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竞堂三人肯定是看不懂他抠砖行为的。
劳长泰问:“你干嘛?”
吴斤两不回话,也懒得解释,现在哪是什么细细解释的时候,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他是多精明的人呐,也许用精明来形容不合适,反正是有相当危险察觉能力的,眼前什么情况他都没弄清,就立马意识到了有危险在逼近,被启姥姥扣下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
而且他还意识到了自己脱身的机会将是个稍瞬即逝的局面。
所以动作很快。
迅速掀了个缸口大的口子出来,然后一掌摁在了显露的土地上,法力波动下,立见地下消融出了一个窟窿。
褚竞堂三人怔住,面面相觑,不知吴嘿嘿什么时候会这法术的。
他们只感觉到了情况不对,还未真正意识到危险的逼近,也可以说是对一些情况掌握的不够全面,没吴斤两知道的多。
毕竟在他们看来,落在启姥姥的手上,和落在神山的手上应该没什么区别。
收手的吴斤两则赶紧偏头示意,“快下去,再晚就跑不了了。”
三人知他不会害他们,当即一个个跳进了下方的窟窿里。
最后一个下去的吴斤两又从坑里探身施法,将地砖拼凑起来,镇回了窟窿口,回拢泥土托住,一路回填,一路往地下深处开路潜逃。
外面的对峙依然。
领头的白氏族人深知这里藏了什么人,不敢放行,反向质问神山人马,拿启姥姥的名号死顶着。
而围困此地的正是中区令主凤爵手下的人马,是另一位巡山带队。
事前的凤爵交代过,让非必要不要弄得太难看,说到底还是顾及启姥姥的颜面。
也因此,导致了此地的围拿陷入了僵局,远不如其他地方果决,主帅都瞻前顾后,下人哪敢往死里得罪启姥姥,毕竟都知道启姥姥和凤族的关系,又不知事情内幕,没人会太过莽撞。
神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启姥姥一开始只觉得神女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清,明显不正常,当下面人的传讯来到,她摸出子母符一看,知道自己被调虎离山,下面人被围后,也是大吃一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神女会对她干出这样的事。
恰逢此时,门外接到消息的凤爵闪身入殿,落在了凤青屏身边,耳语嘀咕了几句,说启姥姥族人那边陷入了对抗僵局,不肯束手就擒,若要强行抓捕,恐会出现死伤。
简而言之就是怎么办?请凤青屏定夺,看要不要硬来。
裘贲冷目两边扫动,看出了点苗头。
启姥姥抬眼后,呵呵一笑,笑容里透着些许悲凉,问:“神女,不知派人围了老身同行族人是何意,喊老身来,莫不是在请君入瓮?”
说话间也瞟了眼裘贲。
凤青屏脸上浮现出的歉意很明显,回道:“姥姥,非我所愿,是凤族那边的意思,我也是遵命行事。姥姥,凤族对白氏肯定没有歹意,尤其是对您只要配合着把事情给搞清楚了,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让您的随行人员放弃对峙吧,不要把事搞大了,出现死伤对谁都不好。”
启姥姥一脸悲凉之意越发明显,手中拐杖用力咚咚杵了两下,大声道:“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她是真没想到凤族居然会毫无征兆地对自己翻脸,否则不可能将吴斤两等人带上山藏着。
连她在神山上的眼线没来得及向她做出提醒,可见是一场特意针对她的有预谋的突袭。
她原以为凭自己在凤族那边累积的感情价值,足以换来凤族一定程度上的庇护,谁知却是一个说翻脸就翻脸。
现在她觉得自己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感情”这东西并不值钱,说到底还是白氏的实力不够,实力不够的感情太过廉价。
这也越发坚定了她要得到妖书的决心。
为什么?凤青屏有些为难,她总不能当面说是极火宗那边给的够多吧。
裘贲却没这为难,也不想看事情黏黏糊糊下去,当即出声道:“老妖婆,为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装糊涂的话你留着回头再应付。我本意是干脆直接点的,是神女顾虑你们两家的交情,才这么好商好量的。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动起手来,你们逃不出这上古大阵,事情好好解决,一切都好说,白氏宗族那边已经去了大批人马,我劝你不要连累灭族!”
