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弄沫:、、、、、、、、、
“这是表演啥节目啊?”
李学武一到俱乐部便见黄干扛猪般地抱着不断挣扎的裴培往外走,像是恶霸抢人似的。
于丽则跟在后面玩笑似地劝着,听着是劝,实际上不乏有逗趣和揶揄的意思。
瞧见他来了,她又捂着嘴好笑道:“你不是说过嘛,过年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媳妇、上岸的鱼。”
黄干急着安抚要“埋葬爱情”的傻姑娘,只同李学武打了个照面便往隔壁台球室去了。
冬日里最适合玩台球,只是临近年关,各自衙门里又担着事务,最近来俱乐部玩耍的会员少了很多。
见他是个不避讳的,李学武也没有多想,左右不会闹出什么绯闻来。
就算是年轻男女那点“热乎”也万万不会大方到给众人来个现场直播。
不过于丽的那句玩笑他没有接茬,这种事于丽闹得,他却是说不得,否则便是“口封”了一般。
黄干真是单身,他备不住还能闹两句,助他们琴瑟相合,一想到黄干的媳妇苏幼芳,便更不能多嘴了。
“你来晚了,没瞧见。”于丽迎了他进办公室,逗趣道:“咱们俱乐部五朵金花各有所属,可热闹了。”
“武哥——”
见他进屋,欧欣等人纷纷起身问好,明知道他来这边是有正事,可一个个的又都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苏雨、李白、田甜各有安排,留在这边只是想同他道谢,感谢他成全了几人的心意。
真正想要留下的却是欧欣。此刻她满眼都是倾慕,却又碍着此前他的冷淡,颇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于丽早就看见了,只是心里坳头,面上不显,笑着介绍了刚刚的热闹。
都说爷们爱色的,这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偏偏喜欢丑的,就算心爱之人不美,那也一定是有大才。
李学武若是不惑之年,她或许还要提防几个,都是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他要是有心,又能防备哪个?
没来由让他恼火,更多了几分不自在。
今年秦淮茹大张旗鼓的要相亲,她便冷眼旁观,闹了大半年也不见李学武有个态度,那位也是骑虎难下。
说不找,可大半年下来做给谁看,找了就不得不结婚。听说婚后的生活也是一地鸡毛,她更是绝了再嫁的心思。
就凭借她现在的积蓄和事业,一般的男人还真就入不了她的眼。真正有能耐的又怎么会娶她这样离婚的。
早就想过的,她同秦淮茹到底不同,没有儿女羁绊,最是轻松自在。
看似薄情汉,最是有情人。
李学武同她在一起少了几分柔情,却多了几分信任,更是有把这边事务交给她办的意思。
就看他的这份安排,于丽也不会再找,省的两边都不讨好。什么日子不是过。
欧欣颜色好,却比不上李白,可有一份韧劲。两年多时间下来,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乎了。
因为管着几方经济,关于津门顺风商贸的事她尽数知晓,也明白李学武给周小白机会是为了什么。
都是成年男女,也别说算计。他要借周小白的势,就得给周小白留一条后路。
她父母如何安排不用管,津门顺风商贸停了业务,可于丽听他的安排,每个月仍旧从这边给小白零花钱。
抬举了快三年,哪可能卸磨杀驴,让小白父母难看。这份零花钱怕不是要给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也说不定,不信你看小白父母有来找他说事吗?
