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张居正、凌云翼在通和宫御书房谈到了这次来访的泰西使者,自万历元年起一直从未缺席的西班牙,这次派遣使者,那个梅斯塔羊毛协会的贵族佩德罗,没有来到大明。
根据葡萄牙的使者的传闻,佩德罗回到马德里后就彻底消失了,佩德罗大约的确已经被处死了,费利佩从来不是个宽仁的君王。
而且,佩德罗没能带回费利佩想要的东西,那就是赢。
现在费利佩太需要赢了,哪怕佩德罗带回去一点赢的消息,那也不会死,但佩德罗没有带回去赢的事实,也没有带回去赢的叙事,反而带回去大输特输的消息。
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佩德罗最终还是失败了,没有唤回费利佩曾经的英明。
费利佩在泰西被人叫做暴君,看看他对尼德兰地区做的那些事儿,绝对称不上仁慈二字,现在为了自己的皇图霸业,远征英格兰,为了一己私欲,掏空了整个日不落帝国的根基,包括十分珍贵的信誉。
金债券这次破产后,即便是费利佩的威望,也无法再次发行金债券了,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了。
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发生了战争,葡萄牙在战场上获胜了,但费利佩在战场外获胜了。
所有人都知道费利佩在丧事喜办,为了赢而赢,但所有人都在哄着费利佩,皇帝的新衣,从来都不完全是一个童话故事,而是现实世界的剪影。
朱翊钧有点怕,怕自己有一天沉浸在了这种虚假胜利里,不可自拔。
不过想想海瑞、徐成楚、袁可立这些骨鲠正臣,他想陷入这种虚假胜利,也比较困难。
大明的体制,终究不是泰西那种不成熟的封建体制,而是高度成熟的郡县帝制。
“赢是一种谎言,赢是一种消解大众内心怨气、转移矛盾的工具,如果不能赢,就会死。”凌云翼倒是对费利佩的选择,不感到意外。
凌云翼和张居正完整的经历了嘉靖末年的虏变、倭患,每一次败仗的战报呈送御前时,所有人都胆战心惊,气氛十分的凝重,生怕西苑被锁的老龙,降下雷霆之怒。
不过道爷和费利佩又不一样,道爷可以接受自己输了这个事实,无论是对北虏作战失利、倭患肆虐,还是海瑞的《治安疏》。
道爷一直到晚年,都可以接受自己输的事实,然后竭尽全力的在输的基础上,去解决问题。
马芳、戚继光、俞大猷、谭纶、王崇古等等一系列抗倭拒虏名将,都是在那个时候诞生。
戚继光老是讲,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有理解了这句话,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将领,诚如此,连失败都不敢面对,就遑论真正的胜利了。
虏变,在隆庆四年的议和中,把俺答汗封王、让俺答汗俯首称臣结束;
倭患,在万历二年殷正茂、张元勋荡平广东海寇后结束。
即便道路如此的曲折,即便是如此的困难,但最终,危及江山社稷的两件大事,大明还是赢了,或者说道爷赢了。
所以,道爷是个毁誉参半的君王,而不是个单纯的昏君。
“万文恭万宗伯在朝的时候,总是跟朕说,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不可理解,时至今日,看着费利佩的这些决策,当真是唏嘘不已。”朱翊钧和张居正说起了故人万士和。
张居正和凌云翼都听得懂陛下在说什么。
刚开海的时候,礼部陷入了一种执拗,就是理解夷人想法的执拗之中,希望存在某种一证永证的终极答案,用这个终极答案去解释一切,去理解这些部落夷人、被殖民者的想法。
但万士和失败了,失败后,他就提出了一个暴论,不必理会被殖民者的想法,打一顿他自己就会和自己和解,想不通的,早就死了。
万士和有些话,当时听不觉得有什么,但突然有什么事发生时,就发现万士和的理论,已经解释过这种现象了。
