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荷鲁斯·卢佩卡尔有那么一会儿,愿意向任何神明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他回到自己的躯壳里。
是的,他刚刚至少已经搞明白了一件事:很有可能他正在某个地方观看某个占据了自己躯壳的恶灵、鬼魂或者某种亚空间生物——就如他从众所爱戴的帝皇那里被告知的那种——正在使用他的躯壳胡作非为的实时场面!
而他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开幕雷击始于光幕视野从暗转亮。
熟悉的卧室陈设在眯起的视线中映入眼帘。
莫非……他现在就被禁锢在自己的身体中?那岂不是只要想办法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或是所谓“醒来”就能……
接着,荷鲁斯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一张脸映入眼帘。
然后就是一声惊恐的大叫。
三只动物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荷鲁斯下意识蜷起来的脚趾头上。
“这不是我发出的叫声!……怎么能这么……我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表情!!!!”
望着光幕上那个用着自己的脸孔做出完全不是自己本人表情并有搔首弄姿嫌疑的存在,荷鲁斯的皮肤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还有,为什么我床上会有其他人?不,等等,为什么我在用其他人的视角看自己的脸?”
猫对此心情极佳地摇晃着尾巴尖,狼的表情很古怪,像是“我受过专业的训练”那种,而白鸽依然在咕咕大叫。
荷鲁斯心烦意乱,不得不又扯了根布条试图把它裹成个鸽子木乃伊,于是鸽子在此威胁下终于闭上了嘴巴。
“难道我的灵魂甚至没有被禁锢在自己的躯壳中吗?!”荷鲁斯愤怒地咆哮道,“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巫术?!”
鸽子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猫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灰狼看似严肃地坐在那里,只是棒槌尾巴一甩一甩地。
“那‘我’现在到底是在用谁的眼睛观看?”
三只动物都保持了体面的缄默,幸好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光幕视野的主人与“荷鲁斯”的对话所解答。
但对卢佩卡尔来说,他宁可自己没有听到这些解答。
“——什么叫‘佩图拉博你又变成了人很高兴’?什么又叫‘所以你现在是佩图拉博而我现在是荷鲁斯?’基因原体乃是帝皇最伟大的造物与子嗣,怎可如此随意谈论其……等下。”
或许是因为在这片没有其他人的空间中呆了太久,荷鲁斯也变得更容易自言自语且说出内心的想法。
“等等,这对话的意思是,”他震惊地眨眨眼,“现在‘我’躯壳内的人其实是佩图拉博?那个总是暴躁敏感多疑难搞定的佩图拉博?这会毁了我和影月苍狼的!他不会再来一次十一抽杀吧。”
猫朝他弓起背部,而灰狼一直在侧目。
光幕上他们所在的这个视角的主人问出了“荷鲁斯去哪儿了”这个问题。
“看啊,还是有人有些脑子的……不对。”
卢佩卡尔皱起眉头,“如果佩图拉博在‘我’的躯壳中,我本人又在这儿,显然没有在佩图拉博的身躯里,那么——在佩图拉博身躯里说话的又是谁?”
“以及,”他补充道,“为什么他们两个看起来如此熟稔又亲密?佩图拉博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还有了一个关系如此之好的亲近之人?”
当然这种种疑问动物们是不会回答他的,所以荷鲁斯很是放心地这里将它们罗列出来自问自答。
“啊,金戒指。”他怀念地说,“我从没想过能从这个角度看到它,这样看起来它磨损得有些厉害了。在乌兰诺,父亲将它交给了我,你知道吗?”
荷鲁斯在灰狼身边盘膝坐下,仰头看着光幕,顺手把身边的黑白色长毛猫捞到怀里抚摸着被毛。
黑白色的猫咪大抵是在割开荷鲁斯的喉咙还是剖出他的心脏之间艰难地权衡了两秒钟,最终不情不愿地趴了下来,还狠狠地瞪了鸽子一眼。
“他说,这枚戒指十分古老,铸造于他出生前的一年,那时候人类还相信神明,铸造它的地方名为波斯。他还说,在他成长的安纳托利亚地区,人们认为强壮的人马是备受敬仰的图腾,人马座的另一面正是与马匹结合起来的射手,那个年代中无与伦比的、最为强大的战争工具,所以我接受了戒指,正是要如同射手御马一般统御万千大军与所有的军团,驰骋星海,为他赢得征战……”
灰狼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同时用爪子踩住了悄悄往外挪动的鸽子。
光幕上,他们的视线跟随佩图拉博身体中的这个人移动到了他的手指上。
“金色戒指……?桂冠形状的?”荷鲁斯皱着眉,“佩图拉博不像是会戴这种首饰的人。不过,我听马洛霍斯特提过,他曾经有一个凡人的姐妹,莫非是一种纪念用的首饰?”
事情到了这里,荷鲁斯明显已经变得较为心平气和,而且可以开始重新冷静地分析情况了。
——假若没有发生接下来的事情再次打破荷鲁斯的理性的话。
“他在干什么?”
荷鲁斯震惊而且第一次地发现,他的兄弟佩图拉博其实很爱吃甜食,并且相当能说会道。
“等等,什么叫我的佩佩和贴心小狗?”荷鲁斯僵硬地左右转头试图寻找一些能交流的生物或者说逃避一下自己看到和听到的内容。
“什么叫我不是你的狗?!泰拉啊,你到底干了什么?!这也是什么巫术仪式的代价或者一环吗?!你就是用做狗换取的力量窃取了战帅的宝座吗佩图拉博!卑劣!”
灰狼不满地朝荷鲁斯咆哮了一声。
当他听到佩图拉博提到虚假兄弟情的时候微微点头,“倒是我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可接下来顶着他躯壳的某位钢铁之主又让战帅动了杀心。
“他是不是在搔首弄姿?!天啊!泰拉在上啊!我要杀了佩图拉博!我一定要为这耻辱杀了他!他在用我的脸搔首弄姿!太恶心了!这是侮辱!”
猫和灰狼看起来都脸色古怪,仿佛在说,难道你自己就没有这么干过?
“等下……什么叫……‘老登突入礼拜堂被你变成鸽子’。”
荷鲁斯腾地站起来,开始快速来回踱步,用力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儿虚幻星光组成的青筋正在直跳。
“让我想想……什么叫‘老登鸽发力’造成了这一切……老登是一种称呼年长者的特殊称谓吗?”
他在被灰狼推过来的鸽子面前停下脚步。
“所以,是你造成了这一切?”
他海松绿色的眼睛警觉地盯着殷切注视着他的鸽子。
“……或许。”
他俯身拿起它,在一片轰鸣的昏沉思维中开口,“……把你杀了,我就能从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