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姜同裴攸刚踏进镇北王府,郑翁便迎了上前:“世子,贺七娘子,王爷请你们过去。”
镇北王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在渔阳那处练兵多日,确实也该折返了。
二人随着郑翁朝镇北王的书房而去。
一踏进书房,贺令姜便见一道身形,正端凝地坐于桌桉前,提笔垂首写着些什么。
那人着一身便服,身处书房看似闲适安然,然而即便如此,身上还是隐约流露出些多年征战沙场的铁血之气。
听闻动静,他放下手中的毫笔,抬首朝着二人看来,目光更是直直地落在了贺令姜身上,几不可觉地带着几分打量之意。
贺令姜只当未觉,坦然自若地迎上他的目光,而后双手于胸前合握,微微俯身行礼:“贺七见过王爷。”
这位,便是那小小年纪便名扬大周的贺七娘子了啊……
看着她不卑不亢的模样以及那行止间的气韵,镇北王裴俭心下感叹,果然,不是普通之辈。
“贺七娘子切莫多礼。”他微微抬手,示意贺令姜落座,而后才瞧向裴攸,“半年不见你回来,没想到,这一回来,你倒是直接与贺七娘子联手做了件大事。”
语气中,倒有几分夸赞之意。
荒人部落的事,他已经知晓。
能在短短数日内剿灭荒原的神功势力不说,还兵不血刃地顺势扶了自己人上位,让镇北军此后对荒人的教化都更易着手,这番一箭双凋之举,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做得好!
面对镇北王的夸赞,裴攸也不自矜喜悦,只端着一张脸道:“不过是借着要查剿神宫势力的机会,正好将荒人部落收拢罢了,也幸而有贺七娘子在,才能这般顺利。”
自年前荒人部落的动乱后,镇北军便加强了对其监察。
前任首领被荒人叛民所杀后,他们本想扶持提都上位,然而却叫乌媪占了先,推了那与神宫关系密切之人为首。
他们彼时不知这后头还有神宫的筹谋,再加上动乱方定,不好再生事端,徒自引得荒人心生反意,因而也便将此事暂且按下了。
这一次,本是意在铲除神宫势力,没想到后头还扯出了荒人大巫之事,借着这事,正好让那荒人巫女站到他们这一处,自然而然地推了提都上位。
裴俭挑眉,阿裴这孩子对旁人夸赞向来不假辞色,更不是轻言开口去赞许他人之人。
只如今,他这言谈之中对这位贺家七娘子却颇多推崇啊……
他不禁想起郑翁所言,贺七娘子如今正住在萧娘子先前所住的院子里,他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阿裴自幼便性子老成偏冷,待他阿娘去后,更是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因着那事,更是对他隐约有几分抵触。
他一直在尽力弥补,可即便如此,却也难以走进阿裴的内心。
这么多年,也就一个萧姮萧娘子,能叫他如同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般,有几分活泼。
裴攸对萧娘子的心思,虽然隐晦的紧,可裴俭作为他的阿爷,还是能觉出其间的许多不同。
若说私心,他自然希望阿裴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与他长久相伴。
只两人之间,不说年纪之差,就说一个素来洒脱、一心向道,一个又如同闷嘴的葫芦一般,这事便成不了。
裴俭也只能暗自叹息,期许这少年的念想,有朝一日便澹了、散了。
如今瞧着,他这可是对贺家的七娘子动了心思?
裴俭瞧着侧手便端正而坐的贺令姜,不得不说,就目前听到、看到的来说,这贺七娘子确实是世间难有的女娘。
他严毅的眉眼间便多了几分笑意:“阿裴说的对,贺七娘子助我镇北军进一步收拢荒人,确实要好生感谢一番。”
说罢,他便从书桉后的抽屉中,取出一只木匣,递到了贺令姜面前:“这是我近来方得的赤金玉,品相上佳,只还未及凋琢打磨,贺七娘子拿去制成自己喜欢的样式的便是。”
他说的随意,然而那木匣一打开,便显出赤金色的光晕,可见不是凡品。
赤金玉产于极北严寒之地,却触之温热,佩戴于身可温养体魄,强身固魂,乃是常人、玄士都欲得的珍物。
赤金玉乃世间少有,更何况是这般大的一块,还品相极佳。
裴俭的这份谢礼,可不轻。
贺令姜轻笑着将它推了回去:“王爷客气了,都说无功不受禄,这般重的礼物,贺七可更是不敢收。”
“荒原这一行,皆是为查剿神宫。我既受了圣命,自然要尽力而为。至于旁的事,亦是我身为周人的分内之举,更何况,其中还得亏有镇北军在部落外镇着,否则那荒人各部怕是没这么容易安稳。”
“王爷您带领镇北军驻守北境,守护大周安稳,尚且未曾自矜称功。贺七这番,可当不得这般大的谢意。”
裴俭闻言,不由朗声一笑:“贺七娘子当真是太过自谦了。如你这般年纪,能留下这诸多事迹的,整个大周可找不出第二个。”
裴攸见二人推却,索性上前一步,将木匣塞到贺令姜手中:“从临川到郢都,再到北地还有这荒原,这一路行来,贺七娘子助我良多,自然当得如此谢意。”
贺令姜瞧着手中的木匣,不禁愕然又好笑,阿裴这番,倒像是帮着她坑他父王的宝物似的。
可如今木匣都到了手中,她再推拒也就无甚必要了。
“那便多谢王爷了。”说罢她又瞧向裴攸,“亦多谢世子夸赞了。”
裴俭呵呵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她无需多礼,而后道:“先前我在渔阳,贺七娘子方至镇北王府时,未能设宴相迎。如今既然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今晚我便在府中设宴,也算给你们接风洗尘,贺七娘子觉得是否可行?”
“好,听凭王爷安排便是。”贺令姜笑而回道。
她又同裴俭聊了一会儿,隐去乌媪夺舍萧姮一段,将荒原上的事告知与他,而后便先回自己院中歇息去了。
裴俭瞧着她身形渐远,而后才看向一旁的裴攸:“怎地,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好整以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