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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柳旁,白沚吐着信子发出声声低沉嘶鸣。
土石之下有一条条狭长的地下通道,有着数不尽的黑色蚂蚁奔波四走,各行其事。
地下世界中有着一座小巧的宫殿,由泥土碎石堆切而成。石殿里有着一只蚁后如人般直立行走,她头顶的两个触须接受到了来自外界的信息。
蚁后也通过生物特有的低赫回音,与之交流。
巨石下是这支蚁群的老巢与根基,其中有着已经成妖的蚁后,还有一群发生了特殊变异的食肉蚁。
白沚是早已知道它们存在的,但很少去过问,也从不干涉它们的繁衍生存。
他们是共生关系,如同盟友,互相为生。
别看蚁群繁衍到如今数量和实力已十分恐怖,但阴阳相生相克,总有天敌约束。
森林中可有着不少穿山甲妖物、甚至还有以食肉蚁为食物的食蚁兽,青蛙、棕熊、刺猬、蜘蛛,等都是吃蚁类的。
离开了万蛇山,哪怕它们数量再翻一翻,面对诺大森林中数不清的妖物天敌只能被消磨殆尽。
而食肉蚁它们的天敌,大多是都蛇类的食物,有青白二蛇妖气所在,它们才能安稳发展。
自然,借助了对方的力量,就要有所回报。蛇类难以对付体型庞大的兽类存在,却正好是食肉蚁群最擅长对付的。
这座万蛇山,明有万蛇,暗有亿蚁,共生长存。
哪怕如今山里万蛇惨遭大旱灾难,从十数万的数量锐减到了万条,可蛇蚁共生仍旧存在。
白沚告知了蚁后,可能会有来袭的七蛊宗修炼者,望她能动用群蚁监视各处山间路口。
蚁后灵智已开,自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毕竟食肉蚁也是虫类,也担心那些神鬼莫测的蛊术。
山中群蛇数量大减,其他族群生物抢占了不少生存空间,白沚也并没有出手干预,因为靠着群蛇蛇窝的繁衍能力,只要十三处蛇窝安全蛇类早晚都会重回万蛇山霸主族群的地位。
不过,也有例外。
这一日,白沚晨起诵过经文后,眼神中闪过诧异。由于山之权柄的加持,他可以看到万蛇山大部分地方的视野,不过也有很多探之不到的地方,所以他请食肉蚁用于补充。
今天他倒是看见了一只似曾相识的妖物。
万蛇山西侧,一只身躯巨大到近丈长的花皮野豹子正在冷眼盯着前方草丛中一条丈许长的黑色蟒蛇。
蟒蛇盘起身子,吐着信子,警告不断。眼前的巨豹给它一种本能上的恐惧,蟒蛇不敢贸然扭身就走把身后暴露给对方。
野豹子左侧半边脸上还有一道伤疤,虽然伤势皮肉已好,可疤痕却消不掉了。他看着眼前的大蟒蛇恐惧于自己,心理上不由得意,他放出了一丝妖气,恐怖的妖风直扑蟒蛇而去把对方震慑的连头都抬不起来,浑身瘫痪无力。
花皮野豹子心中升起了一阵快感,蟒蛇又怎么样,不还是要臣服在我的脚下?当年被那条该死的白蛇抽了一尾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恰逢山雨感染了伤口,那一次自己差点就死在了山雨里。
直到今日,自己化妖修炼已有了一百余年,灵智大开,妖术有成,称霸山林,可还是没有离开这里。
因为他想要报仇,那一尾之仇不报,心中仇恨便难消。
那白蛇就在山中,他自觉妖力日渐浑厚,每日都修炼数个时辰勤奋远超寻常妖物,即便白蛇强大,再苦修百年必定能拿下。
想到这里,花皮豹冷眼看着被其妖气所慑的大蟒蛇,身子一跃就要咬向其七寸处。
可这时,山林中却突然掀起一阵怪风,狂风骤起卷住了花皮豹子。
花皮豹子心中大惊,身上黄光一闪重愈数千斤沉了下去。
他谨慎的打量着四周,豹眼中只有凝重没有恐惧,由于尚未炼化横骨,只能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兽吼示威。
四周大风聚为龙卷裹挟山中云雾化做了一条蛇形卷风,向其卷去。
花皮豹子大吼一声,竟然瞬间分化出了三道身影,四条野豹分别逃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野豹子一跃十丈远,眨眼间就奔逃了数十丈,他心中才稍稍放松下来想着这下该逃掉了。
可这时,一道低音男子的轻笑声蓦然响在空中:“倒是小看你了,还往哪里跑?”
