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合计五百一十二把仙剑,各阶各位俱有定数,并不是胡乱修的。缺少了任何一把,都是道途有缺,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也一样是有缺。
道心破碎后重拾道心,并且踏上一条比此前更强,也更为不易的仙路,这有多难,卫渊自是再清楚不过。他心中明白,这一次若是再道心有瑕,张生可能就再也恢复不了了,从此仙路断绝法相都过不去。
连续两次通天道途半路夭折,无论怎么解读都是天意如此。不过祖巫落子,天巫为棋,说是天意也不为过。
所以在看到张生的那把道剑时,卫渊就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
这一把剑,其实是两个人的道途。
卫渊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不对。空中的三个太阳交叠,居然产生了难以抗拒的穿透力,仿佛照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里,身体内部的血液器官也一同被加热。而且加热并不是由外及内,而是内外同时。
转眼之间,卫渊的内脏血液就被加热到可以让水沸腾的程度。卫渊现在血液已是近乎透明的淡粉色,这种程度的热还不足以构成致命伤害。但是温度依然在不断升高,并且远远超出周围环境的温度。
卫渊自是知道那三个太阳很有问题,不能再被阳光照射,于是快步走到了一个风化的石台下,找到了在交叠阳光下的一小片阴影,暂时避开了阳光。
可是大荒界有三个太阳,分别处在不同角度,想要找片阴影相当困难。随着太阳的移动,卫渊发现自己藏身的阴影越来越小,很快这块藏身之地就不能用了。
卫渊探头看看空中的太阳,忽然有些疑惑。按照空中太阳的角度,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死角才是。但卫渊再看一眼巨大星体,发现它也在反射阳光,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卫渊再看看荒漠上零星散落的风化岩台,感觉自己上来就找到一小片阴影,似乎是件相当幸运的事。
既然确定了这里是大荒界,卫渊忽然就不那么想努力了。
于是他捏土为石,转眼间捏出了一个天语的雕像,然后回忆了一下,将一缕天语气息放入雕像,就连三拜三次,口中道:“天语,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唤,就赶紧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等了片刻,阴影只有原先的一半了,但雕像全无反应。
看来是祭拜仪式出了问题,卫渊回忆着人间烟火中的祭拜方法,重新拜了三拜,道:“天语大人,请出现在我面前吧,我谢谢你全家。”
还是没有反应。
卫渊连试数次,连大荒之日的父母都谢过了,依然无用。卫渊只得放弃,看来要么天语离得太远,要么就是这套在大荒界不管用。
卫渊叹了口气,运转了一下神识,好在常年通过任务锤炼出的强大神识还在,依然可以轻松分出一千零二十四个任务。如此聪明智慧,放眼整个大荒界,怕也是能排在前列。
卫渊提枪离开阴影向大荒界深处行去,准备让这里的力巫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智慧。
仙天之上,衍时坐在院上,一个人在生着闷气。虽然算是最好的结果,祖师两剑也留了下来,但没能砍杀几个杂仙,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衍时没想到修了几百年的仙,还会有被气得手抖的一天。这道心,实在不通透。
但当时形势,已经是最好结局了。就连宝家几百年未出面的老祖宗到来,也是向着各退一步的方向撮合。其实衍时也清楚,破局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道理能想明白,这口气就是咽不下。
正当他一个人生闷气时,院门忽然被人敲响。衍时一怔,随即凛然,走过去打开了院门,就见院门外立着个青瞳光头的女子,手中捧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长枪。
衍时眼光何等厉害,一眼就看出这枪是卫渊心血祭炼的法宝,而且是自己点化的器灵。
青瞳女子道:“银月大汗托我来还个人情,他与你合力,可以将此枪送到卫渊身边。”
衍时双瞳一凝,缓道:“大汗的因果之道原来也如此高深。”
青瞳女子道:“还是比你略逊一筹,所以需要你来将此枪送出。”
都是仙人,衍时一接过此枪就已明白,上面银月已经以强横的因果之力附加了一道神通护主。自己再加上一个破虚,将枪送入虚空,它就会在冥冥中自行回到卫渊身边。
衍时生怕卫渊遇到不测,当下也不犹豫,伸手在枪上一抹,枪上又多了一道光彩。随后衍时伸手一掷,长枪已然没入虚空。
“等一下……”青瞳女子叫得晚了一点。
“何事?”
青瞳女子神色有些古怪:“仙君扔得准吗?”
衍时傲然道:“自然精准!”
青瞳女子道:“太精准的话,不会扎到卫渊吗?”
衍时一怔,然后哈哈一笑,道:“这个……”
此时他心中忽然一动,感觉刚刚一枪已经扎到了什么东西,且有不小战果。
“怎么了?”青瞳女子问。
“没什么。”衍时自不会说,刚刚一枪就灭了卫渊三万人运。
一座极尽深邃高远的大殿中央,摆放着十二把椅子,围成一圈。每个座位前有一个火盆,现在只有七个火盆是燃烧的,其余五个熄灭,让后面的座椅也隐没在黑暗中。
辉夜就坐在其中一张座椅上,她的火盆燃烧着暗银色的光芒,几乎都照不亮自己。
“……我试图击杀卫渊,但意外的发现他身上有海量的气运,如果下手的会有相当可怕的业力反噬。”
辉夜话音未落,一个体型异常魁梧、至少是辉夜十几个大的天巫就打断了她,冷笑道:“因为怕反噬就不敢下手了吗?我看你对祖巫的忠诚十分有限。你们幽巫近来连续犯错忠心也成问题,不如将天巫的位子让一个出来。我觉得,幽巫已经不配占有四席!”
