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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霖自斜
更新时间:25061318:16
本该死去的人们被拯救了,本来会消失的人们,在命运被切断尾巴后,又努力活了下去。
克莱恩现在已经见过艾丝特所做的事情,他分辨过历史被扭曲后的痕迹,每当想起曾经认识的那些人,记起他们与自己有过交集的点滴,都会有莫名的暖意将非凡力量带来的冰冷驱散。
这给他留下了一份无比坚定的信心,知道这一条路上曾有两个人在并肩同行,这种心安感无法被动摇。
不论这条路的后续是否存在分歧,克莱恩都不再畏惧。
然而恰恰与他相反,诺恩斯并不这么认为——命运所求皆有代价,而现在,本不该出现在现世的“梅林·赫尔墨斯”,就是代价经过门槛时敲响的铃声。
诺恩斯很难否认自己对祂心存畏惧,如果克莱恩能完全成为“诡秘之主”,那不论是云雀还是艾丝特才能稳定存在,克莱恩不会做什么。与此相比,对于门后的旧世之灵,诺恩斯心知自己早已经选择了“背叛”,指望一位神灵的仁慈,这是很可悲的事情。
诺恩斯摇摇头,决定不在这方面跟克莱恩较劲,而是再度提醒他现实的残酷:
“你也不能指望她——艾丝特不一定能帮上你什么,阿蒙用了很多办法想要约束甚至控制她,即使是她想与你联系,都可能给你带来危险。”
那张欢快的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喊起名字的声音响在记忆里,让克莱恩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也不打算联系她……这也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瞥了眼角落里那颗黯淡的星辰,在一众绯红色的星影里,它只维持着隐约的淡金色光芒,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在克莱恩选择将长桌上的玻璃球打碎,释放出云雀后,那颗星辰便悄悄地浮现在角落里。因为它太过不起眼,克莱恩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如此薄弱的联系,让克莱恩对艾丝特的情况愈发不看好,虽然跟诺恩斯说着“不打算联系”,但是他也苦恼过是否能帮她做点什么。
迟疑片刻后,克莱恩的目光反而投向了别的地方,他现在不用太多动作,只是念头一起,手边的海神权杖便旋转一圈,一处闪烁起来的祷告发散出声音,将他等候的消息从现实世界传至殿堂。
在听完这个“海神”信徒兴奋的话语后,克莱恩的眉头紧紧纠在一起:
“拜亚姆当然不可能‘生长’,那是一座海岛,这只能是属于‘奇迹师’的力量。”
“是的,祂需要一个地方来安置东大陆的幸存者。”
诺恩斯的话让克莱恩的眉头又舒展开:“我想祂是在帮助白银城的人们……”
“祂不是在帮助他们,是在处理你眼下无力援助的‘锚’。可预见的,不需要多久祂就会开始传教,”诺恩斯的话语异常严肃,“虽然你同样能与这些信徒们产生联系,但是这样下去——”
克莱恩没有等诺恩斯说完:“祂留下的‘锚’也会影响到我的自我认知,你给我解释过这中间的因果。”
诺恩斯不安地理着毛,别开克莱恩坦然的目光:“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一下。”
“这不是坏事,即使祂不做,我之后也会尽快去做,不该让‘太阳’和白银城的人们失望,现在祂只是将这个过程提前了……不过这么大的动作,祂完全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这也是克莱恩最困惑的一点,梅林运用奇迹师的力量扩展拜亚姆,给予神弃之地的幸存者们一片落脚的新土地,这几乎就要将非凡力量暴露在大众视线里。更不要提之后建立的新教会,要是不想受到阻拦,梅林至少还得跟正神教会进行沟通……
或者说,祂早就已经有所计划?
回忆起梅林·赫尔墨斯古怪的眼神,克莱恩就觉得背后发寒,但是对方确实认可“周明瑞”的存在,那克莱恩对自己的猜想又多了几分信心。
至少他还算了解“自己”。
“诺恩斯,这之后我需要你留在贝克兰德,尽量保证好‘正义’几位成员的好运气,如果有阿蒙或者梅林出现的痕迹,你也不用做什么,立刻通知我就够了。”
云雀咂了咂嘴:“我当然可以负责这件事,但是这么致力于将我支走,你又打算去冒险?”
