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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晟沉默着,面色铁青,却不发一言。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按动灵魂之中的怀表,再一次加速循环和读档。
即便是胜利渐渐遥远,所剩下的有可能灰暗惨淡的未来,却依旧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绝不放弃。
此刻的灵魂乃执念而成,跨越生死尚且等闲,又如何会在区区颓势之下罢休!
即便是到现在,依旧没有任何放弃的念头,甚至,不存在任何一丝的懈怠和轻慢,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再再一次!
既然循环已经再无意义,那么,就让这一份空虚延续到永恒吧!
即便是整个幻梦化为了囚笼,可不还有人陪着自己领受煎熬么?
哪怕是赢不了也无所谓。
一梦无穷,既然生于此处,死于此处又何妨。
「那就尽情挣扎吧,季觉。」
那一张肃冷的面孔之上,再无任何神采,触目惊心的空洞中,只有无法动摇的执着和决断:
「我可以跟你们耗下去,再耗下去,耗到永远。」
万象再启,循环更新!
绝望的煎熬永无止境,延续到永远!
「不,用不了‘永远」。」
季觉的轻叹声响起,宛如,跨越无穷的煎熬之后,终于窥见了地平线上的终点:「事实证明,
解决你的话,只要一百九十四,不,一百九十次循环就够了———”
一百九十次循环和重复。
幻梦之中的灵魂所感知和经历的,乃是仿佛千万年一般的时光,所重复的,却是贫乏又枯燥的一次次幻想,一次次幻想的尽头,在蝇王的侵蚀里破灭之后,化为一模一样的荒漠。
一百九十次的跋涉和狂奔,到最后,却只是在原地打转。
就像是浸泡在泥潭之中,一次又一次的腐烂。看似无穷的变化,只有蚊蝇起落,腐败之中所增殖的只有腐败,荒芜里诞生的,只有荒芜。
无意义,无价值,无可能,无趣味,无未来,无过去,无现在,
看似包罗万有,实则绝对虚无。
就在升变和荒墟的一次次斗争里,漩涡和绝渊却已经无声的重叠!
万象归于沉沦,在这永恒无间的腐败之中,所剩下的,就只有满目的疮和废墟无止境的循环,所带来的,是无止境的催化。
扬升的背后是降落、纯化的反面是驳杂,萃变徒劳之后,沦为庸俗,统合失败之后,只余混沌。
滞腐之造早已经完成了,就在季觉的手中,就在闻晟的协力和帮助之下!
不知何时,那一片弥漫在虹光之下的死灰,已经充斥了所有,不论如何循环,都再难以祛除。
一次次循环里,死灰中的幽暗便越发浓郁。
直到愈演愈烈的恶化中,只剩下最纯粹的漆黑。
这就是滞腐所能在这一场幻梦之中,所抵达的极限,所能完成的尽头。
而正因为那绝对的黑暗,所以才能映衬出,那一缕原本微不足道的银辉!
就像是风中残烛。
一缕若有若无的银色的焰光无声的燃烧着,如此渺小,可仅仅是存在,就好像令黑暗为之沸腾,令沉寂腐烂的一切翻涌不休!
令整个幻梦为之颤栗!
就连盘绕在整个梦境上的枯骨大蛇都为之毛骨悚然。
觉察到的瞬间,闻晟就不假思索的,再一次重启!
可重启没有用。
当银辉萌发的瞬间,就好像落地生根了一样,再无法抹除!
不,应该说,只要滞腐尚存一日,这一份微弱的火焰,就绝对不会熄灭!
深藏在季觉灵魂中的那一缕微不足道的余晖,此刻扎根在空洞的荒芜和毫无价值的腐败中,无声的燃烧,渐渐的扩散·.
直到,汹涌之意再无从克制,直到这无穷黑暗和腐败,也再无法囚禁火光,从最深的腐烂和停滞之中,变革一切的烈焰,再度重燃!!!