一证永证、能够用某个终极答案去解释一切的存在,就是类似于神,类似于贱儒们抱着的那堆经典,似乎要用两千年孔子和孟子的话,去解释今天面对的一切矛盾,类似于极乐教徒追求的虚无彼岸。
朱翊钧把这种解释万事万物,解释一切的终极答案,称之为大爹。
有些人,头顶上没个爹,就会焦虑,就会寝食难安,迫切的希望头顶上有个爹,才会安心,认爹有瘾,这种人,对各种赢,无论是否真实与否,都充斥着渴望。
承认世界有些事情是不可理解的,这一点很重要,比如万士和就讲到过‘未知生焉知死’,活都没活明白,就去想死后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死亡和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人类经验永远无法触及的,去搞那些抽象的、无用的神鬼之说,毫无意义。
万士和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坦然面对世界的未知,坦然面对世界的不解,坦然面对可能的失败,坦然面对一切,并把这种坦然,贯彻给大明,形成广泛的共识。
大明可以输,输不可怕,但不能死。
“陛下,水旱不调。”张居正到通和宫御书房,自然是要拦着陛下搞忠诚度测试,但已经搞了,只能边走边看,实在不行就动用内阁的封驳事,把这件事停了,当然他也有正事。
水旱不调的天变还在持续,并且变得更加剧烈。
但老天爷似乎玩上瘾了,愣是不肯给个痛快。
今年依旧是水旱不调,但问题并不严重,加上早有示警,造成的危害,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湖广,尤其是湖南,有几个土司闹腾,被巡检司的弓兵给平定了,规模不大,只有一二百人。
朱翊钧产生了一种荒谬感,天变似乎成了一个闯关游戏。
满是恶趣味的大魔王,设置了各种考验,每一次都刚好在大明的承受力之上但不多、让人不痛快又不致命的考验,似乎只要做完了任务,累积足够的底蕴,就能通过考验,进入下一场游戏。
这是一种错觉,气候的变化,从来不是一朝一夕,会变得慢慢严重起来,终究是有一线生机,至于能不能把握住,全看大明是否能够完成万历维新,增加抗风险的能力了。
“贵州土司有变,播州世袭土官宣慰司杨应龙不法。”凌云翼说到了贵州土司的情况,他面色凝重的说道:“今年年初,贵州巡抚叶梦熊命黔蜀两省土司会勘,杨应龙以病为由,未曾出席此次会勘。”
会勘,就是每过三年,四川、云南、贵州巡抚,召集所有土司世袭官到成都、大理、贵州开会。
会议的主要内容通常包括朝廷的命令、调节各地土司的矛盾、处置土司世袭官不法事等,有点类似于设立在琉球的环太商盟理事司。
就是弄个吵架的地方,不至于矛盾激化,彼此攻伐。
高启愚弄的理事司也是吸收的大明管理土司的经验,弄了个类似的会勘制出来。
会勘有用,至少不会因为抢水、几根木头,打的头破血流,但这会勘其实也没什么大用,因为有些世仇土司,哪怕巡抚出面调解,也没什么用。
朝廷有命不要再打了,土司不停,还要继续攻伐,闹得凶了,地方汉军就会平叛,比如万历元年刘铤、曾省吾平九丝,荡平都掌蛮就是如此。
隔一段时间,朝廷就得兴兵灭几个土司,才能让土司世酋们听话。
有的时候,土司世酋听不懂大明朝廷讲的道理,只能看得懂拳头。
播州杨应龙就是这么个听不懂道理、想试试拳头的世袭土司,自唐代受封至今,杨应龙已经是第二十九代播州土司世酋了,在播州有着极为强大的号召力。
“杨应龙病了,他的儿子们也病了吗?”朱翊钧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满。
会勘并不要求土司一定要到,毕竟鸿门宴是一种非常高端的权谋,土司们也害怕朝廷在某次会勘,突然动手,把所有土司世酋都杀了,强行改土归流。
土司不到,儿子到了也行。
但杨应龙没到,杨应龙的儿子也没到。
“当初都掌蛮事,也是都掌蛮世酋不肯出席会勘,连儿子也不派遣,一副土皇帝的派头。”凌云翼开口说道,这话就是把杨应龙给定性了。
在大明,杨应龙是土皇帝,那皇帝陛下又如何自处?