对周小白如此,对欧欣更不用说。
于丽笑谈中将屋里留下的四人各自安排都说了一遍,最后话头落在了欧欣的身上。
“裴培我是不管的,欧欣我得说句公道话。”她揽了欧欣的肩膀看向李学武说,“她家里也不是没有安排,到底是恋着俱乐部,您说啥也得照顾照顾。”
“有你于主任照顾,还用得着我?”李学武打趣了一句,目光却是落在了欧欣的身上。
或许是明白了于丽话里的意思,这会儿欧欣倒是羞涩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看他了。
李学武也没在意,点点头说,“早叫于主任说给你们了,在俱乐部共事三年,诸事辛苦,总不好亏待则个。”
“有所求,力尽所能。”
他看了苏雨笑道:“上次见肖建军我就觉得他贼眉鼠眼的不安好心,原来是惦记上你了。”
“他几次写信回来都言及您对他的照顾。”苏雨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说,“还说这一次回来接我,是要好好向您表示感谢。”
“能在一起都是缘分。”
这话说的不知道谁跟谁的缘分,不过他同肖建军,亦或者是苏雨同肖建军,都离不开缘分二字。
“他在边疆做的挺好,你要是能过去帮他,也算是一份助力,再好不过。”
李学武缓缓点头,颇为感慨地说,“路途遥远,想要回京一次也不容易,多同家人聚一聚。”
“是,谢谢武哥。”
苏雨知道肖建军实际上是在跟着这边做事,在边疆很有作为,所以这声应的十分顺心。
李学武又看向了李白,笑着叮嘱道:“你黄哥最是讲义气,真要受了委屈不要憋着,就跟他说。”
“嗯,谢谢李哥。”李白浅浅地笑了,她的性情要比其他几个更成熟。
“田甜文案功夫要加强,卫三团正是用人之际,更缺少像你这样的女同志。”
李学武又看向田甜,叮嘱道:“我已经同王政委提过你了,她会安排你的。”
“谢谢李哥,我爸说有时间他想请您到家里吃顿便饭。”田甜的感谢真心实意,还带了一份家里的邀请。
田甜家里属实应该感谢李学武,这京里十个当兵的分到卫戍区的一个都不一定有。要不是李学武主动安排,从花名册上要走了她,她哪有机会留京。
更不用说还是团机关这样体面的工作,就算是花银子也求不到的。
倒不是田甜家里没有势力,没势力也求不到这个指标。只能说县官不如现管,她们家手再长也伸不到卫戍这边,这里面的敏感自然不用多说。
有硬关系从下面直接要人,总比上面安排要妥善的多。她爸私下里没少跟家里人念叨,闺女这三年不白在俱乐部忙一场。不仅学会了做事,也有了自己的机缘。
“往后都在京里,吃饭不急于一时。”李学武笑着点点头说,“早也是想拜访令尊的,时下里不方便。”
缘何不方便他没有细说,一带而过。只是田甜聪慧,已经想到了什么,便也没再多讲。
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欧欣的身上,她像是早盼着的,又怕李哥不搭理她,这会儿脸白一阵红一阵的。
李学武却没有逗她的心思,直言道:“你有心帮于主任做事,我也不好苛求,就顺了你的意吧。”
“还傻愣着干啥——”于丽好笑地扒拉了欧欣的胳膊,提醒她道:“想要什么还不赶快跟你武哥求啊。”
“啊——我——”欧欣却是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没听懂他话里的含义,愣在原地。
“瞧着高兴的要傻了。”于丽看向李学武逗趣道:“往后俱乐部事情多了,倒是要指望她。”
这一句欧欣也没听明白,不过目光已经清明了几分,看了看于丽,又看了看李学武,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雨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为欧欣感到高兴,个别生出几分妒忌也是说不定的。
李学武却是没让他们多留,摆摆手示意几个去找找裴培,别闹腾大劲儿了。
四人哪里不懂他是有话要同于主任说,客气着道别后便都出了办公室。
苏雨走到门口还小声同欧欣道了声恭喜,田甜更是同她掰扯,往后再来俱乐部玩耍还得靠着她帮忙。
