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那边怎么说?”商洛对电话那边问道,“实验就从抓豹狸开始?”
“隆隆答应出门了,我觉得没问题。话说回来,原版是怎么做的?”朱先烯问道。
“似乎是施加了精灵魔法的普通的家猫。”
“那就没法用了。山鬼的法术,我们这里不打算用太多,自己能解决还是自己解决。”
虽然这定位有些奇怪:要说车驾一类的法宝,那当然首推元始天尊的九龙沉香辇。以魔法来说,太阳马车其中之一。
伊罗黛亚莎的车也是这一类型的法宝。不过和其他更强大的法宝比起来,赤豹文狸车就显得不那么厉害,但也比较切合实际。
毕竟,现在的人真的很难想象“元始天尊的座驾”是个什么威力,但这个可以把战场上倒下的锦衣卫拉到复活点的车确实是非常好用。因为在没有这辆车的时候,锦衣卫就需要有个人到现场给他做电击、掐人中、掰手指头之类的急救手段才能从濒死的伤势中恢复过来——
这也是当下那些金丹的局限。比如先前袁都督被噎死的时候,在他没清除憋死他的馍之前,他依旧会处于半死不活的迭加状态。
如果这些问题不解决,他就算是想活也是活不过来的。因为让他死去的伤势会“一直”杀死他,死和不死会一直保持平衡状态。
这种平衡迟早会打破,但可能会很慢。短则几个小时,长则数日乃至更久。如果真的没有人去救,那么在原地喘一段时间应当就能回过气来——
不过从战术的角度来说,几个小时的时间那黄花菜都凉了。复活得尽早、尽快,这样才能重新投入到战斗中。
再者,战场上是危险的,金丹也并不万能。
虽然商洛没有实验过——暂时也不可能在友军身上实验——但从这些金丹的恢复机理来看,太过严重的外伤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或者进一步说,对任何伤势的恢复其实都是在消耗生命的潜力,而不是凭空就起死回生。摔死或者噎死这种没有明显体外伤的损害还好处理,要是真的被大卸八块或者碾为齑粉,就算是耗光了生命也是回复不过来的。
所以那些被击倒的锦衣卫,本来就应该尽早从激烈的战况中脱离出来,省得因为不能行动而遭受二次伤害。
和朱先烯那边进行了短暂的交接,他挂了电话。
“怎么说?”旁边的文鸳问道,“问题都解决了?”
“猫车没问题了。等几天就能拿到。”
“啊要是有了猫车,我就更放心了。”
“那是。”商洛点头道,“只要有了猫车,就算是狩猎会打雷、喷火的恐龙也够用了。”
“这个世界上存在这种东西吗?”
“应该没有的吧.不过打别的东西也是有用的。毕竟,boss还是不少的。”
“有就好”文鸳点了点头,“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今天把我叫出来,我就知道你有事要说。”
“真的?你怎么才出来的?”
商洛无奈道:“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吧.你有一次叫我出来散步的吗?尤其是在这种异国他乡。叫我吃饭是有的,出去玩也是有的。但你,显然不像是喜欢散步的人是吧。那你一定就是有事了。”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法厄同,旁的其他人也不在。华沙的大街上凉飕飕的,占领军的进入让这里萧索了不少,恐怕得过段时间才能恢复原状。偌大的街上,只有两人。
文鸳不是那种喜欢找朋友打发时间的人。从过往和他相处的经历就能看出来——虽然文鸳很厉害,但他之前组车组的时候是找不到人的。
他的人缘倒不是不好,只是除了和商洛等几个人之外,很少有人真正能和他说上话。好像,他和所有人都有些代沟似的。
先前去陪他练剑的时候,商洛也发现他自己一个人练剑也只是在敲靶子,或者随机找人对练,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搭档。
他的朋友真的很少。甚至商洛也发现,就算是自己和他之间也并非无话不谈。
但现在,文鸳忽然就有什么话要说了。
“商洛.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但这些话,好像也只能告诉你了。”
“说吧,我有准备。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着。”
“我我的孟婆汤好像喝得不太干净。”
“哦?”商洛点了点头。他是知道的,先前文阁老就和他交过底,是在书房的时候。
当时商洛偶然发现,文鸳的自己竟和自己的“文雁”一模一样。文阁老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和商洛提到了这件事:
文鸳并不是他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只是当年文雁在突破到筑基期的过程中走火入魔,没了。但道祖垂怜,让他以婴孩的状态重新开始。虽然对他个人来说,这确实意味着自我意识的重新启动。但对于旁人,对于他的家人、来说,至少是一种慰藉。
所以文鸳并没有“早早逝去的父母”,这只是一种保护他重新长大的说辞。他视作爷爷奶奶的文阁老夫妇,其实就是他的生身父母。而把他当作徒弟来教导,并且时不时揍他一顿的陆槐阳,其实是他的好友。
——本来等文鸳长大了,这些话其实也可以说出来了。只是文阁老自己一直没找到机会去说,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文鸳也莫名地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很难找到可以托付的人。
商洛倒是文阁老找到的,第一个合适的人。他既是文鸳的朋友,又是朝廷的重要人物。所以文阁老就把告真相的事委托给了商洛,希望他找个机会和文鸳交底。
但这种时候,他无论表现得成惊讶还是不惊讶的样子,好像都不太好。
“你可能不太相信是吧?”
“对,我不信。所以具体有什么表现呢?”
“其实从小,我就经常能梦见前世的事。”
“不至于吧?可能只是做梦了?”