凤爵立马喊话道:“姥姥,让他们放下武器吧,把事情解决了就过去了。”
“呵呵呵呵……”启姥姥一阵惨笑后摇了摇头,拿着手中子母符发出了消息。
并非让下面人放下武器,而是让心腹族人立刻去把高和四人给悄悄灭口,并毁尸灭迹。
她很清楚,困在这座上古大阵里面,以她的实力是真的脱不了身,硬来根本不行。
只有让那四人消失,让这边抓不到任何把柄,她这里才能咬死否认。
无论是凤青屏,还是裘贲,也都没有想到这老妖婆玩了一手灯下黑,能把白氏米铺送出的褚竞堂三人给藏在了神山上,藏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老褚,这是遁地术吧?”
缓缓往地下钻的一行中,肖省问褚竞堂。
褚竞堂也很懵,问吴斤两,“吴老大,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法术?”
吴斤两哼道:“是你们太肤浅了,看不出吴某人的博学多才。”
另三人嘴角一起扯了下。
劳长泰:“行了,别油嘴滑舌了,要跑就快点跑,你这慢吞吞的一点点挪,不是等着找死吗?”
一手持檀金焰气,一手前推土层的吴斤两呸了声,“你懂个屁,这神山对凤族很重要,别看这么块地域,光地仙境界的高手都驻扎了一大堆,刚才的围困阵势你没看到?哪会轻易让人从地下逃离,动静一大就有可能被发现,想稳当只能慢慢来。”
说的也是,可现实很残酷,褚竞堂瞧这慢动作,苦笑道:“那咱们这能跑掉吗?”
吴斤两:“就看神山人马是冲谁来的,若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肯定跑不掉,一旦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仔细搜查,很快就会把我们从地下给揪出去。若是冲白氏来的,肯定清楚白氏在这里的人数,那反而有可能给了我们从白氏这里脱身的机会,白氏发现我们不见了,是不敢声张的。刚大当家来消息了说城里的城卫也在抓白氏的人。”
三人闻言,眼睛瞬间一亮,大概懂了他的意思。
肖省忙劝了声,“吴老大,慢点,再慢点。”
褚竞堂也劝道:“没错,吴老大英明神武,你动静再小点。”
吴斤两嘿嘿嘿嘿,檀金焰气扔给了褚竞堂拿着,他又摸出了子母符,得把现在的情况告知师春,万一被抓了,能捞他们的也只有师春了。
就在他们躲在地下叽里呱啦的同时,白氏对峙人员中,启姥姥联系的那名心腹族人悄然退下,避开围困人马的视线后,开了侧面的窗户进入了吴斤两四人的藏身地。
结果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施法搜查无果后,又立马跑进了修炼静室,结果发现静室内亦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静室内根本藏不住人,匆匆施法扫了遍,墙壁和地下也没发现什么躲藏。
事情比吴斤两想象的还顺利,白氏搜查的人不是不敢声张,而是情况紧急之下压根就没来得及细查,也没往挖地道上去想,那四个家伙平常被人就近盯着,有挖地道的动静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他又急急忙忙出去了,第一时间悄悄穿梭于相邻房屋内搜寻,以为吴斤两他们逃窜到其他房间去了。
结果可以想象,人不见了,凭空消失了,找不到了。
现在也没时间给他慢慢搜,对峙的神山人马那边给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也不可能召集人手大肆篦一遍,那岂不是摆出问题让神山察觉到。
这事肯定要禀报启姥姥,请定夺。
启姥姥接到消息也有点懵,一直被族人盯着,就因为神山人马的包围,晃了下神,人就凭空消失了,这怎么可能,好歹外围还有神山人马围困呐,不可能逃出去呀。
在裘贲的施压下,凤青屏也不可能让她无限拖下去,偏头一个示意,让凤爵亲自去了现场处理。
最终,启姥姥还是给族人下了令,让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当然,她肯定要做出一副好不容易说服了族人的样子。
她现在倒真希望吴斤两他们是逃掉了,别他妈回头神山人马一搜又给搜出来了,那她到时候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亲临现场的凤爵,看着放下了武器受制后集中在了现场的白氏一族,心头感慨万千,其中个别人跟他也是很熟的,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手下到他跟前禀报道:“三十五个人,一个不少,全部齐了。”
上面下的令就是全部拿下,一个都不许少。
凤爵嗯了声,又道:“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收集封存起来,回头没事的话,完好无损的还给他们。”
手下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房屋全搜过了,他们的东西都归纳在了一起,一件不少。”
“带走。”凤爵扔下话就走了。
地底下,慢慢又悄悄的吴斤两一伙,潜行了许久不见有任何动静,便都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暂时脱身了。
然后又继续慢慢前行,好不容易让洞壁开了个见光的口子,他们还不敢出去。
吴斤两先钻了个脑袋出去,看了看环境,虽是荆棘草木环布,却发现还在离软禁地不远的半山腰上。
他缩了回来,又施法把仅有脑袋大的洞口又给收小了些,再次拿出了子母符联系师春,将暂时脱困的情况告知了。
师春告知,让他们非必要留在原地不动,说晚上想办法去接应他们。
没办法,能进出大阵的令箭在师春手上,吴斤两又没有师春的右眼异能,看不到哪有暗哨,在这紧张时刻就更不敢乱跑了。
联系完后,吴斤两收了子母符小小乐呵一声,“行了,等大当家来接便可。”
他估摸着不会遁地术的师春想进来也不会容易,估计得费点工夫。
褚竞堂低声道:“不是说神山有大阵防护吗?大当家能进得来吗?”
