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小筑。
瑟兰迪斯脸色略有些苍白地躺在床上,左手握着自己丈夫,右手牵着自己的挚友,也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说道:“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就得从冥想的本质开始探讨了。”
罗森立即念起一段话。
“冥想是灵魂共鸣。调整自己的灵魂,让其尽可能接近观想物,从而与观想物之间产生共鸣,以让灵魂获得额外的力量。”
这句话来自于启蒙书《法术通论》,历史上多位大法师都说过类似的话,连神也说过。
詹德洛妮就接着往下推理。
“所以,罗森没有获得月亮法师的愿力,是因为他观想的月亮和驱邪圣月不是同一个月亮。也正因为双方有明显的差别,所以也就没有出现肉眼可辨的共鸣。”
那按照这个逻辑,罗森就理所当然地问出第三个问题。
“那么,什么是驱邪圣月呢?”
他冥想的月亮就是一颗极普通的卫星,是太阳的反光器。
其主要能量来源是太阳,其在罗森的冥想意象中,只占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而之所以宇宙球的月亮比较的亮,单纯只是因为月亮是距离大地最近的天体。
距离近,共鸣才强,所以亮度才比数光年,乃至数万数亿光年外的恒星亮很多。
但即使如此,也远不如太阳亮,也远不如脚下的大地亮。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瑟兰迪斯道:“所谓驱邪圣月,来自于民间的传说。”
“传说中,月亮是尘世的守护者,是阻挡魔鬼入侵凡间的屏障。”
“一个法师,只要心怀守护尘世的善念冥想月亮,就能获得‘驱邪圣月’这个对黑暗力量有极大克制作用的特殊法力极性。”
那罗森就很不解了。
“毕勒古的观星记录告诉我们,月亮只是围绕大地旋转的一个小星星。其之所以发光,是因为反射了阳光,可不是什么尘世守护者。”
詹德洛妮就立即反驳。
“罗森,你说的不对。”
“若是月亮不是尘世守护者,那为什么驱邪极性会这么强?
“以至于在克制黑暗法术的功效上,几乎不逊色于黄金圣力呢?”
罗森摊了摊手:“那就出现了两个月亮了。一个是毕勒古的平凡之月,一个是传说中的尘世守护之月。”
“前者肯定是真的,因为是毕勒古亲眼所见。后者似乎也存在切实的证据。那么,真实的月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一番话说得两女再次陷入沉默。
最终,还是罗森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忽然问:“尘世守护之月这个说法在黄金之地普遍吗?”
詹德洛妮点头:“很普遍,民间都这么传。你小时候没听说过月亮女神的故事吗?”
罗森一摊手:“显然没有。”
他这身体的父母都是生活在黄金之地最边境的文盲。
父亲整天想着抢劫,母亲整体忙于生计,他则每天放羊,没人给他讲这类温馨的睡前童话。
安娜也道:“詹妮说得对。据我所知,这说法是黄金之地腹地传出来的。”
罗森便道:“照这么说,听说过类似说法的人怎么也有数百万吧?”
詹德洛妮连连摇头。
“何止?我觉得有上亿,或者说,绝大多数黄金之地的人族都这么信,许多外族也这么信,而且人人都深信不疑。”
罗森有点明白了,再提出一个可能。
“那么,尘世守护之月,会不会是凡人共同想象生造出的一个神。而尘世守护,则是无数凡人赋予这个神的神职?”
安娜和詹德洛妮一下没想明白,但罗森已经按着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每个人都有灵魂,只是强弱不同。普通人其实也有法力,但因为没有方法,所以基本用不出来。”
“但一个事实是,三四个凡人灵魂就能和初入低阶的法师灵魂强度相当。数十上百个加一起,就能比拟高阶法师。数百个加一起,就能比拟大法师。”
瑟兰迪斯听明白了,她接了下去。
“亿万凡人的共同想象迭加一起,就相当于数十万个大法师一起观想银月,并为其赋予了‘尘世守护’神职。”
詹德洛妮也领会了:“所以,尘世守护之月,是黄金之地无数凡人亲手凝聚出的灵魂之月,是一个没有思维的虚神?”
罗森点头。
“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那这位叫‘尘世守护神’的虚神力量来源是凡人。”
“从规模上看,它绝不会太过强大,远远比不过太阳,甚至远比不上月亮反射的阳光。”
“而驱邪月术师,本质是这个虚神的神仆。”
“也正因为是力量‘微弱’所以共鸣也弱。也因为没有思维,所以不会赐予神术,于是这神仆看起来和普通法师没区别。”
“但因为共鸣弱,侍奉这位神明的月亮法师,法力增长就特别容易遇到上限,也就是高阶迷障。”
听到这,安娜神色猛地一动。
“从过往晋升高阶比例看,驱邪月术师晋升高阶的难度的确要比太阳法师高很多,法力恢复速度也慢很多。”
“之前的解释是,法师难以真正的心存善念,观想不纯,导致共鸣微弱。但现在看,罗森的说法更有道理。”
当然,一切都是猜测,以三人的力量,无法真正去验证。
但这猜测也的确能很好解释各种驱邪圣月的古怪状态。
于是,罗森就说出最终结论。
“又因为我不知道尘世守护的传说,或者说,就算听过也没往心里去,所以,自然也就无法和驱邪月术师的力量产生共鸣。”
说到这里,三人面面相觑。
许久,詹德洛妮问:“安娜,那你准备怎么办?”
