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第二百六十九章 论鹤凫_宙斯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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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论鹤凫


更新时间:2025年06月28日  作者:鹦鹉咬舌  分类: 玄幻 | 东方玄幻 | 鹦鹉咬舌 | 食仙主 


“那被看过一遍又不少字儿,咱们再看嘛。”裴液咕嘟,“三十文都够半天的房钱……”

祝高阳懒得理他,自付了钱,取了份崭新的国报回来。

国报本身并不要钱,只是流传中的人力与时间要钱,如果你不想去衙门领取,那么在客栈、街上等一切易得的地方见到这份国报,往往都需要掏些铜板。

行走江湖的大侠们也不缺这点儿鸡毛蒜皮。

但裴少侠为人清朴,那就是他独特的优点了。

祝高阳国报扔在桌上,裴液接过来喜滋滋地翻开,黑猫立在他膝上,两个爪子攀上桌子,也把头凑了上来。

开篇照例先是大唐国事,但这次裴液没有一略而过了,其上很显眼地把一行字列在最开头:

四月,国朝遴定嗣位,请万方知悉

粗笔重墨,占据了半页的篇幅,此前国报从未有过这样的字体与排版。

裴液盯了一会儿,但下面也没有多余的言语了,几位麟血殿下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上面,更无什么介绍分析。只一段审慎的短文,其用语极尽端肃谨严,叙述了大唐天意立国的神圣,追溯了麟选嗣子的数百年传统,并引述了几句圣人的祭文。

“几十年来,门派与朝廷联系日密,也避不开皇位更迭的影响了。”祝高阳道,“你瞧今春入京的门派,除了参与羽鳞试的,还来了比往年更多的高位之人。都是为了这位将遴出的新嗣子。”

裴液缓缓点头。

他往后翻,朝堂篇多是一些元照的文章和举措,裴液这时开始略过了,一直翻到了江湖部分。果然比往常厚实了一层,头条不出所料。

四月,地暖江开,鳞潜羽飞,江湖繁茂之时节也。五海九州羽鳞之试召在神京,万方英才、天下英雄,共襄盛举

羽鳞试是个大标题,下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些羽鳞试规则的介绍,而后还列说了如今已入京的门派,从上往下按位次排列,已入京的便实印,未入京的便虚印。

裴液觉得这编排之人真是个天才,不管门派中人怎么想,作为观众已有了蛐蛐们渐渐就位的感觉。裴液大致瞧了一眼,见云琅还虚着,再往下看,白鹿宫、龙君洞庭、北海府都实笔了,续道山、三山浮槎两家虚着。

“白鹿……白鹿宫今年有两位兵主参试吧?”堂中这时有人道,“一鹤一凫,恰在年岁。”

“剑妖与刀鬼,刀鬼和红珠恰在年岁不错,剑妖杨真冰却年轻了两年,去年秋冬册上列在十九,恐怕、恐怕难以抢进前十。”

那边道士笑:“兄台说笑了,二十名之内,半年一跃十名实在天方夜谭。杨小兵主能入十五就是大胜,即便稍微下坠,也在情理之中。”

点苍人道:“那颜非卿不就是一跃到了第九?也是你们道家的人呢!”

“这……我等是净明门下。”道士噎了噎,“颜师弟毕竟是异数。”

又道:“颜师弟火中问心、冰中沥剑,他的人与他的剑一样,都有一往无前之气势,这是他人难比的。”

裴液这却忍不住偏头了,嘴里还嚼着东西,道:“朋友此言差矣,颜非卿用什么剑都要自留至少一分,是不会打一往无前的攻剑的。”

“……疏忽了。”道士微怔朝他一抱手,众人也纷纷看来,“这位小兄弟好,敢问是哪家高徒?”

裴液笑笑,抱拳回礼:“在下裴液。难称传承,算是个散修。”

“唔唔。”道士笑笑,显然并不以为意,但也不多作辩驳,只继续道:“去年南国剑会上,我分别见过颜、杨二人出剑的。剑妖之剑极细极精妙,妙在剑招,那是白鹿宫以技求意的传统,必厚积而薄发,一时难有飞跃。颜非卿之剑则生而近天地之理,那也是道家的传承,妙在领悟,他闭关领悟之后,出关便是小段的飞跃。”

裴液一抱拳,笑道:“这个倒没错。”

堂里众人瞧他衣着平平、年纪轻轻,倒评点起净明弟子的对错,一时有些人笑起来,有些人颇有意思地瞧着他。但也有些人在这个名字前一怔,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裴液言罢就收回目光,继续一边吃一边翻阅。

堂中另有人插话道:“本代刀鬼前两日刚过,好像传说她新收了位弟子呢。”

“那弟子是谁?”

“这就不知晓了。”

点苍笑道:“诶,道士兄弟,你们今回最厉害的是谁?”

“整个道家么?还是本宗净明?”

点苍一挥手:“自然是你们净明,整个道家谁不知道?”

