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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篝火正旺,女人们都在家等着男人回来,而男人们则人均一坛酒捧着喝个昏天黑地。
“咕咕......”
罗盛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什么东西在叫,他再竖起耳朵仔细听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他嘲弄地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愁容满面地喝下,大抵是幻听了吧,继续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之中,暗自神伤。
“呜呜......”
这一次的声音近了些,罗盛也听得真了些。
他猛然打起精神,这叫声着实不像普通家犬牲畜。
罗盛望了望周围的人,大家推杯换盏间皆是酒坛碰撞,酒液入喉,大声呼爽的声音。
每个人都醉醺醺的,唯有坐在主位的黄岐凝着神,眸中清明,大家都怵他,所以没敢去敬酒。
黄岐也听见动静,当即将手中的酒坛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惹得这些酒足饭饱醉醺醺的汉子们纷纷停止了玩闹。
黄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木哨,吹出一个响亮的鸣叫,举起一直放在旁边的长剑。
那些头脑不太清醒的汉子们听到口哨的瞬间,大脑猛然惊醒过来,都慌乱地寻找自己的武器。
历任大当家的都会备有一个哨子,哨子吹响的时候就意味有敌入侵。
“嗷嗷......”
黄岐认真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这次的动静更大了,而且能听出对方数量庞大,有序不乱、有组织地正向他们攻来。
他眉眼间不满恼怒,虽然只是牲畜的叫声,但这狸山数十年都没发现有群居野兽的出没,现在猛然来上这么一出,摆明了是有人故意而为。
还是在他刚上任,大摆酒席的时候,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罗盛悄悄躲在了黄岐的身后,脚步一点点后退,准备找准时机趁乱溜。
罗盛看着四周警惕的土匪们,心中窃喜,这亲,成不了了。
“咻!”
一声宏亮的哨声传入众人耳朵,那声音比刚才黄岐吹出的要响亮得多,震慑着众人。
黄岐黑着脸再次拿起哨子。
“咻咻!”
又是两声哨声,哨音转着弯儿依旧压过了黄岐的哨声,大多数汉子都只听见了那从远处飘来的哨声。
紧接着,山摇地裂之势一般,尖利野性的嚎叫声铺天盖地地向众人压来。
那声音与哨声一样直接震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能聚成如此庞大的力量,这黑夜之中藏着的野兽数量众人想都不敢想。
有不少人被吓得一哆嗦,几乎所有人都被那叫声激得浑身发麻,心中打起退堂鼓。
“是......是狐狸!”
有人听出了那叫声,颤颤巍巍地说着:“狐仙......狐仙来了。”
“这么多狐狸,肯定是狐仙降罪......”
胆小的已经开始抹着眼泪,双腿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和我没关系......我刚进寨子啥也没干啊......”
黄岐也蹙着眉,不过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更不信什么狐仙。
他冲着黑暗处大喊:“虚张造势,躲在暗处在这里威吓我等算什么本事!”
那骇人的嚎叫声像是得了命令,瞬间停了下来,黑夜再次变得死寂。
黄岐也是松了口气,有人主导,那就有的商量。
若真是一群野兽自发猎食,倒还难办。
“不知我这寨子从前是怎么得罪了阁下,”黄岐握紧手中的长剑,一双眸子扫视着黑暗中的林子:“我这当家的刚上任,前任当家的罪大恶极,已经被我等除害,冤有头债有主,现在的桃花寨已经与从前的事宜无关,还望知晓。”
黄岐刚当上当家不久,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他第一反应便是从前欧石楠行事乖张招惹的仇人找上门来。
就算不是欧石楠招惹的,现如今也都推在了欧石楠身上,死无对证,又能如何?
“呵。”
从黄岐正前方的阴影处传来一声嘲笑。
“黄岐,就你这废物,屁事都干不成,甩锅第一名,是怎么有胆子敢动老子的寨子的?”
熟悉的那股嚣张声音传来,准备跑路的罗盛浑身一僵,心下一惊。
这是......欧石楠的声音!
黄岐还有寨子里的老人们第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那身着黑衣的女子渐渐从黑暗中走出,忽明忽灭的昏黄灯烛照在她泛红的眼尾上,暖不到她仿佛淬着冰碴的凤眸。
有人瞪大了眼睛直接喊出:“鬼......鬼啊!”