“做梦怎么可能梦到上一版王灵官的剧情呢!真的,我从来没看过上一版王灵官的剧情,那是现在的精神续作《无敌王灵官》之前的,连载几十年的《超级王灵官》。两版王灵官的人物设定都是不一样的啊!我怎么可能看过自己没看过的东西?”
“额这个确实。”他还以为是什么细枝末节。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再明显不过的记号。
这也就可以解释,他这个人为什么总有些阴郁的样子了——换别人知道自己孟婆汤没喝干净,恐怕也会对过去的自己相当介意。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突然现在想要和我说了?”
“其实之前掉下来的时候我已经死掉了.只是死了一小会就活了,不需要急救,可能是我的生命力比较旺盛。但我死掉的那一会儿,我突然发现那好像不是我第一次死了。这种感觉非常熟悉,非常非常熟悉,就像我以前经历过似的,甚至我还可以推断,我前世死掉的时间和地点,好像和现在非常近啊。”
“这又怎么说?”
“超级王灵官的剧情都是有时间线的。我根据自己‘回忆’起来的剧情就能直接定位到年代,好像好像真的没有多少年。这两部作品中间有个几年的空窗期,我很确信我前世看到的也是《超级王灵官》的后期作品。那些太前期的我也没看过,那是我爷爷小时候看的。所以,我的前世好像并没有等18年才变成我这样的好汉,好像立马就投胎了。”
他这心态其实还挺不错的说自己是好汉什么的
“你看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的心态但凡差一点,整个人都要炸了好吧。”
他对文鸳继续说道:“嗯那你现在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吗?”
“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爷爷好像我有另一个身体,就不太对得起他。”
“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因为我爷爷奶奶把我带大,周遭的人从小又对我特别好。尤其是我师父.我师父对待我,简直比对待亲生女儿还要好。他们给女儿做饭都是吃罐头,他竟然会下厨给我做面吃,面里竟然还会放青菜!”
原来陆千户会做饭的啊.
“这个.”商洛拍了拍他的肩膀,“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必这么想吧?”
“我知道但是总是忍不住去回忆前世的事。而且从昨天开始,就是死掉的那一会儿,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好像.好像过去的我要从这具躯壳里面蹦出来似的!我甚至觉得,我的人格都会一点点被替代掉。商洛!要是哪天我的人格被自己前世夺舍了,我自己却还没有注意到,那可怎么办?”
啊这.还别说啊,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就算是前世,和这一世的关系也只是同人而已。同人夺舍本体,总会出现问题的。尤其是这种连自我意识都未能察觉到的夺舍——但问题是,对他来说这不是夺舍啊,这确实是他过去的记忆而不是前世。
这就有些难办了。商洛在琢磨着,到底要怎么解释
“商洛!”文鸳看着他,“要是哪天我的前世忽然觉醒,我知道还有个另外的家庭,我又忍不住去看他们,那可怎么办?我是文雁的儿子,我是忠良之后啊!万一那个家庭是十恶不赦的罪徒,那我要怎么接受我现在的状态?这可怎么办?”
要不,你告诉他?
“好吧.现在也确实是时候了。”
商洛深吸一口气:“文鸳,听我说。据我所知,你确实.”
三分钟后。
文鸳抱着头蹲了下来:“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啊!什么‘我是文雁的儿子’。好羞耻啊!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
“直接告诉你我怕你接受不了啊!我不得等你自己酝酿好了情绪再告诉你。”
“可你等我说出这句话再告诉我,那不是更羞耻了吗!‘我是我自己的儿子’.这话怎么就能从我自己嘴里冒出来啊!”
“啊”商洛也蹲了下来,“往好处想.你不用觉得自己有另一套家庭了是吧?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换,你认识的人都是原来那套。”
“难道我师父总是揍我,就是因为这件事?难道是我欠了他的钱???”
“这就说不好了.总之,你现在怎么想?”
“嗯”文鸳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是在平时告诉我,那我的情绪一定会崩溃。但在我开始觉得‘万一被前世夺舍’,开始觉得恐慌的时候,你把这件事告诉我,那真是帮了大忙了。之前,真是吓死我了现在既然知道并没有什么前世,这多少能让我安心些。”
现在想来,文鸳这个身份完全就是伪造的。毕竟前前后后都是锦衣卫,锦衣卫想要重置一个卫籍上去还是挺容易的。尤其是在道祖亲自参与的情况下。
“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啊。”文鸳摇了摇头,“就这样来呗。文雁确实已经没了,虽然我这个身份是伪造的,但是我这个以这个身份所认识的人,比如你,都是真的。至于我的爷爷奶奶.好像已经习惯了?反正管父亲叫‘爷’的也不是没有,就这么着吧。我的师父对我也确实有传授之恩,他也其实是我师父。”
消息已经转达,但过程比商洛预想的要平静不少——比文阁老预想的也要更平静些。
毕竟,SL市挑了个好时机,是在文鸳开始自我怀疑的时候帮他解除了最大的认同危机。认同死去活来自己,可比认同一个前世要方便太多了。连这个伪造的天衣无缝的身份,这个重新出生的过程,都可以说明他还是被所有人关爱着的。
“嗯现在,你舒服了吧?”
“舒服了舒服了。”
“我憋了好久都没跟你说,今天总算你说全了——怎么样,得请我吃顿饭吧?”
“我请你吃两顿,然后再帮我一个忙如何?”
“好说,什么事?”
“带我去见一见道祖.这救命大恩,我必须报答。就算不能见面,在门外拜谢也好——以及,我觉得我可以再试一试!这次我有数了!真的!这次我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