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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秘书,帮帮忙,让我见李主任一面吧。”窦耀祖不可谓不低声下气,恳求的是红星钢铁集团管委会主任李怀德的秘书栗海洋。
要说起来,他同这位钢铁集团大秘私交关系相当不错,酒桌上更是能称兄道弟的那种。
平日里他给李主任孝敬,总不会落下秘书栗海洋同司机那份,可谓是相当慷慨。
先别说真交情有多少,就算是送的那些礼也值当对方在关键时候帮他一回了。
可惜,窦耀祖终究是看不透。
这个时候他来求栗海洋哪里有意义,要不要见他也不是栗海洋能决定的。
就算放他进去,李主任也不见得会同他说什么好的,无外乎是敷衍和鄙夷。
弄不好还要给彼此都惹来麻烦。
尤其是张副主任的秘书黄建国出事以后,综合管理部便有些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谁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更别说是栗海洋了,这位大秘跟了李怀德五年,处处却以秘书长李学武为师。
平日里看着两人的关系不显,但明眼人一看他对李学武的态度就知道,是带着尊敬的。
窦耀祖什么出身,什么来头,别人不知道,栗海洋最先接触他可算是一清二楚。
要不是有秘书长关照,能有他今天?
到底是个眼皮子下浅的,不能说卖主求荣,可也算是背信弃义。
秘书长还没失势呢,他就迫不及待地巴结起了李主任,改换门庭。
别看栗海洋对他客客气气,那是看在李主任的面子上,实际上在心里是看他不起的。
就算是收了他那么多礼物,也没有一分感激,他太清楚对方的用意,还不是冲着他大秘的身份来的,哪有秘书长平日里的提携真切。
他来集团工作六年了,不敢说人心看透,但也知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谁敢说哪块儿云彩有雨啊,他窦耀祖就敢说秘书长完蛋了?
真是小人多作怪,自作自受。
不过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面上当然不会显露出来,集团大秘的八面玲珑可是出了名的。
“窦副总,您千万别为难我。”
栗海洋态度很是为难地拉着窦耀祖的胳膊往楼梯口的方向走了走,见私下里没人这才轻声提醒道:“这个时候您不当来见领导的。”
虽然栗海洋回绝的很是干脆,可这份不加掩饰的亲近还是暖心的。只是窦耀祖头顶的乌云笼罩,致命的雷随时都要劈下来,心惊肉跳之下便苦了脸,他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您这么大咧咧地来集团找李主任,让人看见了难免要多舌,怕是两下都不合适。”
栗海洋按了按他的胳膊安慰道,“这样,您先回去,等领导这边有安排了我再想办法通知您。”
窦耀祖哪里听不出来这份托词,心里实在是急的很了,反手抓住了栗海洋的胳膊不放。
“栗秘书,我真有急事。”
他哭丧着脸轻声恳求道:“您就帮帮我吧,咱们相交一场,我并不是来找麻烦的。”
“听我说,窦副总。”栗海洋表情多了几分郑重,看着他说,“一动不如一静啊。”
“您这个时候来找李主任,真有把握说服领导?”他眯了眯眼睛提醒道,“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问题,您说对吧?”
“如果您真有主意为李主任分忧,那我绝对不拦着您,就算是我也在想辙。”
“至少得让我跟领导通个气吧?”
窦耀祖嘴里起了一圈火泡,说起话来都嘶嘶漏风,可他眼底全是红血丝。
“既然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想必纪监那边也是要找我谈话的,我该怎么说啊。”
“都到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犯糊涂啊!”栗海洋听见他这句隐含着威胁的话立时皱起了眉头,语气也严肃了几分,“就算是纪监来找您谈话,您该怎么说还跟领导请示?”