野豹心中大惊,忙迅即无比飞快奔逃向西方。
但一道妖风吹起,竟然在山林上空形成了一道浩荡的龙风卷将野豹吸入其中,又化作一股阵风吹向远方。
野豹昏沉沉的摇摇头,猛然间想起自己被神秘的大妖抓走了。他瞬间浑身肌肉绷紧,抬起头打量着四周。
只见眼前是一方小潭,身侧还有一颗巨大的垂杨柳,夕阳余晖照耀在潭水上荡出明亮的霞光,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大石边沿,此刻正轻轻吹奏着一根竹笛,响起悦耳平心的笛音。
野豹犹豫片刻,放弃了从对方身后偷袭的想法,反而悄无声息的逃向谷外。他不是傻子,一般人类绝不会无视背后的一只野豹,而且这荒郊野岭的人,大多不是人。
蓦地,笛音停下,“怎么忘记我是谁了?”
野豹迈出的爪子猛然一顿,回过头去。
却见那白衣男子缓缓转身,顷刻间化为了一条巨大的白色蟒蛇。
野豹子心中咯噔一声,坏了!这白蛇竟然有如此高强的妖力,他可不是对手啊。但对方居然还能记得自己,那也没有活路,只能拼死一战!
野豹瞬间爆发出恐怖的冲刺力,妖力加身化出三道豹影闪电般地冲向白蛇。
白蛇却又在一个转身间化作了人形,一片柳叶恰好飘落身前,白沚轻手一弹柳叶飞刺而出如阴毒的柳叶刀刺中了野豹。
“轰~”
野豹倒飞而出,他竟然被这片柳叶所带来的力量轰然而退,甚至柳叶深入眉心,再深那么一寸只怕就没命了。
野豹忍着剧痛站起身来,看到缓缓向他走来的白沚,身子颤抖着后退。
“你我相差太大,即使再修炼千年也难胜我。今日给你一条路走,尊我为上,可走活路。若你不愿我便送你到死路上也不用走了。”白沚身子轻轻一侧,伸手一挥,竹笛破空而去插在了野豹身前三寸的位置,竹尾尚在颤抖。
野豹心中一愣,这可恶的白蛇竟然还愿意不杀他,放他一条生路?
妖已非兽,智慧已生。求生的意志胜过了曾经记在心里的仇恨,他呜咽一声,在竹笛旁低下了头,双爪前扑,表示臣服。
白沚见状轻笑一声,手指轻弹一射而出,一滴细小的妖力钻入了野豹眉心。
“这是我所修炼的剧毒,百蛇之毒方可炼成一滴,有我妖力封印留在体内自然无事。不过三个月后,妖力消散毒入血肉中绝无活路。若你忠心不二,我自然会为伱重续封印,若你仍心坏恶念便是眨眼间化作一堆白骨。”
野豹子闻言吓得忙磕头不已,祈求饶命。
白沚不为所动,只是道:“往后万蛇山外西面百里方圆便是你的洞府,你去守住那里,不许放一个人类过来。”
野豹无奈之下只能拖着重伤之躯离开了山谷,前往万蛇山外西侧寻找安身之地。对方能幻化成人形,口吐人言,实力已经不是他可比拟的了。可是心中的恨意仍旧在,埋藏在心底焚烧着,给予他支撑下去的力量。
白沚并没有想化解对方心底的仇恨,有时候仇恨何尝不是一种可以利用的力量?