吴斤两嘿嘿,“要不他是大当家呢,放心吧,以大当家的本事他想进来的话,这破阵拦不住他。”
具体进来方式没说,也不好事先泄露,倒是给师春营造了些神秘光辉。
他轻松下来了,躺小窟窿里抱头跷二郎腿,故作轻松,实则心头有些担忧,毕竟有过在遁地时被追杀的往事,他还是担心有人顺着遁地痕迹找来的。
奈何现在他又不敢冒头跑出去乱跑,也不敢哗哗到处乱遁,暂时只能是等待了。
殊不知褚竞堂三人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异样,居然真被这家伙带着他们从危机夹缝里钻了出来。
有些事情的经过看似简单,可他们很清楚,关键时刻的决定和判断很重要,这大个子对那稍瞬即逝的机会是抓得很精准的,这能力绝对不是谁都有的。
有多想的意识到了,若不是绝对的直接碾压,这家伙不是那种容易被弄死的。
三人对吴斤两算是多了种别样的认识。
而此时的师春,已经在裹心草林子里快速穿行,在向神山那边快速靠近,在争取营救时间。
从吴斤两讲述的情况来看,他很清楚,吴斤两的脱困是暂时的,一旦让人发现遁地路线,很容易就能逮住吴斤两他们,这其中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甚至白氏那边都有可能招供出来,神山一旦知晓,立马会再次仔细搜查。
既然吴斤两已经创造出了脱身的机会,他必须快速抓住这机会营救。
一阵紧急奔波后,还是大白天,他就找到了一片暂时能找到的,有林子遮掩的,离大阵边界较近的地域,施法小心挖坑,尽量不搞出什么动静,不时小心观察四周。
挖出的泥土不敢乱扔,全部收进了一只储物袋里。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都不敢弄出金光公然进出大阵,挖地洞遮光是最稳妥的,好在以他修为干这活不算困难……
大致城监牢内,成大字型捆绑的东闻殊,只挨了一鞭子,身上刚见血痕,便大声喊道:“我招,我招!”
狱卒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还真有王平和高和的隐情招供。
一人叹道:“东先生,早说不就不用受这罪了吗?”
东闻殊喘息道:“这样绑着我太难受了,你们放开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也算是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知道东闻殊威胁不大,负责审讯的挥手示意,“松绑吧。”
于是东闻殊又被稀里哗啦松开了,还有人搬了张凳子给他坐。
负责审讯的笑道:“东先生好好说,细细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事情搞清楚了不会为难你的。”
东闻殊有点无动于衷,伸手从衣领子里面掏出一条挂着一面玉牌的项链,从脖子上摘下后,拿着纹路古朴的玉牌凝望。
这是他祖上传下的东西,不让轻用,说是危急关键时刻可以一试。
眼下的他,哪知道什么王平、高和的什么事。
一开始还以为能好好理论,谁知这里来真的,且毫无道理可言,竟真对他用刑了。
他自己受刑都没什么,关键是他那三个女儿,他读万卷书的人,当然知刑房里作用在女人身上的刑罚有多不堪,会连清白都没了的呀,他哪能让三个女儿遭那种罪。
“东先生…”负责审讯的催了声,不知他拿着玉牌看什么。
东闻殊抬头看了他一眼,目露决绝,手中项链忽然一拍,咔嚓,直接拍碎在了坐着的板凳上,室内灯火顿有摇曳,凭空出现了清风消散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