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吐蕃,是一个强大的国度,一度跟中原王朝打的有来有回。
但是,佛教大兴之后,吐蕃便不复从前的战力了。
另一个世界里,吐蕃的没落与覆亡,当然不能全部怪在佛门的身上,但二者有一定的因果关系,这一点,几乎无可辩驳。
如果两个世界,真有某种意义上的镜像联系的话,这个世界的吐蕃,也快要走到那个地步了。
至少远不如当年强大了。
而事实上,从开国之后,李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这些邻居身上,也打听到了不少关于他们的消息,如今的吐蕃,的确比以前弱了太多太多。
杜相公看了看李云,若有所思。
他想了想之后,又低头道:“陛下,中书虽然不参与军事研究,但是臣想听一听,陛下对于剑南道的安排。”
他看着李云,默默说道:“越王殿下,在其中会是什么位置…”
皇帝陛下看着杜谦,叹了口气:“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最多也就是做个由头罢了,再说了,他如果做成这件事情,后面可以就势就藩蜀地,改封蜀王。”
“这样,受益兄也就不会再担心了罢?”
杜谦,是传统世族之中比较开明的一部分,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到越州没多久,跟着李皇帝,就在东南开始“创业”了。
但是再如何开明,他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士大夫,迷信宗法制度。
他笃信,只有奉行宗法制,朝廷才不会,也不可能出什么大乱子,往后几十年,才能够太平无事。
所以,他一直致力于稳定维护太子的地位。
在他本人看来,这并不是对于宗法制这个制度的沉迷笃信,而是为了维护朝廷的稳定,为了剪除将来之祸。
越王一旦就藩,对于太子的威胁,就会彻底消失,所以皇帝陛下才会有这么一句话。
杜相公苦笑道:“这都是陛下的家事,臣不敢置喙。”
他想了想,低头说道:“只是二殿下此去,怕有一些凶险,而且这个事情东宫如果知道了,恐怕会有一些疑心。”
皇帝陛下闻言,大皱眉头。
他看了看杜谦,皱眉道:“受益兄怎么一直在考虑东宫的感受?朕治国用兵,难道还要事事顾全东宫的感受不成?”
杜谦苦笑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摆了摆手:“我知道,受益兄考虑的是大局,是国家,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廷稳固。”
他眯了眯眼睛,淡淡的说道:“不过受益兄大可以放心,我一天没死,朝廷一天就会稳固。”
杜谦叹了口气,对着皇帝深深作揖行礼,下拜道:“臣失言了。”
“臣告退。”
皇帝见状,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两句争执,受益兄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
杜谦脸上露出笑容:“臣与陛下,快要二十年的情分了。”
“这些年因为一些事情争执,也是常有的事情。”
皇帝点头,他拉着杜谦的袖子,默默说道:“不能一味考虑太子的想法,他在这个位置上,必须心智坚定,强大,否则我们这些长辈,再怎么弄考虑他的心思,他也还是会多想。”
杜谦想了想,点头道:“是,陛下说得在理。”
“只是…”
杜相公叹气道:“只是,身在储位,又有陛下这般强大的父亲,太子…是一定会多心的。”
李云不止是一个极端强大的父亲,更是一个极端强大的君王。
这种极端强大,表现在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他都可以说了算,哪怕有一天,他真的想换一个储君,即便会遭遇到一些阻力,但是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从这些阻力身上碾过去。
这才是东宫,或者说太子,不安全感所在。
偏偏,这种父子相疑,是不可避免的。
父子之间,更不太可能开诚布公。
父子,本就是类同君臣的关系,更不要说他们父子,本就是君臣。
此时,如果李云亲自去东宫,好声好气的同太子解释,太子恐怕内心会更加多疑。
所以,自古强势帝王,往往储君会出问题。
李云现在,已经在尽力避免这种问题的出现了。
李皇帝拉着杜谦的衣袖,把他送到甘露殿门口,然后默默说道:“所以我说,他一定要心智强大。”
“否则…”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没有办法。”
皇帝陛下看着杜谦:“我不可能一辈子哄着他,否则他将来也做不好这个皇帝。”
杜谦点头,不说话了。
走到甘露殿门口之后,李皇帝抬头看着半天空,然后扭头看了看杜谦,感慨道:“一转眼,我已经四十岁了。”
“受益兄,你我再携手并肩十年。”
皇帝陛下笑着说道:“看能不能,在章武朝铸造一个盛世出来。”
杜谦闻言,正色起来,他对着李云躬身行礼道。
“臣,誓死追随陛下。”
又过两日,陈大的神武卫已经准备妥当,这天上午,他就赶到了皇宫,面见天子。
二人在甘露殿议论了许久之后,李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明天就是大朝会了,明日大朝会之上,我会宣布对西北用兵,以及宣布对你的任命。”
“到时候你领着朝廷的圣旨还有兵符,先去长安接手长安军,然后北上灵州。”
“解了灵州之乱后,先开拓关内道。”
皇帝陛下叮嘱道:“然后,再寻机,重新贯通陇右道。”
陈大作为皇帝陛下的嫡系,至今与天子依旧很亲近,他对着李云深深低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陛下的差事。”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李云拉着他坐下,让人准备饭食,等到酒菜上桌,皇帝陛下才开口笑道:“你这一趟出外差,恐怕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了没有?”
陈大连忙说道:“俱都安排妥当了,陛下放心。”
皇帝陛下看着他,继续说道:“你那儿子,也到了惹祸的年纪了,不过你放心,你不在洛阳,我会多替你多留心的。”
“不会让你们家出问题。”
如果是寻常的君臣,这个时候李云说出来的话,在外人听来,可能已经有一些以家人相“威胁”的意味了,但是他们两个是多年的兄弟,李云这个替陈大照顾家里人,是真的会替他照顾家里人。
陈大深深低头:“多谢陛下。”
皇帝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一仗打好了,等你回了洛阳,就跟孟青一起晋封国公。”
陈大跟孟青一样,至今仍是侯爵。
这也是李云,当年特意给他们留下来的上升空间,毕竟这两个人,他这章武一朝都是要重用的。
陈大脸上也露出笑容:“臣不奢望什么国公,只盼望着。”
“能替陛下,多做一些事情,报答陛下多年恩典。”
“好了好了,肉麻的话不必说。”
皇帝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杯:“咱们兄弟喝一杯。”
“这一杯,就当是给你喝的送行酒了。”
皇帝轻易不出宫,过些天陈大出征的时候,多半是太子代他送行。
事实上,这些年祭天祭祖,很多都已经是太子代他去了。
陈大与李云碰了碰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多谢上位!”
下午,陈大刚离开不久,越王殿下就也溜到了甘露殿,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父亲面前,抬头看到父亲微红的面庞,心里顿时一惊。
老父亲喝酒了!
他又小心了几分,对着李云磕头行礼道:“父皇。”
皇帝陛下看了看他,无奈道:“怎么跑进宫里来了?”
“来瞧瞧您。”
李云放下毛笔,看了看自家这个老二,无奈道:“来问剑南道的事情罢?”
越王殿下爬了起来,嘻嘻一笑:“爹,儿子在洛阳,无聊的很。”
李皇帝瞥了他一眼,默默说道:“南阳王病重,你这几天…”
“去看一看罢。”
越王殿下一愣,随即领悟到了老父亲的意思,大喜道:“爹,您让我去剑南了?”
李皇帝皱眉:“毛猴子脾性。”
“你先去薛家,去了之后…”
“再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