季觉再无法克制,大笑出声。
那一瞬间,凛冽狂暴之光从腐烂的幻梦之中升起。
触目所见,一切黑暗里,都燃起了火焰,无穷银辉之中,又一线璀璨升上天穹,轻而易举的突破了边狱和极乐境的封锁,随着季觉的呼唤,主动投向了他的手中。
亦或者说·
追逐着创造滞腐、扩散混沌的元凶,毫不留情的,绝无迟疑的,斩落刺出!
贯穿魂灵,焚烧意识。
绝不容情!
在这一份力量被创造而成,呼唤而出的瞬间,便率先斩向了季觉自身!
原本毛骨悚然的闻晟已经陷入了呆滞,难以理解这离谱的操作·—引火烧身,作茧自缚,不外如是!
可季觉却好像,毫不在乎?
只是淡定的伸手,拔出了灵魂之中的火焰之剑,哪怕灵魂也在狂暴的焰光里,渐渐焚烧,却毫不在意。
「变革之锋,好久不见!」
他抚摸着那一缕有无之间的剑刃,感慨着轻叹:「这一份锋芒,暂且再借我一用吧!」
泡影之中所铸就的变革无言,不发一语,那一份冷酷的灵性无孔不入的深入了的每一个角落。
将蝇王付之一炬之后,将一切孽化的污染都尽数根除,就如同一场粗暴无比的手术一般,手痛刹手,头疼砍头!
却偏偏,对灵魂的主体,毫发无损!
就如同脾气暴躁的老大哥,你一脚端开他的房门之后,他光着脚就出来二话不说就给你你脸上来上几拖鞋,再抢起铜头皮带来将你抽成小陀螺。
等发完脾气之后,才提起大裤子来,往地上一口,穿着拖鞋去帮你收拾你搞出来的烂摊子..—..
就特么这点破事儿?
不争气的东西,老子顶多帮你忙一宿!
「别生气嘛,上次你白我,这一次我白你,大家互互助,岂不是成全了兄弟义气?」
季觉嬉笑了起来,而那一份舞动的焰光却毫不客气,甚至,催发烈度,施加更剧烈的痛苦,催促他赶快特么完事儿!
「唔,看起来,叙旧环节可以省略了。」
季觉耸肩,向着闻晟微笑,坦然相告:「别害怕,半分钟,在我彻底被烧死之前,你还有半分钟的时间。
所以,努力加油吧!」
只要撑过这半分钟,那么,你就赢了!
换句话来说—
半分钟内,杀了你!
幻梦给你砸碎,圣神给你砍死,骨灰和灵质都给你扬了!
仅仅是一瞬的恍惚,甚至来不及愤怒亦或者惊恐,闻晟的眼瞳就再不由得,迅速收缩一一无穷扩散的银光里,变革之锋,疾驰而来!
一剑的余波之下,摇摇欲坠的极乐境和边狱,彻底的分崩离析。
一切泡影和幻想都在烈焰之中动荡,无穷的银辉肆虐着,覆盖了所有,将旧的一切重新烧尽。
无数粉碎的泡影中,所升腾而起的,是变革之薪撒下的火种。白茫茫一片大地上,所落下的,
便是腐烂烧却之后的灰烬。
听不见破碎的声音,只有无穷幻想在火焰中灰飞烟灭的最后悲鸣。
神力消散无踪,信仰归于虚无。
就在季觉的手中,一剑横扫而出,延展的烈光在瞬间,去向了幻想与虚妄的尽头,在紧接着,
将一切干脆利落的切成了两节。
于此,划分天地之间隙。
再紧接着,劈斩而下!
自天至地,焚烧的剑痕将缠绕在幻梦之上的大蛇之骨也彻底撕裂,无以计数的飞蛾在火焰里徒劳的飞舞,却毫无抵抗之力的破灭至虚无。
没有巨响,没有哀豪。
所谓的圣神,就此烟消云散!
而就在笼罩整个幻梦的破灭之中,破碎的灵魂终于从黄梁的遗骸之中被弹出,颤栗着,本能的,想要后退。
可燃烧的恶魔,却已经,近在尺尺!