只有李白神色淡淡的,但是看向欧欣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考究。小姐妹各奔东西,自是有很多话要谈。
看着几人叽叽喳喳地离开,于丽带上了房门,这才转回身对李学武说,“不敢提,说多了怕伤心流泪。”
瞧着李学武浑不在意,她倒是多了几分感伤,“虽然关系远近,但在一起朝夕相处三年,一朝离别……”
“不是还有几天呢嘛。”
李学武喝了一口热茶,拿起办公桌上的材料看了起来,嘴里随意地应付道:“舍不得就多聚聚。”
“离京的离京,报到的报到,都有自己的事,哪里是那么好聚的,往后再想聚全了,更是难。”
于丽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不是为了这个来的,便没有再说,将这周的报表一一呈报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忙活了好一会儿,见正事谈完了,她这才说起了留下的这两个欧欣同裴培的安排。
“要不让裴培接俱乐部的工作吧,欧欣锻炼了几年,正适合去钢城帮忙。”
“她不合适,还得锻炼。”李学武头也不抬地说道:“罗云辞职,让裴培接她那一滩吧。”
知道于丽想的多,可他也不是好色之人,又哪里会把人带到钢城去,更不会耽误了人家大姑娘。
“虽然说让欧欣帮你打理俱乐部的业务,可你也盯着点,我走了,这边更是不能有闪失。”
“记住了,你放心吧。”
于丽答应的很是郑重,刚想提俱乐部的事,便听门外有服务员汇报,她有访客。
“去吧,忙你的,我这没什么事。”
李学武知道她业务多,摆摆手示意她随意,眼睛并没有离开手里的材料。
于丽见他一时半会不会走,便也就起身,留了他中午在这边吃饭,出门应酬去了。
高门大院,阔气非常。
本就是东城最敞亮的院子,再有这几年的人气烘托,门口又有保卫站岗,严肃和活泼都有了,最是体面不过。
于丽担任俱乐部主任,又兼任回收站综合办公室主任,虽然说业务很多,但并没有负责对外的工作。
同沈国栋、左杰等人不同,外面的合作关系甚少有人知晓回收站体系内还有她这么一位的存在。
只有俱乐部会员,或者回收站体系内的自己人才知道,她是李学武掌握所有关系和业务的负责人。
面子是有的,可多是自己人给的,真正找上门的除了亲戚连朋友都不会有一个。
所以于丽来到门房,路上都没有问是哪个,想来不是她爸就是她弟弟。
说起弟弟于喆,于丽也是满心的无奈。
你要说他烂泥扶不上墙,也不至于的,因为于喆再怎么胡闹也没有学坏。可你要说他事业有成吧,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到红星厂混了三年,一事无成。
要不是有人情关系在,再加上平日里狐朋狗友的照拂,他早在人事变革中被踢出机关了。
高不成低不就,三四年下来还是那副德行,她跟着糟心,老父亲也是没辙。
几次来俱乐部这边打秋风,第一次、第二次于丽给了,第三次她便把弟弟骂了个狗血喷头,再也不来了。
于喆是不来了,她爸却来了。倒不是逼着闺女照顾儿子,这几年闺女受的苦于宝东哪里不知。
来见闺女只是瞧她多了几分干练,成熟了许多,想要从闺女这边问问儿子的未来的意见。
没有为难,更没有逼迫,只是老父亲的无奈和心酸。瞧见父亲如此,于丽心疼,逮着于喆每次都要狠狠地训斥。只把于喆骂的不敢着她的边,见着就躲。
这一次她本以为是父亲又来,耐着心里的五味杂陈,撩开门帘子刚想开口,却见于海棠坐在门房里。
“海棠,你怎么来了?”
她真是稀奇,自打堂妹进步了以后,因“工作繁忙”姐妹两个便少了往来。
尤其是于海棠知晓了堂姐现在的傍家,更是多了几分谨慎,很怕遭了那位的厌弃,躲还来不及呢。
于丽想也是如此,虽然是堂姐妹却也是没强求,乐得自在。只是没想到堂妹突然来访,还找来了这边。
“姐,实在着急。”于海棠站起身解释说,“我去你家找你,有人说你两天没回家住了,只能找来这边。”
“啥着急事啊,坐下说。”
几个月没见,瞧着堂妹更多了几分成熟和从容,于丽也是高兴的,言语间便多了几分亲切。
她是丝毫没有在意堂妹的刻意疏远,于海棠也真没拿她这位堂姐当外人,上来就给个大的。
“什么!你要结婚了?!”
