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次日上午,太子殿下来到了皇帝的寝殿里,他对着刚醒不久的皇帝陛下欠身行礼,开口问道:“父皇好些了么?”
李云抬头看了看儿子,笑着说道:“本来是不怎么好的,跟你那两个叔叔喝了场酒,现在好多了。”
说着,他看了看太子,笑着说道:“你怎么大早上到我这里来了?今日不用去政事堂值事?”
“一会儿儿臣就过去。”
太子笑着说道:“一早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情跟您说。”
皇帝按了按手,示意他自己坐下,然后问道:“吃早饭了没有?没吃跟为父一起吃些。”
太子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之后,笑着说道:“孩儿正好饿了。”
皇帝抬头看了看顾常,顾常立刻会意,下去安排早膳去了。
顾常离开之后,太子才开口道:“头一件事,不知道父皇知道了没有,昨夜郭相公来见父皇,通报西域奏事,当时父皇醉了,儿臣就自作主张,听了郭相公的奏事。”
“郭相公说,陈将军已经平灭西域诸国,贯通西域。”
皇帝笑了笑,看着太子:“我儿觉得,为父知不知道?”
太子想了想,微笑道:“父皇有九司,九司传递消息要快过官驿,父皇大约是已经知道了。”
李云“嗯”了一声,默默说道:“我这里的消息,远一些的,要比政事堂早个一两天。”
他看了看太子,开口说道:“东宫要不要九司驻人?如果要的话,回头我让孟海安排个人到你那里去,这样要紧的事情,九司也会知会东宫。”
说着,李皇帝淡淡的说道:“别看只提前一两天知道,有些消息,甚至只提前一两个时辰知道,但是这一两个时辰,有时候反而是至关重要。”
太子抬头看了看老父亲,笑着说道:“父皇您看着安排就行了,您怎么安排,儿子都领受。”
皇帝跟太子相视一笑,然后笑着问道:“第二件事情呢?”
太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这第二件事,父皇大约是不知道的。”
“昨夜儿臣回去之后,太子妃跟儿臣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儿臣今天一早让太医过来看了,就在来之前,太医跟孩儿说。”
“是喜脉。”
皇帝闻言,脸上也露出笑容,抚掌笑道:“好事,好事,我那儿媳嫁给你四五年了,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如今终于又有了身孕。”
他抚掌叹道:“但愿这是个嫡子,将来大唐,便后继有人了。”
说话间,早膳已经被端了上来,父子二人一人一张矮桌,各自用膳。
此时,是章武十四年的年尾。
此时,大唐北定辽东,西平西域。
南连百越,东抵大海。
天下靖安,众正盈朝。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转眼,又是两个多月过去,时间来到了章武十五年的春天。
此时,朝廷的休沐刚刚结束,而新相徐坤,也正式前往政事堂报到,就任了中书宰相。
政事堂里,户部尚书卓光瑞,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自己对面的五位相公,神色平静。
“各位相公,下官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今年普免天下钱粮,户部没有什么问题,这几年户部的钱粮,足够今年一整年支用。”
卓尚书顿了顿,又说道:“陛下召下官过去问话的时候,下官也是这么回话的。”
五位相公里,新晋的郭相公,徐相公,都假装什么也没有听见。
许相公更是已经在低头翻看御史台的文书。
杜姚两位相公对视了一眼,杜相公给了个姚仲一个眼色,姚相公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安平兄。”
“我们不是让你跟陛下去说,户部的钱粮不够今年支用。”
“而是,想让你联名上书,请求陛下,今年暂只减免一半的钱粮。”
姚相公看着卓光瑞,苦笑道:“安平兄你也做过宰相,应当知道,中书的难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才年初,中书总要为今年一整年做一些预备,不能一点不余钱也不存下。”
“万一今年,各地生了什么天灾。”
姚相公摇头道:“到时候,这都是难处。”