堂中响起些笑声。

道士不以为忤,笑道:“鹤榜上来的是许元庸师叔,道号法地,现列二十七名。凫榜上,年岁不大合适,来的是位师弟,还未进得前五十。”

点苍一抱拳:“不愧是中十二的剑门,许仙师道行愈厚,今年有望进得廿五之内啊。”

堂中三四十人、尤其那西南小派几人心中难免升起些梦幻之感,始觉真是到了神京蛟龙穿梭之地。

这点苍剑客、净明道士、太行游侠俱在一堂,喝酒聊天,好似极平常的一幕,但在神京之外广阔千万倍的江湖里,这俱是名传天下、可望难及的大派。平日见着一位弟子都令人惊愕,如今入耳的却全是鹤凫前列的名字。

裴液对鹤凫册并不陌生,只是近半年有些落后版本,他正要向祝高阳问这人名字,客栈大门却忽然被推开,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一个瞧不大出是中年还是青年的男人,长衣佩剑;一个矮一些、苗条一些的身影,裹在一副柔软的斗篷里,布料上也隐约能瞧出剑形,但不是系在腰间,而是被其两只手握在身前。

本来是不会有多少人注意新客人的,裴液也不会。但他们立在那里瞧着满堂的人愣了一会儿,于是堂里也渐渐安静下来了,一双双目光投向了他们。

黑斗篷犹豫着往后退了两步,但被男人握住了胳膊,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然后黑斗篷不动了,男人四下扫视一番,目光落在裴液祝高阳二人的桌上,拉着黑斗篷走过来坐下了。

一个小插曲,堂中人们又收回了目光,继续言谈。

小二过来:“两位客官好!”

男人清了清嗓子:“店家,我想购买两碗半米饭、两碟素菜、一碟肉菜。”

“……”小二愣了愣,“您具体要什么菜?”

男人顿了下,瞧了瞧桌上吃了一半的菜:“就跟他们的一样吧。”

“行嘞!”

男人这时候才把目光挪向同桌的两人,见祝高阳皱眉、裴液夹着块儿肉嘴唇泛光,两人一齐看着他。

“……二位好,我们能坐这里吗?”

“你菜都点了。”

“多谢。”

仔细打量二人,他们坐得都很宁定,瞧着也是不大爱说话的样子。男人生得很清俊,顾盼自若,而此时离得近了,裴液确定黑斗篷下是个女人,她姿态很挺拔优美,但微微低头瞧着桌子,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裴液把肉放进嘴里,低头继续去看邸报。

旁边点苍弟子已重新接上话,向道士道:“那贵宗今年不如太行兄弟,他们在凫榜有位前十边上的天才,在鹤榜似乎也有位前二十的大宗师。”

几位太行弟子刚开始沉默,这时也放下些防备,抱拳笑笑:“说到底,现下排名尚不作数,还要等‘试前册’出来才是。”

“前十、前三十能有多少变化……咦,好像还真说不准,你们瞧,国报上专有此一节呢。”

确实专有此一节,正是列在羽鳞试下的第二部分。

很显然编者知晓在羽鳞试开始前人们最关心的是什么,因而把试前册专门列出来做了讨论,其上集合了许多前列修者最新近的消息……而且还列了许多知名之人的言论。

“鹤部似乎没说有什么变化,但凫部暗流涌动啊。”点苍高声道,“你们瞧——这上面说四皇子李知天麟易既成,脉境应难寻敌手,预计将列在第四位,居于鹤杳杳之下。”

裴液也正看到此条,嚼着的嘴顿了下,他斜了下眼,因为身旁这袭黑斗篷不着痕迹地往他这边倾了倾身子。

“唔,这位四殿下确实早就成名,只是许久没有消息,如今大概算是出关了。”道士道,有些惊叹,“但是直接就列在第四吗?”

“我倒有耳闻‘天麟易’。”

“哦?兄台说说?”

“简单来说,和他对敌,你得面对天地之力。”

“开什么玩笑?”

“随你们信不信了。”

裴液又斜了旁边这黑斗篷一眼,这人终于缩回去了,犹豫了下,朝来送菜小二开口:“能也给我一份国报吗?”

确实是个年轻的女声。

小二嘿嘿一笑:“还有最后两份,不多不少,承惠三十文。”

黑斗篷沉默了下,收回目光,又试探着往裴液这边偏了偏:“……同看一份成吗?”

