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不留春
六月，穆肯·佐尔格执导的新片《逃出绝命镇》，在加拿大秘密开机，并没有对外公开这个项目。
陆严河去探了一次班。
这部电影，穆肯·佐尔格用的全部都是实力派演员，没有使用一个明星。
这让这部电影的制作成本也控制得很低，加上陆严河的基础片酬，也只有1500万美元。
尽管成本很低，但是，这个项目本身却非常受重视。
一方面，这是穆肯·佐尔格导演的新作——穆肯·佐尔格到目前为止，就没有失手过，尤其是之前的两部作品，《迷雾》的第一部和第二部，全球票房都破亿，在恐怖题材领域，成绩喜人。
另一方面，这部电影的编剧是陆严河。陆严河的剧本，就是票房收割机的原图。
参演这部电影的每一个演员，都非常认真，把它当做自己事业上的转折点，非常认真地参与拍摄。
“你真的认为这部电影会是奥斯卡的菜吗？”
私下，穆肯·佐尔格问陆严河。
陆严河点头，说：“会的，穆肯，你相信我，这部电影的主题，都已经不是暗喻，而是明喻了。”
这部电影，可是在奥斯卡获得了最佳原创剧本奖的存在。
光是从这个奖项，就足以看出来，学院对于这个故事本身的认可程度。
很多电影玩隐喻、暗喻，因为这样高级。
《逃出绝命镇》却不是这么玩的。它直接把东西给你摊在桌上，明晃晃地告诉你，它就是在说你们这些白人的伪善。
但是，这恰好又直击了一部分黑人群体的真实想法——
是，奴隶制已经没有了，可是，在你们白人中，仍然还是想要把我们变成奴隶。
是，看似如此的平等，你一个富有漂亮的白人女孩，竟然会嫁给我一个黑人，实际上，果然，你是想要把我催眠为一个奴隶。
《逃出绝命镇》这部电影，是“惊雷藏在日常中”的诡异。它的恐怖，其实也就在于这种人人对你看似微笑、实际上只是把你当成待宰羔羊般的诡谲之中。
穆肯·佐尔格这样一个恐怖片大导演，是在《迷雾》系列完成了自己导演的“升格”的。
在《迷雾》系列之前的两部作品，叫好，也叫座，但没有形成《迷雾》这样现象级的讨论和成功，也没有在全球取得这么广泛的票房成功。
一个《迷雾》系列对于穆肯·佐尔格的意义，就像是《你的名字。》之于新海诚。
新海诚早在《秒速五厘米》的时代，就已经声名鹊起了。但是，《你的名字。》让他进入了大导演时代。
穆肯·佐尔格有一个执念，想要获得主流认可。
对于欧美圈的导演来说，主流认可，要么是国际四大电影节的认可，要么是奥斯卡。
穆肯·佐尔格的导演题材，跟国际四大来说基本无缘，他能希冀的也就是奥斯卡了。
陆严河知道穆肯·佐尔格的想法。
所以当初他才会拿出《逃出绝命镇》的剧本给他。
其实，穆肯·佐尔格在各个方面都是一流的导演。这样的导演，只要拿到一个好剧本，那拍出来的作品，十有八九是好作品——前提是不瞎改剧本。
陆严河也是跟他合作了两部电影之后，意识到穆肯的电影审美是完全在线的，无论是画面、风格还是节奏，穆肯都有着精准的审美直觉，知道应该怎么样处理。
很多人以为，恐怖片最容易拍，因为只要吓人就行。其实反而不是——大家会有这样的印象，是因为恐怖片在美术方面，往往比较粗制滥造，在演员方面，大部分也都是非主流的演员，看上去“质量不高”。
但是，恐怖片最重要的就是氛围和节奏。恐怖片什么都可以差，唯独这两点要是差了，立身之本就没有了。
所以，到《逃出绝命镇》这部电影上，它没有那种血腥的、骇人的镜头画面，它需要是层层递进，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把那种紧张、不安、危机四伏的信号释放给观众，最后让人坐立不安。
这是最考验导演功力的。
穆肯·佐尔格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穆肯·佐尔格说：“你见到电影男主角了吗？威尔·霍兰奇。他真是一个会演戏的家伙，虽然年轻，跟你差不多大，之前演的都是一些B级片，但是试镜的时候，获得了一致认可。”
“你当时不也把几个候选人的试镜视频发给我了吗？我也觉得威尔·霍兰奇很好，我很少在黑人演员——准确来说，在欧美的演员中，我都很少见到这么细腻的表演细节。”陆严河说，“他的眼神里面有东西。”
穆肯·佐尔格笑着说：“他很想要见你，问了我好几次，你会不会来探班。”
“他很想要见我？”陆严河露出诧异之色。
穆肯·佐尔格说：“他知道自己能够拿下这个角色，是因为你也给他投了票，他就想要当面感谢你。”
陆严河说：“但是我今天在片场没有看见他。”