“您把领导当成什么人了?”他目光锐利地扫了窦耀祖一眼,冷声道,“您这么问,又将领导置于何地了?两面三刀的小人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会儿窦耀祖也十分的脸红,尴尬地解释道,“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栗秘书您别见怪。”
他指了指自己嘴上,苦笑着说道:“只一个晚上,我这嘴里急上火,饭都没吃一口。”
“真的,我真是六神无主,只想求李主任给个主意,也好让我迈过这个坎儿去。”
“唉——”栗海洋无奈地叹了口气,为难地看着他说,“咱们相交一场,要真是把您隔在门外倒显得是我自作主张,冷酷无情了。”
“没有、没有,我都求到您这了。”窦耀祖哪里敢应承他这句,极尽客气地弯了弯腰说,“您帮我一把,只有我感恩戴德的,绝不敢有一分埋怨。真的,说一句谎我都不是人的。”
“得了,窦副总,快别寒碜我了。”栗海洋点点头说,“您起誓发愿的我可受不起。”
他抬起头看了看走廊和办公室的方向,这才点了点脚下轻声叮嘱道:“您先在这边等,我去探探领导的口风。”
“要是不对,您也好有个准备。可有一样,真能帮到您,我也不要您句谢,只当全了咱们哥们仁义。”
“没说的,兄弟,哥哥记下了。”窦耀祖见他答应,没口子地说着感激的话。
只是这哥哥弟弟的称呼都出来了,在单位呢,却是惹得栗海洋更加瞧不起他,心里免不了要骂一声狗肉上不得台面。
窦耀祖站在原地看着栗海洋离开,心里这份难过啊,自己竟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想到自己做过的事,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悔不当初?
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要是早听了李学武的话,专心自己的业务,不掺和红星钢铁集团的这些烂事,今天这个祸端哪里会有他的份。
还不是自己猪油蒙了心,见利忘义,更忘了自己是什么牌面上的,妄图一步登天。
早前李学武就提醒过他步子别迈大了,小心扯着蛋,现在他深有感触。
如果他还跟着李学武,一心一意,哪里用得着讨好栗海洋这样的小崽子。
只是事到如今,悔不当初没什么意义了,当前紧要的是把自己从这潭烂泥里摘出来。
“他怎么还有脸来?”
李怀德听了栗海洋的汇报,脸色极差,冷哼一声骂道:“连猪狗都不如。”
这话说的,却是不知道骂窦耀祖的人品还是能力了,栗海洋不敢猜测。
他轻声劝慰道:“瞧着是又惊又怕,等着您给他拿主意呢。”
“现在倒是想起我了?”
李怀德撇了嘴角说道:“他不是钻营的厉害,这个时候就没有人给他出个主意?”
这话栗海洋可不敢接,窦耀祖担任建筑工程总公司副总以后来集团拜码头可不是一个两个,牵扯到的领导就多了。
别的暂且不说,薛副主任分管工程,他自然要去处好关系,还有主管财务的景副主任。
谁不知道窦副总有钱,一圈下来就连秘书和司机那里都不落下,端的是有面儿。
就是李主任当初不也是一口一个老窦,把盏言欢,其乐融融,亲密无间,银子哗哗的。
事到如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翻起旧账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留的。
本就是下作之人,无非是占了天时地利而已,让他得了几天的势。
知道他手里有银子,可也没有这么撒的,也就是看在李学武的面子没有收拾他。
否则圈进了建筑公司体系内,要抖落他家底还不是轻轻松松,他还真当自己有牌面了。
“领导,是不是先稳稳?”
