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陷入一种奇妙境地。
此界修行法,以观想图为主,入定观想使自己契合某种道韵法则,从而超凡。
之前观想《太阴玄煞锻体术》,乃是硕大太阴星横贯苍穹,脚下大地万物冰封。
而如今,这种景象正发生变化。
仿如天破一般,炽白灼热的阳炁似瀑布般从苍穹坠落,与太阴星交融,弥散整个天际。
脚下大地震颤,一股股地火冲破寒冰喷涌而出,冰火相激,气化升腾。
整个观想意境似乎都在崩溃…
王玄静静看着这一切,不悲不喜。
这观想之法,心随意动,若他生出恐惧、愤怒、惊慌等思绪,反倒会落入下乘走火入魔,只能抛去杂念,顺势引导…
离火龙脉地穴之中,同样异变惊人,岩浆喷涌而出,一枚枚钟乳石释放火热灵炁,似游龙般上下飞舞,涌向王玄。
而王玄则闭目盘膝而坐,周身冰火激荡,肌肉骨节不断膨胀收缩,发出嘭嘭的声音,气浪一波波向外扩散。
轰隆隆…
地表军营之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颤,面面相觑,望着那古缭国祭塔前方洞口忧心不已。
屠苏子明眉头紧皱,忍不住走向洞口。
守在外面的张横连忙拦住,沉声道:“屠苏大人,我家大人有令,午时这段时间,切不可打扰。”
屠苏子明一声冷哼,“兵家修士修炼,怎会出现这种动静,分明是地窍变动,死脑筋,出了事怎么办?”
张横看向身旁趴在地上的阿福,摇头沉声道:“屠苏大人放心,阿福与我家大人心神相通,若有事,立刻便能知晓。”
“哦,原来如此。”
屠苏子明闻言松了口气,随后望向北侧群山,刚才三只探查队伍已经离开,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带兵千人与带兵万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平日行军吃喝拉撒都要考虑到,更何况是三路出击,分头行动。
前几日见王玄指挥若定,井井有条,现在到自己头上,才知担子有多重。
以往在穷奇军历练,别人敬自己世家子弟身份,提前将军务安排妥帖,还以为是自己能耐…
怪不得并州王如此看中王玄,
怪不得探子营樊都尉要自己虚心请教…
想起每晚中军大帐迟迟不肯熄灭的烛火,屠苏子明最后一丝自傲也消失无踪…
密林白雾氤氲,不时有怪声传来。
春雨过后,地面枯枝腐叶下虫豸沙沙作响,湿滑树干上一群猿猴喷吐灵雾,灌木幽暗处魑魅影影绰绰。
忽然,天空一声鹰啼。
猴群飞速逃窜,残魂化作黑烟没入地下,就连地下虫豸也没了动静。
很快,阵阵犬吠声从远处传来,一道道身影在树干间纵横穿梭,个个眼神凌厉,杀机内敛,行进间煞炁滚滚,正是搜山军士兵。
唰唰!
莫云霄与杨老头身形突然出现。
“这里有些不对劲…”
莫云霄看了看周围,眉头微皱,“之前山谷,地炁窍穴处必有灵药灵木、山妖恶怪守护,这里怎么没有?”
“大人,有发现!”
前方军士突然汇报。
莫云霄与杨老头连忙上前,只见数百米外密林树荫之下,一根水桶粗的树木被暴力砍断,地上只留半截树根,金光闪闪,好似黄金铸就。
“吞金木!”
杨老头鼻子都快气歪了,“此灵木相当罕见,吞噬地下金脉生成,价值不菲,每年剪裁枝丫便可循环使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莫云霄则看了看地图,眼神略显凝重,“按黄元子所说,此地距黑面相公势力范围还有段距离,这灵木断茬很新,难不成对方已开始扩张?”