「看来连半分钟都用不到—」
季觉俯瞰着他的模样,最后一叹:
「——高看你了!」
闻晟下意识的,疯狂的按动着灵魂最深处的怀表,一次又一次,可虚影不断的浮现,又在火焰的焚烧里,不断消散。
到最后,彻底的崩溃,再无任何作用。
徒劳无功!
「休想!」
闻晟怒吼。
哪怕到现在,那一份执着,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化和退让,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放弃都没有。
纵使被绝望和火焰所吞没。
再那最后的一瞬间,他穷尽所有的灵质和决心,再一次的,向着眼前的对手所刺出,即便是再如何徒劳。
于此同时,不惜堵上了灵魂,强行催发手中的宛如宝珠一般的遗骸一一可这一次,却不再是催动变化,而是,将一切都彻底毁去!
不论是圣神还是自己的天人之础,不论是季觉手中的银辉还是闻雯所化的巨龙,将整个幻梦,
都彻底蒸发,抹除!
彻底的,毁去一切!
而当失去了幻梦之后,季觉手中从幻梦里所诞生的辉光,也将不攻自破,这就是他最后的机会!
就在交锋的瞬间,破碎的声音,从闻晟的手中响起!
于是,黄梁毁弃,幻梦蒸发。
一切都将彻底的湮灭可是,幻想中的一切,却未曾发生。
整个世界,都未曾发生任何变化!
只有他最后的残灵,被季觉手中的银辉所贯穿。
再无任何的变化,也不会有任何的重启和循环了。
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他呆滞的低下头,看向手中,那一颗破碎的宝珠,碎裂为无数沙尘,从指缝中落下,落在扩散的火焰里。
可又再一次的,凝聚成型。
分毫无损。
「为什么?」
闻晟难以理解,搞不明白,破碎的面孔近乎扭曲,不顾焚烧,伸手扯住季觉的领子,嘶吼质问:
「你他妈的,究竟做了什么?!」
季觉漠然,不发一语。
也不屑于话语。
没有兴趣去理解对手最后时刻的癫狂,也更没有多余的怜悯送上什么临终关怀。
他只是,再一次的举起了手中的剑。
可在那一瞬间,却有遗憾的声音响起。
于是,万象停滞,幻梦冻结。
不论是濒临崩溃的一切,还是弥漫的火焰,乃至,季觉手中那一把从泡影和虚妄之中诞生的变革之锋!
只有,轻柔的叹息,回荡在支离破碎的幻梦里。
「他什么都没有做一」
虚空之中,那一颗重聚的宝珠,微微一动,向着他们的身后,滚落,咕噜噜,咕噜噜,最后,
撞在了一片无形的黑暗之上!
就在季觉错愣的凝视之中,那一片小小的黑暗,缓缓的蠕动起来,就好像,打了个滚一样,露出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瞳。
毛茸茸的尾巴甩动了一下,轻巧的卷起了化为宝珠的遗骸,然后,惬意的舒展了个懒腰。
不知何处而来的黑猫抬起了后腿,挠了两下自己的下巴,然后便低头舔起了掌心的软垫来。
慵懒又散漫。
明明和这荒诞又离奇的一切格格不入,可在出现的瞬间,却好像填补上了最后的一块拼图,令所有的一切重归完整。
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整个幻梦的中心。
面对着闻晟的质问和嘶吼,黑猫只是怠惰的打了个哈欠,缓缓的做出了最后的裁判:
「因为你犯规了,就这么简单。」
这就是唯一的答案。
幻梦之外,普纳班图。
当幻梦坍塌,濒临崩溃的一切彻底消散,无数灵质散溢着,去往四方。
可整个世界,又陡然,陷入了静寂。
停滞在了原地。
只有清脆的声音,从世界的尽头响起。
就好像,无形的门扉,缓缓洞开。
于是,海和天的间隙之中,璀璨的幻光流转而出。
当残暴的欢愉在残暴之中迎来终结,这一场肆意狂欢的花车游行也终于抵达了既定的终点。
昔日混沌之王所创造的伟业,在大地之上惊鸿一现的黄梁之梦,华胥之国”
万化乐土,应邀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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