栗海洋轻声提醒道:“刚刚看他着急,没头苍蝇似的,再撞到不该去的地方,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出些乱子来,您面儿上也不好看。”
“真是一滩臭狗屎——”
李怀德扔了手里的钢笔,恼怒地说,“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他呢。”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用都用了,占也占了,竟然埋怨自己当初的眼光。
不过李怀德还是得承认栗海洋刚刚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不能让窦耀祖出去乱说。
“这样,你问问他举报信是怎么回事。”
李怀德皱眉道:“我不信他不知道,为什么牵扯这么多,唯独就盯着我了。”
要是旁人听见这话或许还有几分不理解,搞不清楚李怀德说的“牵扯”是谁。栗海洋给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就算再机密的事也逃不过他的耳朵,所以心中早有所悟。
还能是什么,有关于顺风商贸,明明有秘书长在里面,为啥举报信上不显。
有关于东风三一建筑,当初窦耀祖含含糊糊地说了秘书长在其中占大股,为何举报信上也没有相关的内容。
最后,关于周苗苗等人的事,为啥举报信上罗列的证据那般详实,要说没有知情人泄露消息,在李主任这边如何能过关。
尤其是关于顺风商贸的事,李主任是想要直接询问秘书长的,可两人现在僵着,谁都不想先开口,总不能去问周小白吧。
倒是津门水产总公司的那两位不满意了,私下里打电话过来说了什么栗海洋不清楚,但李主任丢了面子,哪里会有好态度。
栗海洋带着问题出来,挑自己能说的,窦耀祖能理解的转达了。
这几个问题甩出来,窦耀祖脸上便见了汗。栗海洋问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啊。
你让他怎么回答?说自己两面三刀,几处下注,就为了尽快解决组织问题?
还是说机关算尽,连李主任都是他的棋子,就是没算计明白?
“窦副总,能说的我已经说了,领导那儿确实很生气,不过也没把话说死。”
栗海洋见他脸色变换,哪里还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嘴上没有逼着他,更不能说狠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越平和,窦耀祖的心里越没底,他虽然不是聪明人,可也不是小孩子。
听栗海洋说了几句,他便抬起头哆嗦着嘴唇解释道:“顺风商贸的事绝对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跟周小白认识,可关系一般。”
“窦副总,这个时候说这个就没有意思了,领导想听的不是这个。”
栗海洋微微皱眉提醒他,“领导是想知道为啥举报信上只有他和津门水产的两位。”
“这——”
窦耀祖脸上尽是为难,他真不想把李学武扯出来,因为他太清楚李学武的能耐了。
别看这个时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再怎么为难,他也不敢去拉神仙下马。
再说了,他手里哪有李学武的证据啊,说周小白同李学武的关系密切,跟这件事也不搭噶啊,总不能说李学武两人联合布了这个局吧。
甭说他不信,就是到了李怀德那里也是要怀疑他祸水东引,居心不良的。
“您不想说也没关系。”
栗海洋并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真要从他口中得知关于秘书长的私密,还真有些为难。
“顺风商贸的事您不知道,那东风三一建筑的事您总该清楚吧?”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轻声问道:“领导问你,当初所说的股权分配以及分红账目……”
“没……”窦耀祖在栗海洋的逼视下脸色涨红地说道:“没有股权分配手续,也没有分红的账目……”
“不能吧。”栗海洋挑了挑眉毛问:“那您当初所说……有一半的股份是怎么回事?投资也得有个手续,分红也得有个账目吧。”
“这个真没有……”
窦耀祖一想到这都要哭了,颤抖着嘴唇解释道:“……那个没有出资,是口头协议。”
“那个……也没有分红过,都是投在了设备和经营上……”
他说的磕磕巴巴,可总算是把大致的内容说清楚了,也让栗海洋彻底放下了心。
是了,秘书长做事又怎么会留下手尾呢,东风三一建筑如此,顺风商贸也是如此。
窦耀祖这边拿不出实际的证据,顺风商贸那边所有的资金账目同秘书长没有半分干系。
怪不得那些举报信不敢具名秘书长,就算写了,也牵扯不到对方,凭白弱了真实性。
“窦副总,我多劝您一句,有不中听的还请您多理解。”
栗海洋已经是严肃了表情,盯着他讲道:“有些话没有证据是不能乱说的,我听着就算了,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就是罪过了。”
“当然了,你也可以乾纲独断,我人微言轻,只是感激您过去的照顾,不吐不快。”
“我知道了,谢谢,谢谢。”窦耀祖的神情瞬间颓废了下去,好像老了十岁似的,就连这声谢谢说的都有气无力,脸色灰败的厉害。
“真想度过这个难关,我劝您还是主动一些为好。”看着踉跄着要离开的窦耀祖,栗海洋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只是当窦耀祖回头的时候,栗海洋已经转身回去了,没有一分留情。
“自作孽,不可活吗?”
