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不得法门,师傅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自残,他不允许我睡觉,逼着我往禁区更深处走。”
“整整七天七夜,我的灵魂和肉体好像已经分开,我的双眼开始看到一些奇怪的场景,这座城市仿佛出现了一个个大洞,洞外是蠕动的根茎和无边际的黑暗。”
“那些他让我观想过的恐怖东西开始在我身边出现,我摸不到它们,但能感受到它们时刻注视着我,时刻想要夺走我的身体,操控我的一切。”
“后来我在禁区中昏倒了,再醒来时,已经是在武馆当中,师傅失去了一条手臂,他说是为了救我导致的。”
“同门都无比尊敬师傅,有人觉得师傅没必要为了我这样去做,唯有师傅自己很开心,他告诉我,说我已经突破到了武道第四重——意贯周天,内息、意志和肉体安美统一,圆融无障,生生不息。”
“大家都觉得师傅非常照顾我,我应该感激,可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愿意报答师傅,但绝对不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从禁区回来之后,我的脑子就愈发不正常了,我会看到各种各样常人看不到的恐怖东西,它们就那样一直盯着我,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一闭眼它们就会靠近,直到钻进我的身体里。”
安峦说这些的时候,无比痛苦。
“武馆内只有我一个人达到了第四重境界,其他同门都还在熬炼筋骨,所以我也是大家的期待,我不想辜负他们,可这件事真的很不对劲,已经发展了很恐怖和畸形的地步,你们能明白吗?”安峦没上过学,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的精神愈发不稳定,我开始变得不像我,为了不伤害他人,我开始自残,有一次出血极为严重,我被送到了医院,也是在那里我遇到了自己现在的妻子。”
“她是一个很倔强的医生,我在治疗结束后想要出院,但她坚决不允许,说我真正的病不在身体伤口上,而是在精神上,需要摆脱原本的环境,进行长期修养才行。”
“武馆催着我回去练功,医生又坚决不放人,最后师傅让我自己选择。”安峦的手慢慢放下,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你选择了医生?”
“恩,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安心。”安峦声音变得沉稳:“又过了一年,我和医生结婚了,师傅对我非常失望,他不再强求我服从他的命令,只是希望我不要荒废武道,每天去武馆工作,中午饭只能吃他配制的药膳——虎骨汤。”
“武馆是改变我人生的开始,那里有我成长的记忆,还有众多帮我、照顾我的师兄弟,所以我同意了。”
“真正的改变是在我女儿出生后,那天女儿玩耍时受伤,我请假回家,师傅配置的药膳也没来得及吃,我随手就给带了回去。”
“照顾好女儿,当我准备去吃今天的药膳时,突然发现妻子一脸凝重的坐在餐盒旁边,用镊子从里面夹出了一块外形奇怪的骨头。”
“那块骨头没有炖烂,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妻子对照着书本,看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骨头和书本放在了我的面前。”
安峦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地铁好像进入了一段特别的路段,晃动的越来越强烈,显示屏上的红灯也变得刺眼。
抬起一只手,安峦先摸到了自己的喉结,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掐”的动作:“人身上有一块非常独特的骨头,和其他动物都不一样,叫做舌骨。在下颔骨与喉之间支持舌头并当作某些舌头肌肉的附着处,不与其他任何骨形成关节,靠韧带系于下颌两侧。”
“妻子的那本书上说,这个特征是为了让人类更适合说话,所以舌骨也叫做语言骨,非人哺乳动物的舌骨则和其他骨形成的关节,两者并不一样。”
高命眼睛眯起,他这次没有接话,地铁剧烈晃动,几人都有些坐不稳了。
“师傅的虎骨汤里,有一块属于活人的舌骨。”
安峦很想呕吐,可他什么都吐不出来,什么虎骨汤?那药膳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虎骨!
“从一开始师傅就在骗我,我一直强迫自己相信他,为了报答他将我带出贫民窟,我愿意变成一个怪物。”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妻子和孩子,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得回家,我必须要回去!”
安峦每说一句话,列车就会变得更加不稳定,他好像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接下来如何选择将影响很多人得命运。
“别跟他们说话,别跟他们说话!我说了多少遍了!原来最大的危险源就是你李三思!”慈念已经气炸了:“不要随便掺和别人的命运,我们只是过客!”
红光变得刺眼,车辆快要失控的时候,那个瘆人的报站声忽然再次响起——虎骨汤站到了,开左边门,请下车的乘客从左侧下车。
地铁减速,几人都有种得救的感觉。
“虎口站?虎骨汤站?这些站名是安峦的人生重要转折点?”等列车停稳,高命看向站台,密密麻麻散发腐臭的身影拥挤在站台一侧。
车门缓缓打开,在闪耀的红光里,那些带着腐臭的人影上了车。
他们数量众多,也不去其他车厢,就围在安峦和几个活人四周。
“你在这一站下车,收到指令,立刻引爆炸弹。”慈念拽了拽一个牧师的衣服,对方心领神会,逆着那些人影独自走下地铁。
“他一个人在站台能行吗?”高命有点担心。
“只要听我的话,只要离你远点,他肯定死不了。”慈念蜷缩在地铁座椅上,全身被白袍罩着,像一“团”巨型白兔。
“你这小破孩说话真损。”高命可没空和慈念斗嘴,他已经完全被安峦吸引,感觉安峦的人生和李三思有一拼,他们都是被黑暗选中的人。
“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人生经历可真的太丰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