卓尚书扫视了一眼五位宰相,依旧神色平静,他笑着说道:“下官自然理解诸位相公需要顾全大局,以稳妥为主。”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笑容:“但是下官现在,已经不在中书了,下官领着户部,户部…”
“并不参政议政。”
他笑着说道:“陛下,或者各位相公,问下官国库的情况,国库还有多少余钱,下官就回答多少,至于如何决策。”
“户部不参与决策。”
卓尚书微微低头道:“下官只保证,哪怕今年国库不收入一粒粮食,也一定够今年的支用。”
“如果不够,下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开口说道:“陛下前几天说,不久就要调下官去吏部了,到时候要是不够用。”
卓尚书笑着说道:“诸位相公,去找继任的薛尚书就是了,薛尚书这几天,已经在户部,跟下官交接户部事宜了。”
几位宰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无奈。
没办法,卓光瑞虽然名义上是政事堂的“下官”,但是他资历摆在这里,没有人能用强权逼迫他,况且人家这个老资格,已经一口一个下官了。
谁也挑不着什么错处。
几个宰相轮番劝了一轮,想让卓尚书帮着,一起让陛下改主意,这位户部尚书始终不肯松口,宰相们没有办法,只好将他送出了中书。
卓尚书离开之后,姚相公坐在政事堂的长桌边上,看着杜谦,有些无奈:“从章武七年一直到今年,这七八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攒下些钱,好不容易往后朝廷花钱,不用束手束脚了,陛下倒好。”
“连个由头都没有,就要把这些钱给散出去了。”
姚相公说到这里,叹道:“要是今年,是陛下五十圣寿,这样普免天下钱粮,我等做臣子的,也就不说话了,但是陛下今年,也只四十五…”
“杜相,您昨天去见陛下,陛下到底是怎么说的?”
杜相公微微摇头,也有些无奈。
“陛下说,免税不需要什么理由…”
杜谦语气里,也充满了无奈:“陛下还说,朝廷的钱够花就行了,攒太多没有用处。”
“陛下还说。”
说到这里,杜相公也有些疑惑,他开口说道:“陛下还说,朝廷存钱全无用处,若不是用铜钱,朝廷甚至应该适当举债。”
杜相公摇了摇头:“这些话,我一点也想不明白。”
姚相公无奈道:“罢罢罢,今年开始,往后几年时间,恐怕又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卓安平这人。”
姚相公摇头道:“还是太顺着陛下了。”
杜相公神色平静:“他这个月就要去吏部接职了,他的儿子如今,已经负责整修全国的官道。”
“卓家在章武九年跌的跟头,如今不仅站了起来,相比较从前,除了失掉一个爵位之外,其余反而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他当然要顺着陛下。”
姚相公闻言,若有所思,他很快回过神来,看了看杜谦,问道:“杜相看新一期的官报了吗?”
杜谦闻言,摇了摇头:“如何能不看?”
姚相公低声道:“真是笔锋如刀啊。”
“嗯。”
杜谦默默说道:“一字不提陶文渊,却将陶家上下,都扒了个底朝天,陶先生辛苦几十年经营的名声。”
“恐怕都要毁在这些儿孙手里了。”
姚仲看着杜谦。
“难道不是毁在官报手里?”
杜相公起身离开,背着手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同时,甘露殿里。
风尘仆仆的陈大,跪在甘露殿里,热泪盈眶:“臣陈大,叩见陛下。”
皇帝陛下连忙站了起来,将陈大给搀扶起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打量了一番陈大的面庞,此时,就连皇帝陛下,也忍不住有些伤感。
“这才几年没见,怎么老了这许多?”
陈大擦了擦泪水,低头道:“西域风沙熬人,皮肤糙些,也不出奇。”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年,着实辛苦你了,放心。”
皇帝正色道:“做哥哥的,亏不了你。”
平定西域诸国,贯通西域,而且几乎是重建了陇右道,种种功劳加在一起,虽然陈大这几年在西北耗费巨大,但是也足以让李唐王朝…
迎来第五位大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