诺恩斯带着点埋怨的话,让克莱恩有一瞬间的走神,不过他很快就点点头:
“是的,不过我要去见的朋友,应该不会想见到你。”
相比用谎言搪塞云雀的疑问,克莱恩选择告诉它一部分将要去做的事情,至于另一部分,克莱恩还得经过占卜才能做出决定,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也是,我想那位命运议会的议长会很害怕看到我……甚至会因为预感到这次会面而躲起来。”
诺恩斯清脆的笑声响起,不过转瞬间就消失了:“如果你要做很危险的事情,记得向祂索要一份好运。”
克莱恩对诺恩斯展现出来的情绪表现出一点惊讶,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只是默默点头。
云雀的身影骤然碎裂开,化成四道卷着绒羽的光芒,落向绯红星辰之间,按照克莱恩的指示去保护可能遭遇危险的塔罗会成员们。
“正义”、“魔术师”、“审判”、“月亮”。
之所以没有“星星”,是因为他身边还另外有一位的庇护,不过克莱恩早前就有过传讯,让“星星”多加警惕可能找上门的“时天使”,老帕列斯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克莱恩也清楚,还有一位成员这些天也在贝克兰德,但是在灵性直觉的警惕感下,他有意将“恶魔”排除在这份“保护”之外。
即使是战火,也没能淹没“万都之都”这颗鲁恩明珠的辉光。
贝克兰德逐渐走出那场针对国王的刺杀案,几个罪魁祸首的名字被打印出来,他们被处刑的消息和哥温顿二世继位的发言,一同被刊登在各地报纸的头条。
在教会的勉力救济与维护秩序下,动荡渐歇,即使政治中心来来往往的掌权者仍在发愁,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还需要继续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弗萨克的野蛮人并没有趁着那场混乱的余波攻击边境线,反而是毗邻因蒂斯的地方骚扰不断,虽然没有威胁到鲁恩的根本,但是仍然拖延着军队的精力,远远不到能迎来和平的时候。
贝克兰德仅仅只是获得片刻喘息,黑夜还在等待曙光的到来。
钟楼的钟声如常敲响,带着比居民们记忆中更深沉的穿透力,不管在哪里的片区都能听到,就像是这座城市所剩不多的,那些不会衰落的东西。
当然的,也有不喜欢这些钟声的人,比如说,一个被困在贝克兰德的因蒂斯人。
不管待上多久,巴那贝都不习惯也不喜欢贝克兰德的报时钟,他不喜欢陷入被动的处境,更加不喜欢被人关起来等待宣判结果——正常人都不会喜欢被关在地底下,这两天他完全就是在苦熬,数着那敲响的钟声才能判断时间的流逝。
尤其是当巴那贝待在教堂内部,每当听到那钟声响起,由建筑体传导的震动会格外明显,让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摇摆,跟着灵性直觉一起“嗡嗡”发颤。
他敢用自己的非凡特性起誓,圣赛缪尔教堂的大钟不太“纯正”,这里面没有安抚心神的效果才是笑话。
很快,巴那贝就觉得自己满肚子的怨艾缓缓铺开,取而代之的是温和安宁的睡意,他用鼻孔重重出了一口气,用力拍了两下前额,努力保持着清醒。
大钟响了八下,现在应该是夜晚了……
这样在房间里待下去也相当无趣,既然黑夜教会里那些值夜者给了自己活动的权限,巴那贝也不会放过这点有限的自由,至少他还能活动活动身体和脑子,免得锈死在这间石头屋子里。
唯一让巴那贝觉得欣慰的是,至少他不是唯一一个长期待在这些石头屋子里的人——当然,从被剥夺活动自由这点来看,只有巴那贝是被强制待在这里的。
巴那贝坚信自己这两天打探出的消息没有偏差,另外那两人都该是值夜者:一个退役的老头子,总是笑呵呵地回应别人的话,展现风趣幽默的绅士风度;另一个戴着红手套,看上去跟那个老先生相当熟悉,只是这青年略显轻浮松散的态度,总是会让巴那贝想起“星星”第一次加入塔罗会的那天。
会有这么巧吗?
巴那贝捋了两把自己的刘海,随意拍打两下衬衫,然后神态悠然地向着石头走廊尽头的休息室走去。
他这几天也没有改变过外貌,用自己真正的脸待在将自己视为异教徒的教会里,这跟在后脑勺上贴着自己的通缉令也没差别。
恐怕以后都不能用帅气的容貌见人了,这对巴那贝来说尤其遗憾。
巴那贝这些天都泡在困惑里,不论怎么思考都没有头绪,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秘偶大师”,为什么会流落到这个地步?
他甚至冒着被值夜者们进一步“审查”的风险,尝试过梦境占卜,最终得到的结果更让巴那贝无言以对。
他的记忆中有一段割裂的空白,一张白纸上被戳破的裂口,巴那贝几乎能透过洞口,清晰地看到自己曾踩在某人的算计上。
巴那贝最后的印象,还是那场塔罗会,“愚者”给他留下了一个特殊的任务,让巴那贝“在合适的时机”前往拜亚姆——剩余的事情,他到那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然后呢?他好像正要去见什么人……见到了吗?