都掌蛮不臣,就是从不出席会勘开始的,当一个土司世官不肯出席会勘,就代表着他有了别的想法。
“贵州巡抚叶梦熊奏杨应龙诸不法事,请求朝廷派兵拿人,至重庆府斩首示众。”凌云翼拿出了叶梦熊的奏疏,根据叶梦熊的奏疏,杨应龙有五条死罪。
居所雕龙饰凤,此罪一;
擅用阉宦设海龙宫,此罪二;
好以诛杀立威,所辖五司七姓不堪其虐,此罪三;
宠妾灭妻,杀妻杀岳母、杀妻叔,对妻家赶尽杀绝,此罪四;
私藏强弓劲弩火炮甲胄,私设关隘,有谋反迹,此罪五。
杨应龙的妻子是重庆永川张氏,张氏有个在重庆做知县的族人,名叫张时照,张时照畏惧杨应龙逃回了重庆,上了一份血书,诉说了杨应龙的暴行,张氏血脉被追杀,几近断绝。
“四川巡抚李尚思奏请暂免勘问。”张居正拿出了四川巡抚的奏疏,奏闻圣上。
杨应龙有罪,这五条罪状,每一条都是死罪,每一条都是证据确凿,杨应龙这几年,屡次派兵袭掠余庆、大呼、都坝等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些事四川巡抚也是知道的,李尚思给出了暂免勘问的意见,不是他收了杨应龙的贿赂,给杨应龙说好话,而是基于一个基本事实,此时大明正在对东吁作战,四川汉军入云南、缅甸,四川空虚。
云贵川黔等地的土司作乱,都是四川汉军平定,上一次大理之战,就证明了所谓熟苗,不可相信,还是黔国公府请了四川汉军支援,才摆脱了危机。
四川汉军都在缅甸,这个时候,对杨应龙进行抓捕,很容易惹出祸端,一旦杨应龙联合诸多土司造反,会对东吁战线,产生不可知的影响。
杨应龙已经是第二十九代播州世官了,在播州地方根基深厚,整个播州地方会闻风而动,一旦闹得乱子大了,会相当危险。
李尚思给出了几个步骤,让杨应龙弄几个替罪羊出来到重庆听勘斩首,主要是给几个被劫掠的土司一个交代,杨应龙交银赎罪,并且移交次子杨可栋为人质,朝廷进行训诫,不要生事。
被袭扰的几个地方,全都是土司,土司之间的乱战,只要不闹的太大,大明朝廷也懒得费那个劲儿管,深山老林,没几个人愿意往里面钻。
李尚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因为朱翊钧想到了乾隆的大小金川之战。
这播州开战,不知道要打多久,又不知道要打到什么地步,能安抚还是以安抚为主。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暂时安抚杨应龙,继续维持对东吁的攻伐。
云南和四川的态度是一致的,继续打东吁,打出一个出海口来,这样一来,云南也是沿海省份了。
孟加拉地区的棉纺业发达,如果能够打通到西洋的出海口,对于云南而言,就是永生永世的福气了,对于朝廷也有利,因为孟加拉的硝石要通过海运,这多少让人有点不太安心,还是陆上更加安全。
“凌次辅要平定播州杨氏,臣以为还是安抚为宜,等过段时间,朝廷能腾出手来,再严厉惩治不迟。”张居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凌云翼有些无奈的说道:“张元辅!我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李尚思的这些道理,都对,但是杨应龙会听吗?你看吧,只要朝廷安抚,他就会觉得朝廷软弱。”
“他对这些土司的劫掠就是试探朝廷,一旦朝廷安抚,他就会认为朝廷没有余力管他,就会趁机继续攻伐。”
凌云翼在广东跟这些土司们打过交道,罗定三县瑶民生乱,那时候,凌云翼杀性还没这么重,跟瑶民讲道理,越讲事情闹得越大,最后凌云翼只好把他们都杀了。
现在播州杨氏也是这么个情况,他现在蠢蠢欲动,已经无法按捺自己的野心了!
“这些个土司世酋,都是怎么想的?闹得大了,招惹到朝廷震怒,安能活命?趁着朝廷愿意谈,老老实实的做土司世酋不好吗?”张居正略显一些迷茫,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些土司世酋到底是怎么想的,多少有点糊涂。
真跟大明朝廷闹翻了,朝廷派兵过来就摸不到头脑了,因为脑袋已经被砍了。
张居正缺乏地方理政经验,也没跟这些土司世酋打过交道,确实无法理解。
“万宗伯说:要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不可理解。”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先生也别想了,想十天十夜都想不明白,他哪来的胆量,但他就这么干了。”
“他就是在试探朝廷,试探朕,试探朕会不会兴兵。”
“这样,先礼后兵,先按李尚思所言招抚一番,如果他把朝廷的善意当做是软弱,那就调集四川汉兵进剿,趁着这个功夫,兵部新式火炮,先交付四川汉军使用。”
朱翊钧之所以没有立刻兴兵进剿,完全是因为调兵遣将、调动军备粮草需要时间,若不是四川空虚,朱翊钧不会给杨应龙这个机会。
“杨应龙背后有人。”朱翊钧继续说道:“大明自万历十年开始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改土归流,这改土归流,世袭土官,自然有不服气,杨应龙就是抓住了这股怨气,而这些世袭土司,也在后面对杨应龙进行声援。”
“若是杨应龙死不悔改,不知收敛,这一战,不仅要打掉杨应龙,还要打掉所有土司们的不臣之心!”
