪对那些受伤未死的追兵进行补射的功夫,卫燃也弯腰捡起了其中一个手中的盒子炮,在鞋底儿蹭了一下机头,见里面还能蹦出子弹,立刻用它替换了另一只手上的PPK小手枪。
“这特码打了这么多年,越打越拉垮的除了鬼子也就只有你们了。”
卫燃说话间,面无表情的朝着最后一个看向自己的扣动了扳机。
这个时候跟着追捕的,就没可能是自己人,而这个时候还选对面站的,不是蠢的没边儿那就是坏的没边儿了。
“该走了!”
卫燃朝着身后的王律招呼了一声,他拼着命也要撕开这个包围缺口,就是为了吸引所有的追兵的,所以他其实很清楚,他也好,不,应该说那个名叫王律的苦力,他大概
快要黎明了呀,我求求你可别倒在这儿
卫燃看着手里拿着烧饼,一脸呆滞跑来的王律,他不知道这个样貌普通的王律又经历了怎样的故事。但他希望他也能活下来的心,却和对程兵权一家的期盼是一样的。
“你你不要命了?”王律问出了一句“蠢话”。
“你要?”卫燃微笑着反问道。
“也是”王律笑了笑,吃掉最后一口烧饼。
“一分钟,换上他们的衣服,快点儿。”卫燃催促道。
王律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换了尸体上扒下来的衣服。
“等下别动”卫燃说着,已经将血抹在了王律的脸上。
“你呢?”王律问道。
“我啊?”
卫燃笑了笑,毫无征兆的在他的耳后来了一下将其打晕,“我得让你也活下来”。
说着,他点燃了一颗刚刚缴获的香烟塞在了王律的嘴角充当叫醒对方的定时器,随后扛着那具被扒了衣服的尸体,健步如飞的一边往围捕的范围外跑,一边时不时的扣动着扳机来以身作饵。
在他的引诱下,越来越多的追兵开始了对他的包围。与此同时,程兵权一家也终于登上了一条不起眼的小渔船,在船工的竹篙推动中汇入了江面。
“嘶——!”
几乎前后脚,王律也因为香烟烧到了嘴唇被烫醒。
可此时,这里除了周围的尸体,哪还有别人?
当然,他也并不知道。
此时此刻,已经被逼到了一条死胡同的卫燃虽然已经打空了子弹,而且身上也已经多处中枪,但他的面前除了越来越近的追兵,却还有逐渐吞噬了周围一切的浓烈白光。
“希望你们都活下来了”卫燃在喃喃自语中逃进了白光之中。
在他的耐心等待中,周围的一切随着白光消散渐渐出现,他也渐渐闻到了海腥味。
然而,还没等他看到周围的一切,身后却突然火辣辣的一阵疼,然后他才听到了“啪!”的一声响。
“快点搬!磨磨蹭蹭老子崩了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吼也传进了耳朵,紧跟着,他的后背也再次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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