“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没有这般明晃晃地往家里撞的,谁稀罕他的谢礼。”
周苗苗看着窦耀祖佝偻的身影下楼,回身带上了房门,发出咣当一声,可见她是恼了。
周坦站在门厅里看了她问道:“不是说纪监下去走访调查,举报人含糊不清吗?”
“都这个时候了,纠结举报信有意义吗?”周苗苗倒是聪明的紧,走回客厅撇了撇嘴角解释道:“这叫声东击西,釜底抽薪。”
“举报信抛出来,便是将工作组逼到了墙角,这个案子想要不查也得查了。”
她抱着胳臂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瞪着眼睛说,“杨骏真是倒了大霉了。”
“怎么,他不敢查?”周坦走回来习惯性地收拾了茶几上刚刚窦耀祖来时摆的茶具,嘴里问道:“工作组不是正在做工作吗?”
“那也得看怎么查。”周苗苗冷笑一声,说,“他不是不敢查,而是不能查。”
“别看举报信来的很突然,恰恰证明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或者说利用工作组。”
周苗苗一副了然的模样,看着墙角的几株兰花道,“杨骏又不傻,怎么可能甘为驱使。”
“这么说,举报信不查了?”
周坦手脚倒是麻利,看样子在家是经常做家务的,这会儿挨着周苗苗坐了,手上也不闲着,又帮媳妇捏起了小腿,一副殷勤模样。
周苗苗也坦然享受着,撇了嘴角说道:“查啊,怎么能不查,看怎么查呗。”
“你担心他们会查我啊?”
好像看出了周坦目光里的担忧,她好笑地伸出手拍了拍爱人的脸,说道:“不会的。”
“也是,就算他们想找你谈话也得先征得我的同意才行。”周坦说这话一点都不委屈,眉目之间甚至有几分坚毅,“咱们是夫妻。”
这话却是承诺了,也是对周苗苗的保证。
“左右不过是走个过场,别跟他们较真。”周苗苗看了他一眼,轻笑着说道:“放心吧,老李倒不了,副职还有可能下来,一把手用的还是才能,像老苏那样的顶个屁用。”
她当然明白周坦的担忧,无非是怕老李倒了把他们砸死,更怕老李倒了他们无依无靠。
说实在的,周坦这份担忧和对她的放纵、舍得,倒是让周苗苗心生出几分寂寥来。
这份优渥到底不是正路子来的,就算周坦今天如此坦然,谁敢保证他以后呢。
现在周坦只是个正科,他要是个正处呢?
周苗苗本是机灵通透之人,早在心里计算好了一切,周坦这幅交心的模样,她看在眼里没有一丝感动,全是冷冰冰的做作和虚伪。
都不如伺候李学武。
最起码李学武不会骗她,就算是嫌弃,也会拍拍她的脸,不让亲。
“我还是有几分不明白。”周坦一副求教的模样,仔细地问道:“为啥一把不会下来?这跟才能有什么关系,为啥副职就不行?”
“你难道不知老李是怎么上去的?”周苗苗转头看了他问道:“你都知道,上面的领导会不知道?你仔细想想,上面的领导明明知道他的手段和出身,为啥还要用他?”
不等周坦回答,周苗苗直白地解释道:“说白了,老李就算有再多的问题,那也是小问题,并不会影响到大局。”
“大局是什么,是在他的组织和带领下,红星厂发展壮大成为了红星钢铁集团。”
她拍了拍周坦的手,示意他捏捏肩膀,嘴里却是没有停下来。
“同红星钢铁集团现如今的发展比起来,你觉得举报信上的这些内容重要吗?”
“可是——”周坦和顺地帮媳妇捏了肩膀,手法十分的专业,一看就是仔细学过的。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换一个同样有能力的上去不就行了吗?为啥还要忍着他?”
