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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神棍”


更新时间:2025年05月05日  作者:观虚  分类: 玄幻 | 古典仙侠 | 观虚 | 阵问长生 
正文卷

正文卷

墨画心头颤动。

由上古异纹构成,得自无尽蛮荒渊薮,经大荒的大巫祝改良,后被申屠皇族封禁的蛮荒古阵图,就刻在一具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里……

这是魔宗二长老,也是大荒巫祝,临死之前跟墨画说的。

如今,自己身处荒天血祭大阵深处,血肉迷宫核心,邪神真身降临的祭坛之上。

而这祭坛,乃邪神禁地,禁凡胎涉足。

屠先生他自己,都未必敢踏上这座祭坛,以免亵渎他的神主。

因此,眼前这尊人面羊角白骨邪神像,有很大概率,就是二长老口中的那座,藏有大荒古阵图的邪神像。

时间紧急,来不及犹豫了。

“此时不把这个羊毛薅了,这辈子都未必再有机会了……”

墨画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白骨邪神之上,放开神识,将邪神像内内外外,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窥视着。

邪神像之上,残留着大荒邪神的可怕威压。

但邪神的“太子”,都被墨画抓住,镇压了起来,区区残留的邪神威压,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墨画就这样,将这个沾着血迹,阴森可怖的白骨邪神像,当成“玩具”一样,上上下下琢磨研究了个遍,不知琢磨了多久,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神像的脑袋里,发现了一丝异常的气机。

这缕气机,很淡,很深,微妙不可察。

似乎是有高人,布下了神道的因果,遮瞒了相关的隐秘。

这种近乎“神隐”的手段,极其高明。

若非墨画是“半神”,神念道化,异于常人,且学了天衍诀,又修了天机衍算,神识敏锐,因果直觉强烈,还事先从二长老口中得知了相关的秘辛。

否则他也决计不可能,察觉到这邪神像脑袋里,藏着的古老惊天的秘密。

而如今,这个秘密,即将落在自己手里。

结丹的本命阵图,也在向他招手。

墨画心中兴奋,迫不及待跳上邪神像的脑袋,神识仔细扫过,果然自羊角白骨的后脑勺,发现了几道裂缝,裂缝之中,有黑黢黢的口子,口子直通神像脑颅,颅中因果晦涩,似乎隐藏着什么。

古老的,凶戾的气机在暗暗浮动。

墨画的脸,贴着邪神的头骨,伸出手探进邪神像的后脑勺,从里面摸索着,想看看能掏出什么东西。

恰在此时,大殿之内有了动静。

一坨被妖修和魔修,啃噬得面目全非的血肉,开始颤动,而后缓缓蠕动,吸收着地上的鲜血,重新凝聚,化为了一个高高瘦瘦,死白色宛如妖魔般的人形。

人形凝结后,气息微弱,苍白如纸,透着邪异和死寂,最终面皮扭曲,显现出了一张人脸。

这是屠先生的脸。

他的血醮仪式,被墨画打断。

魂灯被墨画吹灭,神魂受了反噬。

肉身也被墨画利用道心种魔操纵的癫狂魔修,啃噬地血肉模糊。

在各种意义上,遭受了重创。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死。

他是羽化,且早已舍弃了人身,化为了妖魔,将一切都献给了大荒的邪神,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死去。

只是因为肉身和神魂,都遭受了重创,因此才会神识昏沉。

但他的生命力极强,此时经过休养,也终于缓了过来,神识重新回溯,也临时重构了肉身。

屠先生也终于,重新睁开了死灰色,如妖魔一般的双眼。

可下一瞬,他怔住了,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怒。

周遭全是血肉,残肢。

数百魔修,无一幸免,全都死了,模样凄惨且狰狞恐怖,仿佛经历了惨烈的酷刑。

大殿之中,充斥着邪念,恐惧和绝望。

有一瞬间,屠先生几乎以为,自己身处的地方,并非血祭大殿,而是大荒的炼狱。

“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魔修全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谁下的毒手?”