辉夜愤怒至极,咆哮道:“什么时候荒巫也这么猖狂了?依我看,给你们三个席位已经太多了,如果只有力量就能成为天巫,那我们还不如在座位上绑几只战争巨兽!”
体型庞大的巫暴怒,喝道:“你说谁是战争巨兽?”
另一个巫插口道:“炎魔,少说两句,让辉夜说完。”
那名为炎魔的天巫转头喝道:“龙哲,你弱得跟只虫子一样,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你就是和辉夜绑在一起,也赢不了我!”
龙哲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另一个面前燃烧着白金色火光,身形却隐没在迷雾中的巫道:“安静。”
他似乎极有威望,炎魔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闭上了嘴。
辉夜继续道:“……我只能渗透过去一个道基,虽然那道基无比强大,但毕竟只是道基。而对他的海量气运,强行击杀失败的机率超过九成五……”
炎魔又忍不住道:“天巫杀不了一个法相,真是笑话!你就不能送个法相过去?”
这一次辉夜没有忍耐,而是直接反击:“那你来送个法相进去,就在青冥,就是现在!怎么样,敢不敢?这么简单的事做不到吗?”
炎魔身上猛地燃起了火焰,冷道:“我要是做到了呢?”
“青冥现在没有界主,触发不了无双道域,等于不设防。所以你尽管去试,能做到我们幽巫让一个位置给你!”
“好!!”炎魔刚欲起身,忽然被一团白金色的雾气一罩,立刻就全身脱力,坐回到了座位上。
那看不见面容的巫道:“青冥的状态非常诡异,我们那些辽族的老朋友很可能已经布好了陷阱,就等着你们冲进去。炎魔,你要是就这么冲过去的话,回来至少要沉睡五百年。那样的话,这个座位只能交给其它巫了。”
炎魔一怔,突然就是一阵后怕。
那巫随后又对辉夜道:“你明知此事还要鼓动炎魔,这非常不好。天巫之间的争斗我一般不管,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果再有下一次,那我要收走幽巫一个座位。”
辉夜也有些畏惧,说:“你们圣巫本来不就有一个空位吗?”
“再多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辉夜一副乖巧的样子,偷偷看了炎魔一眼,忽然做了个鬼脸。
炎魔头顶瞬间又冒出烈火!
在他眼中辉夜本来就丑,抛个媚眼时更是丑绝巫寰,这羞辱可比指着鼻子骂还要大得多。他当场就想冲过来揍辉夜,但顾忌圣巫,好不容易才忍住。
辉夜继续道:“为了保证任务的成功,我启用了所有底牌,以他老师的道途作为诱饵,将他放逐。”
“你对诱饵也用了放逐?”
“是的,冥雷大人。”
圣巫出身的冥雷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在放逐时有使用特殊的手法吗?他和诱饵处在同一个天地的机会有多大?”
“没有任何特殊手法,因此同在一个天地的机会相当渺茫。”
“……是吗?”
辉夜感觉到一道无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极度冰寒,又让她鬓发无风自舞,仿佛置身巨大雷霆之下!那一瞬间,她嗅到了终亡的味道。
但最终冥雷还是收回了目光,道:“你处理得不错,只要他和诱饵不是在同一个天地,那回归的希望不大。卫渊这个人,不找回他老师的道途,是
不会回头的。
但不多的可能也还是有可能,所以你们各部都要检查自己所属的天地。谁疏漏让他逃了回来,谁就自己让位吧。我提醒你们,卫渊身上有庞大的气运,会相当难缠,不要因为他修为不高而有所轻视。”
众天巫纷纷点头。一个从未开口的天巫问:“卫渊身上有多少气运?”
所有天巫的目光都落在了辉夜身上,这是个相当关键的问题。辉夜不假思索,立刻道:“至少一百万。”
众天巫多少都有些动容,但没有说话。可是能够感知得到,数道强横无比的神念已经传到了殿外,已经开始布置下面的人进行探查了。
冥雷最后道:“还有什么需要特别说明的吗?”
辉夜想起一事,道:“有件事十分古怪,在放逐了卫渊后,突然出现了一只古怪的鸟,在那个道基上下了一个蛋。”
众天巫都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有东西在道基上下蛋?但辉夜随即抬手一指,大殿上方就浮现了那轮圆月,月面上确实有颗蛋。
一众天巫面面相觑,这颗蛋给他们的感觉相当古怪,明明就在那里,却又根本触碰不到,无论怎么用神念扫过,都是空无一物。
冥雷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明显动了怒意。
众天巫全部望向了他,冥雷身上的雾气中隐隐出现一道道白金色的雷电,片刻后方道:“本座倒是解析出了一道讯息,它说……先试试你们的成色。”