“哪里值当一个忍字,你读书读傻了。”周苗苗回头笑着瞥了他一眼,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懂不懂,御下之道啊。”
“你可以严格要求自己,但不能严格要求下属,否则你要累死。同样的道理,上面总不可能找到比老李更合适的干部了。”
“就算找到了,谁敢保证对方比老李干的好,万一影响了发展怎么办?你当更换一把手是那么容易的?反而是换副手影响不大。”
周苗苗转过身看了周坦,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老李的错误还能纠正,他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换掉他所产生的影响,就可以用他。”
“你且看着吧,举报信的事必定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遭殃的无非是那些人。”
说到这里,周苗苗的嘴角撇向了门外。
周坦眉毛一挑,轻声问道:“你说……窦耀祖会不会去找楼下?”
“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周苗苗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道:“你忘了她男人是谁了?他还不如直接负荆请罪去。”
“啧——”周坦才反应过来,啧声问道:“你就那么笃定这件事是李学武布置的?”
啪——
周苗苗抬起手在周坦的脸上不轻不重地给了一下,眉眼间倒是风情万种,嘴里却是警告道:“以后不许直呼他大名,要叫秘书长。”
看出了周坦目光里的委屈和不解,她又耐着性子解释道:“缺了敬畏之心,叫习惯了早晚要露馅。你是我爱人,我不会害你的。我宁愿你得罪老李,也不愿你得罪小李。”
“得罪了老李他会明着收拾你,得罪了小李,你死了都不知道谁害的你。”
“我有这么吓人?”
李学武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头版头条正是富春江大型水电站建成发电的喜讯。
他没去看坐在左手边的窦耀祖,而是看向了右手边陪坐的左杰问道:“你爸妈走了?”
“嗯,我说了想安排他们见您的,只是我爸有些顾虑,怕给您招惹麻烦。”
左杰回答的很是坦然,跟在他身边这两年属实长进了不少,相信他父母也看出了这一点。
这一次左杰父母从三线回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带左杰去南疆。
原因很简单,孩子大了,总不能放任他在外面自己瞎混。对于左杰在信中所写的事业,两口子也是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尽力支持。
东风三一建筑其实就有左杰父亲的帮忙,但对方并未完全相信他被这边重用。
只是这一次回来,左杰所表现的成熟气质,做事老道,着实让他父母刮目相看了。
再看到儿子的生活状况,以及左杰故意显露给父母他积攒的工资,彻底说服了父母。
李学武其实也想见见他父母的,只是没有实际上的需要,只是想露个面给左杰证明。
现在他父母不需要这个,更怕双方接触过密引起一些误会和麻烦,便省了这些。
京城这几个月的风起云涌,确实吓坏了他们,这边的工作一结束,便急着赶回了南疆。
窦耀祖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话家常如坐针毡,光秃秃的脑门尽是汗水。
三天了,他把能找的关系都找了,终于等到纪监通知他去谈话,这才算是死了心。
还能怎么办,说负荆请罪他哪有那个资格,他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哥,窦经理求到我这了。”
左杰到底是憨厚,不愿对方坐在对面干笑着,他看着后槽牙都痒痒。
“我都不知道你长能耐了,都学会给人平事了。”李学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窦耀祖说道:“你也是出息了,混的不如小伙子。”
“领导,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我都应着,万请您给我那些老兄弟留条出路,是我连累了他们啊——”
窦耀祖说的恳切,只是看李学武目光逐渐变得清冷,这嘴里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倒是我的不是了,谁要断你们兄弟的出路?这话让我好难过啊。”
李学武放下报纸,端起茶杯说道:“老窦,咱们虽然差着岁数,可三四年下来,也算是老相识了,我没有亏待过你吧。”
“没有,是我猪油蒙了心。”
窦耀祖如丧考妣,低着头坐在那里,认打认罚的模样。
李学武却看不惯他这幅德行,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杀过人吗?何以至此啊。
出门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是慈悲心肠,最是见不得人间疾苦。
说一句再世活佛也不为过啊。
“客套话在咱们这就免了吧,你我的交情不值胸脯二两,你卖我的时候早称量过了。”
李学武说的直白,窦耀祖汗如雨下,明明是大冬天的,却像是三伏天里走出来一般。
“领导,我真的错了,不求您原谅我,只求您别弃了东风建筑,这也是您的心血啊!”
