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间,菜单确定下来。
唐婉点击下单提交,手机还给陆悠,静待上菜。
此时,原先没动静的舞台灯光移动变化,聚焦中央。
台下顾客纷纷投去目光,嘈杂的环境一下陷入寂静。
唐婉歪下身子贴近陆悠,小声问道:“这是要有节目了吗?”
“我猜是。”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一名身高中等,身材圆润,大圆脸,留有八字胡,头戴鸭舌帽,身着休闲服,肩挎吉他的青年缓缓走上舞台。
“这不修边幅的卖相,我百分百肯定,他是个唱民谣的文艺人。”唐婉胸有成竹道。
“是吗?”
陆悠细致打量台上的青年。
他正坐在一张高脚椅上,双脚悬空,低头调式吉他。
即使身披灯光,也无多少亮点,一如随手从大海捧起的一瓢水,普普通通,平平无奇。
陆悠一手从唐婉腰后伸过,搭上另一侧腰腹,食指轻点,问道:“这打扮,和我平时也没差多远,怎么不见你说我文艺?”
“你?不行!”唐婉连连摆手,“你人太帅了,脸又白净,完全没有那种在社会摸爬打滚,四处碰壁,半死不活的颓废气质。”
陆悠不禁发笑,掐了一把唐婉腰间的软肉,道:“你这是刻板印象,要不得。”
“哪刻板了?”
“严格来说,你最喜欢的林俊杰也是文艺人,他符合你口中的文艺人形象吗?”
“那不一样!”
舞台上的文艺青年调试好吉他,又检查一遍麦克风,确保收音正常,随后捏着拨片,轻轻扫动琴弦,嘴里慢慢哼唱。
沙哑的人声与颤抖的弦音缠绕交织,形成悠扬美好,夹杂几分忧伤的曲调。
如唐婉所预料,文艺青年唱的确实是民谣。
调子平铺直叙,循环往复,歌词亦简单直接,无甚出彩。
其中隐含的故事,陈旧俗套,一名事业无成,混混度日的年轻人回忆过去,怀念年少时的白月光,不能说烂,只能说烂到大街了。
歌词的措辞文笔,更是简单直白,堪比初中生长假作业随手应付的白开水记叙文。
让人听着不像追忆美好,更像青春期小男生荷尔蒙爆发,深夜对某位女孩发癔症。
一曲终了,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
唐婉随大流,虚伪的鼓掌应和,嘴上却说道:“我打包票,这歌是本人原创的。”
“因为太烂了?”
唐婉点点头,道:“此等烂到近乎下限边缘的词曲,没几个人敢拿到世面发行。”
“排除曲调,单论歌词,还是有的。”
“比如?”
陆悠弯腰贴近唐婉耳边。
“那一天的忧郁,忧郁起来。那一天的的寂寞,寂寞起来……”
“靠杯!”唐婉一手堵住陆悠的嘴,操着弯弯口音,道:“你不要唱这些垃(le)圾(色)翻唱歌了好不好,脑子会疯掉的!”
或许是清楚自己的水平,更大可能是老板只给一首歌的时间,文艺青年没有继续唱原创,而是选择两首毛不易的歌。
《无名的人》和《一荤一素》。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外行人的原创对比职业人士的力作,就是地沟臭泔水比豪华年夜饭,不在一个次元。
“Thisisturemusic!”唐婉发自内心的鼓掌,“早这么唱不就完了,还搞什么原创,花狸狐哨的。”
“话不能说太死。”陆悠也跟着轻手拍掌,“人不上称称量一下,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去社会碰一碰壁,又怎能摸清自己有几分实力,万一瞎猫碰着死耗子,遇到个有钱又对上电波的伯乐,稍加包装营销,一步登天不是梦。”
“没实力,顶多当个短期流量明星,捞一两波就没声没响了,不长久。”
“换做是你,你是选择当璀璨夺目但转瞬即逝的烟花,还是选择当深埋地底,默默无闻的硝石?”
唐婉转过头,与陆悠对上眼,沉默半晌,收回视线。
“我选择当烟花,虽然闪耀的时间短了点,但起码让世界知道我来过。”
汇聚的灯光四下散开,唱完三首歌的文艺青年提着吉他走下舞台,另有一批工作人员走上去,布置场地。
同时,唐婉下单的菜也开始上桌,陆陆续续有服务员端着托盘走来。
没一会功夫,大大小小的餐盘铺满了桌面,香气扑鼻。
在一堆烤串小山中,唐婉精准捕捉到羊腰子的位置,捏住竹签尾部,用力抽出递给陆悠。
“老公,先吃这个,劲大!”
陆悠无感情的瞟了唐婉一眼,接下羊腰子。
“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唐婉展颜微笑。
陆悠将羊腰子送到鼻子前闻了闻。
一半木炭灼烧的焦香味,一半孜然香料的香味。
无明显骚味,可吃。
陆悠心里有了判断,牙齿咬住羊腰子一角,从竹签子上扯落,一口吃掉。
口感Q弹,肥嫩多汁,就是羊膻味略重。
“怎么样,有没有血气沸腾,燥热难耐的感觉?”唐婉直勾勾的盯着陆悠,眼含期待。
陆悠拿过附赠的柠檬水,喝一口,冲淡口腔残留的羊膻味。
“你当我是鸟,直肠子,吃下去就消化啊?”
“我里边的人嗑药修炼,都是吃下去立马有反应。”
“的事,就不要代入现实好不好?”
