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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沚走到了古枫树下,抬起头看了眼那扇打开的小木窗,轻声笑道:“七娘娘,白沚前来求见。”
等了老半天,都未见回音。
古树粗大的根茎下掩藏着许多的狐狸洞,一只只小狐狸好奇的探出头来看着他。
白沚也未再喊,只是静静的站在树下,片片火红色枫叶如红云浮空悠悠下落,衬得他挺拔身姿在寂静林间更显脱俗。
“砰~”
一杆烟斗不小心从窗上落了下来,窗子里探出一张绝美的面容,那上了轻红描出来的柳叶眉,配上细长的狐狸眼,加上一张水润似樱桃的红唇,鬓发垂落耳旁一丝散而不乱,她抬着尖尖的下巴,居高临下撇了白沚一眼,“拿上来。”
白沚捡起了雕刻着一副百鸟招凤的烟杆,惊叹于它的精美,丝丝烟草清香钻入了耳鼻中,蛇心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
蛇类最怕烟油,甚至连沾染烟草气味的人都要退避三分,何况胡七娘吞吸的乃是灵草烟熏。
走上一层层枫叶台阶,推开了房门,一抬头便看见倚坐在窗口的胡七娘,今日她难得穿了件淡粉色的轻纱薄衣,修长的脖颈下是大片裸露的雪白。
胡七娘一只手撑起头额,一只手冲他伸出。
白沚上前将烟杆送到了对方手中,便退后两步低声道:“七娘娘,万虺毒术已经炼成。这瓶中装着两滴可毒死妖灵精怪的绝毒!”
“哦?”胡七娘稍稍惊讶一下,“我原以为你会只拿出来一滴的。”
“七娘娘说笑了,在下绝不会隐瞒您的。”白沚此刻已经忘记耳朵里藏着的是什么了,他知道狐族善魅,有玲珑心窍可感人心。
但白沚说谎言,从来不会说假的。他本就只炼出了两滴绝毒。
“呦~真是长大了,懂得人类那一套礼数了。”胡七娘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白沚走上前,将玉瓶放在了她手中,七娘低头深深长嗅了一下,身后蓦然浮现出条巨大白色尾巴将白沚卷起举到了半空中。
“七娘娘这是做什么?”白沚不惊不怒,气定神闲道。
“好!果真是翅膀硬了。”胡七娘眼角笑意更深,“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为我所用。”
“唰~”的一下,狐尾收回,白沚落到了地上。
“这两株百年灵草加上你的信力,足可以使得融天丹炼成最为圆满的四品灵丹。”胡七娘抬手,两株灵气逼人的药草出现。“你拿着,随我去往黑山走一遭。”
白沚闻言,接过了灵草,道:“多谢七娘娘考虑周全。”
胡七娘淡笑一声,从绣床上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景,“这山中的风景一如故往,人间有个词儿叫作物是人非。山中景,时难移,老妖久,也应亡了。”
白沚从桌边拿起雕花长烟杆,单手送至胡七娘身侧,“八百载春秋,诸雄称山为王。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也该轮到七娘娘您了!”
胡七娘接过他手中的长烟杆,轻吸了一口香云烟,脸上满是肆意的笑。
在祁南山脉深处,有一座山名为黑山。
黑山最高峰高达千丈,耸入云天,通体玄色,犹如一块黑色巨石坐落天地之间。
山顶,有一点红芒闪烁,不论黑夜、白天,永明不止。
那是仁慈的黑山之主,黑风怪设下的炼妖炉!
黑风怪一向仁慈,但若有违背其令的妖物,与西泽林群妖私通者,皆要被送入那尊恐怖的炼妖炉,百余年来已经有十几只小妖因犯了黑风怪的忌讳被压入炼妖炉中,形神俱灭!
故而,黑山之顶,是群妖恐惧之处。
这一日,山巅有白云落下。
黑风怪背负双手于身后,注视着身前那尊大铜炉,听到背后的声音,粗声道:“伱们终于来了。”
胡七娘轻笑道:“是啊。我可算是给这最后一位药引送来了!”
白沚神色一变,“七娘娘,您不是说需要用我的香火信力来辅助炼丹吗?您可没有跟我提药引的是啊!”
黑风怪闻言,嗤笑一声,转过身来笑道:“七娘,这小妖可对你忠心耿耿啊!而且,跟脚也厚实你舍得让他入炉吗?”