于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全因为堂妹眼界是高到出奇的,现下里又是红星钢铁集团的优秀青年干部。
要说结婚,她不得千挑万选,怎么可能不声不响的就要结婚,这也太突然了。
“也不算突然,一个单位的,以前就认识,只是没想到一块去。”于海棠淡淡地解释说,“我都二十三,过年二十四了,也该定下来了。凑巧他也想定下来。”
“那也太——”于丽有些狐疑地看着堂妹,嘴里的话只说到一半,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哪里是管得着的。
且不说管得着管不着,堂妹是有主腰子的,哪里会听她的意见。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呢。
“可不是嘛,都二十三四了,我还当你是小孩呢。”于丽语气平和了几分,问道:“你们彼此觉得好就行,我这当姐姐的只有为你高兴的。”
“不能说两情相悦吧,可也能说是相敬如宾。”
于海棠的回答有几分索然无味,好像对结婚这件事没了执念,说起来好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一样。
“我们想着年底工作忙,明年又太久了,可仓促结婚又没有时间准备。”她看向堂姐说,“我在这边能指望的只有您了,您要是有时间就帮我们张罗一下吧。”
婚姻大事,到底需要家里人出面,没有小两口自己张罗和准备的,可于丽听见她这么说也是为难。
“虽然我不是守寡,可那个也是没了的。”于丽看了眼堂妹,“你要结婚还得找个全乎人来张罗。”
“都什么年代了,我可不会在乎那个。”于海棠微微摇头,目光里带着恳切地望着她说,“你是我堂姐,却跟我亲姐没什么两样,正适合你来帮我这个忙。”
“他也说了,回家跟他爸妈商量,赶在年前张罗,也好让我们放心工作,省的手忙脚乱。”
“这——”于丽还是犹豫着,问道道:“亲家那边不会说什么吧,我这倒是没什么,可——”
“放心吧,姐,我的喜事,谁能绕过我去。”于海棠见堂姐没有拒绝,脸上也多了几分欢喜,拉着她的手说,“左右就是张罗,我们俩也没有经验。”
“不用太铺张,多请几桌亲朋就好。”
于海棠在广播电台这几年多了历练,举手投足之间成熟的不是一点半点,再不见早前的张狂和浮躁。
于丽见堂妹如此说,自然再没有回绝的道理。只是操办喜事,总得知道新郎官的情况啊。
听她如此问,于海棠便将对方的情况说了个仔细。
原本在厂办,后来给领导当秘书,现在是食品总公司的生产副科长。年龄相当,同于海棠一样年轻有为。
听堂妹如此介绍,于丽便知道了,准妹夫同堂妹一般,都是红星钢铁集团的科级干部,真是好良缘。
虽然刚刚堂妹介绍间眉眼少了几分喜气,又说什么相敬如宾的话,她只当堂妹嫌弃准妹夫低了她半级。
心思如此,于丽免不了要多劝她几句,无外乎男同志总比女同志走的稳一些,也更长远一些。
如此种种,于海棠听了知道堂姐想差了,可也没解释,就这么听了,嘴里还应着。
之所以仓促决定结婚,还不是那些举报信闹的。同李主任传出花边新闻的只有她是单身,没人为她张目。
拼到广播电台台长这个位置,于海棠可是付出了太多,哪里舍得让旁人议论。
再一个,她年龄确实大了。在这个位置上要是还不尽快确定个人关系,便是要影响她的进步了。
幸好她的追求者众多,又没闹出人命,只是闲言碎语也不耽误她的名声。
为了平息这些议论,她就要搭上自己,想想哪能不懊恼,眉间多了几分不自在也是正常的。
至于说不自在,有她自己的原因,也有男方的原因。她是迫不得已,对方却也是情伤所致,谁都不用嫌弃谁。
一想到那天看到的场景,再见面相亲,于海棠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可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是最合适的。
玉树栏杆,银装素裹,雪花纷飞,北国的景色混着几点青绿,便尽在河畔花园。
红星钢铁集团现办公地址对面的广场花园因为有着地下管道的供热,植被得以保存。
虽然鲜花绿叶不在,但青松翠柏还在迎着雪花招手,也不失为白色世界里的一抹耀眼。
谁说秋天是分手的季节,冬天的肃杀更要把还没发芽的爱情冻死在这数九寒天之中。
彭晓力鼓起万分勇气才约了李雪出来赏雪,就应了她名字中一个雪字,想要讨她欢心。
她应邀出来玩确实欢喜,只是再看到他热切的目光后,表情中多了几分慎重。
