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的正妻,先后怀了身孕,这自然是好事情。
同时也意味着,李家的第三代,正式开端。
李云的皇子们,分为两个批次,前三个儿子要比后面的儿子们,都要大六岁以上。
也就是说,如今的李家第三代,还只是个开端,等到开国之后生的那些皇子们长成,也就是到章武十六年以后,李唐宗室的第三代,才会爆发式的增长。
到了那个时候,李家就会迎来人口爆炸期。
到如今,在陆昭仪生下第十二子之后,最近一年多时间,又有几个嫔妃先后为李云生下皇子皇女,到现在,单单算皇子的话,他已经有了十四个皇子。
哪怕这些皇子,不一定全部长大成人,再过十几二十年,李家第三代的数量,也会到李云自己都认不全的地步。
而这个皇室,也就会彻底稳固下来,将来哪怕大宗衰微或者大宗绝嗣,也不担心没有人来继承这个位置。
这是一个家族的兴起。
但同时,也是一个魔咒。
李家这个家族,会伴随着整个大唐的国运,同兴同衰,这种同兴同衰,并不是说李家就寄生在国家政体上,全不动弹,而是互相作用。
在目前这个时代,李家人丁兴旺,会让这个国家稳固下来,宗室之中要是能出几个人才,对朝廷,对国家其实是有利的。
再过个一百年,假如大唐这个国家还在,李家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负累,并且愈发沉重。
这个过程,是双向的,这个国家因为李云以及李家人而兴旺起来,将来也可能会因为李家人而衰落下去。
而李家人,因为这个国家的兴起而尊荣显贵,但是将来,也必然因为这个国家的覆亡,而跟着灰飞烟灭。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甘露殿里,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李皇帝拉着薛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回头,让人给钱家送些东西去罢,就当是赏赐了。”
薛皇后坐在李云旁边,微微摇头:“不定是皇孙,还是皇孙女呢。”
李皇帝笑着说道:“不管孙子还是孙女,该花的钱要花,如今咱们家富了,不用太计较钱财。”
开国之后,李云只在大方略上,对中书以及六部布置差事,再有就是年头年尾,以及偶尔看一下户部国库的账目。
几个户部尚书都还算得力,他并没有在国库的钱财上,花太多心思。
但是内帑,他是自己花了心思的。
不管是当年他让薛放薛侯爷在外地开创的粮行,还是开国之后,从当年金陵工坊里衍生分化出来的一些买卖,这些都是他李皇帝的私产,所得并不会交入国库。
这也就导致,李皇帝可能是古往今来,腰包最鼓的皇帝了。
有时候,朝廷里的一些项目,他甚至可以跟户部五五出钱。
而且,每年户部给宫里,给皇帝陛下的拨款,他都不一定看得上。
这种极其强大而且独立的经济能力,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每当李云打算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不必跟朝臣们扯皮,也不必想方设法从国库里拿钱,他自己的钱就足够办事。
比如说养活工坊,养活已经建起来的官报社等等项目,都是李皇帝自己在出钱。
撇开皇帝陛下在宫外的一些产业,以及现钱不提,现在宫里内库的现钱,足有二百万贯以上,可以说是富得流油。
这些钱,一部分自然是皇帝陛下支用,另外一部分,就是交给皇后,由她来供给后宫开销了。
听了李云的话,薛皇后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嗔怪道:“知道你有钱。”
这一句话,让李皇帝很是得意,他拉着薛皇后的手,笑着说道:“可不是?你家夫君能挣得很呢。”
薛皇后闻言,哑然失笑:“这户,要是给人家听了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当今皇帝能说出来的话。”
李云摇头笑道:“皇帝怎么了?皇帝也要花钱吃饭。”