“又是谁吹了我的魂灯?”

“谁在坏我的大计?”

屠先生的睁大双眼,深褐色的眼珠子外凸,心中满是愤怒和不解。

片刻之后,愤怒稍退,理智渐渐恢复,屠先生这才骤然察觉到,大殿之内,还有人!

“谁?!”

屠先生猛地抬头,目光如剑,看向祭坛上的墨画,然后突然瞳孔一缩,心中充斥着震惊。

墨画?!

这小子没死?!

血祭祀短刀,封着他的肉身。

大荒圣物,镇着他的神魂。

自己还安排了四个金丹魔头,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只要神主一醒,就用铡刀斩了墨画这小子的脑袋,用他的识海和头颅,来嫁接自己全新的妖魔之身。

如此重重封印,严加看守,这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小子,怎么会不死?

他怎么可能不死?

不可能!绝不可能!

屠先生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几息之后,才渐渐看清墨画的动作,意识到墨画在做什么。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屠先生两眼瞬间血红,脑壳嗡嗡作响,胸口几乎窒息。

这个千刀万剐的该死的小鬼……

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骑在神主的头上,还伸手在抠神主的脑子?!

这尊神主像,是大荒最古老的神像之一。

他自己平日里,恭恭敬敬,跪地朝拜,不敢有一丝亵渎,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可如今,这尊神主像,却被墨画骑在身下,如此这般羞辱。

屠先生气得两眼发昏,一口血堵在胸口,差点就吐了出来。几乎就想冲上去,将墨画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但仅存的理智,克制住了他的冲动。

这是神主的祭坛,是神主诞生的“禁地”,他根本不敢贸然上去,否则也是对神主的冒犯。

屠先生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但声音却忍不住嘶哑和颤抖:

“你……下来……”

墨画眨了眨眼,不仅没下来,反而手臂往里面抠得更深,自邪神像的颅骨内,摸到了一个凉凉的,润润的,阴森森的如同骨片一般的东西,当即心头一跳,用手指抠了出来,默默放到了自己的纳子戒中。

屠先生双目通红,恨不得把墨画给吃了。

“你下来……”他又说了一遍。

墨画趴在邪神像的脑袋上,没有说话,但心思却不停转动。

屠先生是羽化,太强了,他根本打不过。

大殿内的魔头,也全都被他用道心种魔玩死了,没有这些傀儡和“玩具”,他也没办法牵制屠先生。

而自己身处的祭坛,似乎是屠先生的“禁地”,他不敢轻易涉足,所以这个最危险的邪神祭坛,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否则,一旦离开祭坛,气急败坏的屠先生,怕是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大卸八块。

墨画此时,根本没有从屠先生手中逃生的好办法,因此绝不可能离开祭坛,离开神像。

局面有些僵持。

屠先生也一直用杀气腾腾的目光,看着墨画。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过了片刻,屠先生稍稍冷静了一会,心思一动,当即神情苍白,意识到了更大的问题。

祭坛之上,充斥着浓烈的神主气息。

按理来说,血祭已经成功,神主也已经降临了。

那墨画此子,骑着神主的头,抠神主的脑袋,如此大逆不道,亵渎神主的事,理应受到神主的天罚才是,可为什么神主无动于衷,而墨画这小子,也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

神主呢?

神主到底发生了什么?

屠先生当即目光下移,看向了祭坛正中,白骨王座之上,昏迷不醒的瑜儿。

瑜儿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缕神主的气息。

虽然很淡,但确实是有。

因为大荒之主的真胎,的确是从瑜儿的神念胚胎之中,孵化而出的。

屠先生皱眉,含着敬畏与疑惑,看了眼昏迷的瑜儿,又看了眼骑在神主头上,仍安然无恙的墨画,一瞬间心中一震,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冰冷但含着深深的忌惮,看着墨画道:

“你……不是人,你把神主怎么了?”