“今天没有他的戏，你过来探班又完全临时。”穆肯笑。
陆严河：“那这次不巧，只能下一次见了。”
穆肯点头。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我明天要跟索伦那边的人见面，谈一谈后续的合作，之前本来想要在荷西电影节期间谈成的，但是，很多细节都没有搞定。”陆严河说，“七月份《红眼航班》上映，有一些宣传工作要配合，另外，还有一部之前接的电影，《云海》，我要去演个角色，大概两个星期。”
穆肯·佐尔格点点头。
“你今年好像都没有怎么进组。”
“是。”陆严河说，“我也这么说，不过，确实也没有接新戏了，后面就一部王重导演的新电影。”
穆肯·佐尔格问：“我是说，你在好莱坞这边，除了《迷雾》，接的全部都是大片，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接别的电影。”
陆严河：“说起来……这么说吧，所有送过来的剧本，除了这种大片项目，没有一个剧本让我稍微心动，都是很刻板印象的角色，甚至比这些大片里的华裔角色还要让我觉得刻板印象。”
穆肯·佐尔格叹了口气。
他叹了口气以后，没有再说什么了。
陆严河所说的这些，他完全懂，也完全理解。
甭管陆严河现在再怎么“如日中天”，中国人就是中国人。在好莱坞，适合中国人演的角色就是少，更不用说陆严河这种不可能去演普通角色、一般剧本的顶级演员。
“你只能够自己给自己写剧本了。”穆肯说。
陆严河点头。
即使是穆肯，他手头上正在准备的几个项目，也并没有适合陆严河的角色。
就陆严河现在这个阶段，交给他的角色，不说是第一主角，至少也得是个有分量的角色。
问题是，没有。
穆肯问：“那你以后会给自己写剧本吗？”
“如果真的很久都没有碰到好剧本，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写了。”陆严河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在好莱坞找剧本，《小鬼当家》和《活埋》不管是在欧美、还是在全球，也都很成功。”
“但是那部《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票房就很一般。”穆肯说。
陆严河说：“因为那是以中式青春情感为卖点的电影，在你们欧美，有着情感共鸣上的隔阂。”
穆肯：“所以以后你会多做一些像《捕蝇纸》那样的电影？”
在荷西电影节，穆肯已经看了这部电影。
陆严河点头。
“多做一些在全球范围内都能够通行的题材。”陆严河说，“穆肯，等你拍完《逃出绝命镇》以后，我还有一个剧本找你拍，仍然还是你擅长的题材。”
穆肯·佐尔格问：“是什么？”
“等你拍完《逃出绝命镇》，我再告诉你。”陆严河笑了笑，“总而言之，只要你需要我的剧本，我这里会一直为你写剧本的，对于恐怖和惊悚类题材的故事，我脑海中有很多个点子。”
“好。”穆肯·佐尔格说，“你说的。”
“我说的。”陆严河点头。
陆严河准备离开《逃出绝命镇》的片场时，一个高高瘦瘦的黑人男人跑了过来。
他的肤色其实已经不是完全的黑色了。
他有一副很英俊的脸，身材精瘦有力。
在《逃出绝命镇》中，男主角需要的就是这样一副好皮囊——
作为被催眠的奴隶。
“威尔。”陆严河先喊出了他的名字。
威尔·霍兰奇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喘息声，眼睛像是溪水洗濯一般的清亮。
“陆先生。”他带着几分惊喜和错愕，看着被他在路上偶然碰上的陆严河，“太好了，我听说你来了，就一直在往这边赶，想要当面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投了我一票。”
陆严河摇摇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即使不是我给你投票，这个角色也是你的。”
“这是我第一次演主角。”威尔·霍兰奇说，“我知道，制片公司并不看好我。”
陆严河笑了笑。
“威尔，你以后会有很多的主角演的。”
威尔·霍兰奇问：“你还会找我演戏吗？”
“为什么不呢？”陆严河微微一笑，“虽然我没有跟你一起演过戏，但是，穆肯今天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他的评价。”
威尔·霍兰奇露出了几分腼腆的笑容。
“谢谢。”