窦耀祖也算豁得出去,见李学武如此说,他屁股从沙发上出溜下来,咣当一下跪在了地上。正坐在他对面的左杰站起身,躲了过去。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该贪得无厌,过分奢求,要听您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劫难。”
他一边说着,却是连扇了自己十几个大嘴巴,咔咔响声真不是作伪。侧面站着的左杰看着都觉得自己脸上生疼,感动深受一般。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不差你这份,两年前吧,还是三年前。”李学武想了想,微微摇头看着窦耀祖问道:“我是这样说的吧?”
“明明是你求的这份因果,我又不曾占你一分钱便宜,事到如今反而是我错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窦耀祖说道:“从咱们认识到现在,一分钱账我都不差你的。”
“幸亏啊,咱们之间还有这份清白,否则我李学武真成了你口中的跋扈小人了。”
窦耀祖不敢辩白,只是一个劲地抽自己的嘴巴,眼瞅着嘴丫子已经淌血了也不敢停下。
这倒是有几分江湖气了,早前他爹、他爷爷再往上数,尽数是工匠,可不就是江湖嘛。
功名利禄摆在眼巴前,本应该固守本心,却妄想那份富贵,忘了自己是谁了。
“哥,也忒难看了些。”
左杰忍不住轻声劝慰道:“您要是不愿意看他,我现在就请他回去。”
“算了吧,终究是交情一场。”
李学武见他实在不像个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你有什么要求。”
这话问的直接,窦耀祖哪敢奢求,麻木的脸上尽是惊喜,只敢摇头,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了,总算是有了条活路。
“就因为你,多少人丢了饭碗。”李学武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随即也觉得没意思,站起身说道:“你既然做不好这个经理,就让贤吧。”
他看也没看窦耀祖的反应,转头对左杰说道:“你替我去一趟津门,请吴老师回来。”
“领导,李主任那边——”
窦耀祖知道东风建筑没自己什么事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他心疼啊,这是他的心血,只李学武一句话就让他放弃,他哪里舍得。
“你还想不明白吗?”
见李学武头也没回地离开,左杰懊恼地挡在了他的身前,皱眉提醒道:“不要命了?”
“我——”窦耀祖腿打了个哆嗦,嘴唇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他也算求仁得仁了,虽然结果差强人意,可总算是逃出火炕了。
他当然没有周苗苗那份眼界和算计,并不清楚这些举报信的威力有多大。
就像他当初贸贸然接触那些领导,感慨被李学武打压的辛苦,想要另起炉灶时一样,这个时候他只想着他自己,能保全性命最重要。
左杰瞪了他一眼,叮嘱他尽快准备好工作交接,等他从津门回来这件事必须了。
了,窦耀祖盼着了,木然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张长明幽怨地盯着李学武,见他老神在在地看着报纸便伸手一把扯过,也不在乎李学武的厌恶,嘀咕道:“让我看看你在关心什么国家大事。”
“就是这个?”
他扫了两眼,却是昨天的报纸了,头版头条是水利,副版却是前几天内容的重复。
其实说重复也不尽然,说宣传力度加强还贴切些。
人民大报载文把下不下乡作为衡量一个青年支持变革的标准尺度和对变革线路忠不忠诚态度问题。是要在舆论上制造强大的压力。
“动员手段和方式粗暴和强硬了一些。”
张长明多扫了两眼,还是认真了表情讲道:“这说的注销城镇户口和停发父母工资就有点……太过了吧。”
“你这么闲的嘛?怎么有空来京城了。”
李学武一把夺回了报纸,心里倒是有几分赞同对方的话,这份载文和手段确实严重挫伤了广大知识青年及家庭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可形势和政策如此,又不是针对一个两个的,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乱讲话。
“你们李主任表现积极啊——”张长明嘴角微微撇着,说话言不由衷。
“一万个青年安置指标,大手笔啊。”
他叠起右腿,看了李学武问道:“既然李主任有这么大能耐,为啥还摆不平小鬼?”
