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啦。”
渐渐停稳的车里,季觉轻叹着,回忆起宴会上诡异的氛围,乃至诸多投来的眼神,只感觉,山雨欲来。
确实,帝国和联邦已经发出照会和通知,要秩序,要稳定,要产出。
可却唯独没说你们不要打架!
恰恰相反,燃素的增产和矿业开采扩张,所需要的设备和人力,所代表的利益和趋势,只会引的所有人大打出手。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哪怕表面或许会更加稳定,可暗地里的斗争,也只会变本加厉。
那不是和平,而是以和平为名的掠夺而已。
而季觉,却恰好是所有人都不欢迎的来者。
颜非咧嘴:“季先生你放心,谁来了我干死谁。”
季觉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忍不住一叹,只感觉,这小号算是废了……完全就已经肌肉入脑了!
老苟则自始至终,都神情淡定,反正要做什么事情,也不归他做主,他就是个工具人,老板说往哪儿就往哪儿就是了。
这狗日的世道,能活一天算一天。
“要不吃点夜宵吧?”
他拿出手机来提议,最起码多吃几顿好的。
“好啊,我正好也没怎么吃……”
季觉的笑容忽然停顿在了脸上,伸出手,拦住了走在前面的老苟,老苟茫然回头,不解。
都到了公司门口了,怎么不走了?
那一瞬间,最后的滴嗒声响起。
然后,咔——
轰。!!!!
宁静的夜色之中,塔城市中心,一座写字楼骤然喷出了一道道猩红的烈焰,数之不尽的玻璃碎片和残骸迸射而出,飞向四面八方。
爆炸!
突如其来的气浪和变化的气压被湍急流转的水银尽数隔绝在外,剧烈的动荡里,整个楼道都摇晃起来,有尖叫的声音响起,一片混乱喧嚣。
滚滚浓烟之中,灯光闪烁,照亮了季觉面无表情的面孔。
而就在他眼前……
他刚刚租好装修完搬进的公司,被炸成了粉碎!
这个当量,倘若不是季觉的物性干涉和强化,整个大楼都会被拦腰炸断、付之一炬吧?
“阿常!”
颜非的面色骤变,瞬间惊恐,看向了化为废墟的公司——他的弟弟因为行动不便,没有跟着他们走,在公司里休息!
此刻尖叫的少年近乎癫狂,不顾浓烟,冲进公司里,呐喊,嘶吼。
直到呛咳的声音响起。
“哥,我没事儿!”
一台长出腿来在废墟之中移动的轮椅从浓烟之中走出来,上面的少年,充其量不过衣角微脏,手里捏着一枚遍布裂痕的固化水银珠,惊魂未定。
身后,跟着一台装甲灼红,浑身冒着火花的镇暴猫。
“刚刚,季先生给我的这个忽然就启动了……还有那台机器……”颜常努力的整理思绪,报告状况:“我没有察觉到什么杀意或者恶念,凶手应该不在这里,可炸弹……”
“邮包炸弹,定时的。”
季觉垂眸,踢了踢飞到脚下的陶瓷碎片:“不是机械,看来是针对我的能力和专长,进行了改造,还真体贴。”
没有人说话。
只有季觉的轻声感叹。
“这就是本地的欢迎仪式么?”
他踩着脚下的碎片,看向窗外动荡起来的夜色,忽得笑起来:“感受多少次,都还是感觉,真刺激啊。”
“老板……”
老苟擦着汗,脸色有点发白,请示着:“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季觉没说话。
还能怎么办?难道要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么?
对面怕不是就盼着自己这么干呢!
从开始,到现在,从季觉还没有踏上中土,直到他从宴会上归来,莫名其妙的试探和挑衅就没有停下过。
逼着他,去还以颜色,亮出刀子,大打出手!
不争,就要被逐出游戏,不斗,就难以立足!
可偏偏,万一等事情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等所有人都开始统一阵线排斥自己的时候,恐怕就连范昀也保不了自己了。
不,搞不好,还会反过来,被范昀当做破坏秩序和稳定的罪魁祸首,悬尸船头,死出精彩!
对此,他心知肚明。
只是有一点,季觉却始终搞不懂。
自己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发育一下,顺带打个狼而已,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软柿子呢?
现在,选择再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寂静里,季觉看着破碎的窗外,夜色之中一点点灯光,还有那些暗中投来的窥探,忽得,笑了起来了。
“报警咯。”他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
寂静,依旧寂静,老苟呆滞着,茫然,说真的,哪怕季觉说出抄家伙来跟我干,我要杀出个血流成河,他都不意外。
他甚至已经开始打腹稿,想着怎么赶快把季觉劝住了,把局势先稳住。
却唯独没想到,这样的回答。
“报……报警?”
“对啊,不然呢,我们可是守法公民,怎么能知法犯法呢?”
季觉的笑容越发愉快,毫不在意的从废墟里扯了一块桌板过来,坐下来,淡然的挥手:“报警吧,老苟!
要相信,中土的法律和正义,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老苟开始流汗了。
他不明白季觉究竟在搞什么,但却本能的,恶寒。
可在寂静里,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掏出了手机。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在爆炸火光升起的瞬间,不知道多少双暗中投来的目光被照亮了,早有预料,却又忍不住,眉飞色舞。
热闹啊!
