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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方院是内务府七司之一,职责是掌上三旗刑名,宫中太监的刑罚,也归尚方院管辖。
图海隶籍正黄旗满洲,他犯了事儿自然归尚方院管。
不过康熙并没有让尚方院的人对图海用刑,更没有让粘杆处东堂子值房派人来拷打图海——很显然,现在的康熙在利用“厂卫”清洗八旗的问题上还存着顾虑。
毕竟大清朝在不久之前还是议政王大臣会议说了算的国,八旗上下都还不大适应君主圣心D裁,这一下子就进步到用“厂卫”来治理八旗,实在太快了一些。
万一底下的八旗子弟接受不了,一起跳出来唱“迎鳌拜”,康熙皇帝可受不了。
所以这康熙现在在清洗内部的问题上,还是非常谨慎的。搞鳌拜的党羽搞到现在,被公开处刑的大员,也就穆里玛、班布尔善、塞本得、阿思哈、噶褚哈、泰必图、济世、吴格塞、玛尔塞、纳穆福等十人,其中穆里玛是鳌拜的兄弟,塞本得、玛尔塞是鳌拜的侄子,纳穆福是鳌拜的儿子。
也就是说,在鳌拜的亲族之外只杀了六个大员。
即便是鳌拜的亲族,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都拉去菜市口,鳌拜的另一个兄弟卓布泰就没有宰掉,只是革职抄家,鳌拜的孙女婿和硕敬谨亲王兰布——就是那個被李定国杀了的倒霉蛋尼堪的儿子,也不过是降为镇国公。
另外,还有几十个跟随鳌拜顽抗的侍卫(大部分是老白甲)都遭了报应,没有当场战死的,都跟着穆里玛、班布尔善一起上了菜市口。
而那个粘杆处东堂子值房虽然是借着彻查鳌拜党羽的名义成立的,但是直到现在,也就捕了周昌这一个“鳌拜党羽的党羽”。
当然了,周培公(周昌)这一个“鳌党”的价值,绝对抵得上那些混吃等死的鳌党一百个。
由于他的价值太高,王忠孝都不舍得让他去菜市口,而是直接收下当狗了——当了王忠孝的师爷!原来的于师爷现在上去了,是正经的大清朝廷命官了,而且还是粘杆处东堂子值房的顶梁柱,没空帮着王忠孝当师爷了。所以这个师爷就落在了周培公身上。
虽然王忠孝的师爷听着没有内三院供奉大,也没有官身(周昌的官给罢掉了),但王忠孝给他的待遇比朝廷给得多太多了。不仅原本七品芝麻官的收入照旧,都由王忠孝支付,而且王忠孝还让杨起隆给周昌安排了一个瑞信堂的“兼差”......就是那种不用上班,每个月白拿一份薪水的好差事。
所以,现在周培公都已经不住菜市口了,而是搬去了地段更好的皮条营胡同——逛八大胡同可方便了!
而周昌当了王忠孝的师爷后,表现得也很努力,不仅帮王忠孝把粘杆处东堂子值房的公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还帮着王忠孝一块儿陷害奸佞。
真是一条好狗!就是用起来得防着一点儿......
福全、王忠孝带着康熙的手谕,还有了结奸佞的“体面三件套”——匕首、毒酒、白绫抵达尚方院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有活路的图海,正趴在囚室里头的一张小桌子上奋笔疾书,在给康熙和布木布泰写请罪求饶的折子呢!
当然了,请罪不等于认罪。他是怎么都不会承认喊了那一嗓子的......要承认了,直接就上菜市口了!
好在这事儿也没谁亲眼看见,哪怕是明珠、周昌这两个奸人也没说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们只是不给图海当不在场证人了而已。
对于律法刑名相当精通的图海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死不了。只要不死,那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怕发配宁古塔他也不怕。
因为现任的黑龙江将军瓜尔佳.巴海和图海的关系很不错,在顺治年间巴海还是图海的部下,当时图海是内秘书院学士,而巴海是内秘书院的侍读学士。
有巴海照顾,图海怎么都能在宁古塔熬到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另外,图海在朝中还是有人的。之前为了自保,他可是加入了索额图的朋党,是“索党”的一员!而顶替图海成为内弘文院大学士的明珠现在也拉起了朋党,开始和索额图唱对台了。
虽然索额图在图海被捕的时候作壁上观了,但图海相信,只要自己“助鳌脱逃”的罪名不能实锤,等风头过了,索额图还是会想办法捞自己的。
等自己东山再起了,有王辅臣、王忠孝、周昌他们好瞧的......
正想着日后东山再起呢,图海耳边就响起了“吱呀呀”的开门声,图海还不知道自己要死了,还问了一句:“怎么?开饭了?”
而回答他的,则是一个在尚方院供职的拜唐阿的喊声:“图海,大喜了!”
大喜了?
图海管过刑部,当然知道牢子里头说“大喜了”通常没好事儿!
他赶紧回头去看,就看见福全那个小孩子王爷正领着王忠孝那大个子走进来,王忠孝手里还有个托盘,盘子里面放着酒壶、瓷碗、匕首、白绫......
这是要完啊!
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三堂会审都没过呢,他一大学士就要杀了?这不行啊,太草率了。
图海看见这场面,顿时就给吓傻了,一肚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见他说不了话,福全就叹了口气,温言道:“图海,皇上说了,要给你一个体面......真正的体面!点到为止,也不给你定罪了,家也不抄了,免了你的官职、世职就算完。”
说着话,福全就把康熙写得手谕拿出来递了过去,“这是皇上的手谕,你自己瞧吧......”
“我,我,我冤枉啊!”图海都哭了,一边哭一边就给福全跪下了,“王爷,我的案子连审都没审呢,怎么就要杀了?王爷,我求求您了,您就带我去见皇上一面吧.....我再求求皇上,哪怕罚我去宁古塔为奴也行啊!”
福全看见图海哭得伤心,就有点心软了,正琢磨要不要领他去见康熙,边上的王忠孝却抢先开口了:“图中堂,您怎么就那么糊涂呢?您的案子又不是贪赃枉法之类的小案子,是干系天下兴亡、皇权兴废的大事儿。您跟着鳌拜干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的鳌党成色有多足!
皇上要办您是因为的鳌党嫌疑太大了......您自己想想吧,鳌拜对您那有多好?您要不是鳌党,那阿思哈、噶褚哈、泰必图、济世、吴格塞怎么算?敬谨亲王又怎么算?
至于那救了鳌拜的一嗓子,虽然没有实锤的证据说是您喊的,但还有谁比您的嫌疑更大?真没了!粘杆处已经把所有有嫌疑的人都逐一排查了十八遍。除了您,旁人都没受过鳌拜多少恩惠。即便有几个得过鳌拜一点好处的,也都参与了擒鳌逐鳌,屁股早就摆正了,皇上对他们放心。可您呢?”
“我,我,我......”图海真是欲哭无泪啊!
他并不是福全那样的小孩子,当然知道权力斗争的残酷性!
“不行!”福全也回过神来了,厉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图海,你是大学士,怎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况且皇上是仁君,他给你个体面,必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得体谅主子的难处......别磨蹭了,快选一个体面的办法吧!你要是不肯自己体面,我就得让大头帮你体面了!”
图海颤抖了一下,抬头望了眼王忠孝,看见他脸上布满杀气,就知道自己没跑了,只好叹了口气:“王爷,我自己会体面的,不过我得先写遗折!”
“遗折?”福全也有点无语了,图海一不是病死,二不是战死。他是犯了罪被赐死的......这还上遗折?不过福全还是点了点头,“行......遗折就遗折,快写吧,写完了好体面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