台下顾客在填饱肚子,台上的工作人员顺利完成任务,一一退场。
本来空旷的舞台,多出了架子鼓、电子琴、电吉他等乐器,一时稍显拥挤。
唐婉用筷子扒下一条韭菜,对折再对折,夹起送入嘴里,伴随牙齿每一下咀嚼,大量咸香麻辣的汁水迸发而出,还有嘎吱嘎吱的纤维断裂声响。
“这阵仗,是有乐队要上场吗?”
“八九不离十。”陆悠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鸡肾,望向舞台,“依我对乐器的了解,很有可能是摇滚乐队。”
唐婉双手合十,朝着舞台埋头一拜,诚恳道:“希望不是原创歌曲!”
“加一。”
陆悠咬下所剩无几的鸡肾,扔掉空竹签,准备把手伸向一串羊肉叫圆椒,安分的灯光突然变得躁动。
如莲花绽放,旋转着四下散开,又急速旋转向中间靠拢。
不知何时,四位造型独特的年轻人站上了舞台。
带着墨镜,留着油腻泡面头,腰挎电吉他的C位,脑后扎着小辫,凌乱又不失潇洒,同样腰挎电吉他的辅C。
头顶金色蓬松中分,但气质莫名沉稳的鼓手,以及口罩面罩墨镜皆备,用卫衣兜帽盖头,活像个幽灵的琴手。
四人造型各异,穿着风格也各有特色,却有种微妙的整体感。
唐婉眉头拧紧,道:“摇滚乐队都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不特立独行,也不会去玩摇滚,更不会组乐队。”
联想到以前了解过的摇滚乐队,他们的造型无一例外,全是走在主流审美的边缘,标新立异,自成一系,唐婉释怀了。
“幸好你没玩摇滚,不然,我俩可能就不在一起了。”
“你很讨厌摇滚?”
“我观念比较传统,遇到这种造型独特的人,一般都是瞅两眼,然后敬而远之。”
唐婉说的委婉,陆悠大概能猜出她的真实想法。
学生时代的特立独行,基本与不安分、乖张、暴力、粗俗等不良习俗挂钩,排斥是正常的。
“单看音乐,某些摇滚作品质量还是很高的,国内的《海阔天空》、《光辉岁月》,国外更不必说,神作一抓一大把。至于乐队本身,见仁见智吧!摇滚搞得好的,基本也是会玩的。”
“你这算不算刻板印象?”
“算。”
台下的对话暂时结束,台上的表演正式开始。
主C猛的一扫琴弦,甩动长发,仰头呐喊,密集的鼓点、躁动的琴音、狂乱的灯光,全场氛围,轰然炸开。
许多食客自发离桌,围在舞台周围,一同舞动身躯,尖叫狂欢。
唐婉喜欢凑热闹,但不爱人挤人,只是坐在原位,拿出手机,拍摄一段十几秒的视频,发到群聊天里。
唐婉:视频.avi
唐婉:有人一起嗨皮吗?
群聊共六人,徐年率先冒头。
徐年:你这是在酒吧还是舞厅?
唐婉:餐吧,类似的地方。
徐年:一个人?
唐婉身子一歪,靠着陆悠肩膀,手机举起,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比出“耶”的手势。
陆悠吃着串,还没反应过来,唐婉已经按下快门,将照片发了出去。
唐婉:照片.jpg
唐婉:我俩连体人,永不分离。
徐年:羡慕!
徐年:我也想过去玩。
唐婉:来呗,带上李瑜。
唐婉:我给你发地址。
徐年:陪他听讲座,来不了。
唐婉:旷了。
徐年:不行啊!他要配合表演。
徐年这边行不通,唐婉转而艾特潜水的王菱花。
唐婉:出来,请你吃宵夜!
王菱花回了一张坐满学生的教室照片。
王菱花:当我似了。
唐婉:忙,都忙,忙点好啊!
唐婉收起手机,内心酸涩。
“老公,你说,上了大学,明明自由时间多了,为什么约人聚会反而变得更难了呢?”
陆悠拿起一串羊五花送到唐婉嘴边,唐婉也不客气,张口就啃。
“很简单,因为大家都有各自的目标,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时间安排自然不好对上。我和你不也一样?高中时期前后桌,每天待一起十几小时,现在有时一天见不到一次。”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唐婉又咬一口肉串,心有戚戚,“我们将来会不会也走着走着,就断了关系?”
“天晓得。”
唐婉撞了下陆悠肩膀,不满道:“你应该坚定的说不会。”
“我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万一老天爷看我不爽,又给我弄回去,咋办?”
唐婉双手捂住耳朵,不断摇头。
“我不听,我不听!无论如何你都不准离开我!”
陆悠忍俊不禁,揽过唐婉肩头,轻声笑道:“好了,别闹了!我答应你,有朝一日,如果真能见到所谓的老天爷,我一定让他将我俩上锁焊死。”
“焊死不至于,上锁就够了,等某一天我玩腻了,我还能换换口味。”
“你这家伙!”陆悠大手对准唐婉侧臀就是一巴掌。
“啊!”唐婉痛呼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悠,“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敢家暴?”
陆悠食指戳了下唐婉额头,恶狠狠道:“你等着,今晚看我怎么弄你!”
唐婉眼睛一亮,不仅没有害怕,反而一脸激动,扒着陆悠胸前的衣服,兴奋道:“请务必使劲,千万不要看我柔弱就对我手下留情!”
陆悠慌忙将唐婉推开,惊恐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怎么知道!”唐婉不依不饶,再度扑到陆悠怀里,“医生说我患有严重的不打针浑身耐受综合征,需一根大针管常伴左右,至少每天扎一下!”
“滚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