他微笑道:“为夫不自己挣钱,就得跟户部去要,能要来不能要来两说,毕竟不太一样。”
薛皇后奇道:“陛下是天下共主,干什么分得这么清楚。”
“当然要分清楚。”
李云看着薛皇后,正色道:“朝廷是公器,只是由咱们家世代管着,既然是公器,国库的钱就是公钱。”
“说大了,是天下人的钱,只是朝廷将这些钱集中起来,方便大用而已。”
“这个分别,以后李家人都要记在心里。”
薛皇后给李云添了杯茶水。
“古往今来,都是以天下钱财奉养天子,偏夫君脑子里,都是这些古怪念头。”
李云微笑道:“我又没有不要国库的钱,每年国库该拨钱不是一样拨了吗。”
他还要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薛皇后,又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跟你说这些,你大抵也觉得无趣。”
他笑着说道:“咱们李家,最近喜事连连,过几天,把几家里人都聚在一起,让殊儿把外孙也接进宫里来,咱们一起吃个饭。”
庐江公主李殊,在前段时间,已经产下一子,做了母亲,这个孩子还是李云亲自赐名,叫作苏恒。
寓意着李苏两家,交情恒久,坚如金石。
也就是说,李云现在不仅是祖父,还做了外公。
薛皇后知道,李云口中的李家人,是李家的嫡出以及两个皇妃所出,还有钱家,费家,以及苏家人。
这些人聚在一起,恐怕也近二十个人了。
她认真想了想,点头道:“陛下既然要办,我明天就着手准备。”
李皇帝看了看她的肚子,微微摇头:“让苏妹去操持罢,你好好歇着。”
薛皇后想了想,微微点头。
“那好,臣妾明天就去跟妹妹商量。”
九月,天气转凉。
甘露殿里,皇帝陛下先是翻看了手上,由御史中丞秦通,以及金陵,江东地方衙门联名送上来的文书。
他看完了一遍之后,又看了看面前的三位宰相。
此时,中书首揆杜谦,次相姚仲,以及刚进政事堂大半年时间的宰相郭攸,俱都在场。
杜谦是首揆,这种大事他应当在场,郭攸是分管这些事情的宰相,也应该在场。
姚相公在场,则是因为,这个秦中丞是他的门人,江东的这个事情,也是皇帝陛下点名让他门下去做。
因此,向来圆滑的姚相公,也坐在了皇帝陛下面前。
“这文书,卿等看过了没有?”
三个宰相都低头道:“臣等看过了。”
李皇帝神色平静:“你们的意见呢?”
他的目光看着姚仲,姚相公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道:“陛下,江东距离洛阳太远,臣等虽然位列中枢,但是毕竟对地方上的事情不太分明,再加上既然是御派钦差,与地方衙门联合奏请。”
“中书…就没有什么意见。”
李皇帝低头,又看了看这份文书。
几个月时间,这位秦中丞,联合地方衙门,一共捉了三百多人,分成三档,第一档只十余人,有挑拨闹事之嫌,流放岭南。
二档共百多人,是参与绑官,各杖四十,阖家上下,三代之内不得科考,不得入仕。
三档是参与打砸贡院之流,人数最多,文书里给出的意见是,杖二十,俱都留名,永不录用。
李云重新看了一遍之后,抬头看向三个宰相,冷笑道:“还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啊。”
他眯了眯眼睛,问道:“秦通布告当地了没有?”
姚仲连忙低头:“此是钦案,陛下没有点头,他不敢布告出去,所有人犯,都在押待判。”
“算他还有点分寸。”
李皇帝冷笑道:“真要是布告出去,他也就不用回洛阳来了。”
秦通是钦差,代表了皇帝,理论上他是有权力直接审结此案的。
不过真这么做,一定会得罪天子。
李皇帝扫了一眼三位宰相,淡淡的说道:“你们是不是在等着朕,给出具体的判罚?这样不管怎么处理,不管得罪多少人,都是朕这个皇帝在得罪。”
“与你们无关?”
三人吓了一跳,都跪在地上,连道不敢。
李皇帝将这份文书,扫落在地上,他看着姚仲跟郭攸二人,沉声道:“姚仲,郭攸。”
“你二人,回去代表政事堂,重新拟定判罚,拟好了之后,再送到朕这里来。”
二人深深低头:“臣遵命。”
皇帝陛下闷哼了一声:“你们现在就去拟!”
“真是扫兴。”
“平白坏了朕今天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