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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杨沅一句话,三法司调查李仁孝案的效率,当真是迅速无比。
当然,这也与皇城司一直在暗中监视,谋划李仁孝叛逃的接应人员几乎全军覆没有关。
人都抓到了,要问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拿到相关证据,自然也就不难。
皇城司大牢里,一杯毒酒,送到了李仁孝的面前。
“我不喝!”
李仁孝一把拂开酒杯,惊恐地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怕死了,可死到临头,莫大的恐惧却还是笼罩了他的全身。
刘大壮叹了口气,呶呶嘴儿。
一名亲事官上前,又取出一只杯子,斟满了酒。
与此同时,另一名亲事官托着一个托盘走上两步,托盘中放着一条白绫。
刘大壮道:“安顺侯,丞相给你体面,不公开行刑,且留你全尸。
喝酒,还是选择这条绫子,你自己选吧。”
安顺侯爬前两步,再次摔碎酒杯。
刘大壮脸色一沉:“安顺侯,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你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如果你不要体面,可别怪本官不给你面子了!”
安顺侯浑身一颤,忽地由跪爬变成了跪拜,惶然道:“我要见丞相,求求你,我要见丞相。
我愿意把任氏和罔氏献给丞相,只求丞相免我一死,哪怕幽禁起……”
刘大壮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不要让他胡言乱语,送他上路。”
旁边四名亲事官立即一拥而上。
安顺侯还要再说,已被一刀鞘拍在嘴上。
痛得他呜咽一声,满口牙齿都松动了,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其中两个亲事官一把扣住安顺侯双臂,将他以关节技擒拿住。
第三个亲事官伸指如鹰喙,一把扣住他的腮帮子。
安顺侯两颊一酸,不由自主地张嘴。
那亲事官立即把壶嘴儿塞进了他嘴里,咕咚咚地把酒灌了下去。
第四名亲事官则抓起白绫,绕到了安顺侯背后。
乌缎白帮的官靴往他背上一踩,白绫环颈,狠狠地勒住。
毒酒发作还有点时间,这是不容他再说一个字了。
半晌,三名亲事官才放开安顺侯,试了试他的呼吸与脉搏,向刘大壮恭声道:“刘侍从,安顺侯已经上路了。”
“先停尸于此吧。”
刘大壮嫌弃地看了眼面容扭曲、有些失禁的尸体:“丞相仁慈,安顺侯爵升一级,以国公规制礼葬。等礼部来人料理。”
“是!”
刘大壮转身就走,声音从空荡荡的牢房甬道间传来:“今日之事,嘴巴都给我闭严些!”
“以国公之礼安葬,准许他三个兄弟参与料理后事,去吧。”
听了杨沅的安排,礼部郎中于泽平答应一声,又道:“对其家眷,如何处置,是流放还是……,还请丞相示下。”
杨沅沉吟了一下,道:“对安顺公三位兄弟的爵位,不予削除,依旧如故。”
“是!”
“至于安顺公这一房的人么……”
杨沅沉吟了一下:“皆贬为庶人,不过之前赐下的宅子就不必收回了,大度些嘛。
另外,安顺公这一房没有后人,可加恩于他三个兄弟的后人,三代之后,可仕宦、可从军。”
“丞相仁慈!”
于泽平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告退而去。
班荆馆这边,谈判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条款细密,内容晦涩,比后世的保险合同还要叫人看不懂。
一个个的陷阱,也在内记室、外记室、礼部的层层设计中,一点点地融入其中了。
玩文字游戏,新金官员哪里比得了这些把文字游戏玩的炉火纯青的宋人。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无法确定战后领土边界,故金国领土可由占领方暂管,以待战后由大宋会同新金两国再行商议确定。”
这领土划分的模糊性,通过一个“暂”字,就埋下了伏笔。
“会同”两字,更是把主导权拿在了手中,咱大宋是甲方。
“双方共同出兵,针对金国进行军事活动。”
这一条听着毫无问题,但出兵规模,没写;出兵时间,没有;
现在宋军可就在金国领地上战斗呢,新金无论如何,都要慢上宋国一大步了。
那么将来分果果的时候,甚至是算旧账的时候,如何这个解释这个“共同”呢?
某国是否违约了,就看大宋这张嘴怎么说了。
“若宋军进攻燕京路时,可能会从高丽、日本及海上输运补给。
如有需要,新金当开放边境和粮道,允许宋国通行。”
嗯……合理,听起来这也很合理。
“关于双方是否互相遣派质子……”
陈尚书刚开口,上官骆立马否决了!