一时间桃花寨乱了军心,人人自危。
新加入寨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那些个老前辈都吓得握不住手中的刀枪,心中也有些哆嗦,但还是将手中的剑对准出现在眼前的女子。
他们观察着,那女子生的貌美,比他们曾在酒楼看过的歌女还美,而且她的身上有着一股那些歌女望尘莫及的疏离气质,即便貌美,却让人感受不到她身上女子的柔情,反而有着一股风雪里孤傲战斗的将军气质。
有人想起从前有老人说过,杀了人的人身上是有股血腥气的,是有味的。
在见到这女子之前,他们觉得大家也都差不多,即便是多年山匪出身的黄岐也只是让人觉得凶悍些罢了,可眼前望着那妖精似的女子,他们仿佛真的闻到了那股铁锈般腥甜的血气。
就凭面对着百十来个壮硕的汉子用刀枪对着她,她那双凤眸有的只是平静,唇角嘲弄地勾起,似乎在嘲讽他们做的无用功,她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底气。
欧石楠望着眼前被布置的红火的山寨,清一色的爷们,无数酒坛翻倒在地,她敛下眸子。
也好,这样倒也不用担心会伤了无辜的幼儿妇女。
欧石楠走近了些,她背着手,看上去手无寸铁,像是闲游的旅人。
“各位,蛮热闹的嘛。”
声音清晰脆响,语气间还带着悠闲。
站在最前面的人忍不住后退,双手不停地发着抖,心中嘀咕着不知眼前的是人是鬼。
明明将她尸骨烧了的那天,所有人都看见了,看见她已经化作了粉尘灰烬,随风扬了。
欧石楠走到最近的桌前,拿起一碗酒闻了闻,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这酒......该不会是我义爹去世时埋下的吧......”她眸色暗淡,寒意更浓。
黄岐见众人都在后退,虽然自己也深觉背后发凉,但还是站了出来,和欧石楠面对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将剑竖在二者之间,低吼道:“还是莫要开已故之人的玩笑。”
“已故......”欧石楠像是被震惊到了:“什么已故?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她还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给黄岐看。
在欧石楠手掌略过黄岐面前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黄岐竟觉得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那股寒意好像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他张张嘴半天说不出话,眸中带上几分惧色。
欧石楠眼里带着戏谑,冷冷说道:“既然已故,那不妨说说是怎么故的?”
她修长纤细的手指指指自己的脑袋:“这黄泉奈何走了一遭,记性不好。”
黄岐手中握着长剑,欧石楠离他不过四五步的距离,或许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乱,他心一横,直接将长剑捅向欧石楠。
“奶奶的,老子管你是人是鬼,今天都给老子死!”
他出剑够狠,不过剑还未靠近欧石楠,他的身子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整个人宛如雕塑一般。
欧石楠挥挥手,数十只狐狸从林中蹿出,那些狐狸个头比常见的野狐大出一倍,此刻均亮着獠牙威胁地低吼着。
所有狐狸虎视眈眈地盯着寨子里的人,只要他们稍有动静便会上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其中一只白狐跳到欧石楠身边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腿,随后一双狐眸凶狠地望向黄岐,扑上去用恐怖的咬合力一口咬下他握着剑的手臂。
“啊!”黄岐惨叫,五官痛地扭曲。
白狐吐出嘴里的手臂,嫌弃地踢向一边,重新回到欧石楠身边。
欧石楠拍拍它的脑袋,手指微动,黄岐的身体不再受限,直接倒了下来。
“黄岐啊......”欧石楠摸着白狐的脑袋,勾着唇:“你要不要猜这狸山的名字从何而来啊?”
“还有,我曾经对外宣称狸山之主的底气又从何而来?”
黄岐忍着断臂之痛,呲着牙:“欧石楠你个婊子!老子当初就应该直接将药一次下给你!”
“你这不祥之人,早他娘的该死!”
听着黄岐对自己的咒骂,欧石楠像是没听到一般,左耳进,右耳出,神色如常:“黄岐,我问你寨子里的其他人呢?”
“说出来,我姑且留你个全尸。”
黄岐知道自己的小命今天必然是留不住了,打着不让欧石楠心里好过的主意,他忍着痛大声扯着嗓子笑着:“怎么?你在黄泉奈何没看到他们吗?”
“哈哈哈哈哈,我可是在你咽气后没多久就送他们下去陪你了!”
“一个寨子里容不下那些心里有别的主子的东西!”
说完他还吐出一口口水在地上。
口水落地,他的气数散尽。
欧石楠冷着脸将剑拔出,血气滴落在地上。
黄岐的神情还保持着那副嚣张的模样,一双眸子充血大睁着。
欧石楠出剑干净利索,将剑向下一扔,插在黄岐死不瞑目的脑袋上,剑归其主。
她再次吹响哨子,响亮的哨音一下,不仅是站在明处的狐狸,藏在暗处的也都不再躲着,上百条狐影向着寨子里的人扑去。
“啊!”
“不要!”
“狐仙大人......我错了!别啊!救我......”
此起彼伏的哀嚎响起,不过片刻,恢复安静,只有一些牙齿碰到骨头的咀嚼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