巴那贝实在不记得了,有人跟挖蛋糕一样挖空了他的记忆,该死的,对方一定是个恶劣的非凡者。
巴那贝的记忆重新恢复清明后,他就站在一轮红月底下,一个苦修士打扮的女士,正用平和漠然的视线紧盯着他。
对方没有向巴那贝解释什么,只是在巴那贝果断投降后,将他困在“隐秘”里,直接带入了圣赛缪尔的地底,关在阴冷的石头屋子间。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做法让巴那贝想起“烈阳教会”,他们对待那些需要紧急转移的封印物,也有差不多的监督流程。
哈哈,至少黑夜教会的行动守则看上去温和不少,而不是直接将自己晒成干……
停在挂着“休息室”牌子的石头门前,巴那贝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笑声,门并没有关紧,他勉强能听见里面的对话,那个老先生在跟这位女士叙旧,好像在聊什么跟廷根有关的事情。
没什么好听的,廷根离贝克兰德有段距离,既然不是能帮助自己脱困的消息,巴那贝也就没有多少兴趣继续在外面扒门缝,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这会显得他很可疑。
虽然他作为暂时接受“审查”的人员,本身就已经够可疑了。
巴那贝推门进去的时候,率先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情况,茶几上的两杯咖啡还在飘散热气,看上去刚刚泡好不久,几本书籍叠在旁边,跟上一次巴那贝看到的时候没有变化。
大部分的沙发或安乐椅都是空着的,只有侧头的那两人,正坐在一张长沙发上,看向门边的巴那贝。
整体上来说,他似乎没有错过太多来休息室的人,也就没有错过太多消息——巴那贝很庆幸,毕竟这是他接触外界信息少有的渠道了。
休息室听上去不错,壁炉、咖啡与茶甚至每日更换的点心水果,夜间也会有人过来打扫,然而事实上这鬼地方连街头小报都没有!
巴那贝的观察只是一瞬间便结束了,他先是跟那位老先生打了个招呼,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女士:
“如果我有幸见过您,一定会留下印象的,毕竟您这么美丽的女士走到哪里都相当瞩目……您可以称呼我为巴蒂,不知道我还有多一点的幸运,得知您的名字吗?”
听到巴那贝的话,另一端的老人拍着膝盖笑起来:“前天是汤姆,昨天是威利,今天就变成巴蒂了?那我们还得猜猜你明天会叫什么?”
巴那贝原本还想多开几句玩笑,但是那位化着淡妆、涂着蓝色唇彩的女士却先他一步开口:“说不定明天这位先生就改名叫巴那贝了,是不是?”
巴那贝那热切的笑容没有变化,他走到橱柜旁翻出一个新杯子,然后同样坐到茶几旁,给自己也倒上杯热乎的咖啡:
“这可不好说,巴那贝听上去是个很容易倒霉的名字,反正我不喜欢。”
老尼尔笑呵呵地端起自己身前的咖啡,捡起扶手旁的书,就直接向外走去:“倒霉可不好啊!人总是要有些好运气,才能远离各种危险,活得长久……”
看见那位老人直接离开,巴那贝有点惊讶:“老尼尔先生,我们今天的故事交流会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老尼尔只是笑着冲年轻人们挤挤眼睛,然后充满唏嘘地晃着头,没有回答巴那贝的话,反而是替两人将休息室的门给关紧了。
“那么,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
灵性直觉一跳,巴那贝嘴边的话改了个方向:“我总该听听你的来意。”
“关于你的‘审查’,差不多要结束了,”美丽的女士抬起杯子时,恰到好处地翘起无名指,让那枚戒指在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很快,就会有我们的专业人员,来见证这次交流的起誓。”
巴那贝呲着牙笑起来,先前在老尼尔面前展现出的那份谦和,立刻从他脸上消失殆尽:“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把我就地埋了呢。”
一份报纸被递出来,巴那贝接过之后,迅速看到了那条跟拜亚姆有关的讯息。
仿佛抽掉了那层蒙蔽视线的绸布,巴那贝瞬间就知道,“愚者”要他等待的时机已经到来。
“你们——”
“保密也在你的起誓内容里,你还希望知道什么?”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到不想让人再跟她打交道。
巴那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态度平和地点点头:“也对,我还是得跟真正能管事儿的人谈谈。”
那位女士挑起眉头,不过看上去并没有怎么生气:“放心,一个活着的非凡者能做到的事情,还是比封印物多很多的。”
这话外之意,就是笑话巴那贝身不由己了。
聪明,还小心眼。
在心底这样潦草地定下评价后,巴那贝清了清嗓子:“嗯,如果可以,我希望还是不要再……”
女人打断了他的话,勾起唇角的笑容很是艳丽:“如果你在海外进展顺利,我想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巴那贝先生。”
要不是“小丑”的能力如此稳定,巴那贝的脸色多少会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