杨老头白眉一皱,“小心戒备,我先探查一番。”
说罢,从腰间取出洞幽罗盘,循着上方指针转动,在密林中兜了几圈,来到一处石壁之前,“出口便在此地,打开吧。”
泥土枯叶碎石四溅。
一个幽深洞窟出现在众人面前,洞口根须纠缠,洞内隐约传来水声。
杨老头伸手一挥,一团黑乎乎的符纸球顿时射入洞内,半空便已燃起熊熊火焰,沿途照亮四壁。
阴风吹过,隐藏在洞内的残魂厉魄化作黑烟消散,四周闪过一抹金光。
杨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然而进去后举着火把照亮石壁,顿时失望摇头,“只是普通金脉,看样子还狠稀薄。”
说罢,侧耳倾听一番,又看了看手中罗盘,“这里溶洞已被地下河淹没,封掉即可。”
莫云霄点了点头,立刻命军士将洞口凿塌,随后众人迅速离开…
坎元山脉中,地下溶洞分外密集,按照黄元子所说,大楚时妖鬼隐于地下,颇有蹊跷。
为防意外,搜山军要将这些溶洞一一找出,但奇怪的是,这里与三仙庙那边不同,好像所有溶洞皆已被地下河淹没…
苍茫山脊之上,劲风呼啸,入眼全是及腰深的皑皑积雪。
岑虚舟一行人于积雪中穿行,同行的有杨老头徒弟杨全,杜春妮亦带了一队人马相随。
下方,大小不一的绿色盆地被高耸山峦分割,绿色林海、白雾灵炁、交错雪峰,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光怪陆离。
岑虚舟来到山顶,先是扭头回望,忍不住赞一声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随后越过山岭,眼神变得凝重。
只见前方是一片茫茫戈壁,好似将数个巨型山谷打通,入眼全是嶙峋怪石,深沟裂缝,黄沙漫漫,如同这坎元龙脉上旳伤疤。
戈壁之上,血色铅云笼罩,形成巨大旋涡状,遮天蔽日,弥漫着惊人煞炁,似乎有喊杀声不断传来。
一旁杨全倒抽一口冷气,“这古战场,怎么这么大?”
杜春妮也秀眉紧蹙,沉声道:“西南群山那古战场有幻阵遮掩,这里为何能看清…”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血云之下光线一阵扭曲,怪石、沟壑、戈壁滩竟瞬间变幻位置,成了另一幅模样。
岑虚舟面色阴沉,看了看周围地势,“形势高远,峻险特异,如仰天壶井,盛露金盘,这是腾龙格局…不对,有些古怪。”
说罢,手捏法诀,剑指在眉间一开,双目灼灼幽光闪烁,用出了地元门寻龙望炁诀。
然而紧接着,他便双目圆瞪,鲜血从眼角留下,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口鲜血喷出,岑虚舟险些仰面摔倒,旁边杨全连忙扶住。
“走,离开此地!”
只说了一句,岑虚舟便晕了过去。
距离古战场数百里之外。
密林藤蔓纠缠,硕大的蜘蛛网层层叠叠挂在高耸树木之间,放眼望去,全是圆桌大小的黑蜘蛛,背上还有诡异人面瘤。
哗啦啦…
地上腐朽落叶之间,一条条水桶粗的蜈蚣爬来爬去,嗤嗤喷吐绿色毒障。
“嘻嘻嘻…哈哈哈…”
喧嚣吵闹的声音传来,只见一队小妖身披麻衣,腰悬青铜刀,豺狼虎豹皆有,直立而行,两眼血红,满是癫狂。
他们两两扛着粗木棍,体型巨大的猪怪、蛇怪头破血流被架在上面,摇摇晃晃往密林中而去。
沿途蜈蚣、毒蛛纷纷让路,就连那些扭曲藤蔓,也好似蛇一般扭曲避开。
待这一队小妖走后,蜈蚣毒蛛又再次封闭林道。
千米之外,树荫暗处。
白雾缓缓散去,几人显出身形,正是屠苏家供奉、黄元子和黑毛狼妖。
他们皆是炼炁化神境,只需用个小小的障眼法,便能瞒过巡山小妖视线。
“痋术?”
屠苏家供奉李老皱眉道:“此术在滇州那边流传甚广,想不到在此地也能看见。”
黄元子眼皮微抬,“这老朽倒是略知一二,那山魈原本就擅于此道,生前找到这山神庙,以痋术聚拢小妖血祭淫祀,死后化为邪神黑面相公。”
“起初神魂清醒时,还和周围妖修多有来往,后来逐渐疯癫,将方圆数百里内妖修迷惑收为手下,也无人敢于其打交道。”
屠苏家供奉李老淡淡一瞥,微笑道:“道友知道的不少啊。”
黄元子面色平静,沉声道:“道友无需提防,老朽既然投靠王大人,便已断绝后路,自然是言无不尽。”
说罢,指向远处石壁,“老朽三十年前曾来过此地,当时还无此物,看来那黑面相公得了封神术后,已更难对付。”
几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远处石壁之中,隐约雕刻着一尊神像,身着古朴铠甲,脸型颀长,布满浓密须发,带着一丝癫狂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