偷看不行,但请求是可以的,裴液很大度地往她这边挪了挪。

这一节里都是对凫榜前二十变动的预测,而堂中恰都是尚未入京之人,一时觉得条条消息都十分新鲜。

“四皇子这条,乃是北海府幽都脉主所述。”太行那边忽然道,“每条后面都有言语落款的。”

“……那大概并无疑义了。”道士笑笑。

国报毕竟还是国报,丝毫没有载录捕风捉影的事情。

并且正因这大概是大部分进京赴羽鳞试之人了解情况的第一手消息,对情况的介绍宁愿保守,也要尽量真实可靠,要么有事实支撑,要么有可靠来源。

这也令众人读得心悦诚服,一条条阅览着那些从未听说的消息。这些消息又攒成关于凫榜前二十变动的预测,报上仅载录了六条,条条都很扎实。

李知占了第一条之后,公子群非占了第二条。

其人本来列在第六,但近来在神京剑试中表现首屈一指,而上面那位三山浮槎的真传却尚未抵京,因此大多人都相信这位天山公子能在试前册挤入第五。这条下面确实也列了许多个名字,有天山自家的聂伤衡、左丘,也有几个月来见过其人弈剑的神京剑评或他派之人。

“群非原来月前就到了吗?”点苍道,“不知咱们这两天入京,还能不能瞧见出剑。”

“虽只差一名,但第六是前十,第五是前五,却是大大不同了。”道士也道。

“这人赢了杨真冰的。”裴液向祝高阳偏头,“列在第五,是天山最高的了吧。”

祝高阳道:“白义商云凝列在第十,前十之中占两席,说的就是这两人了。”

裴液又瞧了瞧黑斗篷:“看完了吗?”

黑斗篷用力点点头。裴液翻页。

第三条是很熟悉的名字了,火中问心颜非卿,其人预计会被列在第六或第七。他确实已经快半年没有消息,但从前也一直是这样——除非抵达了某个自己满意的境界,这位清微末徒向来不露面。

很多人愿意相信本次依然不例外,这条后除了其他颇具重量的名字外,还列了个教人多看几眼的名字——神京修剑院院长秋骥子。

凫榜前列有许多剑生,而这些剑生具体如何,大概很少人比这位院长更清楚,显然他对所有人都做了评点,而国报也认真载录了其中关键的几条。

堂中又是一番议论谈笑,道士道:“瞧,我说了吧。如果试前册给了颜师弟第七,真打起来他一定前五;若给了颜师弟第五,那羽鳞试毕,他多半能进前三。颜师弟自入凫榜以来,从来不曾掉落名次,这就是一往直前、剑如其人。”

裴液又含笑扭头:“朋友你又忘了,颜非卿根本就不会打一往直前的剑,他是圆满流转、绵绵不绝。不过‘剑如其人’倒是没错,正是这种连绵不绝,才令他在榜上屡屡向前。”

堂中小小安静了一下,旁边点苍开始盯着他瞧:“什么叫‘颜非卿不会打一往直前的剑’,还有颜非卿不会用的剑吗?”

堂中笑起来,那边太行弟子也道:“说这个层次的剑者‘不会’某某剑,这话太粗糙了。”

裴液这时意识到这些所谓大派弟子,原来剑道理解也就一般,远谈不上高明,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又笑笑。

倒是同桌的黑斗篷倒是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个你说得对,我同意你。”

裴液微怔:“那我谢谢你。”

“不用不用,你请我看了国报,不用谢不用谢。”黑斗篷连忙摆手。

裴液笑笑,觉得至少这人的剑道理解还说得过去,于是回头又认真讲道:“颜非卿确实不会打一往无前的剑,这有什么可骗人的。你若跟他同斗强敌,指望他出一式拼上一切的攻剑,那是想都不用想。他的剑自成体系,追求的是圆满无漏,正如道家自身之小天地。”

道士有些无言了,理了理袖子笑道:“小兄弟,修真剑者,人如其剑。颜师弟出道五年,自凫榜八百余名飞升到第九名;其中半年之内,从二十七名直上第九名……这不是一往直前、一飞冲天,那什么才是?”

‘……这算什么一飞冲天,这是稳扎稳打啊。’裴液心想这就是颜非卿闲庭信步的结果,但他也没再继续争辩了,他扫遍堂中没找到支持的眼神,于是又回过来去看黑斗篷。

黑斗篷终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裴液满意回给她一个点头。

但下一刻堂里一时寂静了,因为人们都低头继续去看国报了。

道士和太行、点苍几人首先顿住了。

那是第四条预测,就排在颜非卿下面,所有拿到国报的人都看见了这一条。

人们先是怔然,然后定住,因为这段话有八九行,所以堂中寂静了十多息。

四·裴液应列第三

去年十月,裴液入京。十一月初,与颜非卿共杀丘天雨于西池。月末,于幻楼破小剑仙鹤咎之七步剑御。十二月,于冬剑台一剑击破李知‘天麟易’。

此后至今,三月间其人行踪消匿,年初诸剑会皆不见其人。然凭去年剑痕,已足登凫头。

其剑如拔地冲天,一切凫榜前十,未必不败,必然可胜

落款是:秋骥子,杨真冰,崔照夜,晋阳

堂中一时只有火烛噼啪之声,许多人都缓缓抬头,看向了那个边角的少年。他还是一身粗褐,穿着草鞋,系着散发,自己脸上好像也有些发怔。

他从来没有进入过鹤凫册。

江湖上也少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第一次现身凫榜,就在第一页的排头。

这就是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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