野豹即便勤修苦炼百多年,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毕竟白沚先后得过数次机缘,吞服灵果丹药,习得吐呐法门,有山之权柄加持,战力只在化形大妖之下。
即便没有强大的攻伐妖术,白沚依旧有着弥补方法。
青苍虽然有了攻伐妖术,又得神异紫气,可仍旧不是他的对手。妖类战力影响因素很多,除去外物,也就妖术、肉身、妖力深厚。
虽然青苍与白沚相差的妖力并不算太多,可白沚三百多年的妖力远胜青苍那两百多年的妖力一倍不止。
将近两百年的吞吐月华,让白沚体内的太少二阴之力越积越多,太阴少阴二力逐渐相合,化作一轮圆月,水木元气逐渐融入圆月之内,扩月成珠。
只不过三百多年的妖力还是太少了。
白沚开始沉下心来继续潜修,青蛇望日,白蛇吞月,日月交替不止,岁月流逝年年。
十几年后,白沚二百岁了。
他一口吞下珍藏的蜕生花,开始蜕皮。
山洞外,青蛇停止了修炼,盘在洞前护法。
“呼~”
天穹上忽起风云,重重乌云笼罩四方天色暗沉得可怕。
“轰~”
天雷震动。
“啊~”
白蛇蜕皮。
剧烈的疼痛遍布全身,与曾经蜕皮都不相同,没有那种急不可耐的痒痛感,只有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感觉让白沚快要发疯了。
在极度疼痛中白沚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一条大蛇,一条比天都要大的蛇!
那巨蛇盘游天地,庞大身躯填海平山,天地的周长便是那巨蛇的身长,它的身体上铭刻着无数淡青色古老的古文,每一道古文都散发着大道之息,那巨蟒如天的头颅回转,看向了白沚。
巨大的兽瞳中泛着异色,它左眼中是琉璃光色,右目中却是枯寂玄色,左眼蕴含生机与造化,右目却是阴冷的死气与枯败。
生死之目光落在白沚身上,只对视一刹那,白沚便彻底昏了过去。
洞外,煌煌天威雷霆扫荡,却始终没有落下。青苍被恐怖雷霆压制的胆战心惊,但也没有离开洞前。
在白沚昏过去那一刻,天雷消声,乌云四散,天地复归清明。
白沚意识缓缓醒来,看到了身旁的青苍,淡笑道:“不用担心,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青苍难得开口道:“可你这身皮还在身上没有蜕去。”
白沚笑了笑,身上泛起淡淡白光,本还束缚在身上的蛇蜕消失不见。
光滑如玉的身躯缓缓游动,如今他已身长十二丈有余,远远望去仿若一条白龙盘桓山洞之中。
青苍疑惑的看了看,又用蛇尾巴挑了挑,“蛇蜕哪里去了?”
“自然是在我身上。”白沚恢复了些力气,盘起身子来,带着喜色道:“这是我于生死之中领悟的妖术,可保性命不失!”
“那是什么?”青苍还是不解,追问道。
“这个啊,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威力越大!”白沚打趣道:“问那么清楚干吗?想学啊?学也学不来的。”
青苍嘀咕了声:“神神秘秘,准是鸡肋。”
白沚嘴角一抽,鸡肋这个词他都学会用了,看来自己教的真不错,以后还是要多教些学问,让他做一个有学问的蛇妖。
阴州,淇县,下河村,卢氏祖宅。
丫鬟小月走到主屋前,轻声敲了敲房门,小声道:“夫人,可醒了?今个还要早起,要和老爷一起与族老们商量迁祠堂的事呢。”
屋里片刻后就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进来吧,替我梳洗。”
小月忙向后招手,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分别拿着铜盆、木盆、牙粉,马尾刷等诸多洗漱之物,她们纷纷跟着小月一同进了主屋。
这个时候夫人已经坐在梳妆台前,依次进行漱口、净面等,待到四个小丫鬟服侍完退下后,小月仔细的为夫人梳头簪发。
小月十分谨慎,不敢扯痛了夫人,这位夫人可是跟着老爷一路至今的发妻,即便府内最得宠的是三姨太,但老爷最敬重的永远都是这位自他微末时起就跟在身旁的结发妻子。
夫人看着暗黄铜镜中她已生浅淡皱纹的容貌,淡淡道:“昨个儿,老爷又歇在了李氏那了?”
