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叶家真的把“二十一号”的东西拿了出来,只是,他们并没有想直接交给她。
从他们极具耐心的潜伏行为来看……大概是等把她留下来后,再慢慢花时间,用这些东西打感情牌,消磨她的芥蒂。
花这么多时间,这么多耐心,难道真的只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重启“造神计划”吗?
这个“造神计划”有那么重要吗?
江以宁将已泛黄的小本子拿起来看了看,非常普通的小本子。
盘腿坐她前面的男人忽然开口:
“宁宁,我去把箱子里的东西处理一下,你自己在这里,可以吗?”
知道他是给她腾出空间,好私下翻看这个小本子。
江以宁眨了眨眼睛。
“……你不要跟我一起看吗?”
听到她这句话,暮沉长臂一伸,大掌搭在她的发顶上,含笑道:
“宁宁如果愿意,晚些再给我看也行。”
这个小本子的主人,是一个不讲人伦的实验里的实验品,里面也许有本子主人不想外人窥探的地方。
唯有这个本子的唯一继承人,才有决定权,给谁看。
江以宁接受了男人的体贴。
“好。”
暮沉站了起来,拎起文件箱,迈步前视线扫过女孩,还是开了口:
“要不要到沙发那边坐着?”
江以宁望了望眼前一堆零碎的小物件,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迟疑了下,摇头。
“我就在这里吧,等一下我收拾好再换地方。”
暮沉也任着她。
反正地毯厚,隔开地板,不会着凉。
“行,有事儿喊我,我就在次卧,不会关门。”
“哦。”
男人拎着箱子进房间了。
江以宁低头,视线重新回到小本子上。
静静地望着小本子的封面片刻,她才动手翻开封面。
入目是一幅简笔涂鸦,生起炊烟的小房子、太阳、树、和小道,非常公式化的小涂鸦。
只能看得出岁月已久的痕迹,看不出涂鸦人的情绪。
她继续往后翻。
一连好几页,都是这种谁小时候都画过的小画儿,一个字也没有。
翻了十来页后,终于出现文字。
字的线条歪歪扭扭,像一个刚刚习字的小朋友的字迹,落在涂鸦画的角落里,藏着掖着,却莫名地勾人回想起,最开始那页的房子涂鸦。
出现文字后,小本子并没有因此增多信息量……不,应该说,一开始的涂鸦,渐渐有了“画”该有的样子,也渐渐从画里透露出画画人的情绪。
像空洞无意义的东西被注入了思想。
时而明快,时而压抑,好像在诉说着本子主人的每天不同的心情。
翻了大半本后,一行文字,忽然跃入眼帘。
——二十岁,我有了名字。
配图是寥寥几笔就素画出来的一片无际的花草和蓝天白云,以及一只飞翔的小鸟。
明快的画,被这句简而短的文字覆盖上一层灰霾。
让观画者根本无法明快起来。
或者,这些画从来就没有明快过。
因为作画从头到尾都只用铅笔作画,没有色彩的黑白基调,从一开始灰色就是这些画作的主旋律。
又连翻了几页,小本子主人都没有直白地用文字透露出自己的名字,但——
但后面花草变多了,生机变多了。
也许,她的名字跟花草有关,也许,她很喜欢那个名字。
小本子本就不厚,翻到四分之三的时候,便戛然而止,再往后只有空白页。
最后一页,是两朵花。
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一朵……仿佛最前面作画的人来到最后这一页上,添了一朵幼儿涂鸦般的小花,一个圈圈四片花瓣。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跟漂亮的玫瑰靠在了一起。
明明没有任何直白的述说,把整个本子翻完后,却让人十分地……不悦。
即便里面的画多数是些明媚有生机的花草,依旧让人不快!
江以宁冷漠地合上本子。
她知道,自己是带着“实验品”这个前提,翻开这个本子。
所有情绪,自然也是基于这个前提为立足点。
在她知道自己是二级实验材料后……
代入了,就会被牵着走。
所以,这真的是“二十一号”的遗物么?
她垂下眸子,脑海里浮现出那两朵不同画风的花朵……还有,曾经在江正学的笔记本上,看到过的简笔花朵。
无所谓了。
不管是江正学,还是“二十一号”,这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这些东西,也成了她的东西。
就算死人和东西能左右她的情绪,那也是她自己思量里。
江以宁重新打开红布袋,将本子放了回去,随即,一一地捡过散落在地面上的小物件,一件一件地放布袋里收。
东西不算多,很快就收了大半,地毯上的东西越来越少。
她伸长手,将一支滚得有些远的簪子拿到手,正准备按照习惯性动作往布袋里放时。
余光扫过簪子的色泽,她忽然一顿。
一支素玉簪子。
玉质粗糙,跟普通的石头好不了多少,没有任何雕刻工艺。
……就像暮沉收集的那些带数字的玉牌一样。
只不过,它形状细长,可观测的面不大,上面也没有数字,才没有让人立即将两种东西联想到一块。
江以宁将簪子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它没有任何雕刻,才扬声,冲房间方向喊了声“阿沉”。
暮沉闻声很快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
江以宁把簪子递给他,说道:
“你可能要再去叶家一趟了。”
毕竟,能最快知道“二十一号”的遗物来历,就只有叶家的人。
又或者,这袋根本不是遗物,而是叶家堆凑出来的钩子。
总之,左右离不开叶家。
直接找叶家就最方便。
她拎起已经装了半满的红布袋子,晃了晃。
“这是袋子里的东西。”
暮沉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东西,几乎一眼的时间,他就明白自家小姑娘的意思。
他忽然一叹,伸手抚乱了女孩的头发。
“宁宁,你是天上派下来帮我的福星么?”
江以宁用力拍开他作乱的手,一边躲,一边怒道:
“那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福星啊!”
她的头发今天已经被折腾够了!
再来,她就真的要生气了啊!
“不。”暮沉拦腰,将女孩抱起,低头亲了过去,“我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