“是继续冥想驱邪圣月守护尘世,还是冥想毕勒古的月亮,当个普通法师?”
瑟兰迪斯仔细想了下:“作为法师,我并不想成为某位神的神仆,况且还是一个力量微弱的虚神。”
“所以,我打算转而冥想毕勒古的月亮.不,我干脆冥想太阳吧?”
詹德洛妮立即道:“那这么一来,伱可就成罗森的神仆了。”
瑟兰迪斯微微一笑。
“如果是成为我丈夫的神仆,那倒是可以接受的一件事。这么一来,我们的命运就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了。”
罗森就笑:“我倒认为,你应该继续冥想毕勒古之月的主人,一是极性相近,万一将来强大了,转回来容易。”
瑟兰迪斯一怔:“转回来?”
罗森嘿嘿一笑:“那尘世守护之月既然可能是虚神,那等足够强大了,到了大师巅峰时,再转回来,就能借助亿万信徒的愿力,冲击超凡之境。”
两女面面相觑“.”
然后詹德洛妮就怂恿:“试试吧,安娜,听着好诱人啊?”
瑟兰迪斯想了下,却终究还是摇头。
“这种有些狂妄的观想法为我带来了多次厄运,我不想再来一次啦。”
“我坚持观想太阳,既能快速提升法力,也能通过灵魂共鸣帮助罗森提升法力。”
“这么一来,以后每次冥想,我都能感觉到罗森的存在,这肯定很美妙。”
太阳和银月两个极性是相辅相成的,转移观想目标只需要一些调整期,并不会出现极性冲突。
詹德洛妮一脸震惊地看着瑟兰迪斯。
“安娜,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我想反对,但仔细一想,好像没有反对的必要。”
“因为刚才的情况让我意识到,罗森的确深爱着你。”
瑟兰迪斯就看罗森:“吾爱,教我你的太阳吧。”
罗森能理解瑟兰迪斯想法,但不太赞同。
“安娜,爱丽丝,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考虑,你是我的妻子,不该成为我的神仆。”
爱丽丝法力光影浮现而出:“为什么要考虑?我完全赞同安娜的决定。”
安娜也坚定看着罗森:“吾爱,辅助你晋升超凡是我的婚姻誓言,就让我们的命运永恒羁绊在一起吧。”
既然这样,罗森就点头:“好。”
“我会将我对太阳的知识全部整理出来给你,另外,也包含我个人对太阳的理解。”
说完后,两人眸光相对,都清晰感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情。
罗森下意识伸出手,抚摸瑟兰迪斯光洁的脸颊。
瑟兰迪斯则闭上眼睛,感受着丈夫手心的温暖。
这一瞬间,时间之神仿佛放慢了脚步,只余脉脉温情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忽然,詹德洛妮一拍额头,大叫出声:“不对呀!”
她的声音让两人从灵魂的静谧交流中回过神来。
罗森问:“詹妮,哪里不对呢?”
詹德洛妮看向罗森。
“那太阳法师冥想时,为什么也没和你出现共鸣呢,罗森?”
罗森笑了笑:“因为绝大部分太阳法师心中的太阳是火焰之源,而我却不这么认为,况且银月堡的太阳法师也不多。”
詹德洛妮:“唔,也对。”
但她脑子里念头特别多,忽然又一拍脑袋,大叫一声。
“不对我恐怕也遭遇了和安娜一样的事。”
“不不不,和安娜不完全一样。”
“准确的说,应该是我莫名其妙的成了某个法师的神仆,而这个法师,在偷偷窃取炼器师的法力!”
罗森立即说出一个词:“窃法者?”
詹德洛妮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窃法者!”
于是,罗森和瑟兰迪斯目光聚焦在詹德洛妮身上,等着她给出进一步的解释。
詹德洛妮自然不会让两位好友久等。
她说道:“炼器属于炼金的分支领域。”
“我们炼器法师的观想意象,和一般法师是不一样的。”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随意地改变物质。”
“显然,这世上能真正办到这点的只有一位,那就是传说中的造物主。”
“凡人法师当然不敢冥想自己是造物主,所以就冥想自己是造物主的仆从,以帮助造物主管理这个世界。”
“通过造物主仆从冥想,炼器师获取法力的速度并不是最快的,但法力极性却是最温和,最精细的,能够有效辅助炼器师打造出最稳定最精致的法器。”
说到这,她看了眼罗森,面露无奈。
“当然,只是通常如此,总有些天才能轻易无视困扰凡人的规律,比如罗森。”
明明应该是爆裂的火焰法力,但炼器的精细度却比她高一大截,真是让人无语。
而她说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
罗森轻声道:“所以,你怀疑存在一个炼器法师,悄悄将自己观想意象更改为‘造物主’,然后,其他炼器法师一下就被降格成了他的神仆?”
詹德洛妮嘴巴微嘟,一脸愤怒,紧握拳头用力挥了下。
“我不是怀疑,我是确认!”
罗森和瑟兰迪斯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晚发生的事真是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