小月心中一颤,忙道:“是!老爷昨个去三姨太那看四少爷了,许是累了一天就顺便歇息在那了。”
夫人闻言,轻笑了一下,“也罢。难得他回了趟老宅,就随老爷去吧。等八月里,老爷赴云州上任,这李氏也翻不起浪花了。”
小月心神紧绷的伺候了夫人梳妆打扮,用过早膳后就带着四五个丫鬟来到了卢府的会客厅。
大厅内陈设古朴却又大气,低调中却让忽视不了其中的奢华。
卢玉堂看着发妻王氏打扮的庄重得体,步履从容的走来,心中不由一缓,还是自家正妻知晓分寸,若是那三房小妾只怕满心里想着打扮的花枝招展,让他在一群族老面前丢人现眼。
夫人脸上挂着淡笑,和众多长辈打过招呼后终于来到了卢玉堂身旁,站在了主位旁。
卢玉堂笑呵呵的对着厅下众人道:“各位长辈请坐。玉堂今日请来五服之内的诸位长辈,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了是什么事。
我特意请了晋京的风水大师袁天师来祖宅里勘探风水,我们下河卢氏传承至今百余年,宗族祠堂建的匆忙了些,风水相位有冲。
所以我特意请袁大师寻山探水,找到了一处风水宝地,已经买了下来准备重建祠堂。”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胡子发白的老者出声道:“哎呦!大侄子,在外我们都要叫你一声知府大人,可在屋里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不得不说你几句,那铅山脚下荒郊野岭的,哪里是能当祖祠的啊?”
“是啊,你二伯说的对。玉堂啊,祠堂新建可又要不少花费,而且大兴土木的也扰了列祖列宗的安宁啊!”
一众族中老人无不反对。
站在夫人身旁的小月看着下方一众反对的族老,不由想起来那天晚上她给夫人送药膳,不小心偷听到了老爷和夫人说的话。
那什么晋京来的袁大师就是个骗子,只是老爷想要迁祠堂了,荒谬的是老爷一个官至四品的朝廷命官竟然说是柳仙托梦。
直到今天,看见老爷这般大张旗鼓和态度坚定的样子,她不由诞生了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是柳仙托梦?莫不是那新的祠堂里有什么金银财宝?还是柳仙庇护的东西?
否则,仅凭一个托梦就能让朝廷命官听话,那岂不是谁都可以当官了?
小月心中虽然猜想很多,但她晓得身为下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高门大户里有着数不清的阴暗。她死死的把这份猜想留在了心底。
果然,这事最终经过老爷一力坚持,威胁利诱众族老答应了迁建祠堂一事。
身为一地知府,即便不是阴州属官,也不是一个淇县知县可以得罪的。
所以,卢家祠堂很快就建好了,就屹立在铅山脚下,与万蛇山边界只隔着一条大河。
祠堂建好之后,建造祠堂的工匠鲜少有人注意,当地豪绅纷纷来贺,他们看重的是这个祠堂建立的卢家卢玉堂。
二十三岁过院试成为秀才,三十岁以阴州乡试第二的亚元考中举人,三十四岁进士及第,殿试第三,为探花,荣登恩科,投入吏部侍郎柳元山门下,如今年仅四十便升任云州道光府知府,可谓是前途大好。
这些乡绅豪士却未注意到,那些参与建造祠堂的工匠纷纷被迁户到云州,过往之事一概不提。
卢氏祠堂建成一年后,堂里列祖牌位陈立,香烛线火不断,夜间仍旧长明不息。高大横梁上,一条白蛇顺着巨柱缓缓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