到底不是少男少女,情字再难开口,也不过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哪里能强求。
彭晓力明明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两人可能很难再继续做朋友。可他也清楚,这些话再不说出口,他可能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李雪并没有阻止他的情深意切,滔滔不绝,看得出来他准备了很久。只是见也见了,听也听了,再说清楚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说到头,两人还是师徒关系,刚进办公室那会儿要没有对方的照顾,李雪也知道自己要吃苦头。
虽然当时有二哥庇佑,终归不是一个部门的,人家要是瞧不上她,有无数种办法炮制她。
还是彭晓力主动出头维护她,教给她不少机关里的门道,那时候两人年轻,不自觉地玩笑打闹。
现在想想,三年前的情景就在眼前一般。
没人知道李雪是如何拒绝彭晓力的,连两人的共同朋友顾城都不知道,只知道彭晓力的爱情无疾而终。
不凑巧,那一幕恰巧被路过的于海棠见着,所以才有了后来她同彭晓力相亲见面时候的探究与坦白。
两人都把情字深藏内心,言语间竟意外的性情相投。顾城感慨,他们不应该结婚,应该拜把子的。
12月28日,欢天喜地,某某地成功进行一次新的氢弹试验。
12月29日,锣鼓喧天,金陵市长江大桥竣工。
好像喜气传到了红星钢铁集团一般,在阳历年前最后一次管委会工作会议上,秘书长大展神威。
此前年度工作会议上,秘书长便代表管委会就本年度集团发展工作做报告,着实让那些话多的吓了一跳。
依旧是脱稿宣讲,依旧是慷慨激昂,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却又不得不在精彩处主动鼓掌。
最后一次管委会工作会议上,秘书长李学武就集团人事、业务、行政等工作,根据年度工作总结情况做了较长的发言,可谓是火力全开。
因年后董副主任回京已成定局,所以有关于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的处置方案也摆在了会议桌上。
只是较以往的意见分歧大,研究讨论慢不同,在本次会议上秘书长李学武直言利弊,大胆发言。
一方面强调了辽东工业管理小组在过去两年时间里所做出的贡献(肯定董文学的工作成绩),另一方面也就适应未来发展需要,综合、协调管理辽东工业共同发展大局,提出再延续辽东工业管理小组三年的意见。
比较以前泛泛的讨论,以及各集团领导纠结的重点,李学武将工业管理小组存在的时间和意义做了定格。三年为一期限,有用就留,没用就撤,一切以事实说话。
这有点像军令状了,延续三年,恰好是李学武去往辽东掌管红星钢铁集团工业区的第一个任期。
颇有种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意味,又像是在叫板集团所有领导,以及他的那些竞争对手。
就在即将讨论最后一个议题,也就是有关于红星钢铁集团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组长的人选时,苏维德发言要求相关人员回避。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任是谁都清楚他说的就是李学武。集团草拟了三个人选,他是其中一个。
只是苏维德昂起下巴要撵李学武出去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景玉农抬起眼眸扫了苏维德一眼,而后看向管委会主任李怀德淡淡地说道:“人选早就漏出去了。”
李怀德眉头一皱,看向景玉农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和不明,只是还没到他说话的时候,所以选择作壁上观。
苏维德被她突然呛声也有了几分意外,他有想过李学武会强留在会场,也想过董文学会帮他出头。
万万没想到,会场内瞬间安静,就连秘书的目光都忍不住望向了景副主任。
不是说……两人有矛盾吗?
景玉农却并未在意众人晦暗不明的目光,依旧是那副语气继续讲道:“回避原则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
她看向对面皱眉想要反驳的苏维德讲道:“名单中所列人员涉及到了今天在场的两位,难道就不能听听他们自己的意见吗?”
