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跑过房檐,窗灵透着昏黄的房内,烛火轻摇。
给云龙老道的接风宴接近尾声,陈鸢与刘长恭、云龙老道年龄相差太多,全程只是陪衬说笑两句,多数还是照顾身旁的师父,给他夹菜,随后才附和的说一些自己的想法。
话语间谈到最多的还是越劼人,如何救出被掳到那边的女子直到夜深之后才算落实下来。
“道友在胡人之事已做太多,再被老天放雷追着撵,我们这些老家伙,脸面往哪搁?总得让老夫等人做些事出来,好让天师府,还有其他修道中看看,不止道友敢为百姓而伤天和,亦有他人敢!唯有这样,或许能让一部分修道中人敢于放开心中顾虑!”
承云掌教言语豪迈,并不伪饰,对陈鸢也有一种关爱后辈的感觉,三人出了阁楼,刘长恭送到檐外停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
“我承云善神符一道,这玉符你可拿去,往后若遇上需要帮衬之事,可将法力灌注玉符,传讯附近承云门弟子相助。”
老人拿出这东西,看似传讯一类的法器,可另一层意思更明显了。
“多谢掌教。”
陈鸢接过玉符拱手道谢,郑重的将其收入袖袋放好,便搀着偷偷喝了半斤酒的师父回去敬仙阁。屋里已是安静,诸人杰保持不动站在格子里,显然回到真君观了。
而白蛇、蛤蟆两妖,一个在床底垫了不知哪儿来的毛巾,亮着肚皮呼呼大睡;一个盘卷在床头架上早已入眠,偶尔还会吐两下信子。
“徒弟哎……为师感觉还能再喝点……”
疯老头迷迷湖湖地呢喃,躺去床上,翻身夹过被褥,不到两息便打起了鼾声。
被清月渲染成灰色云朵飘过漫天闪烁的星辰,矗立山中的承云门安静下来,陈鸢走到窗边望着银灰相间的星空,想着接下来的事。
“等到承云门北上草原,我也该离开这边了,到时去哪儿呢?”
“……不如去看看孙正德,还有飞鹤道长,那得先到长镐,再走岐山,倒是可以走胜州往南过夏州……那边还未去过。”
“途中继续重操旧业……呵呵!”
想到这里,陈鸢看着外面夜色忍不住笑了笑,思绪很快整理,趁着眼下的安静,也归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想到洛都被李骢云虚晃一招,元神近身,差点要他的命,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妥。
就像偏科生一样。
“这段时日倒是差点把御剑术给忘了!”
心念一处,陈鸢兴致也来了,陡然踏去书桉,拖着青衣白袍卷起一阵风,唰的从窗灵冲出,身后的房内,放在兵器架上的一柄宝剑嗡的颤抖,剑身陡然拉出一道轻吟,在屋里划出寒芒径飞射而出。
沉寂的小白蛇抬了抬头,伸长了身子,搭去书桉,蜿蜒游动上了窗灵,望去外面的夜空,是半轮皓月正洒下一片银辉。
衣袍飘飘的身影正冲去那片清冷月色下。
在阁楼一旁守车睡觉的老牛也抬了抬脸,只见那半空之上,袍袂飞舞,陈鸢念着御剑术的口诀,伸手向后一抓,剑柄入掌,剑光自他周身化作一道道剑影荡开。
“御气呵成冲云顶,灵气灌脉如剑使。”
剑光如匹练,挥出月影残光,明暗闪烁之间,陈鸢由下而上,衣袍都被吹的猎猎作响,掌中月胧法光绽放,犹如仙人迎向月色冲天而起。
月胧脱手,随陈鸢双手挥使,剑身舞空,一道道剑光绽出森白寒光,彷如与月色都连成了一片。
看的老牛都呆住了。
“天钟神秀意由尽,气引法剑欲斩龙,长灵御脉万法决。”
陈鸢身形下坠,脚尖一点地面再次腾空,并出剑指:“起剑!”
舞空长剑陡然半空一定,月胧剑躯一震,犹如长龙返天,冲去月色,绽出一抹暗光,“嗡”的剑吟声响由小陡然变大,化作如苍龙般的长吟。
宽袖翻卷,随陈鸢剑指点在眉心,随后指去的下方地面。
御剑术.万剑诀!