大明改土归流的政策,是在海瑞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制定,海瑞有恩科进士,这也是愿意前往土司做流官的恩赏之一。
改土归流,是把万历维新的成果,分配给云贵川黔的土司熟苗,这个过程绝对不能温和,否则这些个土司会把分配过去的成果,全部自己吃下。
云贵从万历十年起,开辟了大约三十五万亩的茶园,本来是恩泽广被的好事,但这些茶园,或多或少,都被这些个土司世酋所侵占。
茶农辛苦种茶,没有获得应得的报酬,而这些土司世酋,将茶叶顺着茶马古道卖入川藏谋取厚利。
改土归流,势在必行,把杨应龙用了,给改土归流祭旗,即便是杨应龙真的老实下来,大明腾出手来,也不会饶过他了。
朱翊钧和张居正沟通了许多朝廷公务,忙碌的日子总是很忙碌,七月初四,朱翊钧开了皇极殿,召开了大朝会,召见了三位东太总督。
除了三位总督之外,还有共计九名的秘书,共计十二位来自三个总督府的城主。
“免礼免礼。”朱翊钧示意所有人免礼,才笑着说道:“诸位远道而来,皆为环太商盟筹建之要务,朕今日开皇极殿接见诸位,也是为了彰显大明诚意。”
“大明有意愿、有能力去保证环太商盟的稳定运营,所有既定条款,希望诸位可以贯彻执行。”
“大明向来说话算话,讲过的话,签过的协议,不会当做废纸,希望尔等也把章程所有条款按章执行。”
朱翊钧开皇极殿就是为了彰显重视,但他的话不是很客气,违反了章程,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大明的怒火,绝对不是这些总督府能够承担的。
朱翊钧和三位总督挨个说了一番话,回答了一些关于章程上的问题,这些问题并不是礼部提前预设好的,而是朱翊钧基于对通商章程的理解,准确回答。
“佩托总督,朕知道你,你的三个海盗团,就不要再做海盗了,金山指挥使骆尚志奏闻,今年起,大明将按照章程安全篇条款,对整个东太平洋的海盗进行缉盗,并且定期巡游,若是误伤了,恐怕伤了和气。”朱翊钧提醒佩托,再做海盗要挨打了。
以前当野狗,乱咬人就罢了,现在能到大明门下吃一口,就不要做这些事儿了。
“我会按照陛下的旨意,回到墨西哥后,停止这些行为,如果他们不听我的劝告,还要劫掠,被大明无敌的海军剿灭,招致的灾祸,都是自己的罪责。”佩托赶忙再拜回答道。
大明是个尊重秩序的天朝上国,对海盗天然厌恶,能给他个机会,完全是看在墨西哥银矿的面子上。
其实佩托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被招安了。
大明对海盗处置办法有招安和剿灭两种办法,不吃招安这碗饭,就要吃海军三十六斤火炮的炮弹了。
大明开海的整体战略,都是围绕着仗剑行商展开,大明在海外的商船,也从不温和,这些商船背后站着大明水师。
能做个体面人,谁愿意做海盗呢?连谢瑞祥那个亡命之徒,都不愿意做海盗。
三个总督府情况各有不同,秘鲁和智利则更倾向于做墙头草,毕竟费利佩没有拿走他们总督府的全部利益,还给他们留了一点。
佩托则是有点走投无路,甚至有传闻,费利佩正打算让佩托回西班牙本土受审,因为佩托的海盗团劫掠过费利佩的珍宝船。
十二个城主,也得到了觐见的机会,他们就是面圣,确定这个环太商盟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
“拜别陛下。”佩托等人再行大礼,离开了皇极殿。
朱翊钧在皇极殿继续接见各国的使者。
蒙兀儿国的使者是沙阿买买提,新的一批大约二十人的留学生,交了二十万银的留学费后,大明皇帝答应了下来,继续维持棉花、棉布、硝石生意。
沙阿买买提还带来了一个消息,阿克巴大帝对南印度的征服行动一切顺利,除了少数几个城邦负隅抵抗,这代表着又有更多棉田可以开拓了。