“我觉得景副主任说的有道理。”董文学初始也觉得惊讶,不过这会儿眉毛一挑,附和道:“我也想听听多方的意见,至少在座的各位都有发言的权利。”
“这不是胡闹嘛——”
苏维德想要拍桌子,却顾忌这是管委会会议,只是嗓门大了几分,强调道:“这不符合会议纪律。”
“管委会嘛,集体的意见更重要。”平日里很少说话的张劲松却再次让众人惊讶了一把,“我赞成景副主任的意见。”
苏维德已经睁大了眼睛,看向张劲松的眼神多了太多的不解和疑惑。瞧你小子浓眉大眼的,你怎么……
董文学替李学武说话还情有可原,哪轮到景玉农主动,张劲松附和了。
让苏维德惊讶的还不止这一个,就在众人望向张副主任的时候,程副主任也开口附和了景副主任的意见。
现在好了,还没开始投票呢,已经有四位集团领导站在了一起。秘书们齐齐望向窗外,确定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
景玉农、董文学、张劲松、程开元……
不用李怀德点名,他的目光看向哪里,哪里便有点头附和的言语,管委会难得地有了意见统一的时候。
这个时候不仅苏维德冷汗下来了,就是李怀德也皱起了眉头。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要是以往,他还能暂停相关议题,往后再议,但今天这场会议,这个议题容不得他往后拖了。
只看现场的形势也知道,他想往后拖也是不行。
什么叫骑虎难下,李怀德看向对面秘书长方向的目光逐渐危险而深邃。
危险的不是他,反而是沉默下来的秘书长。
装什么装,得意吗?
“既然同志们的意见统一,那就按照玉农同志的意见,听一听相关同志的意见。”
李怀德作为班长,不能让管委会冷场,更不能丢掉主动权,就算是硬撑也得撑着,这是面子。
苏维德已经变了脸色,再看向李学武的目光里只剩下浓浓的忌惮。
“组织处的同志同我讲,领导的事他们做不了主,也拿不出意见来。”李怀德继续讲道:“有关于辽东工业管理小组负责人的人选问题,还是我同维洁同志征求了各方意见拿出来的,今天就议一议吧。”
议题文件分发到各人手中,相关的名单也显露了出来,分别是高雅琴、徐斯年、李学武。
除了徐斯年没有资格参加管委会会议,就苏维德所言真要回避,李学武和高雅琴都得出去。
可明显的,纷纷扰扰争了大半年的戏码就要落幕,谁舍得放弃,都攒着劲等粉墨登场呢。
“有关于这份人选问题,我做一下解释说明。”谷维洁开口道:“虽然名单上是三个人,但我同李主任也讲过,未来辽东工业管理小组责任重大,也可以安排正副组长进行协调管理。”
“谷副主任的意思是选两个,还是选三个?”
董文学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对方问道:“要是选三个,那今天的会议倒是简单了。”
他用玩笑的口吻讲出这句话,可会场内没有人笑。
没什么好笑的,刀光剑影,劈在脑门上要命的。
谷维洁并没有在意他的发言,而是看向众人继续解释道:“当然,也不限于名单上的三人,同志们还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提出来。”
“至于说董副主任刚刚的问题。”她这会儿才看向董文学回道:“有能者一人足以,不足者两人,两人不足那就三人。工作总是要做的,团结更重要。”
这是撕破脸了?
坐在墙边记录会议的秘书们心里砰砰直跳,他们听到的和以往看到的情况可不是这样。
不能说谷副主任同董副主任一条心,可也少见有意见纷争的时候。就算有意见分歧,也早在会议开始前通过气了,怎么可能到会议上吹胡子瞪眼睛的。
“看来真得好好选一选。”
董文学扭过头去不看她,嘴角带着嘲讽的意味讲道:“要都是无能之辈,怕不是要安排三十个组长。”
火药味这么浓?