凌空绽放法光的月胧,瞬间幻为二、二为四、四生八……密密麻麻剑影排空而立。拖着无数光的尾巴,漫天坠了下来,钉在阁楼前的地面,全是呯呯呯的撞击声,激起一圈圈气浪。
“一剑凌空,天剑冲凌霄,万法牵灵识,神游逍遥意,纵使神剑落凡间。”
陈鸢落地伸手一抓,地上无数剑身消散,只有一把月胧飞去他手中,随着口中法诀,剑身带着陈鸢,陈鸢跟着法剑,如游龙在走,檐下的灯火被剑锋划出的剑气彷佛割裂一般,横拉出一条条直线。
月色、楼前、青衣身影犹如一幅画卷慢慢展开。
趴在窗灵的小白蛇,一黄一红的眸子里泛起了不一样的情绪,要是故事里的许仙有这样的本事,那就没法海什么事了。
柔和的月色下,剑光、剑气犹如水面荡起的涟漪,连续不断的翻飞扩散,整齐的发髻渐渐散乱,发丝狂舞间,陈鸢手中剑吟越发清脆,隐隐从这连贯的口诀体会类似剑意的东西。
然而片刻,他渐渐缓下速度,剑锋停下,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法剑,后面的口诀,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尤其是‘神游逍遥意,纵使神剑落凡间’这两段。
“不过初次练了一下,感觉还不错,往后再练练应该能体悟出来。”
陈鸢捧着月胧,摸了一下那刻画阴云、清月的剑身,随手一抛,驾驭法剑让它从窗灵飞回去。
“去寻孙正德的时候,路上再多练习几次。”
想着,纵身飞去窗灵,看了一眼盘在床头架上的小白蛇,走去吹灭了烛火,脱去外衣、袍子钻进被窝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就变得简单许多。
除了平日练习御剑术外,也请教承云门掌教使剑的要领,只要不涉及对方门派的剑术要诀,老人还是愿意指点一二的。
师父亦如之前,不喜欢约束,每天一大早骑着老牛跑进山里不知干什么去了,偶尔还会带上吕布、张飞等木凋进山。
那只蛤蟆伤势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不过还没想走的意思,只要陈鸢在,就会趴在附近,不是晒太阳,就是专心的看着陈鸢,听他会不会开口说些教导之类的话语。
不过几日的时间眨眼便过,准备北上草原的承云门弟子足有三十多人,由四个金丹境带领,外加一个云龙老道。
陈鸢送他们出门,朝云龙拱手道别后,他也准备离开起程离开,去别处逛逛,然后去寻孙正德。
“道长远去胡人地方,鸢没有什么相送的,只盼道长凯旋!”
山门外,陈鸢捧起一杯清茶敬去老道,也敬去周围门中弟子,云龙端着茶杯与他碰了碰,一口饮尽,将杯盏放回托盘,重重拱起手。
“道友就等贫道好消息,告辞!哈哈!”
云龙老道负剑转身,领着那边承云弟子远去山道尽头。陈鸢看着他们,冲着背影再次拱手躬身一拜,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向一旁还在看的刘长恭告辞。
“掌教不用相送。”
修道中人,性子多是洒脱的,老人点点头,抬袖拱手目送陈鸢架着牛车沿着山道向南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麓间。
远去的山道上,陈鸢行了一段,他停下牛来,将车中的蟾精放到地上。
“你我相聚一场缘分,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你自去吧。”
蛤蟆趴伏地上歪了歪脑袋,看着远去的牛车,身形重新变得庞大,爬去附近山林,挤着林木东摇西晃,竟沿着牛车方向一路跟随。
“徒弟哎,那只大蛤蟆好像跟在后面……要不要把它杀掉?这么多肉……能吃几顿。”疯拉头趴在车尾,看着后面的林野摇晃一直朝这边蔓延。
陈鸢侧头看了一眼,“师父不用在意,兴许只是送咱们。”
牛车一路不停,沿着山道调转方向,改道西面的道路,几日后,入胜州,沿途演了几场木凋戏,便向南去往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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