陆严河：“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我们回头见。”
“好。”威尔·霍兰奇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说：“陆先生，我去中国，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陆严河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
威尔·霍兰奇脸上又露出了那副腼腆的笑容。
“但是，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码。”
陆严河笑了。
好吧。
曾几何时，他也会用这样的小手段，去问别人的联系方式。
跟索伦的谈判，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
这已经是第三轮谈判了。
陈梓妍、陈寅等人，带着一个差不多十个人的团队，和索伦的人唇枪舌战。
陆严河则是那个“吉祥物”。
什么都不懂，但是在关键时候，需要耍一耍大牌威风，给对方施压。
这场谈判，一直持续到第五天，才有了实质性进展。
索伦为陆严河个人提供一份1.2亿美元的创作合同，包括《星运里的错》和《恋恋笔记本》在内，陆严河要在六年内，以导演/编剧/演员其中的任一身份，为索伦拍摄三部电影，制作经费另算。三部电影自上映后十年内的版权，归索伦所有，十年后，版权回到陆严河本人手上。换言之，这1.2亿美元，就是提前支付给陆严河的片酬，陆严河则不再享受十年内的任何收益分成。
与此同时，灵河将获得接下来三年索伦发行电影的亚洲地区独家发行代理权，如果三年内，有三部电影在亚洲地区收益突破1亿美元，该合同将顺延三年。
这样的合作条款，明显有利于陆严河和灵河。
但是，索伦仍然答应。
对索伦背靠的横照山集团来说，1.2亿美元并不算什么。但是，陆严河跟索伦的深度合作消息，却能为索伦以及背后的横照山集团，带来更切实的有利面。
索伦急需在好莱坞站稳脚跟，打出自己的名头。
跟陆严河合作，是他们现阶段最佳选择之一。
这也是达伦·威尔逊所说的——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宰他们一顿。
这一次的合作，完全是达伦·威尔逊牵线达成的。
经过几年的合作，陆严河跟达伦·威尔逊的合作已经进入了“蜜月期”之后的“稳定期”。
达伦·威尔逊对陆严河的印象也好，评价也好，变化的速度跟着陆严河在好莱坞地位的上升速度而改变。
越到后面，达伦·威尔逊越有一种感觉：陆严河这以后可能真了不得。
所谓的了不得，是一种预感。
随着陆严河的一次次成功，达伦·威尔逊就有一种预感成真的感觉。
有的事情，如果是别人，达伦·威尔逊不会信这个人做得成，但如果是陆严河，达伦·威尔逊就会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这一次，跟索伦的合作。
比如陆严河想要在好莱坞的电影制作方中，拥有一席之地。
达伦·威尔逊是好莱坞的金牌经纪人。
在陆严河这个阶段，他肯定不会放下自己的所有，去百分之百地赌陆严河的未来。但是，在举手之间，助陆严河一臂之力，他并不介意。
也许陆严河将来真有可能在好莱坞成为一方巨擘。
到那个时候，达伦·威尔逊自然也会为今日种下的种子，收获明日的果。
在现阶段，达伦·威尔逊其实更满意的是陆严河和他经纪团队对他判断的信任。
《云海》这部电影，是他帮忙接下来的。
其实，随着《迷雾2》的票房成功，来找陆严河的剧本就更多了。
达伦·威尔逊几乎统统拒绝了。
因为不够好。
现在，好莱坞电影公司想要找陆严河，尤其是给他递剧本，几乎都需要通过他。
这对达伦·威尔逊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他手里的A咖客户，也不止陆严河一个。但是，达伦·威尔逊满意的是陆严河和他团队的这个姿态，无论如何，在好莱坞这边代理陆严河的，就是他达伦·威尔逊。
正是因为陆严河所展现出来的这份姿态，让达伦·威尔逊在各大制作方面前，都非常有“谈判权”。
经纪人和艺人方之间如果不够互相信任，不能够完全绑定，对于制作方来说，就有可乘之机。
甚至是，挑拨离间之机。
达伦·威尔逊也曾带过这样的客户。