阿克巴担心大明吃不下那么多的棉花,询问大明的意见。
朱翊钧询问户部后,给出了多多益善的回答。
环太商盟没有展开之前,户部还没这个信心,但环太商盟成立,大明朝的棉布数量,甚至有点捉襟见肘了。
阿克巴准备向南进攻的同时,继续向西北进攻,夺回自己的老家,阿富汗,找到当初的疑惑‘我是谁’的答案。
暹罗来了使臣,解释了当初对老挝见死不救的原因。
不是暹罗不想,是不敢,东吁和安南国都派了使者,要求暹罗国不得干涉。
东吁被大明打的抬不起头来,安南正在极力避免再次被大明所彻底统治,在大明眼里,这俩都是小邦弱国,可在中南半岛上,这俩都是想打谁就打谁的小霸王。
东吁、安南对暹罗的要求是共同出兵,暹罗最终选择了两不相帮。
朱翊钧这才了解到详细情况,安南对谁都是拳打脚踢,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除此之外安南国也派了使者到了大明,但没能觐见到大明皇帝。
因为嘉靖以来,安南是属地,不该派遣使者,而是派遣官员入京叙职,不该走鸿胪寺外交渠道,安南国派使者,就是故意彰显自己的独立地位。
但之前,安南也一直派的使者,鸿胪寺也没和这次一样不让安南使者觐见。
主要原因是安南国使者的条件,大明不能答应,索性就不让他上殿了。
安南国希望大明能够禁止大明商人购买安南粮食、也禁止安南人被当做夷奴贩卖到南洋、更要禁止广州巡抚以讨债的名义敲诈勒索安南。
这几个条件,大明一个答应不了。
卖粮食的是安南国的商贾、抓安南人为奴的也是安南人,所有的粮食、夷奴,几乎是在船舱里长出来的,大明怎么约束?
安南人自己作孽,大明只是在做买卖而已,大明好多商人,是不收夷奴的,因为不方便变现。
至于最后一个诉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大明商贾的钱,广州巡抚为民做主,将欠条收集起来讨债,难道也有错了?
礼部直接把安南国的使者拦了,不让他上殿恶心陛下。
朱翊钧准了礼部的请求,安南人长得丑想得还挺美。
舶来粮涉及到了几个市舶司周围的粮价,尤其是松江府和广州府,田土在快速减少,松江府仅有的田土也是种棉花,没有舶来粮,粮价没办法维持稳定。
哪怕朱翊钧答应,湖广、江西、江左江右、浙江等地的官员也不答应,他们就靠着在松江府的办事处,买舶来粮缴纳朝廷部分田赋。
天变高悬,水旱不调,每多买一石舶来粮,就能减少一点民乱的可能。
今年多了一个特殊的使者,来自鲜卑平原的鲜卑万户温都。
这位万户完全就是鞑靼人的模样,十分的魁梧,看起来有几分凶狠,黑色的直发,淡黄的肤色、浅褐色的眼睛,和朱翊钧见到的鞑靼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鲜卑万户温都入京,除了皮草生意之外,主要是感谢大明朝廷。
一些修路的倭奴从路段逃跑后,在鲜卑草原上为非作歹,聚集了大约一千人的倭奴四处劫掠。
大明墩台远侯冒险队配合鲜卑诸部的战士,围剿了这些倭奴,给鲜卑平原带来了安宁。
朱翊钧从使者口中了解到,每一名墩台远侯为首的冒险队,现在都有三到五名鲜卑人做仆从,这些鲜卑人颇为骁勇。
“这次万户入朝觐见,是请求朕册封鲜卑大汗兀尔汗为藩国国主?”朱翊钧面带疑惑的说道:“朕不册封,他就不是国主了吗?”
“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啊,如果没有您的册封,我们将无法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鲜卑万户温都再拜,诚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