墨画目光微缩,于电光火石间,迅速理解了屠先生的脑回路。

他把自己当凶神了。

把瑜儿当他神主了!

灵机一动间,墨画当即阴冷一笑。

这声笑,含着三分诡异,三分魔性,三分神性,还有一分天真与顽劣。

这不是人的笑容,而是“神明”的冷笑。

而后墨画一个闪身,从邪神像的头顶离开,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白骨王座之上。

墨画用手掐着瑜儿的脖子,嘴角挂着神明莫测的笑容,居高临下,含着神明对人的戏谑,对屠先生道:

“你的神主降临了。”

“但祂现在在我手里。”

“祂的肉胎是生是死,也全在本尊一念之间……”

屠先生咬牙,不敢确定真假,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目光凝重,问墨画道: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墨画不能不答,但也不能乱答,索性嘴角挂着神秘的冷笑,反问屠先生:

“你的主人,诞生自何处?”

神人说话,点到为止,剩下的要靠自己的悟性来理解。

屠先生神情微变,当即心道:

神主诞生自……无尽大荒的渊薮……

这尊太虚门的凶神,特意提了这一句,莫非意味着,祂也来自蛮荒渊薮,是与大荒之主同本同源的某尊神明?

屠先生心中一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若非如此,这尊凶神,为何处处与神主作对,又为何对神主的计划,如此了解?

屠先生心中紧张。

他是神主的仆人,得神主赐福,若是一般的修士,哪怕是洞虚,他都未必会有多畏惧。

但眼前这筑基小鬼的肉身中,寄宿的可是一尊神明。

而且,还是与神主颇有渊源的凶神。

屠先生看向墨画的目光之中,便多了几分敬畏,甚至不太敢直视墨画的眼睛。

他目光微沉,问墨画:“你究竟有何目的?”

墨画神情冷漠:“你不配知道。”

这句话颇具神明的威严,屠先生听闻之后,有一瞬间的卑怯。

这是“奴性”深重的邪神走狗,面对神明近乎本能的反应。

神明的事,只需要虔诚地遵从神主的旨意行事便好。

神明不说,你不该问,更不敢问。

但屠先生不是一般的奴仆。

而且,他活得太久了,心思多,猜疑心也重,不过片刻,就察觉出了一丝异常,目光警惕地看着墨画。

墨画看到屠先生这个目光,心头微跳,料想他可能是怀疑自己了。

屠先生若真起了疑心,就不好“控制”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也可能会脱离自己的预期。

墨画神情镇定,目光微闪,渐渐深邃,看着屠先生,仿佛要将他看穿一样。

而后墨画,摩挲着瑜儿的脸颊,一脸诡异和得意:

“大荒之主,挑了这孩子做神胎,我岂会不知?”

“你当初为了避因果,让境界低微的蒋老大,劫了这神胎,结果事情出了纰漏,这具神胎竟被一个路过的,默默无闻的小修士给救了……”

“你不会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吧?”

“你猜,是谁救了这具神胎?”

屠先生目光微缩,看着墨画。

“你应该能猜到吧……”墨画目光炯炯,饶有趣味地看着屠先生,“没错,是我,亲自救下了神胎。”

“之后,我又混入了太虚门……”

“上官家为了保神胎的安宁,免他受噩梦侵扰,也将其送入了太虚门,而恰好……就送到了我的身旁。”

“换言之,这近十年来,你的‘神主’,是在我的身边长大的。”

“他听我的话,受我的照顾,与我同吃同住,他的噩梦是我驱散的,妖魔是我吞掉的,便是一些邪神的神骸,也是我亲自斩去的……”

“除此之外,璧山魔窟,万妖谷,血色渔村,胭脂舟,龙王庙……全是我在暗中下的手。”

“我动用你神主的权柄,让无数妖魔,进犯神胎的梦魇。在神胎受梦境困扰,陷入极大凶险,孤苦无援之时,我再出手,将这些妖魔邪祟,一一斩杀……”