胡七娘凉薄一笑,“忠心?呵~忠心能让我修为再进一步吗?能让我躲避三灾求得大道吗?”
她走到白沚身前,纤细手指抬起了白沚的下颚,轻声道:“蛇儿,你若真的对我忠心,那便投身入炉吧。也算是为我忠心牺牲了。”
白沚摇头,面上惊恐道:“七娘娘,求您饶命!求您开恩啊!”
“唉~好蛇儿,去吧。”胡七娘轻叹,双眼蓦然闪,一道红光自她那双狭长的眉眼中闪出。
白沚浑身一颤,目光呆滞起来,金黄色的蛇瞳化为了一双纯白的眼目。
黑风怪笑说:“七娘你的血瞳幻术愈发高深了。这蛇儿好歹也苦苦修炼了近三百载,又有香火神力护身,你还能隔断它的心血来潮警示,诓骗到此。”
七娘走近,娇笑一身将丰满的身躯靠在了黑风怪那强壮的身躯上,“怎么,大王也要来试试吗?”
黑风怪在其腰间用力一掐,略喘了声粗气,“你这狐狸精不用幻术就把我迷的心魂出窍,要再用幻术那还了得?”
“哎呀,大王。”胡七娘娇呼一声,扭开了对方缓缓下移的手掌,“咱们还是早日成丹吧!毕竟,这可事关修行大道呢。”
“好,还是正事要紧!”
黑风怪哈哈一笑,放开了胡七娘,口中默默念了个咒,喝道:“开!”
那尊巨大的铜炉铁门豁然一开,从中散发出炽热无比的火焰。
黑风怪身形一闪出现在白沚身前一掌拍在了他心口上,巨大掌力直接将白沚震飞入了铜炉之中。
胡七娘看到这一幕眼底一闪,这一出她可没料到,只盼着白沚肉身强大不至于被这一掌直接打个半死。
“轰隆隆~”
铜炉丹口合拢,封死其中,黑熊精满眼兴奋道:“我苦寻百药五百年,终于得齐众药,可炼制出这一炉融天丹!待我吞丹服成,领悟天地法则,踏入玄境,定要剥了那只老虎的皮!”
胡七娘笑说:“那时大道在前,一路无阻,一统祁南群山,号令群妖,莫敢不从!
只是大王到时候可不许再纳其他妖精了!”
“哈哈哈!”黑风怪扬声大笑道:“自然不能忘了七娘的大功!”
黑风怪盘膝而坐,张口吐出妖丹飞于丹炉之上,铜炉下是一道火山口,山下无数岩浆炽热上涌,丹炉中道道精纯妖力缓缓融合,最终凝丹。
丹炉中,白沚将幻形术转为神道之力化为人形,又用大小如意神通缩小到了一只老鼠大小。
他揉了揉胸口,取出胸前的真阳镜,好在经历百年汲取太阳之力和加持了降妖避魅真纹的镜身已非凡物,没有被黑风怪一掌打碎成渣,但上面还是浮现了七八道裂痕可见这一掌就是要致其于死地。
四周炽热无比的真火再炼化着他的妖力,只需一日功夫他便会难逃一死。
白沚抬手一展,真阳镜浮于头顶,四周炽热无比的火焰纷纷被其吸纳,在他身旁形成了一道真空,并且真阳镜面上真纹流转还在隐隐修复着这面宝镜。
他打量着铜炉内,只觉得仿若一个世界般大。空中无数道精纯的药力在交织相融,那庞大的天地元气令白沚看的双眼发抽。
但白沚没有去动,反而取出了那两株胡七娘给的灵药,一抛升空混合入各种药液之中。
丹炉四方铭刻着四尊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在丹炉世界高空中,有着五行阵纹融合五行之力,那些药液中每一滴都珍贵无比。
他也明白了为何祁南山脉方圆数千里,竟然没有一只参妖、灵药开灵的草木之妖。
原来都是在黑风怪的炼妖炉中了。
白沚张口吐出四道香火信力,缭绕药液之上。
然后他便盘膝而坐,运转妖力稳定周身,以防止被这地火炼化。
丹炉之下是无尽的地火,炽热高温实在恐怖,白沚虽然得了胡七娘送的三张寒冰护体宝符,可若没有真阳镜他也绝不敢入这丹炉。
恐怖高温不断升高,白沚即便动用妖力抵御余热,也逐渐感觉力不从心,浑身炽热滚烫。
坚持三四个时辰后,白沚取出了一张寒冰护体宝符贴在身上,运转妖力激发,瞬间一股冰寒之气驱散了他浑身炽热,舒爽无比。
这样的宝符自然不是小妖能做出来的,而是胡七娘从人类修士身上得到的。这让本就对她身世来历敏感的白沚更加疑惑。
此符可辟百火,遇火不焚,真火难烧,是一张蓝色灵符。道门符箓分为金、银、紫、蓝、黄,最高等级为金符,最低为黄符。