“怎么,你有捉鬼的才能?”
李学武整理好手中的报纸丢在办公桌旁,看了他说道:“我介绍你给李主任试试啊?”
“我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凑热闹的。”
张长明对自己此行倒是有清晰的认知,靠在椅背上屌屌地说道:“韩主任很恼火啊。”
“李主任也很恼火。”李学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他问道:“要不请两位领导凑一块聊聊,或许就消消火了呢。”
“那岂不是火上加火?”
张长明好笑地别过头去,看了眼窗外的阳光,这才对李学武说道:“我小舅子的事给你说声抱歉,是我没跟他说清楚,伤了你的情。”
“呵呵——”李学武轻笑一声,道:“说这个多没意思,我稀罕你的道歉啊?”
“你稀罕不稀罕,我也得说一声,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张长明倒是磊落,耸了耸肩膀道:“我让他辞职了,算我对不起你。”
“嗯,小白有点生气了。”
李学武并没有装大度,直白地说道:“前两天还跟我抱怨来着,心疼这两年的付出。”
“你要这么说我就更愧疚了。”张长明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她喜欢什么,你随便说,我送给她赔礼道歉。”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说?”
李学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随后示意了门口的方向问道:“去见过李主任了吗?”
“有那个必要吗?”张长明扯了扯嘴角道:“他知道我来了就行了。”
“跟纪监谈完我就回去。”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思索着对李学武说道:“你们滨海俱乐部缺不缺人,我送个经理给你们吧,你见过的,裴军刚,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听说送经理的吗?”
李学武目光有些不耐地问道:“你要进步了?职级还是岗位啊?”
“呵呵呵——”张长明笑了笑,一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样子,并没有解释,而是讲了裴军刚的情况,看样子是非送给俱乐部不可了。
李学武倒也没在意,他跟裴军刚认识还是在津沽培训的时候,对方在码头负责鱼获检收。
这两年靠着张长明的关系看样子是起来了,不然也不得不到一个地面关系广的评价。
你要问张长明为啥放一个人在红星钢铁集团在津门的滨海俱乐部,这还用解释吗?
人啊,永远是贪婪的。
举报信的热闹持续了几天,只是相关人员没有任何反应,除了窦耀祖主动辞职以外。
纪监这边确实展开了调查,不过也是以谈话为主,并没有带走谁。
热议的重点也逐渐偏离了核心,奔着花边新闻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李学武却是很淡定,卜清芳追着他问了几回,他都是只回复一句话,相信组织。
卜清芳能说什么,狗屁。
不过受举报信影响,津门顺风商贸主动停止了与贸易管理中心的业务往来,但并未完全停止经营活动,好像在主动避嫌。
东风三一建筑管理层更迭重组进行的很是顺利,吴淑萍走上台前,担任了总经理。
窦耀祖辞职,红星钢铁集团建筑工程总公司副总的职务也由吴淑萍接任,顺理成章。
好像真如周苗苗所说的那般,举报信并未引起风波,只是针对某些人去的。
甚至连李怀德都默认了这些变化,并未对建筑总公司管理层变动表示质疑。
随同吴淑萍就任东风建筑的还有左杰,以及窦耀祖的侄子窦永康。
窦永康就是给窦耀祖开车的那个年轻人,李学武在卫三团宿舍建筑工地见过一回。
至于说为啥免了窦耀祖,又安排了他的子侄上位,这就是吴淑萍的手段了。
窦耀祖不服,也得服了,就算他不服,那些跟他闯出来的兄弟们也都服了。
“妥协了吗?”李怀德看着手里的任职报告,眼睛微微眯起,想着李学武的手段,又有些不自信。
对于吴淑萍的出现他有些意外,但并不反对,因为对方的底细早就被他所掌握。
反而是李学武在津门的安排,这一次不好说是不是妥协,但一定是主动缓和了关系。
所以,他也在犹豫,这一次要不要遂了李学武的愿,这算不算他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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