上述条款中的陷阱,有些他看出来了,有些他没看出来。
他看出来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最终也含糊了过去,没有指出来。
他不提,另一位新金使者李东楼,便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是大宋礼部尚书陈维清提出是否要互换质子……
这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完颜青凤和李芫芷已经两眼放光,胸脯儿挺的高高的了。
她们貌似……挺喜欢去当杨沅的人质。
可是,新金派出一位王子或者王女来大宋做人质,大宋派个什么人过去?
二大王赵恺吗?
大宋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把赵恺扣在北国,能威胁到大宋的主政者吗?
二郎你也忒不要面皮了。
此外,对于盟军是否可以接纳叛臣、降臣,
还有不时出现的类似“战时”这种时效性陷阱、时间差陷阱、模糊术语等等,更是比比皆是。
但,李东楼等人看不出来,反而从中看到了大宋的慷慨、理解与担当。
到底是一力促成我新金立国的人,丞相对我新金还是感情深厚的嘛。
李东楼等人满意地想。
宗阳宫,官家赵惇和二大王赵恺双双走进了幽禁赵愭的所在。
正在外面宫苑中活动的那些被幽禁的妃嫔,都看到了。
她们的处境本来就不错,杨沅并没有难为她们的意思。
自从钱家经常派人来探望钱青鸢,看管他们的内侍与禁军就更加客气了。
杨沅从未限制皇帝和二大王的行动,因为没有必要。
前廷后宫乃至整座皇城,都在杨沅的控制之下,还要担心什么?
反而因为这种底气,杨沅尽可能地给予官家自由。
需要皇帝在场的场合,更是毕恭毕敬,给足了官家面子。
毕竟这位小皇帝不禁吓,你面孔再板着些,会吓坏小朋友的。
可官家来见逊帝,这是非常罕见的事。
官家的内侍宫娥、伴驾侍从乃至宗阳宫的侍卫,没有得到杨沅的命令,不敢阻止天子。
但是这个消息,却是通过不同的渠道,纷纷传向杨沅耳中。
杨沅此时正在政事堂里,和六部以及枢密院商量在陕西开辟第二战场的可能。
商量来商量去,要想在陕西打开局面,而且是没有后顾之忧地打开局面,还是得先平定西夏之乱。
虽然现在河套平原上的那些西夏贵族似乎无意把事情闹大,
可是谁敢把军国大事寄望于“似乎”、“可能”?
“把朝廷对李仁孝的处治,立即传到兴庆府。”
“并且,要他们交出接应李仁孝出逃的那两个部落首领的首级!”
“记住,是首级,本相不要活人!
人,要他们自己砍!”
杨沅对于任得恭、拓跋厚等人的拖延行为,有些不耐烦了。
看来,今晚他得去教训教训任沐妍和罔云湄,谁让她们的娘家人跟自己玩心眼儿。
枢密院刘商秋迟疑道:“这样的话,一旦激怒他们……”
“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杨沅断然道:“金国这边打的如火如荼,陕西那边岂能静默无声?
当然,两面开战,哪怕是以我大宋国力,也难免紧张一些。
所以,一旦开战,我们的宗旨不是能够消灭他们,而是把他们拖在河套。
这样的话,由李显忠主攻,让吴拱再抽调一路兵马于兰州一带呼应就行了。
如此一来,便无需动用太多军队,消耗补给方面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是!”
既然杨丞相已经下定了决心,大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那支乱军乱而不动的糟糕局面,那么,便按丞相意图,开始战争准备吧。
众官员纷纷告辞,回去筹措行动方案再来报请丞相。
这时便有官家和二大王去了宗阳宫的消息,传到了杨沅耳中。
杨沅的第一反应是:官家又犯病了?
如果不是官家犯病了,而且病情愈发严重,一直乖巧如小绵羊的他,貌似没有理由这么做。
“嗯,官家举止还正常吗?”
“正常!”
报信的内侍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倒是二大王看起来,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杨沅捏了捏下巴,饶是他远比这个时代的人多的多的见识,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一个正常人,又怎能想得通一个精神病人的思路?
亲自赶去一探究竟?
显得有点小题大作了。
就冲着赵惇赵恺这两兄弟再加上一个赵愭,能掀起多大浪花来?
“可有人陪他们进去?”
他问的,当然是有没有他的人跟着进入幽禁赵愭的宫殿。
“有的。”
杨沅放心了,点点头道:“既如此,便再等等进一步的消息吧。”
想了一想,杨沅又叮嘱道:“让殿前司调一队兵马过去,加强宗阳宫的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