这蓝符功效显然非凡,只一张便可护住他不畏百火十个时辰。余下的两个时辰白沚凭借香火神道之力自然可以撑住。
铜炉外,黑熊精催动妖丹喷出了道道黑色妖火精炼丹液,同时催动炉中阵法,四像神兽在铜炉世界中同时显化,四兽朝丹,五行聚灵,八卦封天。
铜炉中,药液种种如同精灵飞舞乱窜,不得安生。
白沚发动了玄虚隐,遮掩住了自己的气息。黑熊精的神念显然并不强大,光是操纵丹液融合,调和各种复杂的药性就频频出错,差点导致失败。
这般劳累的情况下,对方自然不可能分心仔细探查白沚,毕竟一条区区不到三百岁的白蛇,本来就不可能在这灵炉坚持多久。
黑熊精神念分化,感知到了香火信力的存在,还有各种混杂齐全的妖液,自然而然的以为白沚成为了这丹液中的一部分。
别人在外累死累活的炼丹,白沚却在暗处观看丹成异景。
五色五彩丹液各化四像神兽之态,亦有游离于五行法阵外地丹液,五行与八卦之间各种药液交融分斥,或相消相亡,如同群药大战,胜者存,败者消,又联盟纵横,亦有反斥相消。
恍若天下,分分合合,大势纵横,诸雄争霸。白沚想起了丹道一言,君臣佐使,老阳为君,为父,为夫,为天,为夏;老阴为臣,为母,为妻,为地,为冬;少阴为佐,为长,为秋;少阳为使,为幼,为春。
丹炼百载,四阴四象合灵。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元气为聚,八卦乾天、坤地、震风、巽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成宇。
丹炉世界,仿若新天新地,五行衍生,八卦变化,四象阴阳,沿着一种莫名的规则运转,百药聚之,以分四品。
三日三夜后,温养了百年的丹,终可成之。
丹成之刻,白沚看到了四颗即将成型的灵丹,胡七娘嘱托过他,要在成丹之际将两滴绝毒放入药力最强的天地二品丹中。
白沚按其所言照做,不过又从耳中取出了第三滴绝毒送入地品丹中。
反而将自己的第二滴绝毒送入了玄品丹中!也就是胡七娘会服用的那颗融天丹中。
在此成丹之刻,丹体已固,药性已定,白沚用香火神力裹住了三滴毒液,神力融入丹中自然无事。
不过,白沚的香火神力只能封住三滴绝毒小半个时辰,时辰一到,那可就……
外界,丹成之刻,黑山上风云变色,降下金银黑紫四道丹劫。
只因这融天丹乃是极其逆天的灵丹,炼丹百药引动天地法则,对于妖修而言作用极大。
但,融天丹的逆天功效,只存在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灵丹固化,它只是一颗能增长百年妖力的灵丹。而用来炼制融天丹的百种灵草价值远胜百年妖力。
天下炼丹法门数不胜数,黑风怪采用的是最简单粗糙常用的四象融丹法,故而只能炼出四颗灵丹。
这四颗灵丹,自然是天品药力最强,地品次之,黄品最差。
黑风怪面对丹劫,怒喝一声,身化百丈巨熊,身着寒铁金光遍体的一副宝甲,用肉体硬生生扛下了四色丹劫。
“轰隆隆~”
丹劫只有四道,却劈得黑风怪直接连法天象地神通都维持不住,缩小为了熊身大小,化为人形后他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胡七娘忙上前关心道:“大王如何?可要调息一二再……”
“不必了!”黑熊精忙道:“快取来灵丹!我要趁着天雷余晖未尽,感悟一番神雷之则!”
胡七娘无奈,只能取来飞出丹炉的四粒灵丹,“大王,四品灵丹都在这了!”
黑风怪想也不想的直接拿了天品灵丹吞入肚中,随即盘膝闭目炼化丹药,并且吩咐道:“七娘,为我护法。
待我功成后,在为你护法!”
胡七娘面上媚笑如死,不知是欢喜可吞灵丹,还是欢喜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