正是因为陆严河无论是成了“票房保证”，还是拿了奥斯卡，都没有改变这样的姿态，让达伦·威尔逊愈发地认同陆严河，并愿意从更长远的角度，去考量他的事业，并为此而更深层次地判断什么样的项目应该接，什么样的项目不应该。
“一千万美元俱乐部？”
达伦·威尔逊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卢比，你要知道，不用过几天，你就会看到一则新闻，你会被新闻内容给吓到了，你以为你给陆严河开一千万美元的片酬就能够把他请过去吗？不说你那个电影早已经臭名昭著，就算不是你电影的问题，这一千万美元的片酬对现在的陆严河来说，也实在不算高。”
被他喊作卢比的男人气急败坏地说：“你在虚张声势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陆严河现在进入两千万美元俱乐部了吗？你如果这样狮子大开口，好莱坞没有一家制片公司会满足你的贪婪的。”
达伦·威尔逊：“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他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不是达伦·威尔逊不客气，而是对这个叫卢比的人，达伦·威尔逊还真就没有客气过。
他是一个独立电影公司的二代。在他之前，他爸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经营着那家电影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靠着他爸的眼光和谨慎运营，其实每年都在盈利，也渐渐地有了一个小片库，在好莱坞有一席之地。
但在他爸死了之后，他继承那家公司以来，基本上连年亏损，几乎没有项目是赚钱的，臭名昭著，到后来，但凡有点名气的演员，都不会再加入这家公司的项目。
达伦·威尔逊也不知道卢比是从哪里来的信心，认为只要拿一千万美元的片酬，就可以砸下陆严河。
当然，像卢比这样的人，并不少。
达伦·威尔逊叹了口气。
像Parameter、绿谷这样的大制片厂转型而来的电影公司，只是极少数。
很多好电影，都是来自于这样的中小型独立电影公司。只不过当这些电影制作出来之后，还是会被大制片厂来买下发行罢了。
达伦·威尔逊正在思考着陆严河接下来应该如何调整报价的时候，手机忽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是一条到账的消息。
这是灵河给他支付的佣金——推销《星运里的错》和《恋恋笔记本》的佣金。
之前陆严河把这两个剧本交给他来代理推销的时候，双方都没有谈过佣金比例的问题。
当然，以陆严河最终跟索伦达成的交易合作模式，也无法用简单的佣金比例来跟达伦·威尔逊支付佣金。
但是，尽管如此，灵河仍然还是非常豪爽地给达伦·威尔逊转来了800万美元。
达伦·威尔逊看到这个数字的第一反应，就是认真地数了一下零。
然后，确认自己没有数错以后，他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Fuck！”。
像他这样的顶级经纪人，一般来说，经手的代理业务，尤其是陆严河这样的顶级客户的业务，佣金一般是在交易额的35之间。
而陆严河这种在交易市场完全处于谈判优势的客户，佣金比例可能还要更低一点。
达伦·威尔逊在一开始就没有提出自己要拿多少佣金，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单不拿佣金的打算——他主动跟陆严河说，自己也能够代理陆严河的剧本销售，就是想通过这一次的合作，让陆严河看到他在这方面的资源和能力，以后把相关的业务也交给他来做。
但是，陆严河这一次却非常大方地打来了800万美元。
显然，陆严河压根没有想要占便宜的意思。
不久，索伦就自己宣布了这条重磅消息。
1.2亿美元，跟陆严河合作三部电影。
近十年来最大的合作预付金。
这样一个数字，一经宣布，震惊了全世界。
这个数字，切切实实说明的是陆严河的商业价值，说明的是陆严河在电影市场的“变现能力”。
平均下来，一部电影4000万美元的片酬。
虽然说，进入流媒体时代以后，这样的片酬数字并不算石破天惊。然而，即使是放在好莱坞，那也是超一线才能够拿到的数字了。
陆严河……已经进入超一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