秘书们见大事不好,纷纷看向李主任,得了示意和允许,这才都站起身拿了暖瓶给领导们续茶倒水。
有个缓冲,总比僵持起来好。
趁着续水的工夫,众人也有了时间思考和判断。
“高副主任对经济建设有一定的工作经验。”
苏维德见情况不对,乐得把这摊水搅浑了,就着名单上的内容看向了高雅琴,提议道:“我觉得请高副主任主持辽东工业工作的大局更稳妥一些。”
“经济建设是未来的发展核心啊。”薛直夫点头讲道:“集团在辽东布局港区,正适合将经济作为连接线贯穿各工业区,完成经济链条的布局。”
“我赞成薛副主任的意见。”谷维洁发言道:“高副主任有较为丰富的对外贸易管理经验,又对经济发展工作有较深的理解,我想正适合去辽东掌握大局。”
“当然了,工业管理经验不足。”她见董文学要发言,抢先讲道:“关于这一点,我觉得安排徐斯年同志担任工业管理小组副组长比较合适,优势互补嘛。”
董文学本打算发言来着,可见她如此说便也忍住了没开口,只是扫过对方的眼神逐渐犀利。
李怀德见谷维洁讲完众人都没再发言,便把目光看向了李学武和高雅琴,这两位是今天最后议题的主角了。
“雅琴同志的呼声很高啊。”他微微点头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高雅琴因为回避原则,没有李怀德的询问她是不能说话的,这会儿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更不能多说,“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嗯,其他意见呢?”
李怀德扫向了众人,着重看向了董文学,知道他必然要支持李学武执掌辽东的。
董文学也应了他的询问,表情严肃地开口道:“我从辽东回来,更懂辽东需要什么。”
他手指点了点笔记本讲道:“辽东需要的不是对外贸易管理经验,也不是经济发展思路,而是耐心。”
“未来三年、五年、十年,集团在辽东的布局会逐渐显露出锋芒锐利之势。”董文学微微皱眉,“在锋芒毕露之间还需要协调和隐忍,耐心发展工业和技术。”
“如果说集团在辽东需要经济思路,我不怀疑高副主任的能力,但我要说规划辽东另有人在。”
“如果说集团在辽东需要对外贸易,我更不怀疑高副主任的经验,可我要说经略贸易另有人在。”
他言辞逐渐强硬了起来,看向众人讲道:“如果说集团在辽东需要工业管理,需要综合协调,需要贸易建设,需要经济发展,一个人足以,何必要用两人?”
话说到这,董文学顿了顿,神情淡然地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定在了李学武的身上,坦然地讲道:“我提议由李学武同志担任辽东工业管理小组组长职务。”
会场内因为他的发言凝滞了几分,李怀德并未在意这一点。在确定众人再没有提议,这才开口讲道:“集团在辽东的布局是未来对生产和贸易工作重中之重,再谨慎小心也不为过。同志们的发言和意见恰恰证明集团需要更优秀的人才掌握大局。”
“我不介意一个或是两个。”
他敲了敲桌子,道:“但我要讲,到什么时候团结才能战胜一些困难,这个组长也应该是团结的选择。”
强调了自己的态度,李怀德这才放下手里的铅笔,看向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赞同辽东工业管理小组再延续三年,那就举手表决,决定出负责人的人选吧。”
会议进行到举手表决的阶段,可见班子成员的意见分歧有多大了。这是李怀德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一般管委会议程有超过一半的同志点头,便会以全部通过的形式做记录,并形成决议。
这一次却把矛盾放在了会议桌上,在集团机关被那几个案子搅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必然要引起议论,到时候免不了要传出他对班子掌控力度下降的传闻。
所以他要强调团结,团结的结果重不重要?
“请赞成高雅琴同志担任工业管理小组组长,徐斯年同志担任副组长的同志举手。”
毫无意外的,苏维德第一个举手,谷维洁第二个举手,当李怀德把目光看向薛直夫的时候,薛直夫也把手举了起来。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集团班子十一个人,去掉李学武和高雅琴两票,只要五票赞成,那这项决议便要板上钉钉。
李怀德当然不会这个时候举手,目光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工会主蓆熊本成的身上。
众人也都看向了应声虫一般的老熊,这位可是李主任的铁票啊。这个时候他举手,那李主任才是关键。
可是,老熊怎么没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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