“从头至尾,这一切因果,所有的事端,全都在我的谋划之中。”

“这具神胎,也视我为至亲之人。”

“现在,你的神主真身,就降临在这神胎之中,祂与神胎一体。换言之,祂也会视我为‘亲人’。或许现在祂刚出生,与我还有点陌生,但神胎的本能在这,因果在这,只要我悉心调教,早晚有一日,祂会沦落在我的股掌之中……”

“而一旦,你的神主,完全信任了我,受我掌控……”

墨画浅浅一笑,后面的话没说。

屠先生瞬间遍体生寒。

他的心中豁然开朗,此前的一切疑团,全都解开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这尊“凶神”的阴谋!

从一开始,一切的一切,全都在祂的算计之中,所有的幕后黑手,全都是祂。

而凶神的载体,就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筑基小修士。

难怪……

难怪他为什么,无论怎么查,怎么算,却只觉迷雾一片,扑朔迷离,一点线索没有。

他推算的是神明,自然觉得恐怖,无从下手。

而他要查的人,又只是一个卑微的筑基小鬼,自然很容易就忽视掉了。

任他再缜密,再挖空心思,也决计不可能想到,将一尊神明,与一只筑基小鬼,这两重身份联系在一起。

而这筑基小鬼……不,这尊太虚凶神,早已料到了一切,并不惜以神明之身入局,去接近神主复生的“神胎”,其心思缜密,图谋深远,当真可怕至极。

眼前这一切,全都在这“凶神”的掌控之中。

屠先生心中惶恐,后怕不已。

墨画见屠先生,被自己“镇”住了,也真信了自己的这一番话,暗自松了口气。

乾学州界的很多事,只不过是他顺藤摸瓜,加上一些机缘巧合,连蒙带骗,误打误撞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个模样的,哪里是他能算出来的?

他要真能算这么精准,布局这么深远,这荒天血祭大阵,在启动之前,就被他一锅给端了。

这屠先生,也早就被他给“算”死了。

不过天机因果这种事,有时候就凭一张嘴,你会说能说,还能自圆其说,那就算你厉害。

至少屠先生看样子是信了。

不只是信了,他看向墨画的目光,已经带了一丝“恐惧”了,似乎生怕墨画未卜先知,早已料到当下的情况,甚至已经提前给他布置好“死局”了。

修为不如人,哪怕是死,也还能死个明白。

但若天机因果算力不如人,有时候即便是死,也不知是怎么死的。

屠先生心中生出了,对墨画这尊“神明”的惶恐。

见时机到位了,屠先生的心防也有了松动,墨画心头一跳,当即一脸庄严肃穆,如“神棍”一般道:

“归顺于我,跪下,我可免你一死。”

甚至,这番话里,墨画还掺杂了一丝丝“道心种魔”的手法。

屠先生眉头紧皱,内心在“砍死墨画”,和“向墨画下跪”之间徘徊不定。他的信仰,也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只可惜,境界悬殊太大了。

这缕“道心种魔”,只有一丁点蛊惑之力,哪怕种在对什么的畏惧和信仰里,也无法篡改屠先生本身的意志。

就在屠先生犹豫纠结,举棋不定,内心屡次反复,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

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而后数股极强的修为气息,传了进来。

羽化!

墨画脸色微变,心道不好。

而受这些强大修为气息的干扰,屠先生也回过神,神念从墨画微弱的“道心种魔”中,清醒了过来。

很快,气息越来越近。

大殿的门被强横的力道震开,一行修士走了进来。

为首是三个羽化。

上官家的叛徒,上官望。

阴尸谷的羽化老魔。

还有魔剑门的羽化剑奴。

加上羽化境的屠先生,邪神一方四位最强大的魔道羽化,此时此刻,全都聚首在了这大殿之中。

墨画心底微微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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