爆炸发生的不到一分钟,沙班就收到了消息,三分钟之后情报贩子们就把消息精准的投送到了每一个客户的手里,十分钟后,同行们几乎全都醒了,坐在办公桌后面,转着笔,翘着腿,等待消息。
或者不断的拨打和接听着电话,彼此试探。
无法克制恶意和嘲弄的笑容。
这下可有乐子看啦!
爆炸的轰鸣,宛如一声惊雷,从沉闷的荒原之上闪过,惊醒了不知道水面之下的鳄鱼,无声的浮起,窥探。
欣赏着眼前的闹剧,等待着季觉接下来的抉择。
却唯独没想到……季觉没有抉择。
季觉坐下来了。
然后,远方,警笛声响起。
一直到警车停在楼下,绝大多数人都还是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难以置信——啥玩意儿?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儿?
这个狗东西,他报警了?!
不是,大哥,你在想什么!穆拉赫卡几乎都快要明牌来搞你了,你去给他一耳光啊!
塔城这边被扶植起来的傀儡政党和他们下面那些除了贪污什么都不会的巡警,连洗地都不会,你在指望个啥呢?
指望他们给你执行正义么。
还是等着警方搜集证据,然后起诉,让法院还你一个清白?
搞不懂,看不明白,但却好像大受震撼。
就连收到消息的范昀都愣了一下,手里捏着电话,茫然了许久。
“报警?”
“对。”
“就是那个……报警?”范昀迟疑着,确认:“811?”
“对,没错!”
反复确认过的助手擦着汗,点头,斩钉截铁:“他,报警了!”
范昀沉默着,说不出话。
看向了助手手里的屏幕。
照片上,那个被带走问话的年轻人跟在警察的身旁,风轻云淡,脚步轻盈,回头,看向了摄像头的方向。
无声的咧嘴。
微笑。
不只是观望者麻了。
警方也麻了。
完全作为摆设的警局里,本地的警察们面面相觑,倒霉的当值主官擦着汗,不知道这究竟是哪出,可沉默和迟疑中,总要有所应对才行。
“就……先……先走流程吧。”
被下属薅起来加班,还没有醒酒的警督只感觉头痛欲裂,想要自挂东南枝,烦躁的挥手:“走流程不懂么?要我教你们吗!”
于是,下属们心领神会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样,专员指导局长,局长指导副局长,副局长指导督查,督查指导警监,警监指导手下新来的临时工。
走流程!
走嘛,走着走着,流程就走完了,或许走不完,但谁在乎呢?这很正常啊!
没办法,我们中土自有情况在此的。
就,先记个笔录吧。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于是,询问室里,颤颤巍巍的年轻人推开门,鼓起勇气,坐在了季觉的对面,看到了他的笑容。
如此温柔和煦。
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别紧张,就正常处理就行,我对中土的治安有信心。”
这屁话,快要把新来的年轻人都逗乐了:你特么信心怎么比我还足!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掀开笔记本来。
硬着头皮,在摄像头后面不知道多少双窥探的眼睛之下,僵硬的开始问询起来……
对于着警员的僵硬,季觉简直就好像回了家一样,谈性大发,唾沫横飞,咖啡都喝了好几杯。
“哎,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当时那情况,太危险了!”
季觉拿着两根手指比划着:“就差一点点啊,就差这么一点点,我恐怕就被炸死了!这些不法分子,实在是太猖狂了!完全就没有将塔城放在眼里啊!”
哥,别说了,求求你,咱别说了!
年轻的警员擦着汗,欲言又止:别说不法分子,我们这些也没把治安放在眼里过啊……
可问都快问完了,总要坚持到底。
他无可奈何的看着笔记本上的废话,翻了一页,再度拿起了笔,例行公事的问道:
“那么,有什么怀疑的对象么?”
那一瞬间,寂静,突如其来。
年轻人茫然的抬起了头,只感觉,整个办公室的氛围,好像忽然变了,和煦无存,柔和不再,可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坐在他的面前的那位‘受害者’,微笑着。
笑容,越发愉快。
“有的。”
季觉缓缓点头,笑容愈发愉快:“我怀疑,袭击我的人,真正的幕后黑手——”
他停顿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化邪教团!”
好像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响起,办公室外传来了什么响动,居然隔音墙都没有挡住,隐隐震荡。
唯有笔录的年轻人依旧一头雾水。
还没有搞明白状况。
化什么教团?什么玩意儿……
就在门外的走廊里,已经有人狂奔而来,汗流浃背,跌跌撞撞,手足并用,狼狈的呐喊着,喝令:“暂停,快停下!他妈的给我停下!”
警监在尖叫,嘶吼:“让那臭小子闭嘴,不准问了!!!!”
可太远了。
也太慢了。
无法阻挡询问室里,那个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再一次的问出那个足以掀起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塔城的问题:
“你刚刚说什么?”
于是,季觉微笑着,断然回答,告诉摄像头之后的人,告诉那些在这里的,不在这里的所有人:
“——化邪教团!”
局长办公室里,汗流浃背的警督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的一切。
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鸣叫,眼前阵阵发黑。
本能的撑起身体,却站不稳,踉跄的后退了两步,被绊倒了,坐在地上,却感受不到痛处,只有那越发凄厉和尖锐的耳鸣声。
完了,全完了!
在恍然大悟的那一瞬间,他终于再克制不住想死的心……
这下事情可大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